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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閣老大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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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言心頭砰砰跳了幾下,這……是原身的外公啊,一位超一品的兩朝老臣,文學大儒,人人敬重害怕的首輔。

要是她不想做訟師,她一定會過去認認真真的認親。

這麽個大人物,認了不虧。

她目光一掃,落在魯章之身側不遠的地方,塞滿書的書架邊鋪著一個毛茸茸的毯子,在毯子上趴著一位二十出頭,生的圓乎乎的年輕男子,他穿著大紅的棉襖,梳著總角的發髻,兩條腿在空中交疊,搖來搖去。

聽到腳步聲,一擡頭朝他們看來,圓圓的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魯閣老的老來子,那位傳聞先天不足的魯念宗?

“進來吧。”魯章之先開了口,郭庭先進了一步,有些拘謹地道:“下臣郭庭拜見大人。”

魯章之嗯了一聲。

“學生杜九言拜見大人。”

“杜紅麟拜見閣老大人。”小蘿蔔沖著魯章之笑。

魯章之微微頷首,指了指椅子,“都坐吧。”待他們坐下來,書童上了茶將門關上,魯章之看向郭庭問道:“你到京中月餘,寶慶都司誰在打理?”

“回大人的話,是韓聊,他是下臣的副將,從軍多年在操練軍馬上,比下臣老道許多。”郭庭道。

魯章之對郭庭高看了一眼,在外人面前,能誇自己的副將,可見此人心胸豁達,“今年的軍餉,如實領到了?”

“去年的領到了,但前年的還差三個月。”郭庭規規矩矩地回道。

魯章之微微頷首,道:“兵部也算照顧你了,這大概和孟大人幫你運作有關。遼東和宣統幾處,不但前年半年的軍餉,就算是去年的也只拿了半年。”

郭庭拱手應是。

“你們在外,沒有軍餉勢必不穩。穩軍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辛苦你們了。”魯章之道。

郭庭聽著一楞,驀地眼睛一紅蹭地站起來,沖著魯章之行禮,“有閣老您惦記,郭某就算再辛苦,也值得。”

從軍多年,這是郭庭第一次從文官口中聽到這種理解的話,而且,對方還是首輔。

“將來有事,你可以寫信給我,若我能幫,必會說上幾句,若不能幫,我也會回信和你解釋為何不能。”魯章之對郭庭印象不錯。

郭庭應是,很激動地點了點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杜九言。

杜九言,真的是他的恩人,每一次只要和她接觸,他總是有各種各樣想不到的好運氣。

“你是杜九言?”魯章之看著杜九言。

杜九言起身拱手,恭謹地回道:“是,學生邵陽杜九言。”

“你過手的案件,我翻看過兩件。一是嚴府父子殺人案,你能從現有的案件,回查到六年前,主動幫助受害者翻案,這一份心,很是難得。”魯閣老道:“馬玉娘的案子,你雖是劍走偏鋒,但也沒有錯。”

“小小年紀,既有仁愛之心,又不居功自傲,很是難得。”魯章之道。

或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許是這短短一盞茶的時間,杜九言被魯閣老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她亦微微激動,拱手道:“學生作為訟師,為請訟人維護利益是應該做的,擔不起閣老您的誇獎。”

“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是最難的。”魯章之道:“喝茶!”

這說話的過程中,小蘿蔔一直目不斜視安靜地坐著,聽著大人們的聊天。

魯章之看向小蘿蔔,“想要什麽字呢?”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小蘿蔔在路上就想好了,“這個……行嗎?”

他聽陳朗口中輕輕念過這兩句。

魯章之微微挑眉,沒有多問,執筆起身,龍飛鳳舞一氣呵成。

落筆印章。

小蘿蔔好奇的不得了,悄摸地滑下來,踮著腳趴在桌子上看,字是寫的很好看,但是他都不認識。

不過,只要陳朗認識就好了。

魯章之將幹了的紙,疊好交給他,小蘿蔔恭敬地接著行禮道:“謝謝大人賜墨寶!”

“不謝!”魯章之道。

小蘿蔔笑嘻嘻跑回來,眼睛往一直躺在毯子上的魯念宗看去。魯念宗也正看著他,兩個人都看著對方,歪著頭。

魯念宗沖著他招手,小蘿蔔看魯章之,“大人,我能去嗎?”

魯章之點點頭。

“你在幹什麽?”小蘿蔔跑過去,蹲在毯子面前,魯念宗噓了一聲,指著地上,聲音極小,“你看你看,地上有只螞蟻。”

他說著,朝一邊挪了挪,將毯子讓開一點給小蘿蔔。

小蘿蔔和他並排趴在地上,盯著地上的螞蟻。

“這只螞蟻是找不到家了嗎?”小蘿蔔低聲問道。

魯念宗搖頭,“他在找人,他沒有人玩兒,他很無聊的。”

“這樣啊。”小蘿蔔道:“那我們和他玩?”

魯念宗點著頭,“好,好啊。”說著湊著螞蟻,“你要和我們做朋友嗎?我們不會欺負你哦。”

“嗯,不會欺負你的。”小蘿蔔道。

魯章之回頭看著,眸光溫暖柔和。

杜九言在考慮如果認親的話,小蘿蔔應該喊魯念宗什麽呢?

她要回去問問郭夫人才行。

生活真的很覆雜啊,親人多了,連稱謂都要費腦子去記,還是算了,不認親比較好。

反正秦九煙已經死了,她是另外一個人,無論和魯章之還是安國公,都沒有關系。

“老爺。”魯府的管事敲門,隔著門道:“國公府的秦大爺和秦三爺來拜年。”

魯閣老微微頷首,道:“請去喝茶,我稍後就到。”

“那……我們告辭了。”郭庭起身,拱手道。

魯章之微微頷首,“念宗,幫爹送客。”

“哦。”魯念宗外頭看著小蘿蔔,“你要走了?”

小蘿蔔點頭,“是啊。”

“那……那我送你吧。”魯念宗牽著小蘿蔔的手,兩人一起往外走,魯府的小廝給魯念宗披上大氅,他裹著毛茸茸的大氅露出兩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你叫什麽?”

“小蘿蔔。”小蘿蔔笑著道。

魯念宗想了想,齜著牙道:“我、我叫大白牙。”說著,叩了叩自己的牙,“白吧?”

“白!”小蘿蔔也跟著他學著齜牙,跟著點頭。

“小蘿蔔。”

“大白牙。”

兩個人看著對方,嘻嘻笑了起來。

杜九言看著兩個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郭庭低聲道:“魯大爺的字畫,非常好。”

“字畫?”杜九言道:“比魯大人還要好?”

郭庭搖頭,“我不曾見過,但聽說很有天賦。”

杜九言若有所思地看著魯念宗,忽然他轉頭過來,沖著她揮手,“煙煙,再見!”

杜九言嚇得心頭一跳。

“魯大爺,您認錯人了。”郭庭拱手道:“這位是邵陽杜九言。”

魯念宗歪頭看著她的眼睛,杜九言假裝坦然,笑盈盈看著他,“魯大爺您覺得我像煙煙?”

“不像了。”魯念宗笑嘻嘻地道:“你聰明,煙煙很笨!”

杜九言奇怪地看著他,一邊裏魯念宗的小廝上前來,解釋道:“杜先生,我們大爺喜歡看別人眼睛,她說您聰明,應該是從杜先生的眼睛裏看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杜九言笑著拱手,“多謝您鼓勵。”

“不客氣,”魯念宗揮著手,“再見!”

說著,就扶著小廝回去,走了幾步又揮著手,“小蘿蔔,再見!”

“再見!”小蘿蔔揮著手道。

三個人離開了魯府,上了馬車後郭庭問道:“初幾走呢?”

“大人覺得呢?”杜九言想明天就走。

郭庭道:“今天不還答應太後娘娘,還要去宮中拜見她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至少要過了初十。”

“初十啊。”杜九言嘆了口氣,撩開簾子看著外面冰天雪地,冷冷清清的街道,“那我先去裘大人玩。還是裘大人比較有意思。”

郭庭失笑,“我來約。裘大人的家應該離這裏不遠。”

下午,郭庭就遣小廝去裘大人的家中。

裘大人雖有錢,但因為官階低又不是燕京的人,所以他現在住的宅子是賃的,可憐巴巴一間四合院。

第二日杜九言進去的時候,裘樟帶著個兩個常隨站在門口,一身灰撲撲的長袍,像地裏長出來的麻桿,不過,面色卻很好,顯然吃的夥食比他這身衣值錢多了。

“大人,”杜九言紅了眼眶,“您來了京城後,怎會過的如此落魄艱辛呢。”

裘樟也擦了擦眼淚,“月餘不見,你小子怎麽又醜了點。”

“不敢太俊俏,京城的姐姐們太熱情。”杜九言道。

裘樟哈哈大笑,“還是這麽不正經。”說著,沖著錢道安和跛子以及小蘿蔔等人拱手了拱手,“外面冷,快進屋裏說話。”

大家魚貫進去,家徒四壁也不過如此。

但好在燒了熱烘烘的地龍,門一關很暖和。

“喝茶!”裘樟親自倒茶,他來京城沒有帶家眷,只有兩個常隨伺候著。說著,他壓著聲音,道:“這是福建內貢的大紅袍,喝喝看。”

錢道安幾個人一怔,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居然認為裘大人是個好官,清廉清苦。可一轉眼,他一個六品知事,居然喝內貢大紅袍。

“低調點,低調點。”裘樟將破了一個口子的大瓷碗放在杜九言面前,“本官現在人微言輕,不可出頭。”

錢道安和周肖對視一眼,周肖笑了起來,拱手道:“常聽九言提起大人,今日一見,學生心服口服。”

“她不會說我好話的。”裘樟笑呵呵地道。

杜九言端著陶土的破口大瓷碗喝著內貢的大紅袍,這體會,很微妙,“大人啊,您這外衣裏面,穿的是金絲嗎?”

“陪葬的時候穿。”裘樟悄悄道:“低調,低調。”

杜九言拱手,“屆時,我一定會去給大人您送葬的。”

“踩點刨墳?那本官一定不會讓你知道本官葬哪裏了。”裘樟啐了一口。

杜九言搖頭,“是盜墓啊,大人。”

------題外話------

問個問題,小蘿蔔喊魯念宗喊什麽?我們這邊喊“舅公”,你們那怎麽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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