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繁榮如往昔，蘆荻碼頭船來船往，侍奉五行殿的仆從和當地百姓各自忙碌著，小椫心中感慨，即便是天子之都，也沒有這般繁華，可見五行殿的勢力及其影響之大。

元牧帶小椫回了水尹居，居室內擺件琳瑯滿目，陽光從窗子灑進來，更使得房間溫暖如夢幻。

小椫撥了撥琴案上的古琴，問元牧，“阿東呢？”

元牧換了身衣裳，白衣翩躚，款款溫雅，淡然道，“阿東是五行殿的人，自然要待在五行殿裏面。”

小椫道，“阿東不喜歡跟人交流，讓她待在五行殿，會不會適應不了？”

元牧道，“遲早是要適應的。”

小椫無話，想到阿東身世可憐，性格也不開朗，不一定受得了五行殿的環境，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元牧燒了水，沏茶給她，道，“阿東她比你想象的要強大，你別總把她當做小孩子。”

小椫喝著茶，微微點頭。

元牧道，“你現在盡量不要出現在五行師面前了，沒有地方可去，就住在我這裏。”

小椫端著茶杯，道，“炎卿她……”

元牧打斷她，“炎卿的事，讓五行殿來查。”

小椫道，“大師姐的傷……”

元牧道，“林芝遙沒有事，你也不用去特地找她。”

小椫嘆道，“我想幫你分憂。”

元牧道，“五行殿的事情，牽涉眾多，既涉及到青丘狐族的力量，又跟皇權有說不清的聯系，如今墮魔使者也牽涉其中，沒有理清楚頭緒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小椫道，“五行殿中，真的有墮魔使者？”

元牧道，“若非如此，局勢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小椫放下茶杯，想來想去，最終道，“必須先找到炎卿，她一定知道事情的關鍵。”

元牧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先回五行殿，你就在此處，哪裏也不要去。”

小椫微微皺眉，心想因為天合壇的事，五行殿的人大多對她飽含敵意，此時如果出門被五行殿使徒撞見了，可能引起不少麻煩，於是乃道，“我等你回來。”

元牧揉了揉她頭頂，獨自出了門。

小椫躺在木榻上，挨著爐火，獨自出神。自荒原上一夜，她一改從前裝束，烏黑長發懶懶地披散著，發尾用發帶系成結，模樣看上去溫婉了幾分。她心中自然知道，她那根一直以來簪頭發用的棗木簪子被元牧收走了，只是不說出來，權當忘了那件事。

小椫琢磨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得到元牧的貼身物件就好了，帶在身上，一個人的時候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想想相處時的種種美好，好過孤零零的捱過寒冷漆黑之夜。

小椫淺睡了會，日光猶在，元牧卻還沒回來。她尋思著，先前她的行李都放在謫仙居，裏頭有阿娘縫制的衣裳，還有林芝遙帶她購置的，而身上的衣裳已經穿了很多天沒換過了，實在臟亂不堪，不如先回一趟謫仙居，拿了東西再回來。

就去謫仙居拿一下東西，不會有任何差錯的。

她出了門，叫了一輛馬車，到了謫仙居。

仙老三神情古怪地看著她，小椫心想，因為天合壇的事，仙老三也有點把她當做墮魔使者了，這怪不得人家，平民百姓哪裏有什麽分辨能力，乃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說明來由。

仙老三麻溜地將她的行李拿給她，囑咐道，“聶姑娘……乾明使者來找過你，你下次見到她，記得告訴她不要來拆老三我的招牌了。”

小椫微笑道，“多謝。”又問，“蘭二他們還沒回來嗎？”他們一同從京都啟程回洛水，中間雖然走散了，可估摸著時間，想必他們也快到洛水了。

仙老三忐忑道，“蘭二公子去了皇都還沒回來，等他回來了，老三我再轉告他你的事。”

小椫心想我的事究竟是什麽事，又想罷了，反正無關緊要，乃擺擺手，離開了謫仙居。

林芝遙一襲紅衣站在謫仙居門口，與小椫碰了個正著，小椫喜道，“林師姐！”

林芝遙雙手交叉在胸前，氣定神閑，道，“你回來了。”

小椫沖上去檢查林芝遙身上的窟窿，見那些細密的針孔都已經愈合，只留下一些不顯眼的痕跡，乃一把抱住她，眼淚縱橫。

林芝遙拍了拍小椫肩膀，嘆道，“聶小椫，你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小椫笑笑，拉住林芝遙的手，兩人閃到一不顯眼的街角處，喜不自禁，“太好了，海珀姐姐的醫術果然高超，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感謝她！”

林芝遙道，“你別管我的事了，天合壇那日，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椫道，“我不是墮魔使者。”

林芝遙道，“我知道你不是！”想了想，又道，“是土役想要害你？”

小椫不答話，林芝遙道，“你是青丘狐族，對不對？”

小椫點了點頭。林芝遙道，“土役那廝就是這樣，顛倒黑白，我師傅她也沒有投靠謬帝！”

小椫忙道，“炎卿她在哪裏？”

林芝遙一拳砸在墻上，苦笑道，“我現在也不知道。”

小椫寬慰道，“炎卿她不一定有危險，有可能被人救走了呢。”

林芝遙看著她，眉頭微皺，道，“你知道小臭屁的事麽？”

小椫有些茫然，以為自天合壇一事之後，失煙霞也受到了嚴厲懲罰，乃道，“失煙霞……她怎麽了？”

林芝遙眉頭擰在一起，半響道，“沒什麽。”

小椫心知古怪，卻沒有多問，乃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炎卿大人，幫她洗脫罪名，不是麽？”

林芝遙苦澀一笑，道，“沒用。”

小椫道，“怎麽了？”

林芝遙道，“就算洗脫罪名，師傅她……不過是廢人一個了。”

小椫心中一緊，抓著林芝遙一只臂膀，道，“為什麽？難不成……”

林芝遙淚光閃閃，“對，水牢期間，她們把師傅給廢了。”

小椫顫聲道，“她們……用太古刑，強行將炎卿的靈力剝除了？”

林芝遙咬牙道，“都怪我沒用！沒有阻止她們！”

小椫啞口無言。

兩人默默佇立了一會，小椫想到元牧可能會到處找她，乃道，“林師姐，你別擔心，先想辦法找到炎卿。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會被什麽人……救走？”她本來打算說“劫走”，但考慮到林芝遙的情緒，才說是“救走”。

林芝遙道，“弟子之中，連我都辦不到的事，其他人怎麽可能做得到？”

小椫道，“有可能不是五行殿的人，炎卿她有沒有五行殿以外的朋友？”

林芝遙想了想，目光一亮，最終暗了下去。

小椫道，“你想到了，對不對？”

林芝遙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旋即搖搖頭，道，“不，不大可能。”

小椫低眉思索，喃喃道，“我記得……五行殿的水牢，是壯人砌的，對不對？”

兩人對視，同時說出了一個名字：“譚藥師！”

雖然不一定是譚藥師所為，但譚藥師可能知其一二，聯想到失煙霞隱秘的身世，以及其壯人的身份，譚藥師的可疑性就更強了！

小椫顧不了那麽多，決定先去一趟蝴蝶谷，說不定能幫元牧找到炎卿的線索，到時候回來再跟元牧認個錯，承認自己食言，沒有等他回來就離開了水尹居。

兩人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了蝴蝶谷。谷中幽靜，沒有人來尋訪的痕跡，水潭旁邊，一黑衣女子失魂落魄地倚在樹下，看著日光消散。

小椫：！！！

林芝遙：“師傅！”

炎卿緩慢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眼神中皆是茫然之色，隨即麻木地轉過頭，盯著原來看的地方發呆。

小椫走近，待到看清楚炎卿模樣時，心中不由地疙瘩一下。

比起以前妝容精致、服裝考究的炎卿沈華棠，面前這名女子簡直像大街上那些老乞丐，頭發發白，面如土色，神情呆滯，教人看了也根本認不出來，與她認識的炎卿簡直判若兩人！

林芝遙緊緊抱著炎卿，澀聲道，“師傅！你……你看看我，是遙兒啊！”

炎卿面不改色，猶如行將就木的老人，眼神空洞。譚藥師從屋裏推開門，看了兩人一眼，嘆道，“是你們……”

小椫一言不發，譚藥師道，“太慘了，被自己親生女兒那樣子對待，是個人也會瘋掉吧！”

林芝遙幾乎咆哮，“沈荔！”

小椫心中哆嗦一下，小心翼翼問道，“炎卿她……這樣子，有多久了？”

譚藥師道，“七八天了吧。”

小椫心想，那正是她離開水牢之後發生的事情，可憐無堅不摧的炎卿被糟蹋成這副模樣，她實在無法想象這竟是炎卿女兒沈荔下的手。

譚藥師看著兩人，默然許久，眼神逐漸冷為鐵石，凜然道，“你們與其在這哭哭啼啼，不如想辦法去救小煙霞。”

小椫怔住，茫然道，“失煙霞……她怎麽了？”

譚藥師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漠。

林芝遙道，“她要當東楚皇後了。”

小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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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尹君：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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