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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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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回到皇上面前稟告。

“朕要母子平安!”周煜命令道。

太醫應下後轉而回到床前,給淑尤施針,又去煎來催產藥給她服下,再讓人去把宮裏接生的婆子去叫來。

周煜被請到一遍的偏殿裏等著,耳邊盡是旁邊內殿裏穿來產婆的聲音還有淑尤痛苦的呻.吟。

“用力啊!娘娘!”產婆也是急的滿頭大汗,這貴妃的羊水早就破了,孩子也沒足月,再耽擱下去怕是要不好。

“啊!”緊接著周煜就聽見聲嘶力竭的一聲喊叫。

“啊!”這是幾個婆子的呼聲,竟像是帶著恐懼。

周煜拍案而起,走進內室,疾言厲色的沖屋裏的人問道:“怎麽樣了?”

可背對他而站的婆子們和太醫都支支吾吾的不說話。周煜像是察覺到什麽,橫眉瞪目,覆怒斥道:“快說!”

太醫和婆子這才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撲通一聲,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一個婆子的手裏正抱著什麽,她雙臂顫抖著伸手出,舌頭都打著哆嗦。

“皇上,娘娘誕下的是個死胎……”

☆、第 78 章

這夜的皇宮不平靜, 合歡殿裏的宮燈火燭更是燃盡至天明。

周煜看著那個全身青紫的男胎忽覺悲痛中來, 他勃然大怒,當即就要叫侍衛來砍殺殿中所有的太醫和婆子。

還好皇後及時趕到並攔了下來。她穿著一件素色常服,頭發只堪堪綰了個發髻, 沒戴任何發飾, 鬢角甚至有些淩亂,應當是在睡夢中被叫醒後就隨意收拾一番就直奔過來。

“聖上三思啊!”皇後帶著整殿的人跪在皇帝的面前,求他寬恕了眾人。

可周煜已經氣紅了眼,怒叱伏低的太醫道:“不是說胎像穩固嘛!那皇子怎會夭折!”

陳太醫是為貴妃安胎的太醫, 真要追究起來,他的責任是最大的。可能是自覺此回難逃一死,他的語氣悲涼無奈, 背脊卻挺的直直的。

“皇上!娘娘的胎像是穩固,可娘娘近一個月來天天憂思過度,茶飯不思,這母體羸弱, 肚子裏的孩子又怎能安生?微臣多次勸告娘娘要放寬心, 可效果甚微,長此以往縱使有再好的補藥無用啊!聖上!”

陳太醫此話說完, 一旁其他太醫也都壯著膽應和道,畢竟若是能保下陳太醫,那對他們自己也有益,如今此事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周煜扭頭看了看早已暈過去的淑尤, 她面容消瘦,眼底青黑一片,哪有還有什麽傾國傾城的美貌。

他又把矛頭轉向那接生的婆子,叫她來說。

被點名的婆子心裏也委實委屈的很,真是倒了血黴了才被喚來給這狐媚子接生,沒什麽好處撈著不說,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還得另說。

“皇上!娘娘雖然已孕七月,可這孩子到底是未足月的,娘娘虛弱用不上勁兒,這孩子憋的久了,奴婢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啊!求皇上明察!”

就在周煜還想駁斥這婆子時,已經許久不出殿門的太後郁氏竟也破天荒的來了。

見生母過來,周煜再惱火也得先壓下情緒給母後請安。郁氏繞過他先走到床榻邊看了淑尤一眼,再叫人把那死胎抱過來看了看。

郁氏穿戴整潔,坐在上首,替宮人太醫們發了話:“這女人生孩子本就兇險,當初王府裏也不是沒失過孩子,皇帝不能這般顧此失彼,叫別人寒了心。左右貴妃還年輕,好好將身子調養好,孩子總會再有的。”

魔怔了的心漸漸冷靜下來,周煜知道自己剛剛過於沖動了,許是最近精神太差,竟差點做出如此暴虐的事情。

母親和皇後說的都有道理,他不能置之不顧。罷了,許真是他和淑尤的子孫緣未到,左右人還在,就好了。

他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很疲憊,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他什麽都不願再說再想,只囑咐宮人太醫好好照顧貴妃的身子,就帶著李有才回了自己的太極殿去休息。

周煜心情低落的很,腳步走的也快,是以沒有註意到身後的兩個女人會心對視而笑的那一幕。

在皇後離開合歡殿的時候,淑尤也一直沒有醒來,她在走前又去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已經沒了氣息的孩子。

“倒是個有福氣的,只是這福氣太淺,可惜了。”

**

淑貴妃小產沒保住孩子的事情當日就傳遍宮中,還有當晚皇上勃然大怒差點血洗合歡殿直至被趕來的太後和皇後所勸下的事情。

流言蜚語總是傳得飛快,且是越傳越離譜,到了第二日夜間,京城裏什麽樣的風言風語都有,譬如那有說妖媚惑主的貴妃原是個狐貍精,在宮裏生了個半人半妖的嬰孩,叫聖上當場溺死於宮中的。

還有說貴妃水性楊花,與宮裏的侍衛私通,誕下孽種,被聖上發現,才叫聖上差點把整個合歡殿給砍盡滅口。

坊間傳聞大都離譜,且那些聽的起勁兒的也大都只是些市井粗婦,無知婦人是最喜茶前飯後的自覺拿捏著些皇室辛密津津樂道打發時間的。

稍許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會對此信以為真,謹慎些的人家甚至特意關起門來對府中人敲打一番,免的有些不知死活的也跟著瞎嚼舌頭丟了性命。

外頭的傳言滿天飛,可坐在龍椅上的周煜並不會知曉,他近日脾氣愈發的差,北疆還有一堆糟心的事兒,這又失了個皇子,沒有人會這般不要命的上趕著找死的。

而待在相府裏的姜思之卻是知道這些的。原本她也只是聽許嬤嬤在晨間提了那麽一句,說宮裏的貴妃摔了一跤小產了,孩子最後也沒有保住。

許嬤嬤是個聰明人,淑尤對他們相爺的心思別人不知道,可她還不清楚嘛。當初淑尤想著用孩子陷害他們夫人,現如今這孩子還當心沒留住,叫她看來,這就是報應不爽。

雖然淑尤從未與姜思之有過正面的沖突,但女人有時候就是敏感的可怕,她至始至終都覺得這淑貴妃對自己的丈夫是有心思的。

可如今自己已經是宋夫人了,淑尤也是榮冠恩寵的貴妃,她那點不堪入目的小心思在自己想來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了,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一般。

這一想明白後,姜思之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偶爾會鉆牛角尖的心生妒意。許嬤嬤那麽一提,她也就這麽一聽,只在聽的當時,為淑尤肚子裏的孩子感覺有那麽一點可惜罷了。

一定很痛吧。這是姜思之當時的想法。不過隨即她就被宋景行新為自己尋來的那對金鑲嵌明珠的蜻蜓簪吸引了註意力去。

約莫是皇帝失子痛心疾首而郁郁寡歡,這日宋景行下朝的早,回府後便帶著姜思之上街游玩。

宋景行對姜思之當真算是寵到骨子裏去的。第二日恰逢休沐,他便幹脆帶著人到了京郊一處別院裏住了下來,陪著小姑娘在雪地裏煮酒賞梅。

姜思之也算是個才高詠絮的女子,最喜這些風花雪月的美好事物。如今雖沒有下雪,可年下的積雪未化,鋪的這郊外漫天雪白,點著零星嫣紅,美不勝收。

宋景行叫人在屋外準備了一張矮榻,一方小幾,點著火爐。姜思之披著大襖,手裏抱著精致的暖爐。可即使是這樣,在更是寒冷的郊外,姜思之還是被凍紅了小小的鼻頭,怯生生的模樣叫人看的恨不得把她揉進胸膛好好疼愛一番。

他對著小姑娘招招手,待她走近到面前,一把把人撈進自己懷裏,叫她背對著自己好摟著小妻子嬌軟的身子汲取她發間的馨香。

“冷不冷?”埋在她的發間,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濕熱的鼻息從發絲中漏出,叫姜思之覺得癢的心裏去一般。

“你抱著我就沒那麽冷了。”她的聲兒軟糯甜膩,宋景行是百聽不厭。

如今姜思之已經不似從前那般害羞,對丈夫的信手拈來的情話偶爾也會回應一兩句。

宋景行探手取著方幾上溫熱著的酒壺,滿上一小小一杯,捏在手中。

“喝上兩口,身子就熱起來了。”他道。

姜思之雖不常飲酒,但如今坐在屋外也的確是冷的,她看著不大的酒杯遂點頭就想伸手拿來飲下。

可宋景行卻壞心的躲開了那只細白的手腕,高舉著酒杯,眸光流轉熠熠生輝的盯著她道:“我餵你。”

即使已經每日相見,但這樣的宋景行雋美如玉,別樣風情的雅人深致,叫她同樣沈迷其中。

姜思之還迷失在那雙星眸裏,唇上卻感到冰涼柔軟的觸碰,她的齒關被撬開,同那條溫熱的大舌一起探進來的還有辛辣的酒液。

他的唇是涼涼的,可口中的卻是熱辣的,刺激的姜思之直覺頭暈眼花。這才僅一小口酒,她卻覺得自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宋景行的舌頭緊緊與她糾纏,原本摟著她的大手早已熟門熟路的從她的衣衫裏探了進去在細滑的肌膚上肆意游走。

姜思之的腦袋混沌的很,但在她感覺到原本吊在頸間的細繩瞬間松懈的時候,本能的警惕心叫她的意識又清明了起來。

她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那雙不老實的大手,“你別鬧,這青天白日的,莫要亂來。”

況且還是在這冰天雪地的屋外,這怎麽可以呢。她急的不行,厲聲阻止他,卻不知自己早已意.亂.情.迷,嬌喘著說出來的推阻的話語只叫人聽的更是渾身燥熱。

宋景行雖然有心繼續,可這外面委實寒冷,他生怕小姑娘著涼,只能憋著火歇了這份心思。

他趴在她肩頭,像只沒有得到肉骨頭的大狗一般可憐兮兮的瞅著她的姣好的側臉,用指尖戳了戳她臉上的軟肉,忿忿不平的說道:“晚上再收拾你,小妖精。”

郊外比城裏要更冷一些,雖然宋景行特意向皇帝告假兩天想帶著小妻子多玩兩天,可到底還是擔心她身子嬌氣,第二天下午等她終是在床上休息夠緩過勁兒來後,便帶著她回到了府中。

等二人回府,府內小廝就來報說白日裏將軍夫人曾送拜帖過來想來看望夫人。可宋景行離府前曾交待說要後日才回,是以管家就叫人去給將軍府送了回信去。

前不久姜思之其實才回將軍府住過一日,她有些想不通母親是有何事要找自己。

“左右我還有兩日的旬休,明日我陪你回去一趟便是。”宋景行提議道。

翌日一早,宋景行便帶著小妻子回了娘家,鐘氏確有正事要同女兒說,見女兒回來,也顧不上招呼女婿,叫人給他備了茶點就把女兒帶去了後院。

姜正則原先正在書房想著事情,聽下人說女兒女婿來了,就叫人也去把宋景行給叫來了書房。

姜正則夫婦事先私下並沒有通過氣,可實際上二人與兩個孩子說道的卻是同一件事情。

“京中卻有異動,我這邊沒查出來是誰所為,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針對你 ,你自己小心。”姜正則告誡他道。

京中的流言蜚語皇帝聽不到,可他卻是知道的,雖然他也知道這流言荒謬可笑,可他到底心思縝密,還是察覺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流言中有傳貴妃腹中之子並非龍裔,這流言本是傳貴妃與侍衛私通。可若是有有心人故意忽略了與侍衛私通那半句話呢。

淑尤進宮前被收養於宋家的事情不是秘密,姜正則在聽到這條流言時的第一個念頭就聯想到了宋景行的身上。

既然有可能牽扯到宋景行,姜正則就不可能對此事置之不理,他叫人去細查,果然發現了這市井傳聞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

只是時間不夠,對方也的確做得幹凈,姜正則最終也沒能查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宋景行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但他還是決定先按兵不動,因為他如今也吃不準這散布消息的人究竟是劍指他宋景行,還是只是單純的想弄死宮裏的淑尤。

再說回宮裏,淑尤小產後昏睡了一整日才醒來,在意識清明後的下一刻,她就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觸及自己平坦的肚子,她的語音不住的顫抖。

“紅一,我的孩子呢?”

紅一見主子面色青白,雙眼凹陷,心裏也難受的緊。

“娘娘,孩子還會有的。”即使再於心不忍,紅一還是選擇告訴了她事實,畢竟這件事情是瞞不了的。

紅一說的那麽明白,淑尤怎會聽不懂呢。可在她聽完話後,並沒有似紅一預料中那邊悲痛,更沒有任何歇斯底裏的行徑。

她雙眼空洞的盯著頭頂的床帳,然後微闔起眼,動了動雙唇,未吐一字。

傷心嗎?淑尤。她在心裏問自己。

她不知道。她又在心裏回答。

淑尤小產後,皇帝只在每日下朝後來合歡殿看一看淑尤,那個時間,淑尤大部分都正睡著,不管是真睡還是假睡。

周煜也不久留,往往只在她床邊站上一刻鐘,再向她身邊的宮人例行詢問了下她每日的狀況便走了。

這幾日晚上,他不是留在太極殿批折子就是去皇後的鳳棲宮裏休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害怕看見淑尤,但他確實是不想看她那雙眸子。

“聖上今日可去看過妹妹?”皇後正替皇帝更衣,順嘴提了一句。

周煜頷首,展開雙臂配合著皇後替他穿上寢衣,然後坐在床榻。鄭氏並未跟著上榻,反倒是坐在妝奩前拿著篦子通發。

“也快小一個月了吧,等她身子恢覆好,聖上夜裏還是去合歡殿歇息吧。才失了孩子,心裏必定難過的很。”

周煜垂首,盯著自己的大腳半餉才回了一句:“朕心裏也難受。”

皇後手中動作未停,又梳了一會兒後才放下篦子,坐到皇帝身側柔聲說道:“難受也是人之常情的,但這事只是個意外,皇上莫要太過傷心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語氣都淡了些,覆又自言自語般說道:“委實作孽,之前一直聽太醫們說這胎是坐穩了的。可沒想到……唉……”

這不是周煜的第一個孩子,他知道快七月的胎是極其穩當的。突然,以前在合歡殿裏一些零星的片段在腦中一閃而過,他雙眼瞇起,迸出危險的光芒。

這,當真只是個意外嗎?

☆、第 79 章(捉蟲)

淑尤的身子將養了一個多月總算是恢覆如初。就在眾人都以為她已經被帝王厭棄時, 周煜在這天晚上就來到了合歡殿。

這一個月許是在皇後宮裏休息的好, 他的脾氣也不似先前那般暴戾,對待淑尤的態度依舊跟往常一般溫柔,而淑尤也一樣的對他低眉順眼, 仿佛之前一個月的冷漠都是兩人的錯覺一般。

“聖上喝茶嗎?”淑尤叫紅一把茶具都擺了出來, 跪坐在翹頭案前煎茶。手中動作流暢,小鍋中翻滾這茶湯。

周煜看著這個熟悉的場景,心裏有些恍惚。

“聖上可要飲上一杯?之前日日煮茶,許久不做了, 也不知有沒有手生。”淑尤將茶擱在桌上。

周煜矮下身,端起茶盞摩挲在手中,盯著深色的茶湯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聖上?怎麽不吃茶?”淑尤見他遲遲不喝, 詢問道。

周煜回神,抿了一口茶。這茶的味道還跟之前的一樣,他又抿了一大口,直至茶盞見底。

淑尤見他飲盡茶水, 就開始親自收拾起茶具來。

“尤尤自己不喝一杯?”周煜問她, 之前她有孕不能喝茶,可如今……

淑尤手下動作一頓, 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妾的身子還未好全,白日裏還吃著太醫開的方子,飲不得這些。”

周煜從她身後環住她,他的胸膛緊貼著她消瘦的背脊:“太醫跟朕說你的身子已經無礙了,那些都是補藥罷了。”

淑尤的手蓋上他的手背, 冰涼的手覆上溫熱的大掌,手心汲取著他的溫度,心底卻依舊寒涼一片。

“聖上再讓妾緩兩日可好?”大病初愈的淑尤絲毫不見醉消紅減的樣子,反倒是有些別樣的病態之美。

周煜對這樣的美貌無法抗拒,可他也同樣沒有辦法拒絕她的要求,他稍作一想,最終還是點了頭。

“那朕就過兩日再來看你。”他幹脆的站起身,沒久留就回了自己的太極殿。

淑尤見他竟真的就怎麽走了,自己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還保持著在翹頭案前跪坐的姿勢沒有移動半分。她的貝齒緊咬著下唇,柳眉微斂,顯然也是對皇帝的舉動十分的不解。

“娘娘,這樣會不會惹惱了皇上?”紅一心裏多少有些擔心,皇上本來就已經有近一個月沒來了,這好不容易才過來,又被娘娘給推據。

淑尤沒有立刻回答紅一的這個問題,顯然,她自己也在懷疑周煜是不是真的有些厭棄她了,指尖摳弄著手心,刺痛感讓她的腦袋清醒。直到口中彌漫開鐵銹的腥味,她才終於松開自己嫣紅的下唇。

“你明日就叫人去把藥備下吧。”最後,淑尤對紅一囑咐了一句。

合歡殿裏的人原本都憂心忡忡的,生怕原本盛寵的貴妃從此就一蹶不起,不過周煜對淑尤還是用情極深的。雖然前夜說著要過幾天來,可第二日還是在傍晚就又去了合歡殿裏陪淑尤用膳。

用完飯食後,淑尤又似往常那般給他煮茶,周煜喝上兩杯,同她耳鬢廝磨一會兒,也沒提要留下來的事情,只囑咐她早點歇息,就又回了自己的太極殿裏去休息。

皇帝既然不說要留下來,淑尤自然也不會去主動留他,乖巧的替他穿上裘皮大襖目送他走出合歡殿。

皇帝不再留宿合歡殿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這才沒幾天,宮裏宮外就傳了個遍。所有人都在猜測,在觀望。你說著淑貴妃被厭棄了吧,可皇上還依舊每日風雨不動的去陪她用膳。可你說她得寵吧,她身子早已大好,皇上卻也從不留宿。

有些人打聽到皇上這些日子總是歇在太極殿裏,心裏不免生出些想法來。一些家裏有適齡姑娘的大臣們又開始找人旁敲側擊的暗示皇上該選些新人進宮好為皇室開枝散葉。

周煜雖不似以前那般駁斥回去,只是照例是不接這話茬。可帝王的沈默落在別人眼中卻成了只是顧忌貴妃失子不久而不好明言的表現。

於是有些人便大著膽子準備鋌而走險一次。這就像是一場機會難得的賭局,有些人膽大,有些人膽小,人人都可以來下一註,只要你承擔的起最後的輸贏即可。

有些人自以為尋了個委托的辦法,托了關系花了錢,把自己的人調去了太極殿裏做事,想得個近水樓臺的優勢。

還有一些人說她膽大包天也不為過,比如先前一直便和淑尤極為不對付的涼妃,就是抱著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去搏上一搏。

涼妃自去年在太後的壽宴上幫過太後之後,日子在宮裏就愈發的艱難,幾乎都算的上是被打入冷宮一般。還好太後忌憚她說出真相,明裏暗裏還幫襯著點,不然涼妃的日子過得更是淒苦。

也就是因為日子過得不順心,在她得知皇上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留宿淑尤的合歡殿後才會忍不住的心生直接爬床的想法。

左右日子已經過得生不如死了,還不如賭上一把,她就不信這日子再差還能比現在更糟了去。

不過顯然涼妃失寵太久,身邊也早已沒有得力的心腹,是以對皇上如今的狀況打聽的不夠仔細。約莫是她的人都沒有告訴過她,如今的皇上脾氣暴戾,性情大變,早已經不是她涼妃記憶中的那般樣子了。

她拿出了自己宮裏所有的值錢的東西,才買通了太極殿裏換班時候的幾個宮人,扮成宮女的樣子偷摸著混了進去。她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個幹凈,只留下了小衣和褻褲,躲在明黃的鍛面龍紋被中,等待著皇上的來臨。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聖上了,可聖上的樣子她記得清楚的很,是以在皇帝一把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的時候,她一眼望去,看見那個面容微微凹陷,面色泛黃,額發高挑稀疏的人時,竟然楞楞的回不過神來就這樣呆坐在龍床上。

她被聖上的樣子嚇住了,不是因為聖上眼中的暴怒,而是聖上這般憔悴的樣子,她不禁疑惑這半年聖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段時間周煜面前多了許多的女人再他眼前晃來晃去,還有那些明裏暗裏想把自己府裏的姑娘往他後宮裏塞的。他不傻,當然明白這些人在打什麽主意,只是姜修能已經北上四個個多月了,可那邊的情況依舊沒有什麽好轉,而淑尤這邊又……

他心裏煩躁,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而且最近他的精神狀況又開始差了起來,心裏頭總是有股無名的火往上竄,他自己也察覺到問題,是以都盡力的在控制著自己的脾氣,以免一發不可收拾。

可當他這夜從合歡殿裏出來後回到太極殿,看到自己床上的紗幔放下,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塊時,怒不可遏的就過去一把掀開被子就把人從床上給拽了下來。

雖然早猜到這床上是什麽情況,可當真看到自己的被子裏藏著一個人,周煜的心裏還是覺得後怕的很!這幸好是一個只是想爬床的女人,倘若這是一個想取他性命的人呢?

周煜勃然大怒,把太極殿裏的宮人都喊了進來,也不顧此時正跪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衣不蔽體、瑟瑟發抖的女人。

等宮人內侍都低著頭在地上跪成一片後,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地上那個看著有些眼熟的女人,戟指怒目道:“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上這床?!”

涼妃早已經被嚇得不清,她怎麽也不會想到皇上竟然會叫了那麽多人進來,也不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看著面前陌生的怒氣沖天的帝王,涼妃心裏涼成一片,把頭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討饒:“皇上!妾只是太思念皇上!還請皇上饒命啊!”

周煜的眼裏泛著寒光,看著地上黑壓壓的腦袋,咄嗟叱咤道:“誰把她放進來的?!說!!!”

跪著的宮人們皆是瑟縮著腦袋,卻無一人站出來。

周煜失去了最後的耐心,直接揮手將貼身的侍衛喊了進來,以眼神指著地上的女人冷冷說道:“砍了她的腦袋。”

兩名侍衛領命,上去就要拖走地上早已將腦袋磕的血肉模糊的涼妃。她一邊磕頭一邊大喊著“聖上饒命”聲音淒慘無比。

“慢著。”

侍衛剛將人用力拖了起來,就聽見皇帝出言制止他們。涼妃更是激動的擡起頭,不可置信的以感激的目光看著皇上,以為皇上改變了主意要繞自己一死。

在今日之前,涼妃還道世上只怕不會有比她先前更慘的日子了。她沒想錯,因為她至死都沒想到,自己活著的日子就在今夜到頭了。

額上滴落的血糊了她一只眼睛的視線,可另一只眼睛卻清清楚楚的看著那個黑臉的帝王是如何用面帶煞意的表情,冷冷的說出了一句要她性命的話。

“不用拖出去,就在這裏,砍了她。”

☆、第 80 章

帝王一怒, 伏屍千裏。這一夜的太極殿裏砍了多少人的腦袋沒有人真正知道。待到天明時分, 太極殿的地面上的血跡早已經被人洗刷幹凈,只有空氣中濃郁的腥味一直刺激著每個人的鼻息,叫人不敢忘記昨夜那個向來溫潤的帝王是怎樣如同一個從地底裏爬出來的煞神一般殺紅了眼。

周煜今日沒有去上朝, 他歪坐在自己書房的龍椅上, 一手扶額,面容仿佛一夕間蒼老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一般。

他不敢去回憶昨夜的自己,那個魔怔了般的自己。怎麽就會讓人去砍殺大殿裏那些烏泱泱的人,又怎會在最後竟奪下宮衛手裏的刀親自動手。

一刀又一刀, 他的手裏都是刀刃上流下來的溫熱的血。耳邊全是那些人的慘叫縈繞不散。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樣一雙滿是殺戮的雙手,正在微微震顫, 指間的黏膩感仿佛從未洗去。雙手合十用力握著,拼了命的想扼制顫栗的越發厲害的手,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啊!”

他雙手按住面前的桌案用力一掀,桌案傾翻, 案面上的東西悉數摔落一地。

李有才聽見動靜趕緊跑了進來, 看見皇上正蹲在龍椅前,身子緊縮成一團, 雙肩顫動,嘴裏正喃喃自語著,就好像昨夜臨死前的涼妃一般……

李有才的心底升起了一種無名的恐懼,貫徹他全身,涼的他徹頭徹尾。

“皇上?皇上您可還好?是否要先去休息一下?”李有才的聲音十分輕, 生怕刺激到了他。

周煜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振的他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他一扶住身旁的龍椅,一手扶住自己的膝蓋,有些吃力的站了起來,身子還前後趔趄了兩步才算是站穩。

“我要你去找的人呢?可找到了?”周煜不想休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故每況愈下,他莫名的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旦休息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他害怕,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昨夜太極殿裏那些被自己砍了腦袋的人來找自己索命。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有許多問題想要得到答案。

李有才稍頓一下才反應過來皇上說的是誰,他用指腹捏著袖口擦了擦額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將腦袋垂的更低了些不去看那帝王的面色,回答說道:“找到了,已經叫人關在了暗牢,皇上想怎麽處置?”

周煜撣了撣衣袍,挺直了背脊面向著大門而站,指腹摩挲著玉扳指,外頭的日光投過窗戶打在他的臉上,他瞇了瞇眼睛,等適應了過後覆又睜開,眼底翻湧著的情緒意味不明。

“走,朕要親自去看看。”

這是他的決定,他越過李有才,雙手抓住門框,像是握住千斤巨石一般將門用力打開,門外的陽光燦爛熱烈,灑滿他全身,照的他衣袍上的金線紋繡飛龍熠熠生輝。可他不知,他也感覺不到陽光的一絲溫度,只有那寒風,一陣陣的,刺的他的臉隱隱作痛。

晚上,淑尤坐在圓桌邊等著。往常這時候聖上早就過來了,可今日已經遲了玩個時辰了都不見人來。昨夜太極殿發生的事情淑尤大概也清楚,聽說是涼妃爬床引了帝怒,且叫皇帝氣的連今日早朝都沒上。

“娘娘,可還要繼續等著?”菜食已經熱了好幾遍了,紅一擔心主子餓著,出言詢問道。

淑尤搖了搖頭,有些有些憂慮的朝門口張望著,“再等等吧,要是皇上不過來,定會叫人來知會一聲的,怕是有事耽擱了。”

紅一頷首,準備叫小廚房繼續把菜熱著。

“紅一,外頭可是變天了,怎的這般涼?”淑尤一只手扶上手臂,瑟縮了一下肩膀。

紅一探著腦袋看了看外頭的天,確是有些陰沈,京城裏已經許久沒有下過雨了,看遠處翻滾的大片濃雲,竟像是要落雨的樣子。

她朝外頭喚了一聲,叫人去把火爐裏的銀絲碳點上端到食案邊上。

“娘娘,晚上怕是要下雨,奴婢給您點上炭火,您身子還虛,是以會覺得涼了些。”

淑尤有些魂不守舍的,總覺得自自己小產後一切都變了,她摸不透、也抓不到,心底不安的很。

她翹著小指,揉了揉一邊的額角,又向紅一問道:“陳太醫怎樣了?你可有將他們一家子給安排好?”

淑尤醒來後就沒有再見過陳太醫,近兩個月來自己的身子一直都是太醫令史太醫在調養著。她聽紅一說陳太醫當夜差點就叫聖上斬殺了去,好在有皇後和太後過來替他保下一命。

不過死罪難免,活罪難逃,聖上雖信了他們所言的淑尤體弱且思慮過多這套說辭,可到底還是遷怒到了陳太醫身上,將他打了一頓板子趕出了宮去。

紅一沒想到主子如今自己都這般處境了竟然還有空惦記著那個太醫,心下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如實回答了她:“奴婢給他找了大夫治傷,也給了他一家足夠的銀錢,想來他們如今也已經離開了京城,日子總該是能過下去的。”

淑尤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這就好,這就好……說起來,總是我連累了他……”她喃喃細語,聲音縹緲不清。

“尤尤這是連累了誰?”一記響亮又卻顯低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驚的殿中的淑尤和紅一都一個激靈。

淑尤一擡頭就看見周煜大步跨入殿中,下意識的就看向紅一與門口守門的宮人,她面色慌張,叫一直盯著她的周煜將其盡收眼底。

淑尤不知道周煜什麽時候過來的,也不清楚自己剛剛和紅一說的話究竟被她聽去了多少,努力按捺住自己那個撲通亂跳的心,她將手藏進袖中緊握著手心逼自己冷靜下來。又在腦中飛快的回憶自己方才說過的話,過了一遍發現自己也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才算隱隱松了一口氣。

她對著皇帝綻而一笑,踩著蓮步走近到他身前,欠了欠身子行禮,風姿綽約,仙姿玉色。

“皇上進來怎麽都不叫人通報一聲?”他來的突然,她殿裏的宮人竟然沒有通報一聲,那定是皇帝授意的,淑尤猜不到他這樣做的用意,幹脆大方的問他。

周煜目光如炬,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松動,嘴角卻彎著弧度笑道:“朕今日來的晚,想看看真的尤尤可有等朕用膳,還是偷摸著自己先吃了。”

“妾怎麽會先吃,菜一直在小廚房裏熱著呢,可是現在叫他們去端來?”淑尤笑的愈發輕快,將手從袖中伸出,勾著他的食指拉著他坐到桌前。

周煜任她這般牽著自己坐下,直到飯菜上齊,兩人安靜的吃完後,他才重提了之前的問題:“尤尤還未回答朕,先前你說的連累是何意。”

淑尤怎會想到都這會兒了他竟然還會記得這件事情,可見他剛才定是聽見了什麽。這樣一想,她反而不敢有什麽隱瞞,露出些哀傷的神色,看著自己的嫣紅的指尖,“妾只是想起陳太醫,便隨口問了紅一幾句,孩子沒了其實也是我自己的原因,倒害人家陳太醫丟了官職,妾的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周煜的眼神忽暗忽明,莫測難辨其意,可淑尤並未註意到。他似是信了她的這般說辭,摟她到自己懷裏,將她的腦袋貼著自己的胸口,大手撫至她的後頸,指尖在她脖子上細膩軟滑的肌膚上來回輕撫。

“尤尤真是善良。”他的雙唇貼著她小巧的耳垂,輕籲出這樣一句話來,“尤尤,今夜朕可否留下?”

懷中的人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他感覺到了,隨後他又感覺到她的那雙手纏上了自己的腰背,像是水蛇一般,將自己箍的緊緊的。

淑尤扭動身子,跨坐在他的腿上,擡起脖子,將自己的紅唇貼上他的,在他的唇上碾動,柔聲說道:“妾很想皇上。”

這樣的主動的淑尤,這樣呢喃繾綣的情話如同烈酒一般叫他上頭暈眩,他雙手托著她的臀,一把將人擡起,毫不憐惜的將人扔至床榻上,隨即覆了上去,一手扯著身下人身上繁覆的宮裝,一手放下床架上的紗帳,將一室旖旎束於小小的一方天地。

外頭的雨瞬間傾盆而下,暴雨如註,敲打著金瓦朱墻,嘩啦嘩啦的似要與帳間交纏的喘.息聲一較高低一般。

屋內的動作終於漸漸輕了下來,可外面的雨勢卻不見小。

周煜摟著人,也不讓她起身,似是疲憊不堪,在她耳邊輕道:“莫要洗了,再給朕懷一個吧。”

感覺到身邊的人力氣不支終於沈沈的睡去,淑尤睜著眼盯著頂帳,沒有回答這句其實並不需要答案的問句。

三更天的梆子聲響起,在大雨的掩蓋下聽起來模糊不清。淑尤睜開假寐的眼睛,靜等著另一個聲音的出現。

一道白光閃起,透過了進來,雷鳴聲緊接而來。床上的人斂眉,側著腦袋觀察著身旁的人,確定他沒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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