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就是臘月廿八。

“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

他們家也是自個兒在石槽裏打饃饃，夢依依趴在床上“哼哼”呼著痛，不起床。

到中午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雪來，紛紛揚揚的。

到傍晚的時候，院子裏已經起了積雪，花無痕給小林家送去貼花饃饃，墨辰還去隔壁王大媽家，幫她家打饃饃。

夢依依在南街西巷子的盡頭，人煙稀少便沒有什麽鄰居，除了往前一百米處的小林家和間隔五十米開外的王大媽家。

小林和夢依依同齡，父親本來也是南街的一方學士，只是，上半年，他要跟西街的一個女子私奔，被父母趕出家門。

聽說西街那個會武的粗魯女子也被父母打斷了腿，趕出家門。

鬧得人盡皆知。

最近聽說，他攜帶著大著肚子的妻子來南街，而且就在巷子角落的不遠處的那間廢棄的茅草房裏住下了。

都是在南街長大的，相識一場，花無痕給他們家送點過年的東西。

至於王大媽家，王大媽和王大爺都六十來歲了，本來有個兒子，強壯有力，為人也憨厚的，但是，這個兒子，心心念念著要去保家衛國，結果在三年前，死在沙場了！

這是墨辰回來說的！他們都還沒敢對王大媽說。

夢依依拎著幾個水果，一腳深一腳淺地去孔家學院。

嗯，這雪真的挺大的，也就一會兒功夫，地上就厚厚積一層了。

夢依依抱著圍巾，提著籃子跑過去。

好吧！夢依依來到孔家學院並沒有走正門，而是爬墻的。

靠在院墻的外有一棵大榕樹，是他們從小爬到大的，雖然今天有積雪，但是，夢依依把籃子往腳上一勾，雙手一抱，便“嗖嗖”地爬上去。

夢依依想給孔夫子一個驚喜的！

至少她也算半個孔家學院的人。

以前他們常常在孔家學院裏混吃混喝混學習，以至於大家提起就說，孔家學院的那仨個孤兒。

他們和這個孤寡老人--孔嶸，孔夫子還是有革命精神的！

嗯，孔嶸雖然有滿腹經綸，還會溜須拍馬，但是，仍然是孤家寡人。

很久以前也曾經戀上隔壁家的小花，被他們破壞了！這等殘害兒童的事，他們不能眼睜睜地瞧著；再很久很久以前戀上一位大媽，又讓他們為了不讓他禍害老人，給破壞了！

孔夫子的婚姻經歷也是充滿坎坷崎嶇和傳奇的，當然，用夢依依的話語是，這個老頭子總愛愛上奇特的人！

夢依依溜下墻，穿過一道影墻，便沿著一座曲廊往前走。

孔家學院還是挺大的，兩旁寬敞的飛檐樓房，庭院中央有一座方形單檐歇山頂之亭，四周青巒疊翠，花草樹木圍繞。

很有江南園林之亭的韻味。

也是孔嶸接待訪客，小酌一杯的地方。

夢依依剛剛踏上石子路，還沒有進入樹林，就聽到亭子裏傳出了說話聲。

那聲音很洪亮，中氣十足，不像是南街的儒雅書生。

夢依依悄悄地靠上前。

透過樹蔭曈曈，夢依依瞧到一位身軀凜凜的中年男子。

他穿著窄袖騎裝，斜披著一道獸皮，在大冬天裏還露出橫闊的胸脯，也不怕冷。

穿著寬袍大袖，帶著儒巾的孔夫子在一旁端坐，居然一臉的正義凜然。

喲！這是打西邊出來的太陽？！

夢依依決定蹲下偷聽偷聽，這位是誰，居然讓這個常常溜須拍馬，圓滑的不行的孔嶸雄起。

“聽說，有軒轅氏的孩子在南街附近？”這位男子提著一把刀，走來走去，然後坐下來問。

軒轅氏？夢依依一驚。

“怎麽？還想殺人？十八年前沒殺夠？”孔夫子在石桌前，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老子的兒子死了，都還沒有查出兇手，就查你這一茬了，你給老子來這個態度？”這位男子把大刀往石桌上一啪，一腳踩到凳子上

“查我怕這一茬？是老夫的一茬嗎？王霸，你給我說清楚！”孔夫子也把杯子一放，提聲道。

王霸？！孔夫子這句“王霸”一出，夢依依心中一動，再一想剛才那位中年男子說了句“老子的兒子死了？”

那麽，此人是西街街主王霸無疑！

西街王霸來南街幹嘛？難道是來找他們的？

好吧！聽他們說話，好像又不是……

還有，這王霸和孔夫子能坐在一起……

孔夫子孔嶸有多鄙視西街人，鄙視王霸，夢依依最清楚了！

當然，這個鄙視，也不只是孔夫子個人鄙視，這完全是地域性的歧視。

小林夫婦也是這個地域矛盾的犧牲品。

好好的兩人相愛，卻是因為一人西街，一人南街，兩家都不同意，幾乎被拆散！

現在兩夫妻躲在巷子的角落裏等待著孩子呱呱落地，希望著孩子能夠給彼此的家庭帶來關系的緩和。

南街罷黜武學，獨尊儒；西街舞棍弄棒，武學癡；北湘山是衣著襤褸，是乞丐。

南街、西街、北湘山這個如同三角形一樣存在的三個地方，猶如三個世界。

每個世界的人都融不入另一個世界。

就是，南街鄙視西街沒文化，西街瞧不起南街沒三分力，至於北湘山……

他們緘默三分。

當然，這些是說，各地方上領頭羊相互鄙視，主幹到處宣傳成敵方，像夢依依這樣的小平民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除了三個地方相連不遠，地方上的重要領頭人物因為雞吠不相來往，道路沒弄好，不通暢，不好走外，實在沒有任何的歧視心理。

“當年不是你出的主意，老子會帶著兄弟沖進去殺毫無反抗的婦孺嗎？”這位王霸又咆哮了。

“這事大頭是北湘山的哪一位吧？老夫什麽也沒有得到！”孔嶸冷笑，“就送來兩塊破玉！”

孔嶸說著從袖子裏“啪”出兩塊碧綠的翠玉。

這兩塊玉比韓玉那一塊小，但是質地一樣。

是祭祀臺上的碎玉？！

“你還有兩塊玉，老子家裏就一盞破燈！”

王霸又一掌拍在石桌上，桌面嘩啦啦作響，似乎石桌裂了，孔嶸拿起那兩塊玉，急忙忙地起身。

“他娘的！一起做事，他們得大頭，咱們就得這破玩意，出了事，就讓咱們替他們出頭！天下哪有此等好事？”

接著夢依依又聽到王霸怒吼聲，轟隆隆作響，樹林上的白雪簌簌，落進夢依依的衣襟，她直吸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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