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案發當夜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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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和家裏人說了,大家都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小蘿蔔看看鐵牛,又看看杜九言,猶豫道:“那個人……沒有錢給訟費吧。”
“兒子,這世上不止有錢,還有更多美好的東西,我們應該學會去感受欣賞。”杜九言目光真誠地道。
小蘿蔔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杜九言暗暗松了口氣,卻不料他一擡頭,道:“爹,我感受過了。那麽,訟費怎麽辦?”
“我們換個角度想。”杜九言給小蘿蔔分析,“如果我贏了,那麽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擅長的是刑事案件,這名頭一出去,我們還能不發財?”
小蘿蔔撇了一眼她,“你現在已經很有名了。”
“名能帶來利,利卻不一定能帶來名,兒子,做人要目光長遠!”杜九言循循善誘。
小蘿蔔嘆氣,點了點頭道:“唉!你高興就好了。”
“鐵牛,我帶你玩去吧。”小蘿蔔道:“以後,我就不能再請你吃糖葫蘆了,我們現在要節衣縮食。”
鐵牛不懂,沖著小蘿蔔咧嘴笑著。
杜九言揉著額頭,敗下陣來。
晚上,路老四帶著桂香來了,杜九言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裏,還有一個孩子呢?”
“送到我一個姐妹家裏養幾天,我白天就躲在廟裏,那些人找不到我。”桂香道。
杜九言頷首,“我準備給王癩辯訟,作為當事人的妻子,如果我有需要,希望你能配合我。”
“杜先生,”桂香此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覆雜的心情,“我一定配合你,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杜九言點頭。
桂香和路老四點頭不疊,連連叩謝。
不管怎麽樣,杜九言這是在幫他們。如今的杜九言也不是什麽官司都接,聽說那些小的案件,都是三尺堂裏其他的先生處理了。
她願意給王癩辯護,已是給了他們極大的面子。
路老四感激不盡。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去見了王癩。
“又是你,”王癩激動地撐著坐起來,雙眼泛著綠光,“你、你來給我辯訟的嗎?”
杜九言點了點頭,遞給他一張契約,“摁手印。”
王癩也不認識幾個字,不管三七二十一,摁上了手印,他強忍著痛坐著,一會兒換左邊屁股,一會兒換右邊屁股,坐立難安地道:“杜先生,我、我要和你說那天的事情嗎?”
“等會兒再說,我先去遞交辯訟請求,”杜九言去找付韜,付韜也有些驚訝,但隨即笑了起來,道:“不知是不是最近理的案件都有訟師在場,本官倒變的依賴訟師了,有你們先將案件理清楚,本官只要判斷真假對錯,酌情量刑就行了。”
“倒是很輕松。”付韜含笑道。
杜九言笑著應是,“那學生一定認真對待,讓大人更容易分辨。”
她再次回到牢房,請獄卒端了凳子來,坐下來問道:“說吧,那天前後經過,所有和本案以及死者繆鵬有關的事情。”
“是,是。我說!”王癩怕杜九言不高興,不敢亂動,忍著痛規規矩矩地坐著,“那天我在榆錢村賭了一夜,手氣也不好。差不多快中午的時候,我從榆錢村出來,剛走到東安客棧前面。杜先生,你知道東安客棧吧?”
杜九言點頭。
“我當時也沒在意,就踩了人一腳。那人讓我道歉,我……我就不服氣,又不是故意,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王癩咳嗽了一聲,接著道:“我們就吵了幾句,那個人居然還有朋友一起,我就、我就跑了。”
“回去後就打算睡覺,”王癩說完,杜九言打斷他,“你家在下河鎮,你回的哪裏?”
王癩哦了一聲,道:“我在城門口的福來客棧租了床,一天五文錢,我一直住在那邊。”王癩道。
杜九言點頭,“你繼續。”
“回去後,我越想越氣,就出來一打聽,才知道那個人是繆鷹的哥哥。我一想繆家有錢啊,晚上一不做二不休,我去偷他一把,就當出出氣。”
“你認識繆鷹?”杜九言問道。
王癩點頭,“認識。繆鵬在外面做買賣,不怎麽在邵陽混。但繆鷹在邵陽走動,他也偶爾去賭錢,但是最喜歡的就是去睡女人。”
杜九言點頭,“你繼續說偷東西的事。”
“哦,對!我回去一覺睡到天黑,身上也沒錢,就賒了個燒餅,”王癩有點心虛,因為燒餅是偷的,他見杜九言沒有問,就接著往下說,“在繆家圍墻外面走了好幾圈,踩好點,我就蹲在巷子裏等,一直等到夜裏亥時。因為更子剛響過。”
“我翻墻進去,誰知道,他娘的繆家大的不得了,裏三層外三層的,我走了兩圈,摸了三四個房間,都是空的,不說錢,連個椅子都沒有。”
“我氣不過,還在其中一個擺著很多書的房間滋了泡尿,這才氣呼呼的出來。”
“但也可能是我運氣好,我離開的時候,居然讓我撿到了一串瑪瑙手串,那東西一看就值錢,我心想也沒有白來一趟,就立刻跑去榆錢村了,跟莊家一當,居然當了我十兩。”
“我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來想吃點東西,可一到榆樹下面,就被焦三爺帶著人摁住了。他們說我殺了繆鵬,可我對天發誓,我沒有。”
“杜先生,九爺,我真的沒有殺!”王癩道:“繆府那麽大又是晚上,我頭一次去,鬼知道他住在哪裏。”
“還有,我這輩子偷雞摸狗賣媳婦的事我是沒少做,但是我敢指天發誓,我沒有殺過一個人。您說,我冤不冤。”
杜九言懶得看他,低頭寫完最後幾個字,“現在我問,你答。若有一點隱瞞,別人不管,我也會弄死你的。”
王癩嚇的一抖,頓時應是,“您放心,我要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你踩著繆鵬的腳,他當時說過什麽,你說一遍,不許添油加醋。”
“是!”王癩回憶了一下,就覆述了一遍當時他和繆鵬的對話,“你踩我腳了,走路應當小心一些。”
“誰踩你腳了,你有證據嗎,看你人模人樣的,是不是想賴我賠錢?”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你踩我腳你不道歉,你還有理了。”
“那又怎麽樣,我是天王老子,理就在我這邊。”
王癩沖著杜九言呵呵笑著,“這個時候他的朋友聽到動靜就都從客棧裏出來了,我一看苗頭不對,就跑了。”
“他也沒有追你?”杜九言問道。
王癩搖頭,“沒有。我跑了幾步躲在巷子裏偷看,他們一群人有說有笑的走了。”
“那麽,晚上爬墻進繆家的時間,你可確定,當時有沒有人可以證明?”杜九言問道。
王癩搖頭,“沒有見著人,當時我躲著呢……時間大概是亥時多一點,因為更子剛敲過。”他想著使勁回憶那天晚上的情形,杜九言提示道:“過了多久你能不能確定,比如,之後你聽又到了什麽聲音?”
“狗,狗打架算不算?就一個圍墻隔著的,在我背後,有兩只狗打架,嚇了我一跳。我也不知道那院子是誰家的,反正兩只狗打了估計有半盞茶的時間。我不敢動,所以等狗歇了我才翻墻進去。”
沒有時間證人。
“從哪個方向進去的,怎麽走的你可記得?先到的哪個房間,又到的哪個房間,都做了什麽,逗留了多久。”杜九言問道。
“從,從東北面圍墻角上,那邊是個死胡同,隔著圍墻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王癩道:“我跳下圍墻的時候還崴著腳了,下面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堆著幾塊石頭。”
“然後我順著後面一排房間,也不知道是什麽,反正靠著北面摸索,進了頂頭的院子,裏面什麽都沒有,然後我就出來了,又順著小路拐到左邊,跑到一個小院子,裏面睡著個小孩子,估計七八歲吧,我沒仔細看,摸了一遍什麽都沒有又跑出來。”
“我出來就是往右,走了幾十步吧,就是個大花園,亂七八糟的花,有的開了有的沒開,我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反正就摸黑進了右手邊一個院子,這個院子有五六間房,但是沒住人,裏面有書,我就在那個房間裏呲了泡尿。”
“找了一路,我見天色不早,生怕耽誤了今晚的賭局,就準備明晚再來。可在往外走的路上,我腳碰了個東西,我撿起來一看是個手串,我就樂呵呵地揣兜裏了,等爬出了圍墻,我發現我到棉麻胡同了,就是繆家的西面。”
“再後來,我就去榆錢村了。”王癩道。
杜九言問道:“你覺得你在繆家逗留了多久?”
“沒多少時間,我估計前後一刻鐘不得了。因為我到賭場的時候才子時過一刻。很多人都看到我了。”
杜九言凝眉,“從繆府到榆錢村頂多一盞茶的腳程。如果你是亥時過一刻進繆府,在裏面待了一刻鐘,那麽還有半個多時辰你做什麽去了?”
王癩咳嗽了一聲,心虛道:“我、我爬紅樓圍墻了,那晚正、正好有客人和個姐們兒在後院裏,我看了很久,才、才走。”
他說完,杜九言沒有立刻說話,過了一會兒遞了一張畫著圖的紙過來,“你看看。”
“九爺,你、你太神了。”王癩發現,就他說話的功夫,杜九言將繆家的方位,和他進去的路線都標了出來,他點頭不疊,“對,對,我當時就是這麽走的,您要不畫我還不敢確定,可您看了我一看就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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