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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青銅虎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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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老板細看這枚虎符, 子母扣尚完整, 表面微有剝落, 但保存得尚好。他說:“一般說來,虎符多在隋之前,但這枚虎符,卻在隋之後。”

韓加不太懂這些, 說:“還有這種分法。”

“隋朝以前呢,流行虎符, 後來到了隋朝, 就改成了麟符。可到了唐朝, 又要避諱李虎……”

“李虎是誰?這麽大面子。”

陶老板笑笑說:“唐高祖的祖父。”

韓加恍然。

“所以啊, 唐朝時又改成了兔符、魚符, 再後來這令牌的作用越來越小, 也就慢慢沒落了。”

韓加了然,又不解地問:“那是誰在隋朝之後造了這枚虎符出來, 還是青銅材質的, 是純屬玩樂嗎?”

“或許吧。”

韓加忙問:“那這枚虎符大概是什麽時候所制?”

“你等等。”陶老板沒有立刻作答,有些東西肉眼也不能完全鑒別出來, 但儀器可以。

韓加見他搬來儀器, 安靜等在一邊,等鑒定結果。等了小片刻, 聽見有銅鈴聲和腳步聲,回頭看去,就看見一男一女進來, 手裏還提著兩袋菜。

邱辭和南星見陶老板有生意,沒有打攪他,直接去廚房放菜洗水果。

一會南星拿了洗好的葡萄出來,見陶老板還在跟那人說著什麽,準備放下葡萄就走。可是剛走到一旁,她卻看見了放在桌上的虎符。

南星雙眼猛地一震,伸手抓住那虎符。陶老板和韓加都嚇了一跳,韓加更是著急,說:“你幹什麽,這是我的東西,寶貝,弄壞了怎麽辦?”

他要搶過來,手剛探過去,就被這姑娘一巴掌撣開,力氣大得隔著秋衣都讓他覺得手臂酸麻。他吃痛收了回來,說:“搶劫啊!”

陶老板也不知道南星為什麽搶別人東西,但還是安撫韓加說:“她其實是我師父,比我還厲害,這是在替你鑒定,別慌。”

韓加半信半疑,看多南星幾眼,這麽年輕……根本不像。他氣道:“快把虎符還我,否則我報警了。”

“這枚虎符你是從哪裏找到的?”南星直勾勾盯著他,見他不說話,一把抓了他的衣襟,字字道,“我問你,這虎符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她美目圓瞪,眼底含著怒意,讓韓加有些害怕,下意識就答了話:“這是我姥爺以前用兩只雞跟人換的。”

“那個人長什麽樣?”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

南星氣場太過強大,韓加從來沒見過美人有這種架勢,更加害怕,說:“我、我真的不知道。不對,是我姥、姥爺不知道。他說那人大概是個流浪很久的乞丐,他晚上打獵回家,那人突然冒了出來,跟他討吃的。姥爺說他裹著一身的破布,渾身惡臭。姥爺趕他走,他不走,最後拿了一個盒子說裏面有寶貝,想換點吃的。姥爺見他可憐,就把剛獵的兩只雞給他。回家一看,盒子裏竟然是虎符。”

陶老板略一想,說:“這是多久之前的事?”

“五十多年前吧,具體哪年我也不知道,我姥爺說是他年輕時的事。那時候大環境管制得嚴格,所以姥爺沒敢聲張,就把東西埋在自家地下。上周姥爺過世前,才說了這事,但我舅他們不信,以為我姥爺說胡話。我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帶著鏟子去挖,結果真找到了。”

韓加見說了一大堆的話她還是沒松手,可是似乎在想什麽事情。他試著將衣襟從她的手裏抽出,一點一點抽了出來,將要成功之際,突然又見她手指一緊,再次緊抓他的衣襟。他暗暗叫苦,這都什麽事啊。

南星說:“虎符賣給我。”

“啊?行……但價錢要商量,你不能真搶。”

南星點頭,終於松了手,把虎符直接拿走了。韓加瞪大了眼,剛要喊“搶劫”,就被陶老板攔住了。

“來來來,我們來商量價錢。”

南星拿著虎符走進後院時,還有些恍惚。邱辭聽見店裏的動靜本來要出去,正好碰見南星回來了,神情似乎很不對。他拉了凳子過來坐在她面前,問:“怎麽了?”

“虎符。”南星攤開手心,露出那有些掉漆的銅制令牌,聲音有些嘶啞,像喉嚨裏堵了一塊東西,“是彭方元的虎符。”

邱辭微頓,他細看虎符,並沒有什麽異樣。南星又說:“我認得這虎符,更加認得留在上面的血腥氣息,永世不會忘記。”

哪怕過了這麽多年,她也沒有忘記,彭方元一聲令下,將南氏屠族。

“當年彭方元趁朝廷四面受敵,無暇管制地方,於是自立為王,割據一方。他為了彰顯自己的絕對權力,於是特意命匠人以銅制符,效仿先秦,制了這早已被朝廷摒棄的虎符。”南星的目光重新落在手裏的虎符上,心頭沈甸甸,“我絕對不會認錯,這是彭方元的東西。”

邱辭見她的手掌似乎要經受不住這份沈重,伸手將虎符拿在自己手上,說:“可以憑虎符找到彭方元嗎?”

南星搖搖頭:“彭方元跟一般人不同,他受南家詛咒,雖然變成了行屍走肉,但是同樣也沒有了普通人的氣息,這也是這麽多年來,我難以找到他的原因。”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又朝店裏快步走去。

陶老板剛跟韓加談妥了價錢,東西都被拿走了,可被這小子敲了一大筆錢。剛以為解決了,就見南星沖了出來,又一次抓住韓加的手腕,問:“你姥爺是在什麽地方碰見彭方元的?”

韓加吃痛說:“我姥爺當時都病糊塗了,說話不清不楚,我沒聽見多少。”

陶老板見他臉都被擰白了,說:“看樣子他是真的不知道,你放了他吧。”

南星見他不像是在說謊,緩緩松了手。韓加萬分委屈,又驚又怕,說:“神經病啊你,虧你長得這麽好看。”

“嗯?”邱辭皺眉盯他,對,是南星先有錯,擰了他的手。但是,他罵南星就是他的不對了,“道歉,先生。”

“……”流氓啊這些人!

韓加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好跟南星道歉,憋屈得不行。

南星得不到關鍵的線索,但這麽多年來,難得有一個人見過彭方元的,如果知道姥爺碰見彭方元時的情景,或許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她坐在院子裏思索著,邱辭走了過來,問:“還在想虎符的事?”

“嗯。”南星倚著椅子,看著他說,“如果能知道他姥爺看見彭方元時的情景,就好了。”

邱辭想了想剛才陶老板跟他說的那些話,說:“但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還有用嗎?”

“有。對我們來說,五十年也不過彈指之間的事。而且我一定可以從他們見面的那個場景裏,捕捉到一些線索,就算是一點線索,也有用,我不想錯過。”

否則就太遺憾了,這大概是她離彭方元最近的一次了。

邱辭沈思半晌,說:“南星,你能借助物品,回到宿主的過去對吧?”

“嗯,但必須是古物自己的記憶,還是印象最深刻的事。”

“那我們去找找韓加姥爺的遺物,或許有物品留存了這一段記憶。”

南星皺眉:“怎麽會是剛好在那一段記憶裏?”

邱辭說:“你忘了,韓加姥爺臨終前提了這件事,說明這件事一直壓在他的心裏,他沒有忘記。那他用過的物品裏,或許同樣有感同身受而留存了這段記憶的。或許……這個虎符就是了。”

南星看著靜置在桌上的虎符,伸手將它握住。

虎符很平靜,沒有因她的觸碰而有反應。南星有些失望,說:“這枚虎符,已經是個死物,它沒有留存任何太深刻的記憶,再過幾年,恐怕要風化了。”

並不是所有古物都有記憶,記憶就是它們的生命,一旦沒有特別的記憶,就會被腐蝕,或者是說,它們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可以告訴別人的,就沒有了活下來的意義,所以選擇了自我消亡。

“那我們去一趟韓加姥爺的家,看看他的遺物。”邱辭轉念一想,說,“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習俗,東西可能已經全拿去火化,或者一起入穴同眠了。”

如果是火化,那可能找到的線索又將斷了。如果是一起埋入了墓穴裏,倒是可以找到。

南星覺得邱辭的這個提議可行,與其在這裏苦想,倒不如去看看韓加姥爺的墓地,有沒有什麽東西留下了那晚的記憶。

邱辭見她點頭同意,說:“我現在去查韓加的資料。”

“不用,有個人可以很快查到,這兩天他又疏懶了。”南星撥通了一個號碼,說,“有空?幫我查一個人,三代以內的資料,都要,尤其是那人姥爺的墳,一定要查到具體位置。”

那邊答音響亮,說:“……你又要挖別人的墳!”似乎察覺到了南星的沈默,他立刻接話,“行!你把基本信息發我!我收到就去查!”

等南星掛上電話,邱辭好奇問:“誰?”

“馮源。”南星收回視線之際,餘光又掠過那枚虎符。

表面斑駁的虎符,沾滿了血腥味。

令人心底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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