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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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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青趕忙從懷裏摸出了一塊綠豆糕,放到廖秀章的嘴邊,柔聲說道,“章兒,來吃一口。”

一直不聲不響的廖秀章居然真的就開始吃了起來,先是咬了一口,等那食物的香味在舌尖上化開,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大口的吃著,活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不過一息的功夫就囫圇給吃完了,然後睜著一雙因為充血腥紅的眼睛,渴望的看著餘青。

餘青把剩下的綠豆糕都拿了出來,說道,“吃吧。”

廖秀章就一手抓著一個,塞的滿滿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餘青從李猛手裏拿了水袋,“喝點水,別噎著。”

等著吃光了綠豆糕,廖秀章發紅的眼睛才漸漸的恢覆了正常,有了焦距。

餘青已經猜出了來龍去脈,倒不是她未蔔先知,而是她發現了廖秀章一個特質,這孩子或許是因為從小在寺廟裏餓的狠了,平時都跟正常的孩子一樣,但是一旦餓了就會發狂。

具體不知道什麽原因,為了這個還特意去茂林城找郎中看過,卻是沒有任何的結果。

餘青自己琢磨,可能是因為太餓,導致的自我保護?

為了這個,餘青每天早上都盯著孩子吃好早飯,又專門給他做個一個布袋,裏面放了許多零嘴,讓他餓的時候吃。

如今這個零食袋卻是空空的。

不用說,肯定那孩子搶了廖秀章的零嘴,這才讓孩子發狂打人,旁的孩子打架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兒,畢竟人小力氣也不大,但是廖秀章這孩子天生神力,再去打人就不同了。

廖秀章目光裏透出依戀的神色,馬上就去抱住餘青的脖子,把臉埋在餘青的懷裏。

餘青心疼的不行,輕輕的拍他的背安撫道,“沒事,娘知道肯定有人搶了你的食袋對不對?”

廖秀章微弱的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用稚嫩的童聲,小聲的說道,“我不想打人,我忍了。”語氣裏無限的委屈。

餘青聽了差點落下淚來,摸了摸孩子的頭,說道,“你做的很好。”

這時候王喜朱帶著一個農人,那人手裏抱著一個纏著綁帶的男童。

王喜朱捋了捋胡須,傲慢的說道,“ 廖夫人,貴公子頑劣不堪,性情囂張,毫無同窗之誼,不過一些口角就把旁的孩子打成這樣,恕我實在是難以管教,你還是把孩子領回去吧。”

餘青感覺到懷中的廖秀章抖了下身子,氣的不行,起身說道,“像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隨意辱罵學生的先生,我把孩子交給你,還怕耽誤孩子呢。”隨即伸出手來,“二十兩銀子的束脩,既然上了幾天課,就扣掉一兩,你只還我十九兩就行了。”

王喜朱楞住了,旁人聽他說這話,都是各種賠不是,他在訓斥幾句也就過去了,怎麽這個廖夫人這般痛快?一時躊蹴,見自家婆娘瞪了他一眼,又想想家中的窘迫,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這束脩一年也不過二兩銀子,餘青為了讓王喜朱好好的教孩子,特意多給了許多。

那抱著孩子的男人叫吳鐵柱,原本氣勢洶洶的過來,結果看到餘青的容貌,一時就忘了說話。

那村婦見丈夫直勾勾的看著餘青,臉上帶著驚艷的神色,嫉妒的差點咬碎了牙齒,罵道,“你這個賤婦,瞧你身上的風騷姿態,是不是見個男人就要勾魂?”

餘青道,“就你夫君這種癩蛤蟆,送到我嘴邊都懶得看一眼,也就你這母豬,當做寶貝一般的。”

那村婦長的高壯肥碩,最是討厭別人罵她是豬了。

這會兒已經是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有人聽的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嘀咕道,“宴征他娘,你也不看看廖夫人是什麽模樣,恐怕月下嫦娥也不過如此,俺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還能看到你家的癩蛤蟆?”

吳鐵柱夫妻倆被說的面紅耳赤的。

吳鐵柱也是來了氣,說道,“廢話少說,殺人償命,你家的差點殺了我兒宴征,總要給個說法,不然這就帶著你們去官衙,非要討個公道不可。”

餘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發出震動的響聲,“放屁,明明是你家兒子搶了我兒的零嘴,我兒不過是要搶回來,這才不小心傷了人,如何成了要殺人?”

吳鐵柱夫婦看了眼彼此,事實確實是如此,但是那廖秀章是個悶葫蘆,餘青哄了半天,也沒見孩子說出原委來,她是怎麽知道的?

旁邊圍觀的村民嘀咕道,“這仙女娘娘一般的廖夫人居然還會罵臟話。”

有個大姑娘艷羨的說道,“我要是長這樣就好了,就算是罵人,居然也好看的不行……”

餘青覺得有人拽著自己,一低頭就看到廖秀章目光閃閃的望著她,帶著十足的歡喜,她忍不住親了親孩子的面頰,柔聲說道,“娘知道你不是隨意打人的孩子,我們章兒這麽乖,娘都知道呢。”

廖秀章眼眶馬上就紅了,依戀的喊道,“娘……”

吳鐵柱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小小年紀就這麽狠毒,以後長大了,還不知道如何霸道。”

餘青涼涼的說道,“你們家的孩子隨意搶奪別人的食物,這和劫匪有什麽區別?年紀小小的就這樣,長大了更不得了?”又道,“再說,我兒天生力氣大,隨便上個手,就能把人打出巴掌印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沒有你們先招惹在前,他又怎麽會動手?”

吳家村這些年被附近劫匪弄得苦不堪言,最是討厭劫匪,聽了餘青的話,紛紛都開始指責起吳鐵柱夫妻倆來,“鐵柱,我早就跟你說了,你家的宴征太過霸道,上次吳大成親,發那喜糖,你兒子嫌棄給的少,直接上前去搶,要不是人家怕大喜的日子鬧出動靜來不吉利,你兒子早就被吳大教訓過了。”

又有個村人說道,“你們家宴征慣會偷雞摸狗,我家的李子樹上的果兒不都是你家宴征偷走的!”

一時墻倒眾人推,吳鐵柱被說的臉色通紅,他懷中的吳宴征委屈的大哭了起來,道,“不就是幾個糕點,我搶著吃了就吃了又能怎麽樣?”

圍觀的人一聽,道,“果真是這孩子先搶的。”

餘青看著那王喜朱臉上通紅,道,“這就是先生所謂的同窗之誼?我看這等不分是非的私塾,我們不讀也罷了。”

王喜朱的娘子吳氏狠狠的擰了擰他的胳膊,悄聲說道,“你老糊塗了,那廖秀章的爹是誰你不知道?你得罪他,這以後再有劫匪過來,你去找誰去?再說那束脩,都已經花光了,你去哪裏找銀子還她?”

“可是吳鐵柱他們家……”

“那吳家的孩子你也別教了,退了他的束脩,讓他回家去吧。”見王喜朱還有些猶豫,道,“難道你要退十九兩銀子?”吳氏又道,“我倒是更喜歡廖秀章這孩子,上次看我劈柴,居然還來幫我,你看吳宴征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而且你教的這兩年,但凡有摩擦,都是這孩子搞出來的,你就算是教了,也不過教出個白眼狼。”

王喜朱科舉四十年,都是靠著娘子支撐家裏,以前還能挺著腰板說自己就是官老爺,如今卻是一點底氣都沒有了。

吳氏見王喜朱面色緩和了下來,知道這是同意了,卻是抹不開面子開口,主動上前,對著和藹的笑,道,“廖夫人,我們家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一門心思讀書,都讀傻了,在這人情來往上就有些不開竅,但是你放心學問是頂頂好,不然怎麽能考中秀才不是?”

王喜朱聽了臊紅了臉,想要辯解,見吳氏瞪了自己一眼,就老老實實的轉過頭去。

吳氏又道,“廖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給孩子討個公道,像吳家這種喜歡隨意搶東西的孩子,我們是教不起了,這就讓他收拾東西回家去。”

吳鐵柱的娘子氣的瞪大了眼睛,道,“王秀才夫人,你可是收了我們束脩的!整整二兩銀子呢!”村人想要攢個錢不容易,很多時候苦幹了一年也就五六兩的銀子。

“教的這幾天,我也不算你錢了,給你,這是二兩銀子,趕緊走走。”吳氏倒是爽利的,痛快的拿了銀子趕人。

吳宴征委屈的大哭,“爹娘,我還要上學!”

吳鐵柱見村民們都不待見自己,就是王秀才也退了自家的束脩趕人,氣的肝疼,狠狠的瞪了眼眾人,特別是餘青,惡意滿滿的說道,“你等著,總有你好看的。”說著就要抱著孩子回去。

餘青卻道,“你等等!”餘青冷哼下,“你們搶我兒的東西,難道就想這麽一走了之?不知道要賠不是?”

吳鐵柱氣的倒吸一口氣,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餘青卻是不甘示弱的望了過去。

李猛一開始還怕餘青受欺負,結果發現完全都是多餘了,餘青發作起來,口舌犀利,句句都是言中要害,且該打的就打,該罵的就罵,一般人實在是低擋不住。

這會兒終於找到了機會,對著吳鐵柱冷冷的笑著,特意捏著手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的,充滿了威脅。

吳鐵柱咽了咽口水,卻還是梗著脖子,不肯認錯。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馬蹄聲,那些村民們頓時臉色巨變,因為平日裏劫匪過來都是這樣騎著馬。

結果遠遠的看到來人穿著棗紅色的軍袍,道,“這是兵爺們。”

廖世善剛巡防回來就聽到兒子出事兒的消息,驚的不行,直接騎馬來尋人,等著村民看到高大威武的廖世善從馬背上下,一時都不敢說話。

“這是怎麽回事?”

吳鐵柱看到廖世善哪裏還敢堅持,哆哆嗦嗦的說道,“對不住,是我們孩子不懂事。”

吳鐵柱的兒子吳宴征氣的大叫,“她娘不就是個賤貨,他也是個野種,怎麽就搶不得了?”

吳鐵柱夫妻倆嚇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廖世善從馬背上拿了刀下來,每走一步那刀上的鐵環就發出清亮的響聲,在眾人屏息的時候,顯得格外清晰。

“吳鐵柱是吧?你要是劫匪,這會兒已經是死了。”廖世善的把刀刃壓在吳鐵柱的脖頸上,只要他稍微使勁兒,就能砍斷。

村長吳保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都是誤會!誤會呀!廖校尉,您看在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在生氣了。”

廖世善這才收了刀,他身材高大,比平均人高出許多,像個巨人一般,又是留著大胡子,看起來兇惡的不行,道,“ 吳村長,此人不僅傷了都的我兒,還欺辱我妻,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我要跟他簽個生死狀,比試一番。”

吳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就吳鐵柱這種,還不夠廖世善砍一刀的。

“你他媽不要命了,還不趕緊過來認錯。”

吳宴征的娘,這才知道害怕了,大哭了起來,道,“校尉老爺,是我這個婦人沒有見識,胡言亂語,這才孩子聽去了,學著我說話,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吳宴征也嚇的哇哇大哭了起來。

吳鐵柱一家子這回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誠心誠意的道了歉,“以後我要是再說這種話,咒我不得好死!我真是知道錯了!”

吳鐵柱的娘子哭的眼淚鼻涕的,就差跪下來了,向來驕橫的吳宴征這會兒也是嚇的不行,抹著眼淚。

餘青這才收起怒意,道,“這年頭誰活著都不容易,我勸你們善良。”

這件事才算是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餘青簡單的給廖秀章整理的傷口,都是皮外傷,到沒傷及根骨,廖世善擔憂的去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道,“誰要是欺負我們,就揍他!”

餘青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李猛和王狗蛋忍不住哈哈大笑,廖世善則尷尬的看著餘青。

餘青道,“你爹的意思是,咱們不能恃強淩弱,但是誰要是主動招惹咱們,也不能就這樣任人宰割,你今天就做的很好,娘知道你已經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廖世善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餘青覺得廖秀章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那孩子估摸著真就不妥當了。

廖秀章目光裏有耀眼的光閃動。

晚上,餘青如願的吃到了廖世善做的飯菜,他今日巡防正好遇到有人賣牛乳,多買了一些,做了脆皮炸牛乳,外皮酥脆,內裏奶香濃郁,餘青和廖秀章胃口大開,吃的精光。

看著妻兒捧場,廖世善滿足的不行。

等著哄睡了孩子,餘青就跟廖世善說起想要賺錢的事情,“不能坐吃山空,我手裏頭大頭的銀子給了舅舅,入股了玲瓏閣,但是剛剛才接手,也沒什麽賺頭,最低也要等到明年。”只是明年世道都亂了,恐怕根本就沒辦法做生意了。

廖世善低頭收拾碗筷,道,“銀子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馬上就到冬季了,連軍袍等物資都也沒分發下來,我只能帶著兄弟們自力更生了。”

“自力更生?”

廖世善一本正經的說道,“快年尾了,總要去剿匪,不然大家都沒辦法過個好年。”

餘青,“……”這什麽剿匪,明明就是去勒索,咳咳。

“我倒是有個想法,南疆那邊多棉花,我們能不能運一些回來,正好軍中也需要,剩下就做了成衣賣?”其實餘青是知道,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凍死了不少人,而因為鼠疫的原因朝廷切斷了道路,四通八達的商路被斷掉了。那棉花等避寒之物根本就運不進來,導致一件棉襖就要幾十兩銀子的境地。

“雖然匪患嚴重,但是比起糧食,金銀珠寶,這棉花就顯得一般,要是想想辦法,一定能運回來。”

廖世善覺得大老遠的運了棉衣過來,也就買個幾十文錢,能有什麽賺頭?但是他不想讓餘青失望,道,“這也是個辦法,等著我再想想。”

餘青覺得要是廖世善不願意,她也可以去找三舅舅幫忙,畢竟都是生意人,不過現在不急,總要先拿了本錢,她手裏的二百多兩肯定是不夠的。

兩個人說完這些事兒,又說起廖秀章,道,“這孩子性子內向,我看那王先生太過古板,不太合適,還是要換個在家裏坐館的先生。”

說來說去還是要銀子,廖世善道,“銀子的事兒,你不用擔心,只是先生卻急不得,要慢慢找。”

零零碎碎的說了一堆,等著要分開了,餘青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嫁給你之前被那匪徒……,你早就知道了吧,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

餘青自己倒是不介意,她是現代人都思維,覺得被強行侮辱,不算是自己的問題,可是古人就不一樣,極為看重貞操。

她來之前就想好,廖世善要是有芥蒂,兩個人只做表面的夫妻,齊心協力把孩子養大就行,後面的路她在想著怎麽走。

不過想起兩個人洞房之夜,原主和廖世善的第一次,廖世善有緊張和小心翼翼的,卻唯獨沒有嫌棄,餘青想著這個人恐怕也是不在乎的。

畢竟當初把原主嫁給廖世善之前,也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不然一個餘家的大小姐,也輪不到身上有胡人血脈的廖世善了。

廖世善見餘青問的鄭重,知道這還是今日那村婦,罵的餘青難受了,道,“我小時候在塞外長大,到了十一歲才回來,我們那的女子並不像中原這般看重貞操,只要品性上佳就行。”

餘青聽了還是松了一口氣的,雖然不在乎,但是兩個人三觀吻合,也是叫人愉悅的,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道,“那你看我品性如何?”

廖世善居然肉眼可見的紅了臉,要不是那大胡子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估計就更加明顯了,“自然是極好的。”

餘青心中百感交集,最後柔聲說道,“你也是,多謝你。”

廖世善覺得那聲音,好聽的不行,在他心口蕩起了一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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