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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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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費年究竟有多心癢難耐, 琥珀光尚未從陶甕中取出,他就算想破了天依舊無法嘗到絕佳的滋味,還是得等待一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費年明白,只得一邊喟嘆一邊把夥計喚到近前, 差人將卓璉送回桓家酒坊。

卓璉到家時, 天已經黑了, 恰好福叔還沒離開,兩人合力把泥屋中的陶甕擡出來, 用細竹條將封口的黃蠟刺破, 濾去雜質, 放出濁液, 再以竹筒取酒,裝入素白的瓷瓶中。因再過幾日便要搬離汴州, 酒水也無需繼續放在甕中存放,索性全部裝好, 避免浪費了。

取酒的棚子搭建的十分簡陋, 四面以竹簾遮擋,寒風呼嘯,順著縫隙不斷往裏鉆,就算旁邊還燒著炭爐子,卓璉也冷得直打哆嗦。

福叔從桓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這會兒面色委實稱不上好,咬牙切齒道:“卓孝同真是沒有良心, 你可是他親生的骨肉,父女倆相處十多年,虎毒還不食子呢,他被財帛迷了心竅,做的事情連畜生都不如!”

卓璉臉頰紅通通的,雙手放在爐子上方烘了烘,倒是漸漸暖和了些許。

“卓家在汴州本就紮根頗深,如今不止攀附上了京城的貴人,清風嘯還被選為禦酒,咱們若跟他們對上,與以卵擊石沒有任何差別,還不如退一射之地,安生過自己的日子。”頓了頓,她繼續說:“福叔,你可要跟我們一起上京?”

福叔並非簽了賣身契的奴仆,而是桓父自己請回來的廚子,在桓家敗落時他沒有像長工一般,頭也不回地離去,反而留在舉步維艱的酒坊中繼續幫忙,此等品行卓璉很是欽佩,也想將人帶到京城,但背井離鄉的滋味兒實在不佳,若福叔不願意的話,她也不能強求。

中年男子面露猶豫,好半晌才道:“我不想離開酒坊,但母親都快六十歲了,今晚我回去勸一勸她,明日再給璉娘答覆。”

卓璉微微頷首,依次將色澤素凈的瓷瓶搬到庫房中,而後端著一壺蜜酒,坐在堂屋裏等桓慎回家。

也不知等了多久,壺中酒水已經去了大半瓶,卓璉眼皮子直打架,強打精神,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猛地站起來,便見著眉目鋒銳的青年走入房中,將背簍放在地上。

桓慎在山裏足足呆了幾個時辰,站在跟前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卓璉眸中透著幾分愧意,一邊拿撣子掃去肩膀鬢發上的積雪,一邊道:“山上的烏梢蛇一旦冬眠,便會鉆到犄角旮旯裏,想要尋出來並非易事,小叔辛苦了。”

桓慎沒有吭聲,寬厚手掌握住了桌面上的酒瓶,將淺金色的蜜酒倒在杯盞中,一仰頭,直接喝進肚裏,動作無比豪邁。

瞥見這一幕,卓璉心裏不免升起一絲尷尬,那只杯盞是她剛才用過的,還沒來得及清洗,便被小叔拿到手中,到底該不該告訴他?

白瓷並非官窯所出,但質地姑且算得上清透光潤,配著男子因苦寒而凍得粗礪通紅的手掌,對比鮮明極了。

一時間,卓璉低低嘆了口氣,也顧不上那種細枝末節,轉身從房中取出油膏,塞進青年手中,溫聲叮囑:“冬日天寒,皮膚本就容易皸裂,小叔為了找到那些長蟲,估摸著也耗費不少苦工,趕緊將油膏塗上,免得生了凍瘡。”

堂屋的油燈不算明亮,但湊得近了,也能看清女人姣好的眉眼。卓氏的五官生得好,雙目明亮,眼角微勾,桓慎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雙眼睛,他喉結不斷滑動,鬼使神差地道:“這些烏梢蛇都是在雪窟窿裏挖出來的,我手已經凍僵了,現在動彈不得。”

卓璉並沒有懷疑話中的真實性,反倒將簡陋的瓷蓋打開,食指蘸了些透明的膏狀物,先在掌心捂化了,才抹在青年手背上。

甫一碰到那雙手,仿佛握著梆硬的冰柱似的,冷得她微微一顫,卻並沒有放開,而是仔仔細細將油膏塗遍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皮膚。

桓慎自小練武,經常用的兵器是長.槍,由於苦練不輟的緣故,掌心積了厚厚一層繭,又硬又刺,粗糙極了。卓璉心中不免生出絲絲感慨,只覺得他能夠厚積薄發、一鳴驚人,除了恰逢時勢以外,自身也足夠優秀,若沒有這麽多年的打熬,想要憑軍功出頭,無異於癡人說夢。

“好了。”她往後退了兩步。

縈繞在鼻前的甜香忽而遠去,桓慎神情愈發陰郁,側身望著放在地上的背簍,低沈發問:“我一共弄了三條烏梢,此物該如何處理,大嫂說清楚些,我自會收拾。”

卓璉手裏拿著油燈,走上前,打量背簍中一動不動的小蛇,“都是活的嗎?”

桓慎點頭。銅林山上蛇蟲極多,老鼠的數量也頗為可觀,烏梢蛇冬眠後,便會被耗子啃成幾截,他還是悉心挑選了一番,才帶了這幾條回來。

“只要將精.囊割出來,扔到無名井中即可,並沒有特別的忌諱。”

這法子是卓璉上輩子弄到的,她打理的酒坊以釀造薏苡酒聞名,最早用的那口井,水質雖比不上無名井,卻也能稱得上清爽。

豈料好景不長,有人因嫉恨在水井裏投了烏梢蛇的陽.物,自那以後,井水散發著一股腥氣,若非嗅覺靈敏之輩,根本無法發現其中差異,但釀出的薏苡酒卻品相大跌,她從造曲到收酒,每個步驟都跟著看了,才發現是井水出了問題。

“既如此,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將烏梢處理一番,以免夜長夢多。”

“也好。”卓璉抿唇頷首,跟在桓慎身後走進廚房,看他拿著匕首,三兩下將物什割了下來,她也沒繼續耽擱下去,兩手端著木盆走到無名井前,把東西倒入其中。

三日後,桓家租賃了幾輛馬車,往京城的方向趕去。

除了桓家幾口以外,瞿家人以及福叔母子也都在馬車上,這會兒卓璉翻著賬本,心裏不住思索。

京城米貴,居大不易,想要在天子腳下站住腳,勢必得耗費不少的銀錢,虧得近半年以來,酒坊的生意比往常紅火了數倍,售賣的清無底與金波價格也不低,否則任憑卓璉釀酒的手藝再好,也無濟於事。

瞥見兒媳緊繃的面龐,桓母拉著她的手,輕聲勸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璉娘是個本事的,京城裏沒有別人使絆子,一定會將酒坊打出名氣。”

卓璉邊笑邊點頭,桓蕓依偎在嫂嫂懷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桓家人甫一離開,卓孝同便急不可耐地來到酒坊,看到倉房邊上的那口無名井,狹長雙眸迸發出一道精光,伸手捏著胡須,神情說不出的得意。

卓玉錦站在一旁,柔聲說:“爹爹,酒坊恰好要釀造一批清風嘯,不如讓長工們來這裏取水,到時候造出的清酒,品質肯定不遜於清無底。”

盯著黑黝黝的井口,卓孝同突然覺得有些古怪,若他處於卓璉那個位置,手裏有一口這麽好的井,就算是毀了也不會拱手相讓,桓家人走得這麽爽快,其中不會有貓膩吧?

心裏這麽一想,男子臉色一沈,伸手指著瞿福生,吩咐道:“你先打一桶水上來,我嘗嘗味道。”

“嘗什麽味道?您是信不過女兒,還是信不過祖父?無名井的殊異之處可是他親口所言,絕不會出錯。”卓玉錦語氣雖溫和,卻隱隱透出幾分不滿。

瞿福生身為卓家的大管事,自然不敢違拗主子的心思,麻利地擡水上來,舀了一碗,顛顛送到卓孝同面前,態度堪稱殷勤備至。

垂眸看著碗裏的清水,卓孝同眉頭皺得更緊,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這會兒竟聞到了一股腥氣,他心亂如麻,吸溜著喝了一口,發覺井水雖稱得上清涼,但味道卻尤為普通,根本尋不出半分優點。

見父親面色漲紅,額角迸起青筋,卓玉錦不免忐忑,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的,跟著嘗了嘗,而後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這就是你推崇備至的無名井?花了整整一千兩紋銀,還用上了七皇子的人情,就買回了這種東西?水質普通,隱帶腥氣,要真以此為原料釀酒,卓家的招牌就徹底砸了!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一邊罵著,他一邊將瓷碗狠狠擲在地上,瓷碗應聲而裂,碎片與水跡全都濺在了卓玉錦的裙裾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濕痕。

為了更加貼合“儒商”的名號,平日裏卓孝同會悉心維持著優雅斯文的面貌,鮮少當著外人的面發火,但此刻的他已經怒到了極點,這種被人愚弄的滋味兒甭提有多難捱了,若是卓璉站在他面前,恐怕他都會生出將人剝皮拆骨的念頭。

“爹爹,興許是咱們弄錯了,無名井水必須在釀酒時才能體現出功用,否則單憑卓璉,哪能釀出清無底與金波?”卓玉錦仍不死心,雙目直勾勾盯著水井,姣好的面容一陣扭曲。

啪的一聲!

卓孝同一耳光甩在了她臉上,將人打得栽倒在地,嘴角都滲出血絲。

“胡鬧一回還不夠,你還想將整個酒坊都給賠進去嗎?趕緊回府,收拾收拾東西,過幾天滾去京城,省得留在這兒礙眼。”說完,卓孝同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次女,甩袖離開了。

瞿福生站在原地,壓低聲音勸說:“小姐別哭,老爺只不過是氣得狠了,才會說出那種傷人之語,等他氣消了,您再試著提一提,指不定他就同意了。”

卓玉錦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完全不信自己受到了蒙騙,她蹲在木桶邊,大口大口喝著井水,沒過多久,胃裏翻江倒海,她扶著井壁,彎腰不住嘔吐,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模樣狼狽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安利一本基友的文~~~

《陪嫁女的榮寵之路》by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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