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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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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祭,是上古時的一種祭祀手段,用活人獻祭神靈,以示心誠,因其戕害同類,殘忍非常,後世早已棄之不用。

但在部分修煉流派中,仍有人秘密施用此法,以期達到某種目的,雖然原因五花八門,可無一例外,在正道眼中都是旁門左道,陰邪妖法。而這其中,又以使用童男童女進行獻祭最為可怖。

不知是從何處流傳下來的說法,認為童男童女最是純凈,最能討神靈的歡心,用以獻祭,則往往能夠實現超凡的期望。清昭對這種罪惡的傳說極是嗤之以鼻,如果真有神靈喜歡這樣的祭品,那一定是邪神惡魔。

不過,眼前的這一幕,她倒大約能夠理解個中緣由。

傳說中,戉瑯劍只允許心地純善,且用心精誠者觸碰,而這些道人,想必就是她之前躲在太子書房中偶然聽說的,那些被太子派來尋劍的所謂高人,既是為利所驅,恐怕和這兩項條件中的哪一項都不沾邊。

戉瑯劍會將一切不被它認可的取劍者斬殺於當下,這些人也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所以,他們便想出了這個法子。

清昭望著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具童屍,不知該感到好笑還是可悲。孩子的確天真純凈,然而他們在極度的驚恐中被脅迫取劍,滿心都是抗拒,哪裏可能有半分誠心。這些自詡高人的修煉者,竟然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沒有參透。只可惜了無辜的孩童。

現在想來,方才那驚天動地的動靜,恐怕就是每一次取劍失敗後引發的。

“你不要沖動。”手腕驀然一緊,耳邊響起低低的警告聲。

清昭一怔,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探出小半個身子去,一副迫不及待要沖出去幹架的陣仗。

“我不能看著那孩子死。”她矮下身,急向月荒道。

在這個當口,那孩子已被挾制著來到戉瑯劍前,只見他身後的道人大手一推,他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剛進入一丈之內,立刻從劍身上抽出一道幽藍的光芒,仿如靈蛇一般,瞬間纏上那孩子的周身。有同伴的前車之鑒,孩子顯然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恐懼得幾乎昏厥過去,卻被藍光牢牢束縛,無法退後半步。

清昭心急如焚,立刻就要從石頭後跳出去,月荒猛一拽她,神情嚴峻:“來不及了。”

“怎麽會……”她正要爭辯,被月荒堵了回去。

“戉瑯劍已經把他認作取劍者了,如果你試圖打斷,就成了強行代替他,你以為逆天而行不用付出代價嗎?就算你成功取出神劍,也會當場斃命。到時候你是打算讓他們撿個大便宜,還是讓我替你去砍國師?我可說在前頭,老子不幹的。”

月荒翻著琥珀色的眼睛瞪她一眼:“所以,這孩子沒救了,但你還能救別的。”

清昭被他氣勢洶洶的一通訓,動作便頓了一頓,也虧得這一遲疑,因為下一刻,眼前陡然迸發出刺目的藍光,隨即才是震耳欲聾的巨響,地面劇烈晃動,清昭和月荒沒提防,被掀翻在地,頭頂劈劈啪啪向下落塵土和小石子,慌得二人忙抱頭趴下。

之前兩回二人是在洞窟迷宮中被波及,這一回卻是實打實的近在眼前,待得震顫終於平息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有氣無力地扒著石頭爬起身來。

“不行了……咳咳咳,再來一次我就要死了……”月荒暈頭轉向道。

清昭本想讓他聲音小些,然而伸頭一看,就發現那些道人比他們的情狀更狼狽,因為離神劍更近的緣故,此刻人仰馬翻倒成一片,一時間應當是發現不了他們了。

“娘的,又廢一個!”其中一人罵罵咧咧地起身,正是先前逼迫幼童去取劍的那老道士。

只見他撣著衣裳站起來,上前幾步,踢了踢地上一具小小的身軀,扭頭向一旁的年輕道士發火:“這一個個的都沒法用,一路還費了大力氣帶過來,你怎麽挑的人?”

年輕道士畏畏縮縮的不敢說話,另一個看著斯文些的打圓場道:“人非聖賢,誰能預知,你訓他又有何用。”

先前那個卻全然不買賬,反而調門更高:“那你們說,這幾個娃娃要是死光了,我們是回去稟報太子吃了敗仗呢,還是我們自己上?你去?還是你?”

他伸手戳著面前的幾人,清昭猜想他的地位可能很高,因為旁人或一臉訕訕,或暗含慍怒,卻都不敢作聲。

然而在他粗鄙的罵聲中,清昭心頭的怒火卻越升越高,隨著那明暗流轉的藍色光華,沖上她的頭腦,漫上她的眼眶。

所以,這些孩子在他們眼中是什麽?像豬羊一般可以隨意犧牲的祭品嗎?

金色的光芒陡然如霹靂般閃過,直掃向那猶自咒罵不休的道人,他毫無防備,堪堪向側旁一閃,卻是血光飛濺,仍被硬生生卸下一條胳膊。如果他躲閃得遲一寸,恐怕就是當場橫屍。

所有人都震驚了,連清昭自己亦呆了一呆,才確信這光芒的確發自她的劍鋒。

“你,你是……”那斷臂的道士顧不上傷口血如泉湧,面如土色地指著她。

清昭提著劍像傻子一樣站著,猶自回不過神來。她什麽時候有這樣的力量了?

“你是不是傻?”月荒緊跟著從石頭後面躍出來,猛一推她,“要打快打,不打跑路!”

清昭被他一吼,整個人都一激靈,恍然回過神來,面對前方目瞪口呆望著她的人群,胸中的怒火瞬間騰上漆黑眼眸,提劍之間,身形已如飛鳥般向前直去。

此一去,便如投石入水,激起千重浪。

一時間,各色兵器相交,鏗鏘齊鳴,不時碰撞迸發的法光映得整座洞穴宛如白晝,清昭一襲白衣翻飛,手中的雲清劍仿佛與她心意相通一般,她劍勢初起,劍光便好像自己曉得該往哪裏去,每每進攻奇準,毫不留情。

她身旁的月荒不用刀不用劍,單憑天生神力與後天妖力,廣袖飛舞之間,如疾風驟雨,大開大合,較清昭更為舒展從容,那些道人連他的身都近不了。

清昭面色肅殺,一雙眸子映著劍鋒劃過的道道金芒,仿佛真的燃燒著烈火,令人望而膽寒。

從前的她,總是本能地依賴著雲涯,雲涯也縱她容她,她學藝不精,她修行不深,都不要緊,總有師父在她身後。可是如今,再也不會了。

今日,不論是為懲戒這群禽獸也好,還是為奪得戉瑯劍去襄助雲涯他們也罷,她除了斬殺眼前的所有人,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不是她是否能勝,而是她必須勝。

她的攻勢幾乎不計後果,反正說到底,她都是要死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麽分別,何須在最後一戰作保留。而她驚訝地發現,持此一念,她的攻守與身法竟較從前游刃有餘數倍不止,若在以前,她哪敢想象能與這些高手勢均力敵。

輾轉騰挪之間,金色的華光飛舞如蝶,清昭的眼中說不清是悲傷還是喜悅。她的術法是雲涯手把手教的,她用的劍亦是雲涯的一半修為鑄的,如今她揮出的劍氣光芒,與她的師父如出一轍。

師父,如果你能夠看到今日的我,會為我高興嗎?

“你們是國師的人?”刀光劍影間,一名道人沈聲道。

月荒挑眉:“大爺,誰是那孫子的人。”

話音未落,他衣袖過處一片光華,沒入臨近數人的前胸,不見鮮血湧出,而那幾人直挺挺向後摔倒,氣息斷絕。清昭不得不承認,月荒殺人比她優雅得多。

“小心孩子!”她忽地看見月荒側後方一個踉蹌著不知往哪裏逃的小身影,疾呼。

然而她的喊聲不但提醒了月荒,也提醒了對方。

“別動!”一名長眉道人反手扯過那幼童擋在身前,手中拂塵架在其喉間,厲聲道,“膽敢向前一步,我便殺了他!”

清昭一驚,硬生生阻住本已能殺至他身前的腳步,不過瞬息之間,那些原本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道人得了喘息的空當,頓時圍攏上來,眼看就將清昭困在中央,清昭猶自以劍指著那長眉道人,面上強作沈著,心裏已打起鼓來。

她走了一個敗招。

現在想來,以她方才的攻勢,假如沒有這一遲疑,未必不能取了那長眉道人的人頭,但對方卻偏賭她會為了那孩子的性命受脅迫,而當真賭對了。

以她的修為,面對這麽多凃洲高手原沒有多少勝算,先前無非是仗著一股怒氣和豁出命的覺悟,手中有雲清劍助力,又兼之月荒在旁相助,竟還當真短暫地占了上風。然而此刻這一停滯,之前的優勢立刻化為烏有,眼見得形勢便對她不利起來。

她緊抿著唇角,目光毫不退讓,而背後卻已沁出汗來。果然,她還是太天真了。

面前的長眉道人冷笑中帶著掩不住的得意,周遭眾人執著各式兵器法器,緩步逼近,清昭心中一片寒涼。她敗了不要緊,可若連累了月荒豈不要負疚到下輩子。

而在此時,忽然平地一陣狂風起,清昭驚愕之中慌忙運氣,才勉強站穩腳跟,身邊有幾人已被吹翻開去,同時耳邊就聽月荒大喊:“護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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