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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宴席上的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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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蕙引著小椫入席,小椫擇了南面一靠院子的位子悠然坐了下來,蘭蕙蹙著蛾眉,只覺得這位置有些怠慢了小椫,將要勸她起身另擇一座,見小椫一手去摘盤子裏的青提吃,一手拿著酒壺自顧自倒起了酒,十分自在,便搖著頭,自個也入了席。

鼓樂奏起三回,小椫的酒也喝了好幾盅,主人席上依然是空著,客人席處低聲議論,顯然有些不耐煩,蘭蕙也略顯得有些尷尬,勉強擠著笑跟近座談論,小椫端著酒盅湊到眼前,打量一眼滿座的才士,心裏頭嘀咕道,這蘭簸箕好大的架勢,滿座看上去也都是世家公子,談吐舉止皆是風雅,想必身份都非比尋常,而他卻令滿座的人在這幹等著,自己不知陪哪位貴客去了。

想著想著,小椫了然一笑,五行師水系掌門,還能有比他更身份殊榮的貴客麽?想來先前在馬車上的那位公子便是他了。

鄰座的男子四處東張西望,引得小椫不得不註意到他,他長著清俊長臉,眉眼秀氣,身材修長,帶著幾分弱不禁風,幹巴巴端坐在那裏,果子也不吃,酒水也不入,想是乏味得很,呆了一會,又挪了挪屁股,整整衣裳,一擡眼看到小椫終於停下進食在看著他,忽而眼睛一亮,俯首一揖,笑道,“在下東方鈺,敢問姑子尊姓大名?”

“聶小椫。”小椫飲了口酒,咂砸舌頭,放下酒盅伸了個懶腰,一只手伸到腦後摩挲起那只棗木簪子來。

東方鈺輕聲一笑,低下頭去,不自覺地用指甲摳著桌案邊沿。

“蘭簸箕來了。”小椫咬了粒提子道。

東方鈺轉頭望去,蘭府二公子蘭屏果然踏著快步,從席後方出現了,他身後那位氣派十足,從容不迫姍姍而來的公子,顯然就是元公子了。

元公子那一身打扮倒讓小椫吃了一驚,原以為元公子一身奢華端莊必在蘭簸箕之上的,可見到他那一頭披散的長發,小椫不由咋舌,這年頭,這樣披頭散發的男子,不是乞丐就是神仙了。元公子是兩者均沾,既有乞丐的狷狂灑脫,又有神仙的風流韻味,他身穿一件煙灰袍子,外面披了件黑色麂皮披風,那袍子和披風隨意往身上一罩,倒是襯出了修長身材,配上那一頭墨發,反而有一派仙風道骨,超然脫俗之感。

小椫暗嘆,怪不得蘭蕙要將小椫認作五行師,原來五行師系長都是這種隨性打扮,跟她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蘭屏躬身請他入座,元公子細長的眉毛輕輕一挑,將滿座各位冷不防地掃了一眼,眸光似箭,傲雪冰霜,射得人心頭一涼,直教人難以逼視。再擡眼時,元公子已端坐席上,神情自若,目光清煦,款款溫雅,倒成了位十足的溫潤公子。

蘭屏款款入座,舉起酒盅對眾賓客道,“諸位遠道而來,蘭屏款待不周,還請諸位不用拘禮,慢用,慢用……”

眾人應聲舉起酒盅,笑道,“蘭公子客氣了。”

“等了你半個時辰才出現,確實款待不周了點。”一句帶著甜糯而話尾清麗的女聲在眾人應承聲中格外分明,如同夏夜裏劃過的一道流星,讓人一時看不見滿天星辰。堂上登時鴉雀無聲,蘭府二公子蘭屏僵著一張臉,眼神直尋到小椫身上,驚訝至語塞。

小椫淺淺一笑,低頭拿捏著酒盅道,“不過蘭公子備下的這酒不錯,顏色亮麗,香甜怡人,也算是盡地主之誼了。”

東方鈺楞了楞,忙接話道,“正是,正是,在下很久沒吃到這麽好的酒了!”

蘭蕙笑道,“既是如此,也不枉諸位登門赴宴,這就開席罷,快去令庖子上主菜來。”

蘭屏的眼神仍在小椫身上,只是相比於初次見面時,多了幾分幽怨,少了幾分急躁。蘭屏悠然倒了盅酒,沈著氣道,“諸位皆是我府上請來的貴客,來我府上是有救國救民的大事相談,怎麽就突然冒出不請自來的沒趣女子,真是不害臊了。”

小椫呵呵一笑,朗聲道,“蘭二公子這話說的讓人費解,堂上女子就我和令妹蘭蕙姑子二人,我是你府上的人托口信請來的,你口中不請自來的沒趣女子,難不成指的是令妹蘭蕙姑子?這就笑話了,難道主人在自己席上用宴還需要先下帖子不成?”

小椫隨口一說,堂上卻有幾人笑了,蘭蕙也忍不住道,“小椫姑子說笑了,這倒怪蘭蕙的不是,冒昧將姑子請到府上,原本就是為了消除二哥跟小椫姑子之間的誤會,可不想二哥魯莽失禮,怠慢了諸位和小椫姑子,蘭蕙先表歉意,這盅酒,蘭蕙先幹為敬!”說著一手舉著酒盅,一手提著袖子,向眾賓客示意了一番,遂一飲而盡。

小椫端起酒盅,飲了一口。

蘭蕙又道,“二哥方才說的話實在不妥當,莫說小椫姑子了,蘭蕙聽了心裏也不痛快,諸位來客皆是為國為民的才士,對當今天下形勢也了然於胸,當今世道,但凡有點本事的,皆在為蒼生奔波,何苦分個男女?蘭蕙不才,但多少也清楚,這天下能有片刻安穩,除去軍士將領的功勞,其餘大半,要虧了洛水的五行師們。二哥剛才的話,蘭蕙只當你嘴誤,倘若你要是真心這樣瞧不起女人,來日說不定要在女人那裏吃虧。”

眾人都笑了,小椫卻覺得不妥,蘭蕙這話分明會引得眾人將小椫跟五行師們聯系起來,先前在屋裏蘭蕙還向小椫保證過,對她五行師的身份絕口不與外人提,眼下提倒沒提,可暗示的十分明顯,令小椫一陣頭疼。

蘭蕙對面端坐著的藍衣公子道,“常言英雄難過美人關,蘭二公子不拘小節,天性放蕩,可虧了還有這樣一個妹子教導,也是極有福了。”

蘭屏憋了半天,見自個妹子沒幫他說話,反而幫襯起小椫數落起他來了,越發見氣,又不好刁難,只勉強一笑,悶悶地倒酒。

“喲,菜來了。”一眼尖的客人道。

小椫順著那人眼神方向看去,只見一庖子牽著一頭嫩羊出現在院裏,兩小廝搬來一案板,又拎來木桶兩只,刀具數件,擺設了一番。

“生啖羊肉?”小椫皺著鼻子輕聲道。

東方鈺忍俊不禁道,“這是過廳羊,現殺現烤。”

庖子朝眾賓客行了禮,揀起一把細長的刀,從小羊脖子那裏穿過,拿一只木桶接著血,庖子手法又快又準,小羊沒有片刻掙紮,便沒了呼吸。待血放的差不多了,庖子抱起那頭羊,放在案板上,揀了另一把刀,將小羊腹下一刀割開,掏出內臟,丟在另一只木桶裏,又換了把刀,將羊皮抽絲剝繭般仔細去除,再大塊淋漓地剁開了骨頭,將一塊塊血紅的肉分類擺好。

小椫座位挨著院下,腥味自然最重,她全程皺著鼻子看那庖子將羊殺好切好,心中暗暗佩服庖子的刀法,可謂游刃有餘。

蘭屏對眾人道,“人有高下九品,羊肉也分貴賤,今日這頭羊,是我府上養了大半年的,就養在自家的花園裏,日日啃食名花貴草,肉質自然不差,諸位只管揀自己喜歡的肉去,在那肉上做個標記,等庖子蒸熟了再送到諸位座上品嘗。”說著,又對元公子道,“元公子,您先請,隨意挑選。”

元公子冷冷看他一眼,皺眉道,“我原是不愛這玩意的,既然你宰都宰了,那就隨便取一塊吧。”

蘭屏楞了楞,臉上漲的發紅,幹巴巴道,“既如此,蘭屏為元公子選一塊。”說罷起身,從眾人身邊過去,指了塊羊肉。

看著蘭簸箕依次被人奚落,小椫樂得不行,看這蘭屏挨她挨得近,故意轉過臉對東方鈺用不輕不重的聲音道,“你說這羊肉臊的很,為何偏生弄了頭羊來,還是養在自家的小羊,真是半點感情都沒有。”

東方鈺很是窘迫,只點了點頭。

眾人都選好了,小椫也選了條羊腿。蘭屏陰郁著臉,看著小椫挑完,冷不防道,“小椫姑子,你可知肉分貴賤,這腿上的肉離地面最近,經常在泥土裏踐踏,可是羊身上最賤的一塊肉了。”

小椫邊剝橘子邊道,“蘭二公子說的有理,可我啊,最怕羊肉臊,胸上的肉離羊的臟腑最近,臊氣最重,只這腿上的肉還好些,勉強下口。”

蘭屏冷哼一聲,兩根蟋蟀須隨之被吹起,他嘲笑道,“可見小椫姑子是最偏愛下賤的肉了?”

小椫將果皮丟進盤子裏,往嘴裏塞了瓣橘子,道,“也不全是,上次我阿爹弄的熊掌,就被我拿去餵魚了。”

蘭屏語塞,小椫又道,“熊肉倒還不錯,只是肥多瘦少,大概我阿爹殺的熊,都是些懶熊,養了一身的贅肉,膩得很,好吃的地方不多。”

一談論起肉食,小椫頓時忘乎所以,不顧眾人臉色,興致勃勃道,“瘦一點的都是天上飛的,鷹肉什麽的,但又瘦過了,咬都咬不動,跟嚼木頭一樣,老虎肉嘛,塊頭大了點,口感一般,倒聽說西域有靈獸獅子,不知那野獸味道如何,紅燒了吃好還是烤焦了吃好。”

忽然,小椫眼睛一亮,想起什麽似的,只道,“其實這些大蟲都不大好吃,論起人間美味,應數小蟲,小蟲肉嫩,油鍋裏一去,香味四溢,直引得你口水直流,再撒點佐料,豈是這些牛肉羊肉能比的?我家小弟,吃起蜈蚣來,嘎嘣嘎嘣一條,那可是吃的津津有味!”

席間突然發生作嘔聲,小椫擡眼望去,只見眾人臉色慘白,更有甚者,直提著袖子,往袖中嘔吐不止。

小椫識趣地閉上嘴巴,一臉歉意。

蘭蕙神色覆雜,欲言又止,蘭屏倒有了興致,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小椫,笑道,“小椫姑子深藏不露啊,什麽山珍海味都有品嘗過,看來倒是個女英雄。”說著,轉頭問元公子道,“元公子,您說是不是?”

元公子點頭道,“有點意思。”

蘭屏傾了傾身,屏著氣問道,“小椫姑子不會是洛水來的吧?”

小椫忙擺手道,“蘭二公子多心了,小椫不是你所想之人。”

蘭屏皺著眉,尋思著這話的意思,蘭蕙忙道,“越東洪水泛濫,數萬災民流離失所,諸位才士匯集至此,應洽談治水事宜,刻不容緩才是。”

她對面那藍衣公子道,“蘭蕙姑子所言極是,越東洪水甚猛,當今太子葬身洪流,貢王只帶了三千士兵前去修築防洪堤,至今洪水沒有退卻之勢,流民越來越多,聽說越東到京城一路都是餓殍浮屍,形容慘烈。”

眾人皆嘆息,你一言我一語講述這段時間的慘烈見聞,待聲音停下去,聽得元公子徐徐開口道,“越東洪水慘狀,五行殿中也有耳聞,元牧此行,正是為解此禍。”

眾人皆擡眼望著元公子,欽慕和詫異之色溢於言表,東方鈺也怪叫道,“水尹大人元牧!五行師水系掌門!蘭二公子居然將他給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更一周,表示非常感謝各位讀者大大的閱讀~

感謝花枝、花枝、花枝、花枝、盜號可恥、一成投送的地雷~

目前在爭取簽約~ 爭取寫出更精彩的故事~

今天一成所在的南方城市初雪來臨,故此姍姍來遲地給大家道一聲,大家初雪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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