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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鼠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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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汽車的窗口看出去,遠遠的青山疊翠,雲朵像是厚軟的被褥一般大片大片地鋪陳於藍天之上。

將手伸出窗外,伸向太陽的方向,陽光卻像是毫無阻隔一般,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臉上。

她閉上眼睛,世界便消失了,只剩下了眼皮上紅通通的混沌燠熱一片。不見蜻蜓低低地盤旋於池塘之上,只餘有耳邊不停傳來如空襲一般的喧鬧蟬鳴聲。

“騫夏——騫夏——”

終於,從如交響樂一般鳴奏的自然間,竄出了一個頗為不和諧的音符——是一直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轉過頭來,叫著坐在後座的女孩兒的名字。

聽到呼喊聲,騫夏才將緊閉的雙眼睜開,乖巧地應道,“誒,陳叔叔,你說。”

被騫夏叫做“陳叔叔”的陳喆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彪形漢子,穿著款式最為普通的白色背心,下巴上還蓄著濃密的胡須。模樣邋遢的他從後視鏡裏看著穿著白色無袖連衣裙的纖細女孩兒,用長輩的語氣樂呵呵地笑著道,“小夏啊,把手伸進來吧,怪危險的。”

“哦,好的。”騫夏聞言,將手縮回自己身側,平順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窗外瞟去,“陳叔叔,還有多久到啊?”

陳喆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撐在開啟的車窗上,探出半個身子,視線向四周環視了一圈,看著不斷向後倒退的風景,模棱兩可地說道,“唔……看這勢頭,也快到了吧?怎麽,小夏你沒有來過外婆家嗎?”

“沒有呢。”騫夏誠實地點頭,目光好奇地看著沿路的風光。

她媽媽和家裏的關系似乎不是很好,而她的外婆又住在中國的最北端——黑龍江省,與騫夏所在的溫暖沿海城市相距甚遠,自然也就沒什麽探親的機會了。而這一次,恰逢考上高中的騫夏迎來了一個格外漫長的暑假,而她身為考古工作者的父母又不巧同時接到了科考任務,說是在我國的西南地區,當地村民在耕作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未定時期的古代大墓。這個項目聽起來就格外舉足輕重,而作為一線考古人員的騫夏的父母,目測沒個一兩個月是回不家了。

多方權衡之下,媽媽仔細詢問了騫夏的意見後,便托了正好要去黑龍江的老朋友陳喆,讓他帶上她十五歲的女兒一起,去娘家避避暑,順便過一個新鮮的暑假。

騫夏對上一輩的故事不甚熟悉,自然也不會知道外婆與媽媽之間的矛盾為何。她只是擔心,既然她的外婆與自己的母親並不親近,那麽,對於這個突然來投奔的小外孫女兒,會不會也心生嫌隙呢?

只是,這樣的顧慮在騫夏正式見到她的外婆後,便被打消了。

陳喆的白色小貨車平穩地停在一棟形式古舊的小樓前。騫夏不敢太麻煩這位非親非故的陳叔叔,便主動拉開車門,輕巧地從車上跳了下來,想要自行從後備箱裏拿出屬於自己的行李箱。

可當她的雙腳剛剛沾到黑色的土地,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老邁卻親切的聲音——

“你是……小夏嗎?”

騫夏微微一楞,趕忙轉過頭去,就看見一位頭發已是花白、卻看起來精神依舊瞿爍的老太太穿著一身素凈的短袖襯衫,站在她身後,瞇瞇笑著沖他招手,“小夏?是小夏吧,一路上辛苦了,都長這麽大啦?快走過來讓外婆看看。”

騫夏微張著嘴,用呆滯的目光轉頭尋求著已經跟著下車了的陳喆的意見。陳喆微微推了推她的背部,聲音帶著掩蓋不住的笑意,“小夏,快叫人呀,這是你外婆,”

“外、外婆……”說來也難怪,騫夏十五年的生命裏,從未喚過“外婆”,自然對於這個稱呼還不太熟悉。她生澀地咀嚼著這個陌生的稱呼,怯生生地朝著面前的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是真的太久沒和自己的外孫女親熱了,難免心急,上前快走幾步,握住了騫夏軟白的小手,歡喜道,“誒,小夏啊,外婆上次見你,你才剛出生呢,那麽小,跟個小猴子一樣。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啊?”

聽外婆講著自己還不記事兒時候的故事,騫夏的臉頰微微發燙。

正當年邁的老太太還想對著自己許久未曾謀面的外孫女兒多說幾句體己話的時候,突然,從旁傳來了一個活潑清朗的聲音——

“阿婆,來親戚了啊?”

騫夏聞聲轉頭看去,只見鄰座和她外婆家極為相似的獨棟樓房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皮膚黝黑的、穿著樸素的少年人。那少年人的頭發被理成清爽的板寸,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褲腳管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腿肌肉。騫夏驚訝地發現,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居然是光著腳的!

這對於出生於城市家庭的騫夏是無法理解的,她看看男孩兒光溜溜的腳丫,再看看自己鋥光瓦亮的白色小皮鞋,忽然有些不習慣起來,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

男孩兒反倒沒有因此對騫夏有什麽成見,他咧開嘴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喲,小丫頭,你是這阿婆的什麽人啊?”

來而不往非禮也,騫夏是個老實孩子,人家既然發問了,她便也幹巴巴地回答著還是個陌生人的男孩兒的問題,“我……我是她的外孫……”

“咦?”那男孩兒驚愕地挑高了眉毛,“那你就是阿婆女兒的丫頭咯?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我……”騫夏不擅長應付眼前的陌生人,她微微冒汗的小手悄悄地攥住了白色的裙擺,“我不住這兒,我在別的省市,離外婆家比較遠,所以就……”

她想了想,還是選了個折中的答案——總不能跟他說,是因為自己的外婆和媽媽關系不好,不常走動,才導致她現在才第一次來外婆家做客吧?

好在,這時候,騫夏的外婆終於替他倆做起介紹來,“莫九,快過來,這是我外孫女兒,你來認識認識。”

被喚作“莫九”的少年靈活得就好像一只猴子,光溜溜的腳丫子大跨步地跳過兩棟房子間的間隙,瞬間就跳到了騫夏的面前。

騫夏認生,有些怯生生地看向自己的外婆。但外婆卻是格外熱情的,一手拉著騫夏,一手拉著莫九,笑得合不攏嘴,“莫九,這是我外孫女兒,叫’小夏’。”

莫九和這片土地一樣熱情,主動伸手,拉住了騫夏汗津津的手掌,“小夏是吧?你好,我叫莫九,李莫愁的‘莫’,七八/九的‘九’。我們鄉下人,不怎麽會起名字,也就是看我在家裏這輩兒排老九,就取了這麽個名字——嘖,可真隨便。誒小夏,你大名兒究竟叫什麽呀啊?”

“騫夏。”不如莫九那麽會自來熟,老實孩子騫夏只會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正當騫夏陷入了不知該說什麽好的窘境之時,幸好,自己那位同樣熱情的外婆及時出聲解圍,“莫九啊,我這外孫女來我這兒玩一個暑假。她跟你一般大,老太婆我是身體不行啦,你要是有空呢,就帶著小夏四處轉轉唄。”

“得咧!”莫九笑得露出了粉嫩的牙花兒,他拍著胸脯保證道,“阿婆,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證帶你外孫女兒吃好玩好,給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陳喆留下來吃了頓午飯,之後,便決定先行告退了。騫夏禮貌地同他道別後,便只有目送著陳喆的車遠去的份兒了。她也明白,這位陳叔叔是天南地北送貨的,她一路上耽誤了人家不少時間,如今,他肯定又要開著他那輛飽經風霜的白色小貨車,不知去哪兒趕趟兒了。

等到陳喆的車再也不見後,她才跺了跺發麻了的腳,重新走回了屋內。

不得不說,這北方的夏季確實比南方的夏季要來得舒服。氣溫不高,太陽曬在裸露的皮膚上也不會熱辣辣得疼,只覺得暖意盎然。

騫夏皮膚白,卻也格外容易曬紅。送別陳喆的時候在大太陽底下曬了會兒,這會兒,她就覺得皮膚泛紅了。當她正搓著自己因發紅而覺得有些瘙癢的手臂呢,忽然,放在她口袋裏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騫夏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呼叫人,麻利地接通了電話——

“餵?媽媽,我已經到外婆家啦。”

聽筒裏傳來騫夏母親溫柔的聲音,“小夏,飯吃了嗎?還習慣那裏的飯菜嗎?”

“還行。”騫夏躲到了一個背陰的小角落裏,背靠在粗糙的墻上,同母親說話的時候,語氣難免帶嬌,“外婆知道我吃不慣饅頭啥的,特意給我煮了米飯,挺好吃的。”

電話那頭的騫夏母親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呵呵,看來外婆還挺關心你的。”

“嗯……”其實,自從來到外婆家以來,便一直有個問題,盤旋在她的心口,她不問出來,總覺得難受得很,“那個,媽媽,我感覺外婆人挺好的啊,為什麽這麽多年我們家都不怎麽跟她聯系呀?”

雖然,問出口後,她就後悔了。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秒,才輕輕傳來一聲釋然的嘆息,“唉,小夏,都是隔代親的。你外婆年輕時候呢,脾氣也特沖,我也倔,誰都不肯放低姿態,就這樣僵著了咯。”

雖然是在解釋,但騫夏母親卻並沒有說出什麽實質性的事端來,倒搞得騫夏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又與母親問候了幾句,便將電話掛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聖誕再開噠,但是後來想想不如在雙十二前夕這個大家都在熬夜坐等買買買的時候上線吧!!

熱乎乎的新文,主角是人類少女x老妖怪男主,總體氛圍較為輕松,希望大家能喜歡~。

存稿充足,日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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