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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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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出,姜思之也一直住在將軍府,夫妻倆幾乎都沒什麽時間親近。

所以姜思之即使這兩天時常泛著惡心,卻也從未往有身孕這件事情上想過。

李大夫聽她質疑自己,也不生氣,想了想她說的話便問她:“小姐上一次的小日子可與以前有何不一樣的。”

若是以前叫姜思之對著一個外男,談論自己的私密事兒,她怕是早就羞紅臉急的團團轉了。哪怕是這年紀比自己父親還大,看著自己出生、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她也做不了。

可現在她一心全在自己的肚子上,原本這兩日就面色不佳,這會兒又被這消息給驚到,一張小臉白的跟紙似的。

“是,比往常少,時間還短點。”姜思之如是說。

李大夫聞言,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撚著自己的胡須尖兒語重心長的說道:“有些婦人剛有孕時確是會見紅,有些人不清楚,還只當是自己的小日子來了。小姐可以自己算算時間是不是對的上。”

這言外之意便是叫她想想兩個月前夫妻倆可有親近過。

姜思之死死咬住下唇,表情覆雜。

李大夫見她的樣子,以為她這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語氣有些不快:“小姐可是不相信老夫的能力?老夫已經敢說是兩個月,那就必定是兩個月,小姐便是去外頭找上十個百個大夫來,都只會診出一樣的結果。”

“李大夫您別動氣,這孩子怕也是沒緩過神來。”鐘氏連忙出聲兒勸道,想到女兒見紅,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這丫頭之前見紅,可是胎像不穩?”

李大夫也不至於真的跟姜思之置氣,一來自己大小家小姑娘那麽多的輩分,再來畢竟姜思之是主,他是仆。

“脈象確是有點不大穩,之前見紅許是小姐在回京的路上太過勞累。不過並無大礙,老夫開上幾幅安胎的方子即可。”李大夫看著小姑娘煞白的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的叮囑她,“這婦人孕中本就容易心緒不佳,多思多慮,小姐可千萬要放開心,切莫大喜大悲,對自己對孩子都不好。”

鐘氏聞言看了看女兒,她自是明白女兒這幅樣子的其中緣由。她回過頭來感激的沖李大夫一笑,便安排陳媽媽跟著他去開方子,臨走前還給陳媽媽了一個晦澀的眼神示意。

待李大夫人走後,鐘氏便將葉蓁桃夭也遣了出去,還特意囑咐她們管好嘴巴,先不要張揚此事。

等屋子裏的人求走了個幹凈只剩母女兩人後,鐘氏才開口問他:“裊裊如今有何打算?”

姜思之終於緩過神來,可面色卻沒比先前好上多少:“自是好好將孩子生下來。”

鐘氏微微嘆了口氣,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知道娘問的不是這個,娘是想問,你和他之間,你有什麽打算。”

上次女兒沒有對自己隱瞞和離書一事,但她也特意去查了,女兒手裏雖然拿著和離書,卻沒有送到官府去備案,這樣說來,兩人如今也算不上和離,如今女兒懷孕,正是兩人和解的好時機。

“我不知道,爹和二哥沒回來,我這心安不下來。”姜思之的語氣終於不似之前那般冷淡,眼神裏更是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她想起父親臨行前與自己說的那句玩笑話,沒想到一語成鑒,自己竟真的有了身孕。

聽到女兒提起丈夫和兒子,鐘氏安慰般的拍拍她,“裊裊怕還不知道吧,西南大捷,你父親安然無事,就連跟頭發絲兒都沒少。”

姜思之猛地擡起頭,霎時間眼睛裏就泛起淚花:“當真?!”

鐘氏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沖著女兒點點頭:“自是真的。”

姜思之高興極了,可稍一思索,又蔫兒了下來,有些躊躇的問道:“那、那二哥呢?”

鐘氏的笑容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叫女兒看出異樣來:“你二哥受了點傷,不過沒有大礙,只是要修養著,等身子好點了再同你爹一道回來。”

聽到二哥受傷,姜思之當即就坐不住了,反手將母親的手握著追問她:“二哥傷哪兒了?重不重,可要緊?”

“莫急,李大夫方才才叮囑了叫人切莫大喜大悲。”看到女兒乖乖躺了回去,鐘氏才繼續說道:“你大哥說了並無大礙,只是不方便行路,才留在那邊將養著。再說這當兵打仗哪兒有不收傷的,且你大哥二哥這些年受的傷也不少,不都還是活蹦亂跳的嘛。”

說到這裏,鐘氏頓了頓,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努力遏制著心頭的情緒似的:“這人能活著就好,受點傷也沒關系。”

姜思之明白母親的心境,原以為是此去不歸的人,能聽到活著的消息,已經是萬幸的了。

“我知道了,如此我也可安心了。”姜思之輕聲說道。

鐘氏又把話題轉回到他們身上:“所以你莫要再責怪他,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你父親你二哥身不由己,宋景行自然也是。他是孩子的父親,你既已經有了身孕,兩個人也該好好的過日子。”

可姜思之沒有立馬應下母親的話,“娘,我現在在這兒待的很好,很清凈,我想等父親和哥哥回來再與他說。”

鐘氏苦口婆心的說了這麽一通,沒想到女兒卻依舊固執己見沒有半分松動的樣子。

“可你這懷著孩子,怎能一個人住在郊外呢。”先前女兒要一個人住在這兒也就算了,如今既有身孕自是由不得她胡來。

“這兒有葉蓁桃夭,還有陳媽媽,再把李大夫也給留這兒照看著,娘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姜思之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她不想就這樣回城裏,“宋景行如今那麽忙,我便是回了宋府又和待在著別院有何不同的?且大嫂還未出月子,府裏本就忙不過來,我即使是跟著娘回了將軍府,也不一定比在這裏來的清凈。”

饒是鐘氏也被女兒著一同說辭給堵得啞口無言,她竟不知女兒什麽時候起竟變得這般巧言善變。

看著姜思之眼中滿滿的堅定,再一想前兩天女兒坐了半天的馬車回到府裏時那羸弱的樣子,鐘氏不得已的妥協了。

“那行,我把李大夫留給你,明兒個我再從府裏給你撥兩個嬤嬤過來,葉蓁和桃夭兩個黃毛丫頭能頂個什麽事兒呢。既然胎像還不穩,你便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裏安胎,萬不可再任性誤會,等你這胎滿三月坐穩了,便是你再吵鬧,娘綁也會把你綁回府去。”這是鐘氏的底線,若是女兒不答應,那她便打算狠狠心,今兒就把人給帶回去。

如今孕兩月,一般過了三月這胎也就坐穩了,且李大夫的水平鐘氏是信的過的,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定能將女兒的身子給調理好。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覺得已經足夠叫女兒自己放松了。

姜思之知道母親的脾氣,看著好說話,但什麽事兒都在心裏有個底兒,母親既然已經依著自己到這個地步,那自己若是再不願聽,只會適得其反惹的母親生氣。

鐘氏又在房裏與姜思之叨嘮了許久,見她滿臉倦色昏昏欲睡,才離開了她的屋子。

趁著夜色未深,鐘氏又將別院裏所有的奴仆都召集了起來好生敲打了一番才歇下。

次日清晨鐘氏起了個大早,聽陳媽媽說女兒還在睡著便也沒讓人叫她起來,便收拾了東西火急火燎的趕了回去。

鐘氏的動作極快,到了這天傍晚,她送府裏挑出來的兩個老嬤嬤便到了別院,與之一同送來的還有許多上好的安胎之物。

而另一邊的宋景行還在糾結這怎麽同姜思之開口於她說這姜修遠的情況,卻殊不知自己的小妻子早就從岳母那邊聽到了‘風聲’。

鐘氏到底還是擔心這女兒一個人在郊外,便擠著時間隔日又去了兩回,只每次都是天未明便啟程,傍晚陪著姜思之用了晚膳後再趕回來。

如此兩趟下來,便是木訥如姜修能都察覺到了異樣。

姜修能是個好問的,心裏不解,在見到母親的時候便也就大大方方的問了。

鐘氏近日這樣兩頭跑,府裏還有一個坐月子的媳婦兒,可以算是忙的兩腳都不沾地兒,要不是心裏想著遠在西北的丈夫和兒子,這身子怕也早就撐不住了。

這會兒大兒子過來與她商量安安的滿月之事,臨了聽他問起裊裊的事兒,鐘氏便也不打算繼續瞞著,將之前的事兒便都簡單的同他說道了一番,只瞞下了裊裊有孕一事。

姜修能聽母親說完,震驚不已,他完全沒想到原來這妹妹和宋景行竟然已經鬧到了這樣一個地步,再聽母親說宋景行只去別院看過裊裊一次,姜修能這暴脾氣瞬間就起來,恨不得馬上送到宋府去將那不要臉的負心漢打一頓。

見兒子又不管不顧要去找人算賬,鐘氏疾言厲色的呵斥他,就是因為兒子這沖動的性子,先前自己才想著瞞著他。

姜修能老老實實的挨了一頓說,也平靜下來好好的想了想,這段時間宋景行確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就他每回見到他的時候,哪回不是被三五個臣子圍著根本脫不開身。

這樣想來,姜修能的火氣也歇了下去。

“總之,等你父親和弟弟回來再說吧。”鐘氏也委實拿不定註意,只盼著丈夫能早點回來。

姜修能聽母親提到母親和弟弟,身子明顯的僵了僵,好在母親太過疲倦沒有察覺。

母子倆將孩子滿月宴的事情談妥,姜修能也不忍再叨擾母親,便回了房將安排說給周栩令聽。

如今父親和弟弟都還沒回來,家裏也每個能主事兒的,先前因為前線戰事未明,孩子的洗三也沒辦,照周栩令和姜修能兩人的意思,這滿月宴本也是不打算辦的,只家裏人一起吃頓飯便好。

等孩子大了,再好好的辦一回兒周歲便是。

可鐘氏聽了卻不同意,這洗三已經缺了,滿月定是要辦的,周栩令畢竟是永安長公主,他們姜家可不能虧待了去。

且既然西北的仗也打完了,姜正則同姜修遠也無大礙,縱使二人還未回京,也該是好好慶祝一番。

母子倆各抒己見,最後便各退一步,只請一些京中好友,簡單準備幾桌宴席便是。

周栩令沒有意見,只是不想太麻煩婆媽。

安安方才剛吃過奶,這會兒躺在周栩令的身側酣睡,小家夥沒幾天就要滿月了,這會兒小臉也張開了不少,看上去極為有趣,姜修能都忍不住每天要看上好幾回。

不過他今兒心裏一直念著母親同自己說的事兒,總覺得憋得慌,想抱著媳婦兒好好說上兩句,便喚了乳娘過來將孩子抱去了側房。

“怎麽了?”周栩令早就發覺他今夜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姜修能便將母親說的事兒又都敘述了一遍給她聽,周栩令聽完後便一直緊蹙著眉頭,在心裏暗暗琢磨著。

姜修能沒從她臉上瞧出半分驚訝的表情,便曉得她定也是早就察覺了吧。

“我是不知的,只是上次裊裊過來看我的時候,我瞅著她整個人都不大對勁兒,卻不想是這樣一回事兒。”周栩令見姜修能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不免覺得好笑。

“只是……有一事我倒覺得奇怪的很。”周栩令心裏有一個猜測,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在我面前,你有什麽不好開口的。”姜修能見她猶豫不決的,心裏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母親總是再不放心裊裊,也不必像這兩日這般來來回回的趕。我瞧母親委實累的夠嗆。”

“且前段時間我聽說陳媽媽特意來請了李大夫去,後來李大夫便留在了別院裏,第二日母親又給安排了兩個嬤嬤過去……我原以為是裊裊身子不好,便叫人留心著,不想昨日卻聽說,母親每回去見裊裊都帶了許多補品還有……還有上好的安胎藥。”

周栩令沒有說下去,就見丈夫已經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瞧著自己。

“你是說……你是說裊裊?!”如果說先前母親對自己說的那些已經讓姜修能震驚許久,那眼下妻子說的那番話與他而言莫過於平地驚起一陣雷,炸的他腦袋都空了。

見周栩令對自己點點頭,姜修能又問:“那……你說宋景行他知道嗎?”

周栩令覺得他是不知道的,可畢竟自己也不清楚人家小夫妻倆之間的事兒,且宋景行本就是個叫人難以琢磨的性子。

她搖了搖頭,老實的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想來,約莫是不知道的吧。”

姜修能此事的心裏異常沈重,他突然後悔自己嘴欠非得找母親和媳婦兒問出了這些事情來。

“母親既然沒告訴你,必定有她的考量,你便也當做不知道便是。”周栩令理解丈夫的心情,只能勸他放寬心。

姜修能最聽媳婦兒的話了,雖然心裏還難受的慌,卻也只能如此。

三日後便是安安滿月的日子,因為時間上趕的緊,席宴也卻也如母子先前商量的那般極為簡介的辦了下。

姜思之原本也是想回將軍府一趟看看大嫂和侄子的,卻被李大夫給攔了下來,實在是因為這小姑奶奶也不知平日裏在想些什麽,整日裏唉聲嘆氣愁眉苦臉的,這胎委實還沒坐穩,要是再經車馬來回顛簸一番,他可實在是沒把握能將這母子倆還調養好。

且鐘氏的意思也是叫她安心待在別院,等過了三個月了,她若還不想回夫家去,便幹脆回將軍府住下,等滿月這日推脫說身子不適便是,左右姜修能和周栩令也不會計較這些。

宋景行是將軍府的姑爺,這侄子滿月,即使政務再繁忙他也定是要去露個面的。總不能惹了媳婦兒不快,最後連岳母和大舅子這夥兒友軍也失了去。

而正趕巧的是,宋景行剛放下手頭的折子,就有又從西北來的書信快馬加鞭的送了進來。

一聽是西北送來的信,宋景行迫不及待的拆了開來,一看果然是姜正則的手書,他一目十行的看著,末了竟激動的一雙捏著信箋的手都顫抖不已。

活了二十幾年,他從來沒有想現在這般激動,陰郁了一個月的臉終於松懈了下來,連嘴角都久違的上揚了起來。

原來姜正則在書信裏寫的正是姜修遠的消息,這姜修遠也是個命大的,在沖鋒時他便直奔著敵軍將領那兒殺去,雖然將對方砍殺,自己卻也因腹背受敵,不幸挨了長長一刀,且因為峽谷兩次放出的弓箭,中箭墜馬。

他身上挨的那一刀不淺,沒多久便昏死過去,峽谷裏又是一波又一波倒下的屍首,竟將他掩蓋起來,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屍首,才叫他得以逃開後續連綿不絕的飛箭和火石,沒把他紮成個刺猬。

大晉的士兵進峽谷救人的時候,第一批定是先搶救那些還有意識的人,是以姜修遠才沒有被找到。後來開始清理戰場上的屍體,那些壓在姜修遠身上的人被擡開,才叫人終於發現了他。

不過那會兒已經是告捷兩日後的事兒了,姜修遠失血過多昏迷了整整兩日未醒過來,整個人蒼白的可怕,氣游若絲,身上那一刀深至見故,刀口上得肉都開始發白,怕是再晚來一刻,這人的血都已經流幹凈了。

姜修遠立馬被人擡了回去,幾個大夫一同圍著她診治,這傷口上時覆上藥了,宮裏秘制的九轉還魂丹也給他當糖似的服了三顆下去,可依舊不見人醒過來。

這該做的都做了,用大夫們的話來說,接下來就看老天爺賞不賞命了。

這姜修遠一日不醒過來,姜正則也不敢朝京城裏送信,只叫大夫輪番照顧著他,每日給他灌藥吊著命,別叫自己這兒子咽了氣。

可好幾天過去了,姜修遠身上的傷都開始有愈合的跡象了,這人卻依舊不睜眼,那會兒姜正則便想好了,再等上十日,若這不孝子還不醒來,他就這樣把人帶回京城去,反正還吐著一口氣,自己也算是對家裏等著的妻子有個交代。

許是感受到父親身周的怒氣,姜修遠再五天後爭氣的睜了眼,嘴裏還慫了吧唧的說了一句話:“爹,別打我啊。”

姜正則那會就守在他身邊,他是看見兒子的手指頭動了動的,他甚至揉了揉眼睛,就怕是自己看花了眼。

見兒子當真是醒了過來,還說了這樣一句話,姜正則當成就被這混小子給氣哭了。

是真的哭了,站在那兒雙手握拳,哭的嗚咽出聲,老淚縱橫。

這人醒了,恢覆起來就更快了,畢竟那千金難換的九轉還魂丹不是小孩子吃的飴糖,姜修遠本就是個年輕壯實的小夥,每日又有好藥進補著,沒兩三天就嚷嚷著要下地,甚至還有力氣與其他人將上兩句葷話。

至此,姜正則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便趕緊給宋景行和家裏寫了信,叫大家放心,並打算即刻啟程回京。

得了這封信,宋景行覺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的更直了些,外頭何安已經備好了去將軍府的馬車,宋景行將信收進袖中,打算等將軍府那邊的席宴結束了便趕去郊外的別院將小妻子給接回來。

待宋景行到將軍府的時候,府裏已經開席了,席面擺的不大,也就坐了五六桌人。

宋景行心裏惦記著姜思之,也沒多跟其他人寒暄,簡單吃了幾杯酒就拉著姜修能到一旁去,先道了身恭喜,又將一個孩子戴的玉如意的墜子給了他。

宋景行見四下無人,便將剛收到的信箋給姜修能看,姜修能看完後也是激動的難以言欲。

“岳父說還給你們寫了家書,怕是還在路上,過幾日應該就到了,這信我要帶去給裊裊,就不留給你了。”宋景行奪過他手裏的信又塞回衣袖中。

姜修能見他急沖沖要走的樣子,叫住了他:“你不看看安安嗎?”

宋景行恍然大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吃滿月酒的,卻都還沒見過那小孩兒。

姜修能叫人去把孩子抱過來給他看一看,安安剛睡醒,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嘴裏還塞著一節小指頭吃的津津有味。

楞是把宋景行這種冷漠的性子都給瞧化了。

姜修能用著自己此生最大的耐心細細觀察著他,決定多管一次閑事:“那個……妹夫……你可知道裊裊她……”

**

宋景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將軍府的,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心都沒有跳的那麽快過,他騎上馬,飛奔回相府拉上了府裏的陸大夫,不由分說的叫他也騎上馬跟著自己走。

得虧這陸大夫也是個能幹的,不然就宋景行這不要命的速度,當真能當他癲死。

宋景行駕著馬,耳邊是呼呼的風,他已經顧不上鬧市大街不得縱馬這回事兒了,反正如今這朝堂上還沒有比他權力更大的了,就算有膽子大的趕上折子彈劾他,他裝沒看見就是了。

宋景行帶著陸大夫一路飛馳出城,何安在後頭駕著馬車努力的跟著。

郊外的路不必城裏平坦,縱使宋景行再心急,也不得不放緩了速度,趁著馬慢了下來,他便開口像陸大夫請教了許多婦人孕期的事情。

這騎馬到底比馬車走的快,宋景行到別院的時候甚至還沒到用晚膳的點。

他一下馬就往裏頭沖,根本不管旁邊人的阻攔。

姜思之這會正在房裏學著給肚子裏未出師的孩兒繡個小肚兜來著,就聽見外頭一陣鬧哄哄的傳來,可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招人進來問上一番,屋裏的大門就被人“砰”的一下用力推開。

姜思之看著面前風塵仆仆的人,頭上的發髻早就淩亂不堪,也不知道他方才都做了些什麽,整個人正弓著背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

“裊裊……我都知道了,你懷孕了對不對?我們要有孩子了是嗎?”宋景行放軟了語氣,慢慢走到她面前頓了下來。

姜思之聽他提起孩子,面色一僵:“你怎麽知道的?”

宋景行看她面色大變,就知道這是真的了,他笑的苦澀,心裏跟針紮似的疼:“裊裊,我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我不應該知道嗎?”

姜思之別過頭去不看他,也不說話。

宋景行的目光落到她手裏的針線上,紅底的綢面上繡了個輪廓,針腳也不大整齊,但他還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虎頭。

“你這孕中不宜用眼 ,這些活兒叫繡娘做去便是了,仔細傷了你的眼睛。”

姜思之聽他說話,卻依舊那樣倔強的扭著頭,可眼睛裏卻已經泛著淚花。

“跟我回去吧。”宋景行低聲下氣的說道。

“不去。我們已經和離了,那是宋府,同我沒關系。”姜思之心裏憋著一口氣,遲遲找不到宣洩的機會。

這‘和離書’三個字,就跟一把刀一般,宋景行每每想起,就覺得自己心口上挨了一刀。夫妻倆分別已經整一個月了,這會兒再次聽她提起和離書,宋景行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頭的情緒,跳了起來。

“沒有和離書!你姜思之生是我宋家的人!死還是我宋家的鬼!我好不容易將你娶回來,你以為我真會放你走嗎?!”明明是一個霽月清風的人,此刻卻跟惡鬼上身似的兇神惡煞。

他嘴裏一邊說,還一邊在屋子裏翻箱倒櫃的找著。

“你把東西放哪兒了?快拿出來?你以為我找不到嘛?”宋景行就跟瘋了一般,將屋子的東西翻的遍地都是。

姜思之委實被這樣子的宋景行給嚇到了,也不敢開口制止。

宋景行實在妝奩臺上一個漆盒下面找到那封壓著的和離書的,確認了是自己的筆跡後,他當即就給撕了個粉碎。

許是心裏依舊不安,在撕碎後,他又在姜思之驚恐的眼神裏把這些碎片一股腦的塞進口中咽了下去。

“你,你瘋了?”姜思之怯生生的說道。

“是!我是瘋了!你要離開我!我啟能不瘋?!”

姜思之看著宋景行兇巴巴的樣子,又因著孕期情緒多變的緣故,心生起一股無窮無盡的委屈,竟毫無預兆的‘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宋景行見她大哭,又想起陸大夫路上說的切忌大悲大喜,也一下子慌了手腳,連忙過去哄人。

“裊裊,我錯了,裊裊,你別哭了。”宋景行手忙腳亂的替她擦這眼淚,可卻不見這小姑娘有絲毫減弱的勢頭。

這場景似曾相識,宋景行沒了主意,便打算用老辦法。

他撲通一聲跪在姜思之面前,把姿態放低到幾乎沒有姿態的求到:“我混蛋,我該死,裊裊你別哭了,你再哭,這肚子裏的出來後定也是個哭包。”

也不知是宋景行的認錯有用,還是姜思之將他的話聽了進去,倒真是抽抽搭搭的不哭了。

宋景行如獲大赦,趕緊候著臉皮站了起來,擠到姜思之的身邊摟著她繼續哄:“裊裊,跟我回去吧,你答應過我,等岳父和二哥回來便跟我回去的,我今兒收到信,說他們已經啟程上路了,你如今既有孕在身,便早早的跟我回去吧。”

姜思之之前就聽母親提起過父兄的消息,這會兒又聽宋景行提起,便問他:“你可是誆我的?”

“怎麽會呢,我連信都給你帶來了。”宋景行訕訕的笑著,伸手就去掏衣袖中的信,可剛摸到,手下卻又是一頓,一臉糾結著。

姜思之看他摸了半天也沒拿出信來,忍不住起疑,催促他道:“信呢?”

宋景行掏出信,卻怎麽也不肯交予她,為難的說道:“裊裊,要不你還是別看了吧,我怕你看了擔心。”

姜思之看見他手裏信,一把奪了過來,也不顧他的阻攔展開看了起來。

讀到姜修遠昏迷幾天不醒的那段,姜思之卻是擔心的,可好在之前母親已經說過二哥受了重傷的事兒,姜思之的反應還算平靜,也反應過來宋景行為何說怕她擔心。

等讀到最後看見父親說哥哥已經能下地了,並且已經收拾行囊回京,姜思之才徹底安了心。

“裊裊,你還好吧?”宋景行以為她會哭,卻不想她的反應比自己想的要平靜的多。

“我沒事。”姜思之笑了笑。

宋景行見她的笑容不似作假,又小心翼翼的問道:“裊裊,你可還為此事生我的氣?”

他說的是將姜正則和姜修遠派去前線的事兒。

姜思之搖了搖頭,又抿著嘴點了點頭,“我不生你的氣,我是氣我自己。氣自己太過無能,氣自己太過任性。”

“這幾日我總在想,你那麽能幹,有謀略,為何偏偏會瞧上我?娶了我?”姜思之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覺得宋景行就是光,那麽亮,那麽好,而自己呢?什麽都做不好。

“我的裊裊又美又嬌,誰都比不上。”宋景行不喜歡這樣子的姜思之。

姜思之已經許久沒有被他這樣摟在懷裏了,如今知道兄父安好,她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窩在他的懷裏,安心的很。

“當然,我原先也是氣你的,倒不全是氣的決定,而是氣你的態度。你說我是你的妻,所以才告訴我西北一事,要同我商量。可你真的是商量嗎?不是的,你只是知會與我,告訴我你的決定罷了。”姜思之徹底敞開心房,同他娓娓說道。

“是我疏忽你的感受了。”宋景行乖乖的認錯。

夫妻倆這天聊了很久,把以前說過的、未提起的,又都說了一遍,將兩人間曾經留在的心結都打開。

兩個人本就感情恩愛,這會兒既然已經把話說開,姜思之便也不再扭捏,同意跟他回京。

只是姜思之這胎還沒坐穩,宋景行聽完陳媽媽的話後不放心的叫陸大夫又來診了一次脈,說法倒是和李大夫雷同。

宋景行便幹脆在別院留了下來,拍何安回府裏去將之前為姜思之特地打造的那架馬車給趕來。

知道姜思之有孕,宋景行第二天也沒有去上朝,索性當起了甩手掌櫃,畢竟好不容易得了小嬌妻的原諒,且她肚子裏還有個金疙瘩,宋景行態度堅定的想著就是周煜從皇陵裏蹦出來都沒用。

宋景行在別院裏住了兩日,第三日待姜思之醒後便帶著人上了馬車,一路慢悠悠的行了整一天的路才回到宋府。

他還特意叫人去給將軍府的岳母和姜修能報信,叫他們不必擔心,說來這次的事情還是全靠姜修能給自己通風報信。

大舅哥對自己那麽仗義,那他以後定再也不欺負他了,宋景行暗暗下了決心。

因著姜修遠身體的緣故,父子倆在路上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回答京城。

宋景行提前得了心,帶著已經三月有餘的妻子回了娘家等著。

一眾人站在門口朝巷口盼著,遠遠的就見幾輛馬車慢慢行近,姜正則跳下馬車,站在鐘氏面前,將人一把摟到懷裏:“小花,我回來了,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鐘氏在他的懷裏泣不成聲。

姜修遠在後面是經人扶著才下了馬車的,站在久違的親人面前,他的臉上也帶著那股子久違了的玩世不恭:“娘,大哥大嫂,妹妹妹夫,我回來了,我就說我命大吧,是不是很厲害。”

明明面上是沒心沒肺的笑著,可姜思之的手指卻死死攥著宋景行的手臂,幾乎都快要把指甲給掐斷了。

“二哥,你的耳朵……”姜思之說不下去,她捂著嘴,眼淚奪眶而出。

姜修遠的樣子和那時出發時全然不同,他少了一只耳朵,一只左耳,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直延伸直他的脖頸,直到領口處被衣服擋著,也不知道在這幾層衣衫下,這刀刀疤會在那裏停下。

鐘氏從丈夫的懷裏擡起頭,看著兒子,伸手撫上他的臉:“我兒還好好的站著娘面前,娘就心滿意足了。”

姜修遠的餘光眼見著站在一邊叫人忽視不得的宋景行,笑著說:“聽聞妹夫現在攝政,你且瞧瞧我這傷,可以換個多大的軍功?不超過大哥的我不服啊。”

宋景行握著妻子的手鄭重的朝他頷首,開口道:“一等軍功,封號隨你挑。”

至此,這一大家子歷經千難萬險終於團圓,相逢是喜悅的,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們可能會再經歷各式的離別,但他們依舊會彼此守護,彼此理解,不離不棄。



☆、番外三

姜思之臨盆前一個月, 宋景行叫人在床邊放了一張矮榻。姜思之身子纖細嬌小, 顯得肚子十分大,叫他時常覺得膽顫心驚的。

睡在小妻子的旁邊,顧忌著她的肚子, 宋景行常常整宿的都睡不著覺, 生怕自己睡熟了碰著她。

姜思之見他眼底每天都青黑一片,跟被人打了似的,也十分的心疼,便提議兩人分房睡。

宋景行說什麽也不同意, 他聽說長公主就是提前生的,他不想在裊裊生孩子的時候自己卻沒在她的身邊。

於是他又熬了幾天,熬到連向來瞧他不順眼的姜正則都看不下去了, 某天下朝的時候拉著他,語重心長的勸了一番。

“那什麽……這婦人孕中本就脾氣不好,裊裊都是從小叫家裏給寵壞了的,你多擔待點……”姜正則說的時候語氣難得的十分平和, 然後他話鋒一轉, “但是呢,如果裊裊做的太過分了, 你放心,我這個做爹的,也一定會去幫你說上兩句!”

宋景行聽得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道:“岳父何出此言?”

姜正則一臉憐憫的表情瞧著他,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用瞞我, 沒想到這孩子現在這麽不懂事,竟然……竟然都對你動起手來……唉,怪我,怪我哦~”

他說到後來竟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指了指宋景行的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兒。

“裊裊何時對我動手了?”宋景行眉間緊鎖。

“你這眼睛不是裊裊打的嗎?”姜正則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兒問他。

宋景行啞然失笑,自己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兒來,他揉了揉眉心,支著額頭,滿臉無奈之色,便將原委給姜正則說了一遍。

姜正則聽完他的解釋才知道自己這是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神情頗為尷尬。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望旁邊兒飄去,訕訕的開口:“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別裊裊還沒生,你倒先倒了……”

寵媳婦兒這件事兒吧,姜正則做起來得心應手,宋景行這段日子過得這麽慘,他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自己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想著他也是為了女兒才受的罪,便善心大發的給他支了個招兒。

宋景行聽了後如醍醐灌頂,其實這法子也不過是將分房改成分床,不過就是稍一變通的事兒。

枉他平日裏自詡聰明,卻沒想到連這麽簡單的法兒都沒想到。

於是宋景行便叫何安去置辦了一張軟榻,白日裏放在裏屋的墻邊,到了晚上再叫人搬到架子床畔。

夜裏他先摟著姜思之睡,等人睡熟了,他再挪至自己的小榻上。

姜思之有孕,宋景行卻成了兩家人裏最緊張的那一個,甚至早早的就把自己常年忘在腦後的父母都給請回了府來。

離大夫和產婆先前估算的日子越來越近,宋景行便當起了甩手掌櫃,將朝堂上的時候一概推給了各個老臣,專心陪在小妻子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

空閑時手裏不是拿著醫術就是把玩著各種孩童的小物件。

姜思之這肚子倒是準時的很,就堪堪在大夫說的那日子發動了起來。

她是在黎明時分感覺到不對的,迷迷糊糊的總覺得身下的褥子濕濕熱熱的,緊接著肚子就一陣陣的痛,她知道自己這怕是要生了,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人,小聲的喚著他:“夫君?你醒醒,我怕是要生了。”

宋景行那會兒其實是睡著的,許是睡的淺,又許是腦子裏一直繃著這根兒弦,耳朵一聽到妻子的聲兒,下意識的整個人就從矮榻上跳了起來,趿著擺放在地上的鞋就出門喊人。

大夫、婆子這幾日是天天被宋景行叮囑著要時刻待命的,才聽見動靜就立馬從側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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