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我不懂”妃見笑，“但我知道，你剛剛走過的地方很久以前我也走過，這裏以前是人蛇的窩，腥氣大就算了，他們吃人之前總是要笑，平白擾人煩悶，這裏旁邊啊，住著的一群獸首人身的野狗，他們就開心了，那群人蛇不愛吃腦子，野狗愛吃的就是死人腦髓，只是後來路過在沒見過，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跑了，反正到現在也活不了了吧”

“人蛇？”他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這種鬼怪絕跡與商前，你活了那麽久？”

“是啊”她說，“我曾侍奉一人，她與青丘九尾是好友，青丘很好，比陰山好，因為，陰山那個時候還沒有草原，都是茫茫荒蕪，還有被血染紅了的土地…青丘的菌人很是有趣，拇指大小，總喜歡躲在暗處，悄悄觀察人…還有什麽…我記得的還有很多..”

這個時候道人才看她，她蒼白手指把玩酒葫蘆，穗子一蕩一蕩，原來是醉了，滿口胡話，道人搖頭。

“不信罷了”

“你的名字….”他忽然開口

換來她慵懶揚起一聲，“恩？”

“可見吉妃？”

良久不回，許是睡了，他便不在意了。

兩人行了幾日，道人只覺這老驢非凡品，本該幾月才能到的關口，不到月餘就能見到城墻。而妃見忽然想起玉古囑咐她一事，停了下來，身旁的道人扯了扯繩子，轉頭問，“怎麽？”

“我受人之托，要去平安村替她上柱香”他們已走過兩個關口，那平安村在青山鎮不遠，早早路過了，道人一時說不出話，良久嘆氣，“走吧”

“你這幅好脾氣”妃見聲音有些許意外，“倒是越來越讓我看不懂了”

“我亦然”

“道人，你曾想過長生不死，飛升逍遙太虛”妃見下了驢，老驢叫了兩聲，嘶啞難聽。

“你說的，不是世人所期望的麽”他有些不解，停下思索一會，上前將兩頭驢都牽到他手上。

“你可不是世人，你是道人”

“我不想”他說，“說來你不信，我師伯終其一生專研得道，最後卻迷失虛無，心生魔障，所以，不如守一座道觀，收兩三子弟，護四方安寧”

“那你為何想跟著我”

“只是想，就跟了”

“你這般心性，不入瑤池，可是有點可惜”妃見嘆道

“我們行路有月餘”道人忽然說起，“月餘，你和我說了這路曾住了誰，但我除了你姓名和原身，卻不知你身份，你就不想同我解釋？”

“我是妃見”她伸手向他示意，道人無奈將繩子遞過，“一個賣燈非人罷了”

她總不願說的，道人搖頭皺眉，只得放棄。平安村不大，從村頭到村尾不過幾裏路，而一路不見半點綠意，也無鳥獸鳴叫。村口一顆老槐樹枯死，枝杈扭曲，盤根節錯。妃見心下覺著不對，卻見屋舍儼然有序，兩人到時日出正午，家家戶戶正享午飯，婦人於竈臺之上忙活，黃髫小兒嬉鬧，莊稼漢子坐井邊清洗身體，好不和樂，有眼尖的見兩人到來，很快便聚在村門口，吵吵嚷嚷間推了個憨厚漢子出來。

那人見這一男一女氣度不凡，女子緋衣紅袍，幕離長至幛身，光影卻投不出身形，只是一行一動間婀娜，讓村裏幾個年輕的躁動起來。男子灰藍道袍，頭戴道觀，不過腰別金剛杵手持短劍，面容清雋。單身男子女子結伴出門，身旁沒有帶些丫鬟侍衛，總會受人非議。見有人來，女子稍稍側身，而男子卻行了個子午訣，道一聲，“無量天尊”

妃見失笑，這道人，在外還真是有些糊弄人的把式，見來的漢子有些茫然，她才開口，“小女從南方來，友人之托，來平安村中為故人超度”

“哦…哦！是做法事啊”漢子撓頭，有些別扭，“但我們村中很久沒人去世了啊，老人可都長壽著呢，不如姑娘你說說，是哪位故人？”

“我來超度的，可是商末南初，平安村湧入大批流民，其中就有我故人相識之人”

“你….你們這是要去亂葬崗啊”漢子臉色驚變，連忙擺手，“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處可是真真可怕哩，虧得之前有道人替我們做法，鎮魂碑鎮壓了那處亡魂，不然啊，我們村也不會在這裏呆那麽久，我們每逢初一十五，清明，都得燒大批紙錢，七月時啊，天要黑就得馬上回家哩。我們這裏狗雞都活不了，你可知道那處多兇！”

道人正想開口說什麽，卻被妃見攔下，妃見道，“過幾日便是十五，可否勞煩這位大哥，尋戶人家讓我們暫住幾日，十五之後我們就離去”

漢子皺眉，面色不好看，回過身去同聚在那裏的村民討論，似乎是聽見來意，周圍人一陣哄鬧，道人皺眉，有些疑惑的望她，妃見似是感受到，只是微微搖頭，幕離晃蕩間，側影一閃而過，令道人紅了臉。

妃見見他不語，才屏息等待，剛剛過來搭話的漢子面色有些緩和，“兩位看上去皆是不俗，要是不嫌棄我們這破落，到我家住幾日吧，我和我妻兒剛修葺了兩間房，本是用來給我大郎以後娶妻用，若是不嫌棄…”

“收留已是感激，談何嫌棄”道人斂了厲色，溫和的和平日總不像一人。

農家休息時間很早，莊稼漢領兩人過去時，特意告誡，白日裏這周圍怎麽逛都可以，只是夜裏萬萬不得亂跑，兩夫妻就合衣睡了。兩間本就幹凈的房屋被收拾了一下，戶戶入夜之後，居然像是靜止一般，忽然無聲，夜裏無光，四周無聲，他坐下才問，“有什麽問題？”

妃見此時已經摘下幕離，卻掛著罩面，但是一雙剪水眸讓道人大驚，猛地跳起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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