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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獺祭魚、鴻雁來、草木萌動，是為雨水。
昨日才下過淅淅瀝瀝的雨，今日晨時便是這段時節不多得的晴天，小巷也有了些人氣，商家紛紛收起棚子，招呼路人，雖是雨水節氣，但天還是寒的刺骨，街上三三兩兩無一穿著棉衣戴著首服，少數人外罩大氅，衣著富貴。
王婆還在門外呦呵著早點，蒼啞的聲音讓人生不出厭煩，今日奇的是，那處鋪子門板卻掩的實實的，沒有絲毫打開跡象，一反常態。日到正中，卻見玉姑娘同一個頭戴幕離的緋衣女子回到鋪子前。
玉姑娘面蒙白紗，手持竹竿，垂鬟如鴉，一身牙色深衣外罩淺蔥色袍子，深衣系月白腰帶，罩淺色滾邊大氅，一串雁銜枝紋玉佩隨她行動間晃動，別說王婆，周圍人亦少見她這般打扮，看上去卻更像閨秀小姐，此時她卻一步一行跟在前面女子身邊。那女子頭戴妃色幕離，帽裙長可障身，裏面卻拖曳出一片石榴色，手腕掛著一串瑪瑙串飾，綴有鏤空銀鈴，卻不在行動間發出聲音，雖不見其貌，又有無邊麗色抑而不發。
一時間人聲似是靜下，待主仆兩人一前一後入內，才又恢覆了鼎沸，更多的是玉姑娘的掌櫃居然也是一女子，女子經商多有不便，饒是如今民風開放，女人家，還是兩個漂亮的女人出來，總是會落人口舌，王婆攤子旁，就有兩個姑子絮絮叨叨，甚至說到了皮肉生意，惹來婦人一陣哄鬧。
夜色，見不知哪裏飄來陰雲，見是要下雨了，王婆咕噥一聲晦氣，扭身去收攤了，那燈鋪點上了燈，隱隱有異香飄來，玉姑娘自門內走出，一手提著琉璃燈籠，一手拿著秦風漢月油紙傘，王婆沒什麽見識，見那把傘卻是精美，正想著這玉姑娘大晚上要去哪裏，卻見她直直向自己走來，遞過傘，喉嚨中的咕噥轉了幾轉，壓下了，一雙蒼老同樹皮般的手在腰間圍著的黃布擦了擦，顫巍巍道，“玉姑娘…這….”
“掌櫃的說，這雨怕是快下了，攤子就放在我們鋪子吧，王婆婆沒有傘，給您送上一把，早些回去，攤子明早來取便可”她聲音清脆同玉珠羅盤，牙色深衣顯得她面色皎白如玉。那傘精美，王婆甚至怕自己一雙手弄壞它，結巴道：“這可..使不得…玉姑娘和掌櫃的好意婆子知道，可這傘….”
“如今還沒回暖，王婆婆上了年紀，這雨淋不得，今日我和掌櫃去了東邊鎮子，這傘看著精巧，貴不到哪裏去，安心著用吧”玉姑娘體貼將傘放入王婆手裏，一入手便知那是好東西，卻也不推辭，但是又註意到玉姑娘話裏，好奇問道，“兩位姑娘去那麽遠的鎮子做什麽”
東邊的鎮子大家都知道，可是富庶的地方，早年來了位先生，教出不少翰林子弟，一皇族游過聽聞此事，還給那鎮子取名狀元鎮，沖著這名頭就有不少寒士子弟拜訪。
“掌櫃的，去拜訪一位故人之友”玉古一頓，“出門的早，所以休了半日，快別多說，王婆婆早些回去”
“哎，好，老婆子謝謝兩位好心腸姑娘”王婆連連拜謝。
那佝僂身子蹣跚而去，玉古才重新執燈入內，回想行動間同常人無異，要不是她面上一層白紗，繞是誰都看不出她身有不便。
入了門，那小屏後拖出一道懶散笑意，“如何，走了吧”
“走了”她將燈放回原位，又將門關上，外面那處沾滿油煙的攤子蓋了層油布。
“哈…..”她像是忍不住發出輕笑，“秦風漢月油紙傘，也是個明白的，只是不知她明日還會不會回來取走她的東西，還我們傘”
玉古不語，只是拿出香盒，安置一旁，良久才出聲“妃見，不打開？”
“先不開，我去趟陰律司，起碼先把他轉世尋到”聲音很是懶洋洋
“那麽熱心”
妃見拿幕離的手一頓，沒有說什麽，子夜很深，又淅淅瀝瀝下起雨，寒意繞著小腿纏繞而上，雨水卻落不到她身上，子時，鬼門關開。
提燈小鬼身後帶著珠光色魂魄，紙錢開路，鬼氣森森，他們雙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旁邊還有幾個穿著重紫衣服，戴著鬼王面具的陰兵來回游蕩，看妃見提燈而來，其中一名衣上有紅紋的面具上花紋略多的陰兵攔下她，問了句，“大人來豐都，是何事”
“鬼門關何時輪到幾個陰兵鎮守盤問”妃見一向對地府無好感，“我有什麽事，會同牛頭馬面說”
幾個陰兵對視幾眼，恭敬退下。
妃見五指成抓，掌心祭出一道淺紅色光影，一盞八角琉璃燈悠悠旋轉，像是受不得這股窒息之感，鬼魂的隊伍有些散亂，甚至有的低低嚎叫，陰兵連忙上前鎮壓。妃見皺皺眉，舉燈向前走，不過片刻便消失。
其中一個鬼面陰兵語氣有些忿忿不平，“不過手掌雲終鏡，如此跋扈，這樣進去出了亂子還不是讓我們收拾殘局，嘖”
“噤聲，什麽都不懂別妄加評論她”為首的陰兵聲音低沈，“此人是六界唯一掌鏡人，生死簿中沒有她，你們可知這是什麽意思”
“這….”開口的陰兵一驚，“她跳脫六界外？！”
“噤聲，走吧”為首陰兵卻不肯說下去。
妃見剛到黃泉路，正值彼岸花期，放眼過去，一片淒慘血色，她一身紅衣，遠遠望去，竟同彼岸花妖一般，妃見似是想起過往，看著忘川，問道，“姝姐姐，又到花期，你在青子譚埋下的酒卻永世不得開封啦….”聲音傳出，除卻風過窸窸窣窣花瓣碰擦聲，就是忘川上幾道波紋。
等到了閻王殿，卻不見上座的平等王和崔判官，向牛頭馬面打探，才知他們去了地獄找一惡鬼，明白過多打探不好，妃見只得勞煩牛頭轉告，“你且告訴平等王，妃見結緣途中，有一女子魂魄被拘，此人名為嫵月，是斷塵尊者歷劫的情劫女子”
牛頭點頭，銅鈴大眼裏有壓不下去的煞氣，又問，“大人結緣，那可記得將她魂魄送至何處”
“我交給陰兵了，陰兵，你也知，都戴著面具，我不知給了誰”
“等閻王大人回來，悉數告知”
“多謝”
原路回去，那條望不見頭的路還沒走完，這回她收了燈，向陰兵點頭示意，只是依然不言語，幕離隔著她，仿佛將她推離了世界，這回沒有陰兵再去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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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還在門外呦呵著早點，蒼啞的聲音讓人生不出厭煩，今日奇的是，那處鋪子門板卻掩的實實的，沒有絲毫打開跡象，一反常態。日到正中，卻見玉姑娘同一個頭戴幕離的緋衣女子回到鋪子前。
玉姑娘面蒙白紗，手持竹竿，垂鬟如鴉，一身牙色深衣外罩淺蔥色袍子，深衣系月白腰帶，罩淺色滾邊大氅，一串雁銜枝紋玉佩隨她行動間晃動，別說王婆，周圍人亦少見她這般打扮，看上去卻更像閨秀小姐，此時她卻一步一行跟在前面女子身邊。那女子頭戴妃色幕離，帽裙長可障身，裏面卻拖曳出一片石榴色，手腕掛著一串瑪瑙串飾，綴有鏤空銀鈴，卻不在行動間發出聲音，雖不見其貌，又有無邊麗色抑而不發。
一時間人聲似是靜下，待主仆兩人一前一後入內，才又恢覆了鼎沸，更多的是玉姑娘的掌櫃居然也是一女子，女子經商多有不便，饒是如今民風開放，女人家，還是兩個漂亮的女人出來，總是會落人口舌，王婆攤子旁，就有兩個姑子絮絮叨叨，甚至說到了皮肉生意，惹來婦人一陣哄鬧。
夜色，見不知哪裏飄來陰雲，見是要下雨了，王婆咕噥一聲晦氣，扭身去收攤了，那燈鋪點上了燈，隱隱有異香飄來，玉姑娘自門內走出，一手提著琉璃燈籠，一手拿著秦風漢月油紙傘，王婆沒什麽見識，見那把傘卻是精美，正想著這玉姑娘大晚上要去哪裏，卻見她直直向自己走來，遞過傘，喉嚨中的咕噥轉了幾轉，壓下了，一雙蒼老同樹皮般的手在腰間圍著的黃布擦了擦，顫巍巍道，“玉姑娘…這….”
“掌櫃的說，這雨怕是快下了，攤子就放在我們鋪子吧，王婆婆沒有傘，給您送上一把，早些回去，攤子明早來取便可”她聲音清脆同玉珠羅盤，牙色深衣顯得她面色皎白如玉。那傘精美，王婆甚至怕自己一雙手弄壞它，結巴道：“這可..使不得…玉姑娘和掌櫃的好意婆子知道，可這傘….”
“如今還沒回暖，王婆婆上了年紀，這雨淋不得，今日我和掌櫃去了東邊鎮子，這傘看著精巧，貴不到哪裏去，安心著用吧”玉姑娘體貼將傘放入王婆手裏，一入手便知那是好東西，卻也不推辭，但是又註意到玉姑娘話裏，好奇問道，“兩位姑娘去那麽遠的鎮子做什麽”
東邊的鎮子大家都知道，可是富庶的地方，早年來了位先生，教出不少翰林子弟，一皇族游過聽聞此事，還給那鎮子取名狀元鎮，沖著這名頭就有不少寒士子弟拜訪。
“掌櫃的，去拜訪一位故人之友”玉古一頓，“出門的早，所以休了半日，快別多說，王婆婆早些回去”
“哎，好，老婆子謝謝兩位好心腸姑娘”王婆連連拜謝。
那佝僂身子蹣跚而去，玉古才重新執燈入內，回想行動間同常人無異，要不是她面上一層白紗，繞是誰都看不出她身有不便。
入了門，那小屏後拖出一道懶散笑意，“如何，走了吧”
“走了”她將燈放回原位，又將門關上，外面那處沾滿油煙的攤子蓋了層油布。
“哈…..”她像是忍不住發出輕笑，“秦風漢月油紙傘，也是個明白的，只是不知她明日還會不會回來取走她的東西，還我們傘”
玉古不語，只是拿出香盒，安置一旁，良久才出聲“妃見，不打開？”
“先不開，我去趟陰律司，起碼先把他轉世尋到”聲音很是懶洋洋
“那麽熱心”
妃見拿幕離的手一頓，沒有說什麽，子夜很深，又淅淅瀝瀝下起雨，寒意繞著小腿纏繞而上，雨水卻落不到她身上，子時，鬼門關開。
提燈小鬼身後帶著珠光色魂魄，紙錢開路，鬼氣森森，他們雙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旁邊還有幾個穿著重紫衣服，戴著鬼王面具的陰兵來回游蕩，看妃見提燈而來，其中一名衣上有紅紋的面具上花紋略多的陰兵攔下她，問了句，“大人來豐都，是何事”
“鬼門關何時輪到幾個陰兵鎮守盤問”妃見一向對地府無好感，“我有什麽事，會同牛頭馬面說”
幾個陰兵對視幾眼，恭敬退下。
妃見五指成抓，掌心祭出一道淺紅色光影，一盞八角琉璃燈悠悠旋轉，像是受不得這股窒息之感，鬼魂的隊伍有些散亂，甚至有的低低嚎叫，陰兵連忙上前鎮壓。妃見皺皺眉，舉燈向前走，不過片刻便消失。
其中一個鬼面陰兵語氣有些忿忿不平，“不過手掌雲終鏡，如此跋扈，這樣進去出了亂子還不是讓我們收拾殘局，嘖”
“噤聲，什麽都不懂別妄加評論她”為首的陰兵聲音低沈，“此人是六界唯一掌鏡人，生死簿中沒有她，你們可知這是什麽意思”
“這….”開口的陰兵一驚，“她跳脫六界外？！”
“噤聲，走吧”為首陰兵卻不肯說下去。
妃見剛到黃泉路，正值彼岸花期，放眼過去，一片淒慘血色，她一身紅衣，遠遠望去，竟同彼岸花妖一般，妃見似是想起過往，看著忘川，問道，“姝姐姐，又到花期，你在青子譚埋下的酒卻永世不得開封啦….”聲音傳出，除卻風過窸窸窣窣花瓣碰擦聲，就是忘川上幾道波紋。
等到了閻王殿，卻不見上座的平等王和崔判官，向牛頭馬面打探，才知他們去了地獄找一惡鬼，明白過多打探不好，妃見只得勞煩牛頭轉告，“你且告訴平等王，妃見結緣途中，有一女子魂魄被拘，此人名為嫵月，是斷塵尊者歷劫的情劫女子”
牛頭點頭，銅鈴大眼裏有壓不下去的煞氣，又問，“大人結緣，那可記得將她魂魄送至何處”
“我交給陰兵了，陰兵，你也知，都戴著面具，我不知給了誰”
“等閻王大人回來，悉數告知”
“多謝”
原路回去，那條望不見頭的路還沒走完，這回她收了燈，向陰兵點頭示意，只是依然不言語，幕離隔著她，仿佛將她推離了世界，這回沒有陰兵再去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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