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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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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捕頭是被一股子肉味香醒的,醒來之前還在疑惑,難不成又被那地主捉了做兩腳羊吃?只是除卻傷口悶痛,內裏的臟器也沒處理好,睜開眼,卻見那個被自己撿到的小兒捧著半塊兔子肉大快朵頤,只不過那兔子,看著半生,還有一半熟的焦了個透,還有半塊兔子肉放在他腦門旁邊,卻是烤的剛好,但是可能放的久了還有些硬,他要開口,嗓子一灌風肺生疼,想咳卻用不了力,只得生生忍著。

他醒來的動靜有些大,被始終註意他的玉古聽見,往後看了一眼,周捕頭只見到一雙點漆似得黑一閃而過,她拿了片比她臉還大的榕葉,去河邊洗了洗,才捧了一點水在葉子上,慢吞吞挪來,他廢了好大勁喝下之首,她又把放在他腦袋旁邊的兔肉撕下幾塊塞進他嘴裏,他有些吃不下去,架不住這姑娘虎視眈眈的氣勢,況且他也很久沒有吃上肉食了。念至此,不免吃的有些急,吞咽時更是難受,破了的肺時不時抽幾下。

見狀,玉古反而放慢了速度,用了好些時候,才將那塊兔子肉餵完,天色也暗下來不少,玉古把剝下來的兔子皮蓋在他身上,短短一節,看著可笑又淒涼,又搜了些枯葉將人蓋在底下,自己倒是卷在一旁,一雙眼睛就這樣看著,像是怕他出什麽事,周捕頭搖了搖頭,話說的都不清楚,“莫要..浪費力氣...”她還是執拗模樣,他嘆了口氣,又狠狠咳嗽幾聲,頭一歪,嘔出幾口血塊,淒慘笑笑,“那我便在陪陪你,若是我死了,你要快走”

“我不知道去哪裏”她說話聲音不大,細聲細氣,似是什麽小動物的叫聲,許是餓久,有氣無力的聽著不知為何周捕頭心裏發酸。

漫天星空他們望不見,只有一篝火染得兩人身上盡是暖意,他舔了舔發苦的唇,一張周正的面上帶了青色的死氣,卻是輕笑了笑,“那你...就去...我..家鄉如何..”聽她沒有回應,轉了轉眼珠,看她神情專註看著,抿唇沒有答話,還是緩緩道,“我的家鄉..一個叫..咳..青山鎮的地方...那有個..平安村”

“青山鎮,平安村”她跟著重覆了一遍,聲音大了不少,“在哪兒”

“翻過這裏...若是你能見到官道..咳..恩咳咳”他念及家鄉,說話語速快了些,代價就是,涼風灌入,他又悶悶咳了幾聲,似是撕心裂肺,咳的疼了,面上也猙獰不少,好半天緩過來,才又道:“過幾個關口...離南邊還有兩個..咳..兩個關口,最近..青山鎮就在哪處...若是戰亂..鐵蹄..踏不到哪處...村民淳樸..咳咳..你要是能..平安長大...不負我一路相..相送”

“你要死了”她咬了咬唇,霎時間惶恐鋪天蓋地朝她撲面而來。

“好姑娘...是..是受了山神恩澤..那就好好活著”他說話間語氣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她撥開了身上的枯葉,上前去看,面色發青,雙目無神,倒映星空點點,她才擡頭,今夜星朗,明日許是個好天氣,而他,斷了氣。玉古推了推他,毫無反應,又伸手去探人鼻息,一片冰冷。她緩緩趴回榕樹下,睜大一雙眼看那個被枯葉埋得只有一張臉露出來的男人,她沒有伸手去合上他的眼,只因他倒映星空的眼太過絢麗,唇角帶笑,就連一張周正的臉上都變得與眾不同。

風過寒涼,傳來幾聲鳥鳴,似是那股子陌生氣味消失了,樹林中又活躍起來,玉古抱著膝蓋原地卷縮在哪裏,半響一句,“下面,會不會比現在好過的多?”下一刻便被淹沒在鳥鳴聲中。

隔日起來,熄了的篝火還有白煙打著旋往上飄,朝露打濕了地上屍體,也打濕了蜷在一邊的玉古,她又過去,那雙眼滿目星光早就沒了,只有死人才有的一層霾,她抓起兩邊枯葉,將人面也蓋個嚴實,她不知這人說的山神在不在,只能向那顆榕樹磕了頭,以謝收留之恩。她把那塊缺了一角的饅頭放入懷裏,連頭也不回。

就見不到那榕樹下氣根鼓起,張牙舞爪般揮動,像是要吸引她回頭,發出極大動響,沙沙聲和揮舞風聲,她還是沒回頭,最後那氣根垂下,似是有些喪氣,周捕頭躺著的地方陷下去,風過吹開的,是松散泥土,這回風似人呢喃,溫柔低沈,她卻依然不回頭。

周捕頭是說對了,這山是靈性的,許是受了什麽禁令,不得親自動手,只得將他們困在山林一日又一日,要的就是留下那老叟的命,卻不想鎮民依然是敢怒不敢言,身邊之人被一吃再吃,最終那幾人食人被貪食餓鬼上身,失了智,喪了魂,滿腦子要的都是人肉,若是此時回去那山溝,能見到一車米面發黃發黴,一地紅褐血跡,還有一只受饑餓所苦的青眼紅皮餓鬼。

罰了該罰之人,自然就該放人走了,玉古順著溪流,不用半個時辰,遠遠就見那林子越來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長到她腳踝高的草,走了半個時辰,她依然頭暈眼花,不免有點懷念當初坐在藥草簍子裏的輕松,正要拿出那幹硬發黃的饅頭吃上一口,手卻沒拿穩,饅頭松了出去,落入草叢中,她蹲下翻找,見到的是臟兮兮的饅頭,趕忙抓起,站起來卻頭暈眼花,日出了,日頭照的她有些看不清,卻聽有個清脆爽朗的少年聲喊了句,“叔!這裏有個小乞兒!手裏拿著塊臟饅頭哩!”她扶著額角轉頭,幾個比她大上幾歲的孩子,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其中一個領頭的比周圍人高些,看著她像是看什麽山林野人。

她也確實像,衣物破爛,赤著腳,手上是汙泥,身上幾道傷痕才結痂,蓬頭垢面,身上還散著一股子酸味、血味和奇怪的藥草味,雖說她望不清前面的人,不礙著她兇狠瞪著人,護緊了手裏的饅頭,見他要靠近發出威脅的嗚咽聲,聽著可憐,那少年人頓了頓,又朝後幾人喊了句,“別那麽多人一起,嚇到她哩”

“可是大郎...”她還沒聽清,腦門被什麽重擊了一下,眼前一黑只能聽幾句推搡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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