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太深了，陸笙一時半會兒只餘有喘氣的份兒。

她死機了。

陸笙如一臺年久失修的電腦一般，石化於當場，只知道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笑得愈發得意的璟辭。

“……呼……呼……璟辭……”

終於，近十分鐘過去了，她才吶吶開口。

“怎麽了呀？”璟辭一臉的求知好學。

“我們這樣……不對吧？”陸笙像是那種只有嘴巴會動的劣質玩偶，只能一個一個字地往外蹦。

“嗯？有什麽不對嗎？”

“我們……我們都是女孩子啊……”陸笙道。

“嗯？有誰規定過，女孩子和女孩子不能接吻嗎？”璟辭仍是一派懵懂天真。

“也不是啦……”說不上來為什麽，可陸笙就是覺得，“和璟辭接吻”，是一件不對的事。

但顯然，璟辭並沒有太將此當一回事兒。她伸出修長的手指，體貼地替她拭去唇角晶亮的口水，好聲好氣地商量著，“笙兒，那如果我是個男人，是不是就可以同你接吻了？”她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帶著一股子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強精神。

“當然不是了！”聽著璟辭如此荒謬的結論，陸笙驚慌地大叫一聲，不斷用力拍著璟辭的肩膀，推阻著她想要從料理臺上下去，“璟辭，你快讓我下來！我的蛋！我的蛋焦了！！”

經陸笙的提醒，璟辭才後知後覺地聳了聳鼻子，猛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啊！完了，我忘了！”

她慌忙地將陸笙從料理臺上抱了下來，兩人手忙腳亂地試圖搶救那顆本來應該稱作為“荷包蛋”的食物……

現下，它恐怕只能被稱作“焦炭”了吧。

陸笙暗暗定下決心，明天就讓璟辭這個麻煩精搬走！！！

————

只是，明日覆明日，明日何其多。

等陸笙回過神來的時候，璟辭這個動不動就說胡話的賴皮家夥，已經在她小小的公寓裏住上了半個月了。

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讓璟辭搬走，只是，每當陸笙透露出一絲諸如此類的念頭的時候，璟辭總是皺著她那張如花的臉蛋，委屈巴巴地說：“笙兒，你不要我了嗎？”

陸笙向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原先真想硬下來的心腸，也在璟辭這撒嬌之間，化為繞指柔。

“……好啦，那你再住一天吧……就一天哦，你明天就給我搬走！”

可惜，如上文所述，“明日覆明日，明日何其多”。十多天過去了，璟辭還是沒能等到那個不知道具體是指哪一日的、需要她搬走的“明天”。

雖然……雖然，陸笙也不是討厭璟辭就是了。

說實在話，璟辭這個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家夥，總是讓陸笙不禁懷疑，她這二十來年的人生都是怎麽過來的，有時候，竟連一些小學生都懂得的生活常識都不曾掌握？

譬如說，作為一個生活在信息時代的人，璟辭竟不知道如何使用電腦。她的手機倒是最新款的，但她也只會最基礎的打電話、發短信的功能——這一點，時不時讓陸笙吐槽說，她還不如去買個老人機，性價比還高一些。

除此之外，最讓陸笙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璟辭竟然沒有買了東西要付錢的概念！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陸笙帶著璟辭去了趟附近的大型商場，采購需要的生活用品。璟辭特別喜歡吃雞肉，當陸笙正在熟食鋪前認真地替她挑選著燒雞的時候，璟辭已經拿著一個還貼著標簽的、紅通通的蘋果，走到陸笙的身邊，一邊猛地將臉貼到上櫃臺，瞧著裏面琳瑯滿目的熟食品種，一邊“啊嗚”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蘋果，嚷嚷道，“笙兒笙兒！我喜歡那個，藤椒味的！”

於是乎，陸笙被迫在超市店員驚恐不已的目光中，拉著璟辭一遍一遍地鞠躬道歉，承諾著“我們一定會付錢！我們一定會付錢的！”，才得以安全地離開了超市。

直到回到了陸笙的公寓，璟辭還覺得十分委屈——“笙兒，你為什麽一路上又不跟我講話了呀？”

陸笙無奈地扶了扶額頭，氣急敗壞道，“璟辭，就算你想吃霸王餐……好吧，是吃霸王‘果’。可這超市裏的水果你不嫌臟啊，總得洗一洗再吃吧？！”

“洗一洗？為什麽？”誰料，璟辭反而被她說懵了，“可是我在家的時候，都是從樹上摘了就吃的啊。你看，我這不是身強體壯的嘛？”說著，璟辭還頗為得意地原地轉了個圈兒，像陸笙展示著自己的身形。

陸笙越聽越不對勁，蹙著眉頭問道，“璟辭，你老家在哪兒啊？”

“在青丘山上啊。”

“青丘山”是什麽山？

陸笙沒聽說過，就只當那是一座偏遠地區的小山坡罷了，只有當地人才會知曉它的名字吧。想通了這一點，她不由拍了拍璟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璟辭，這裏呢，是城市，和你老家的山上不一樣哈。我們城市裏呢，灰塵多，汙染重，水果都是要好好洗一洗後才能吃的。”

說這話的陸笙只覺得自己像是個幼兒園的阿姨一般，居然對著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美艷女子講著生活小常識……

雖然，璟辭在很多匪夷所思的方面都表現得像一個“白癡”一樣，可是，陸笙這麽久以來，都不舍得趕她走的原因，便只有一個——

那就是，璟辭，是真心對她好。

璟辭對她的喜愛似乎從不加掩飾。她喜歡抱著陸笙，軟糯的身子牢牢地貼在她身上，火熱的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一聲聲親昵地喊著她“笙兒”。原本，陸笙是想讓璟辭睡沙發的，可是，往覆幾次，每當陸笙在清晨覺得自己手腳都被一個溫熱的身體纏住的時候，她已不得不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心想，果然，區區一道木門，是攔不住璟辭這個會溜門撬鎖的不速之客的……

可璟辭像是沒有意識到陸笙諸如此類的心理活動一般，每次都會開開心心地將腦袋從陸笙的胸口擡起，笑完了一雙長眼，“笙兒，早上好呀。”

那一個明晃晃的笑容，直看得陸笙恍神了片刻，竟立馬又將她半夜爬上自己床的事拋之腦後了。

漸漸地，陸笙也懶得去鎖門了，幹脆讓璟辭先上床，替她將冬日裏的被窩溫熱。明知自己不過是個“人形暖爐”，璟辭卻依舊答應得十分爽快。洗完澡後的璟辭總是會興致勃勃地滾上了陸笙的床，仿佛她的床上有什麽魔力一般，吸引著他一次一次地往上撲。

除此之外，璟辭還是個極為耐心的人。她明明不擅長烹飪，卻依舊學會了上網找食譜，再依樣畫葫蘆地廚房裏搗鼓老半天，等著陸笙下課回家——雖然說，大多數時候，等待陸笙的，不過又是一鍋早已看不出原材料是什麽的“黑粑粑”罷了。

每次讓璟辭試著烹飪的結果，不過就是陸笙不得不多花了一個小時去洗碗、洗鍋、準備新的食材罷了……

每當這樣的夜裏，璟辭總會用手腳牢牢地纏住陸笙，抽抽噎噎地說：“笙兒，我是不是很笨啊，連給你做菜都不會……”

面對著如此梨花帶雨的一張臉，陸笙還能苛責她什麽呢？她只好再三安慰道，沒有，沒有，璟辭你很聰明的。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智商超群，璟辭偷偷拿了陸笙放在書房裏的過期的教科書，逐字逐句地自學了油畫史，努力想要靠近她的興趣愛好。陸笙一回到家後，她便央著陸笙考自己有關美術的各類知識，如果答對了，璟辭就會閉上眼睛，撅起小嘴，一臉期待。

“笙兒，獎勵我一下吧。”

“笙兒，親這裏，就一下！”

不過，說來也奇怪，陸笙作為一個堅定地異性戀，對於“親吻璟辭”這件事，也從最開始的扭捏不適，漸漸地把它當做了和吃飯、睡覺一樣稀松平常的事情——總是在夜裏，她寬慰自己說，不能以貌取人，璟辭雖說長得美艷，但心底裏到底還是來自山裏的淳樸姑娘，或許，在他們那個信息滯後的家鄉，人與人之間，確實是通過親吻、擁抱來表現親昵的呢？

況且，璟辭說，她從小沒有媽媽，便更加缺乏與女性相處得經驗了。

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陸笙倒是頗為驚訝，“你也沒有媽媽嗎？”

“‘也’？”璟辭蹙了蹙眉頭。

“是啊。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出車禍去世了，那時候我才十一二歲吧？”陸笙說。

“哦，這樣啊……”璟辭閉上了眼睛，似是在掩蓋著其中驟然翻湧的不知名情緒，“我媽媽她……我媽媽她是因為生我難產而死的。我小時候不懂事，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覺得，我就是那個害死媽媽的兇手。”

“……對不起。”不知不覺間，氣氛不免有些凝重。陸笙有些猶豫著開口了，“璟辭，我是不是不該提起這些事？”

璟辭搖了搖頭，“沒關系的，都已經過去了。”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麽趣事兒一般，唇角莫名攢起一抹笑意，“不過，說來好笑，我當年第一次知道我母親去世的真相的時候，一時接受不了，還離家出走了呢。”

“誒？！”陸笙突然驚喜地叫了一聲，“這麽巧啊，我也離家出走過誒！”

那是在陸笙的媽媽剛剛去世不到一個星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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