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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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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如湖水般的花瓣, 如少女托著花蕊, 花瓣尾部則微微卷起,泛著透明之色。沙洲國使臣又蓄意把幾盆花拼在一起, 望之便如波光粼粼,又如藍天蕩蕩。

“真美阿。這花瓣仿佛就跟那藍水晶似的。”皇後忍不住感嘆道。在大虞朝,最名貴之物當屬水晶。

“是啊,這花要是能種在咱們的禦花園小池裏,該有多美。”太後亦是嘆道。那花仿佛能讓人忘了煩憂, 心中一片明澈。

沙洲國使臣的臉上帶著笑容。“此花若是放在小池之中,自然有別樣之美。只是若是放在活水之中,才更能彰顯出它的美麗來。活水中的養分比尋常小池要足上百倍。”

納蘭舒容微微一笑。果然來了。旁人不知道,可自己卻是明白的。此花放在活水之中,便會迅速蔓延生長,不出幾個月,便能覆蓋京城所有水道,再有幾個月, 便能覆蓋大虞的所有水道。

想到這裏,她開口說道:“奴婢鬥膽問一句,不知沙洲國自己可在活水中種了此花?”

沙洲國使臣李琨一楞。他們自然沒種的,自從發現了此花出奇的生長態勢之後,他們哪裏敢種。不過,李琨倒也機警。他笑笑說道:“此花被我沙洲國視為國寶,自然要先進獻大虞。唔,不知這位妃嬪是?”

李琨方才已經看見她端醒酒湯上前, 如今卻又故意問她是哪位妃嬪,顯然是覺得她不該插話。

果然,太後滿臉不樂意嗔道:“皇帝,管管你的丫鬟。”如今福瀠已拿了香珠在手,太後對納蘭舒容的態度便恢覆了從前那般。

皇後在旁早就看納蘭舒容的一身衣服不滿,此刻亦是點頭道:“可不是麽。咱們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玄遠眉頭微微一緊。“容兒問得極好。”

這一句話,算是直接給太後和皇後鬧了個沒臉。這也是玄遠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讓太後難堪。其實換作是昨天,玄遠還沒有這個實力敢如此叫板。

“你。”太後剛要出言怪罪,便被自己身邊的桐棲扯住了袖子。也是,眾目睽睽,也就給他這個面子吧。想到這裏,太後轉了話風道:“你的這花可真是不錯,哀家十分喜歡。來人,把這花種到咱們禦花園的活水裏吧。”

“近日春來,活水寒氣太重。沙洲地氣溫暖,咱們大虞卻寒冷些。依奴婢看,莫不如先養在小池裏,也可時時加些溫泉水進去,如此才能護好此花。”納蘭舒容盯著那李琨的臉龐說道。

李琨身子不由得一寒,他怎麽有一種自己完全被看透的感覺呢?他趕緊把眼神收回來,沖著太後恭恭敬敬道:“貴國這位姑娘的話倒也有理。只是那活水裏養分更足些,小池恐怕養不了幾天。”

納蘭舒容淡淡笑了。“此花名為瀚藍花。之所以名字裏有一個瀚字,便是因為……”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太後忍不住啟聲道。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兒這納蘭舒容是在跟自己作對啊。自己想養在活水裏,她偏偏要養在小池裏,這是□□裸的挑釁阿!

太後的話音還沒落,玄遠已經滿臉柔和的看著納蘭舒容說道:“容兒說得對,繼續說。”

這是今天玄遠第二次沒給太後留面子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丫頭?

這到底是因為陛下跟太後鬧別扭,還是因為陛下是真的喜歡上這個納蘭舒容了。

這個問題,群妃稍稍過腦子就想明白了。她們看了看納蘭舒容身上穿的國寶級衣服,再看看玄遠看向納蘭舒容時那一臉的討好神色,便明白了。

嗯,後宮群妃好像是集體失寵了。

納蘭舒容倒是沒想太多,只是繼續說道:“瀚藍花的名字裏頭之所以有一個瀚字,便是因為此花一旦入水,便如同浩瀚大海一般,長勢可怕,難以阻攔。李大人想必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用這麽小的花盆裝了此花。因為,如果用大一點的花盆,那麽此花便能迅速生長到蓋過花盆的程度。”

“而且,若是咱們大虞在活水中種了此花,那麽將活水不覆,皆被此花占滿!”納蘭舒容拂袖說道。

在納蘭舒容說話的時候,李琨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可惜,這不是自己的沙洲國,他沒那個膽子。此刻,納蘭舒容說完了這番話,李琨已經面呈土色。

“這位姑娘可是沙洲人?”李琨半是詫異,半是置疑道。

納蘭舒容搖了搖頭。

不是沙洲人就好辦了。李琨立刻開口駁斥道:“既然不是沙洲人,那就不可能見過此花!這位姑娘用一己之狹見,便將我沙洲國寶貶斥為禍國殃民的妖花,實在有辱我國顏面!”

李琨假意生氣,太後果然有幾分緊張。雖說沙洲國國力一般,可若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婢子,壞了兩國的交情,她還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李大人別惱,此事是咱們大虞禦下不嚴。來人,把納蘭舒容拖出去!”太後多少看著玄遠的面子,沒有對納蘭舒容太過分。

可惜,太後這句話說完,竟然毫無動靜。

“大膽!人呢!哀家的人呢!”太後拍著桌子喊道。桐棲也是一臉驚慌。照例,這皇帝宮中起碼有七成侍衛是太後的。

“母後是不是忘了,這裏是乾清殿。”玄遠幽幽開口提醒道。他足足做了三年的傀儡皇帝。太後與前朝的糾葛,皇後與前朝的糾葛,他足足忍了三年。

有的時候,他甚至連加封一個大臣的資格都沒有。太後給他的唯一權力,皆在後宮之中。這叫他如何不恨。今日,他有底氣與太後抗衡了,所以,自然不會再給這個便宜母親面子。

“乾清殿又如何!整個大虞都是哀家的!”太後性情剛烈,自然不允許皇帝反駁自己。

玄遠冷冷一笑。“可不是麽。整個大虞都是您的。母後的情人在前朝忙著,母後在宮裏忙著。你們一裏一外,打算置朕於何種境地呢?”

太後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今日明明是闔宮宴飲,怎麽就一下子把這件事扯出來了呢。而且,皇帝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呢?

“陛下,有什麽事,咱們回宮再說。”太後強撐著力氣說道。桐棲也眼望著那些巴巴看戲的人,對著皇帝勸道:“生恩沒有養恩大,陛下看在太後娘娘養了您份上,回宮再說吧。”

若是不提此事,玄遠還沒打算這麽快就撕破臉。一提此事,玄遠的心裏更寒了。養恩?太後何曾對自己有過養恩。他堂堂一位皇子,連冬日的寒衣都穿不上。只有每逢先皇看自己的時候,才能被打扮得煥然一新。

“不必了。”玄遠一點面子都沒給太後留。“有什麽事,今日一朝解決便是。”

所以此刻,玄遠把納蘭舒容拉到身邊,而後朗聲宣告道:“大虞太後,穢亂後宮,私通前朝,一不敬先皇,二不慈子下。著,囚於永壽宮,終身不得出!大虞皇後,知情不報,不忠皇帝,加害嬪妃。著,褫奪皇後位份,罰為嬪位。”

就連納蘭舒容都沒有想到,玄遠辦事如此幹脆利落,甚至不留半點餘地。

她不知道,玄遠早已打算在今日動手。之所以當著達狄國和沙洲國使臣的面,就是因為他必須要讓國醜外揚,如此方能徹底絕了太後覆起的念頭,永不留後患。

納蘭舒容想起了前世。那是在距今八年後之時,祺妃與她只是接到了太後與皇後同時被廢的旨意,卻並沒有寫明理由。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糾葛。

“你敢!”太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只是,納蘭舒容卻也聽出了一絲絕望。

在這樣的環境中,其餘的人哪裏還敢說話,個個悶著頭,唯恐什麽罪名落在了自己頭上。就連知書達理的景怡公主,此刻也是靜靜瞧著局勢發展。

“陛下,有些事情是要講究證據的。”皇後的一張臉此刻也是慘白慘白。早知今日這場宴飲會發生這樣的事,她打死也不會來。再一想今日之事,又是因為納蘭舒容而起,她這一顆心就恨得不行。

“呵呵。魯嬪說得對。”玄遠直接了當喊道。

魯嬪二字喊得皇後心驚肉跳。她可是大虞的皇後啊,皇帝一句話就把貶為魯嬪了。不,不會的。前朝還有父親在呢,自己怕什麽。

所以,盡管太後與皇後受了驚,但卻沒有十足的害怕。她們此刻都覺得,這個皇帝可能是活膩了。

“帶證人上來。”玄遠的手趁機握了一把納蘭舒容的手。納蘭舒容這才發現,他的手心也是有冷汗的。想想也是,盡管準備十足,可這畢竟是奪權的大事,一不小心,就是滿盤皆輸。

證人是聞喜親自帶上來的,由此可見玄遠對此事的重視程度。只不過令納蘭舒容震驚的是,此人竟然是自己在乾清殿遇見的掃地嬤嬤。

此刻,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開口說道:“陛下,奴婢本名清樂,在深宮之中侍候主子們三十餘年。十五年前,奴婢曾親眼目睹太後娘娘與魯大人耳鬢廝磨,親親我我。”

“放屁!”太後不顧形象大罵道。當初的人,她早已殺的幹幹凈凈。她不相信,不相信會留下活口,還讓她在宮中躲藏至今。

那嬤嬤放聲大笑,朗聲說道:“奴婢在乾清殿裏茍活了十餘年,為的就是今日揭開你的罪行。泰佳氏,當初若不是你與魯斌茍合之事被先皇看見,他也不至於吐血身亡!”

“沒有的事。來人,把她的嘴堵上。”太後喊道。

這句話說完她才想起來,自己方才就沒喊到人,這回更不可能喊到人。不過,桐棲卻動了。

她急急忙忙的走下臺階,打算堵住那嬤嬤的嘴。可惜聞喜反應迅速,不知從何處摸了一枚石子樣的東西出來,正中桐棲膝蓋。

於是,眾人只見一個球樣的東西嘰裏咕嚕從臺階上滾了下來,伴隨著哎呦呦的聲音。

太後一急,可惜卻被身後的兩人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她恨恨的咬著牙,開口說道:“皇帝今日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皇位坐夠了是不是?僅憑著你宮裏一個老嬤嬤的話,就想拿莫須有的罪名汙蔑哀家嗎?”

太後這話一說,眾人眼中立刻起了幾分懷疑。是啊,那人可是皇帝宮裏出來的。若是皇帝給她一些好處,那麽撒謊汙蔑太後也是有可能的阿。

“不止她一個證人!”納蘭舒容忽然開口道。

“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皇後趕緊開口攔道。

納蘭舒容置若未聞,卻忽然指著宋妍兒身後一直低著頭的清心說道:“茶妃的侍婢清心,想必也是知道內情的吧。”

清樂嬤嬤順著納蘭舒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年過四旬的婦人十分面熟。她想起來了!清心,她就是那個清心!

“對,她知道。”清樂喊道。

“我不知道。”清心連連擺手道。

宋妍兒的頭腦今日總算清醒了一回。皇帝這是要奪權啊!要是自己能幫皇帝奪權,那麽是不是自己也算功臣?

只是,清心與太後之間的糾葛,原本可是自己的底牌。她原本打算過幾日就以此事要挾太後,讓太後幫忙救出納蘭凝香的。可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發展。

若是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得罪了太後,皇帝又是否會給自己好處呢?

納蘭舒容看著她的眼神,自然知道她心裏所想,於是趕緊湊到玄遠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玄遠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茶妃。”玄遠不樂意開口道:“禦下有方,忠心耿耿,加封貴妃。”

宋妍兒一向屬於見好就上的那種人。此刻聽見玄遠先給了賞賜,自然不想讓他失望。她心中一穩,做出了決定。

“回稟陛下,清心是臣妾的奴婢。她的事臣妾都知道。”說著話,她回頭瞧了一眼清心道:“你是自己說,還是本宮幫你說!”

清心一聽這話毫無餘地,只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奴婢,奴婢可以作證。而且,奴婢當年是在太後宮裏侍候過的。”

這話一出,力度十足,幾乎就坐實了太後的罪行。而下頭的景怡公主此刻已經開始犯合計了。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在,這福瀠公主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燈阿。不過,大虞的皇帝看起來倒是個明事理的。

對於清心的這句話,太後倒真的是無法辯駁。怪不得自己看她那麽面熟,原來真的侍候過自己。可惜那到底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自己已經記不太清,所以上次見面的時候才沒有發覺。

“陛下,只不過是兩個奴婢的話,不足以為信。”皇後勸道。

“不足為信麽?”清樂咬牙道:“太後娘娘屢次對不起先皇。對於此事,奴婢願意以死作證,也不枉奴婢侍候先皇一場!”

說完了話,那清樂嬤嬤一跺腳,直直奔著大殿內的柱子跑去。

納蘭舒容哎了一聲,便急忙往下奔。可自己人在上頭,哪裏追的上清樂。偏偏那個聞喜一動不動,似乎早知此事會發生。

於是,眾人只聽當的一聲。鮮血頓時染在柱子上,還有幾滴濺在了景怡公主的身上。

不過那景怡公主倒也不是一般人。只見她輕輕把帕子拭了一把,而後便把那帕子丟在了一邊。表情依舊風輕雲淡,似乎什麽都未曾發生。

可實際上,一條人命已經在這一瞬間消逝。

納蘭舒容心裏默默念著清樂的名字。她知道,清樂嬤嬤是為了忠於先皇而死,是為了證實太後的罪名而死。

玄遠亦是有些傷神。只是,他卻沒有責怪聞喜。因為玄遠知道,清樂嬤嬤之所以當初沒有隨著先帝而去,就是為了等待今日。

此刻,太後強撐著一口氣,高聲說道;“就算哀家與魯斌情誼深厚又如何!皇帝可別忘了,想坐在龍椅上的人多得是,不差你一個!”

太後的這句話便是□□裸的威脅了。

可惜,對於此刻的玄遠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太後怎麽不想想,為什麽一個人手就喊不進來?”

“哼。哀家宮裏沒有,不代表宮外沒人!皇後,命人放紫煙,請魯大人入宮!”太後狠厲喊道。

皇後含情脈脈的看了一眼玄遠,心中十分不舍。她知道,紫煙一放,父親一定知道宮裏出事,必然會帶領大軍進宮。

“陛下,還不向母後道歉!”皇後忍不住嗔道。若是玄遠此刻服軟,那麽想必太後與父親還能留他一條性命。夫妻多年,皇後不忍心讓玄遠赴死。

可惜,玄遠的手緊緊握著納蘭舒容,連眼神都沒有給自己一個。

“罷了。放紫煙!”皇後朗聲說道。她身邊的姜玉立刻沖著外頭打了一個口哨。

片刻,紫煙滾滾而起。

玄遠就知道,皇後在宮裏安插的人手要遠遠多於太後。他,並不意外。只是因為這些人多數是小太監小宮女,對於自己並沒有什麽威脅力,所以他未曾細查。

“不出一炷香的時辰,整個皇宮都會被包圍。玄遠,哀家再給你一個求情的機會!”太後此刻哪裏還管什麽顏面不顏面,當著兩國使臣的面朗聲問道。

“母後真是有趣。朕既然膽敢與您相爭,您憑什麽覺得,魯斌還是安全的呢?”玄遠的眼神裏帶著□□裸的挑釁之意。

“你,你怎會?”太後顯然有些慌神了。是的,玄遠眼中的底氣讓她覺得害怕。一個平時只知道擺弄奇技淫巧的皇帝,怎麽會有這樣的胸襟,這樣的報覆呢?

“母後是覺得兒子不該有此志向是麽?”玄遠一笑。“父皇臨死之前,我伏在他膝上。父皇說,魯斌與太後有私,恐怕不會讓我做皇帝。他派人暗中保護我,只求我一聲平安。”

“父皇說了,這大虞的江山他沒有護住,是他無能。要怪,只能怪他太過信任你。他並不知道,從那時起,我就決定,大虞的江山是能是在我的手裏。”

“可我當時太小,你與魯斌獨掌大權。我眼看著你們一個個殺死對父皇忠心耿耿之意,也任憑著你們逼迫我做一個毫無實權的皇帝。每每上朝,人人只看他魯斌的眼色行事,朕就像個看熱鬧的傻子。就連奏折上,人人也只看魯斌的朱批,把朕的禦筆看成小二塗鴉。”

“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別人能做到的事,朕自然也能。大虞的江山,從此不會拱手他人,更不會退讓半分。”玄遠的聲音中氣十足。這句話,他顯然不僅僅是說給太後聽,也是說給達狄國與沙洲國的人聽。

果然,那李琨神色有些緊張。

“母後,一刻鐘到了。”皇後帶著顫音提醒道。魯斌的兵士原本就是守著皇宮的,甚至皇宮裏頭也有多半是他的。可此刻,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太後點了點頭。看來魯斌已經不中用了。“大勢已去阿。哀家早知今日,卻沒想到今日來的這麽

快,哀家還只準備了一點,不足以應對今日的陣勢阿!”

玄遠聽懂了太後的語氣。她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說,她是有準備的!

納蘭舒容明顯感覺到,玄遠的手握緊了自己。他恐怕,沒想到此節。

“母後。”皇後輕輕喚了一句。

太後卻沒有理她,而是轉頭對玄遠說道:“玄遠,看在你喚我一句母後的份上,哀家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玄遠微微一笑。“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朕,無所畏懼。”

“好!不愧是先皇的兒子,倒真是有幾分他當年的風采。那麽,今日哀家就再給你上一課,讓你看看什麽叫機關算盡。丹貴妃!到你了!”太後朗聲說道。

被點了名字的丹貴妃一臉鎮定的從席間走了出來。她手裏高舉著一個晃鈴。

“陛下,臣妾對不住你。”丹貴妃雖然如此說,但臉上卻半分哀傷也無。

“哀家為了防著皇帝你這一手,特地在你身邊備了個底細。皇帝你沒想到吧,日日與皇後紛爭不斷的丹貴妃其實與皇後是一夥人,而丹貴妃父親手裏的兵將,也根本不會為你所用。唔,想必你已經用了吧。”

丹貴妃點點頭,一臉正經說道:“晃鈴一響,所有兵士全都聽我號令。這是太後娘娘與父親對我的信任,也是對你玄遠的防備。”

此刻的丹貴妃已經不覆當初對皇帝百依百順的那個人。

就連皇後也毫無意外神色,只是吶吶開口道:“咱們的戲一向唱的很好。只可惜,有些人不長眼,為了討好本宮,反而傷了蘿兒。”

所謂蘿兒,自然指的是青蘿公主。而那不長眼的人,自然就是玫妃了。

玫妃沒想到事情有這樣的變動,嚇得大驚失色,卻不知該往何處靠。靠著玄遠,玄遠一向不喜歡她。靠著太後,人家太後和皇後還有丹貴妃都是一窩的。

玫妃這才明白,原來整個皇宮之中,就屬自己最傻。就連那個看上去蠢笨的宋妍兒,都已經在剛才傍上了皇帝的大腿。

不行,自己必須得有所行動。只是,自己選擇那夥陣營呢?想到這裏,她猶豫了一瞬間,隨後沖著皇後喊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臣妾不知您與丹貴妃是一夥人啊,臣妾知錯了,您給臣妾留一條生路吧。”

皇後娘娘狠狠瞪了她一眼,隨後罵道:“閉嘴。現在沒人有功夫要你這條狗命!”

玫妃被這麽一罵,心裏反倒安分不少。她跪在地上默默抽泣起來。

“丹貴妃,呵,你怕是個戲子吧。朕倒真以為你與你父親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呢。”玄遠冷冷道。他,的確沒想到事情有今日的變動。

趁著眾人不註意之際,玄遠瞧了一眼聞喜,又看了看身邊的納蘭舒容。他示意聞喜必須要保護好她。

聞喜雖然有所不願,但還是暗暗點了點頭。

“陛下,求饒吧。此時此刻,你已經無路可走。”丹貴妃開口說道。

玄遠微微一笑,看著身邊的納蘭舒容說道:“你可後悔了?”

納蘭舒容搖搖頭。“生同衾,死同穴。”

“哈哈哈哈。”玄遠朗聲大笑道:“朕就知道,為了你什麽都值得。可惜,朕還沒沾到你的邊呢。”

玄遠這句話是低聲沖著納蘭舒容說的。她不由得臉一紅,隨即啪的踩上他的腳。“叫你胡言亂語!”

眾人一陣無語。這兩人是在打情罵俏麽?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這個閑心。

立升在後頭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上點心行不行?咱們可是在奪權呢。”

“哦。對了,朕在奪權呢。”玄遠正經下來。皇後忍不住扶額。

“那個,容兒,你有什麽好主意?”玄遠笑瞇瞇問道。

納蘭舒容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你先說。”

“真沒有。”玄遠一攤手。

“那你就敢這麽放肆?連個後招都沒有?”納蘭舒容氣得忍不住捶了他兩下。

太後氣得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放肆!你們兩個以為我們在開玩笑是不是?”

納蘭舒容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但是,你手不疼麽?”

太後一楞,手還真是拍疼了。可她硬挺著說道:“滾,一個賤婢,哀家不配跟你說話。”

“母後。”皇後趕緊嗔道。

太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把話說反了。她趕緊又糾正道:“你不配與哀家說話。”可惜,底下的人們已經笑成了一團。

至於景怡公主,她卻沒有發笑。她知道,那個叫納蘭舒容的小丫頭與皇帝之所以能這麽放松,一定是因為她們有後招。

下首一直握著晃鈴的丹貴妃只覺得手有些酸,可她又不敢輕舉妄動。

到底是太後先止住了人們的笑聲,高聲喊道;“丹貴妃,響晃鈴!”

“慢!”納蘭舒容的聲音穩穩一喊,絲毫沒有畏懼之感。

玄遠不說話,靜靜等著自家媳婦兒出招。

“丹貴妃年歲不小,也為人母了。怎麽離開孩子這麽久,卻不見半點思念之意呢?”納蘭舒容淡淡開口道。

丹貴妃果然一驚。這晃鈴她是日日都戴在身上的,可青蘿公主近日卻因受傷,未曾出息宴席。再說,她出門前也沒想到今日皇帝會突然奪權,所以也就沒給公主留下太多的人手保護。

見主子發楞,翠珠低聲提醒道:“主子別怕,公主身邊的侍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丹貴妃的心這才安穩不少。她強自鎮定下來,開口問道:“納蘭姑娘這話什麽意思?”

“行了,別裝了。丹貴妃,你的孩子早已讓朕的媳婦兒扣下來了。”玄遠冷聲說道。

聞喜心中豁然開朗。怪不得最近沒看見聞情,原來是去扣下青蘿公主了。這麽一想,他對納蘭舒容的觀感也好了不少。看來,聞情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位聰明機智的主子。

“誰是你媳婦兒?”納蘭舒容又照著皇帝的腳踩了下去。“再說了,那難道就不是你的孩子麽?”

玄遠無奈的攤了攤手。“還真就不是。那孩子是她自己要來的。就連另外一個皇子,也是要來的。”

納蘭舒容沒想到還有此節,倒是大驚失色。

玄遠微微一笑。“要怪,就怪朕的好母後。母後擔心朕有了子嗣後會有奪權的念頭,所以一向是不許朕與妃嬪們親近的。每次侍寢,只是她們在外室跪著,朕住在內室。但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便從外頭要了兩個孩子。”

玄遠一說這話,納蘭舒容的臉刷的就紅了。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在暗示自己,他從未碰過女色!

“那,納蘭凝香?”納蘭舒容覺得不對勁,忽然開口道。

“朕早就知道她的身孕是假的呀。就是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竟然還敢說自己有孕了。”

想想也是,納蘭凝香一個小姑娘,根本就不經人事的。她哪裏知道有孕不有孕是怎麽來的。她恐怕還以為二人在一起住了一晚,就能有孕呢。

怪不得玄遠當時,壓根就沒把她有身孕一事放在眼裏。

“那也不準把我叫媳婦!”納蘭舒容背過臉道,可嘴角卻忍不住一扯。

“好吧,媳婦兒。”

“餵!你可是皇帝!說話要註意點!”納蘭舒容忍不住道。

“皇帝也得有媳婦啊?”玄遠有點不明白。

身後的立升扶額。“陛下,人家皇帝的媳婦只能叫皇後。”

“唔,那往後,納蘭舒容就是朕的皇後!”玄遠毫不猶豫說道。

“陛下!”皇後,哦不,應該是魯嬪,當時就急了!“你怎麽可以把臣妾的位置隨便給人呢!”

太後又是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納蘭舒容照例望去,只覺得太後那手好像都紅了。

“行了,都給哀家閉嘴!丹貴妃,那個孩子只是你要來的,不必有什麽慈母之心。行了,別猶豫了。等到大事結束,你就要個親生的。到時候,你想跟誰生,哀家都不攔著!”太後狠狠道。

丹貴妃的眼神下意識就往玄遠飄去。也是,玄遠生的一張好皮囊,今日一事又可見他的英勇無雙。再說了,丹貴妃日日與他相處,怎麽會沒有感情。

太後沈沈點了點頭。“準了!”

玄遠趕緊抓住納蘭舒容的胳膊。“媳婦兒救我!”

納蘭舒容忍不住無奈的嘆了口氣。她怎麽就沒看出來,這玄遠是一個戲這麽多的人呢。

“行了,別鬧了。我只是讓聞情控制了青蘿,可是青蘿既然不是她的親生孩子。想必她也沒什麽

顧忌的了。”納蘭舒容說道。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沒招了,你趕緊想辦法吧。

玄遠的臉上帶著幾分得色道:“朕既然敢為了你奪權,自然準備齊全。丹貴妃,那晃鈴即便你響遍天際,也是不中用了。這大虞之中,朕根本誰都不信。只要手裏有兵權的人,都已經被父皇給朕留下的精衛控制住了。”

丹貴妃臉色一白,隨即果然用力的搖起了晃鈴。果然,即便她搖的手酸胳膊痛,外頭卻依然什麽動靜都沒有。

玄遠懶懶瞧向早已面如死灰的太後。“母後,這回可還有後招沒有?”

太後的雙目無神,臉上無光,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知道,自己徹底栽了。

倒是桐棲此刻上前道:“太後娘娘哪裏有什麽後招,不過是為了防著賊人惦記大虞,所以想些法子自保罷了。說起來,太後娘娘對陛下也算厚愛了。至於獨掌大權,還不是因為陛下您年紀太小,太後娘娘怕您誤了國事,這才指點一二麽。”

桐棲三言兩句,倒是把太後的罪行撇得一幹二凈。就連皇後也忍不住附和道:“正是。家父也是擔心您誤了國事,這才輔助一二。”

玄遠微微一笑,沖著納蘭舒容一臉討好道:“媳婦兒,你說呢?”

大庭廣眾,納蘭舒容被他喊得臉色緋紅,狠狠瞪了幾眼道:“我不知道!”

“哎,你是皇後了,怎麽這麽說話呢。”玄遠嗔道。

“我不是。”納蘭舒容無奈道。

“嗯。剛才的旨意下得不正式,一會朕好好下一道。你先等會,朕把事情料理完。”玄遠說完話,再沖著眾人的時候,又換上了那張冷臉。

“來人,囚禁太後,終身不得出。皇後降為魯嬪,趕緊回宮收拾東西。至於丹貴妃,降為丹常在,也回去收拾東西吧。”

玄遠從未與這些女人親近過。可她們既然為了母族嫁過來,玄遠倒也不打算多加斥責。更何況,自己的媳婦兒往後成了皇後,自己總得留些人給她練手吧。要不然,她往後覺得宮裏沒趣兒怎麽辦。

“是!”立升高聲答應道。他今兒也是精神頭十足。眼見著自己的主子總算苦盡甘來,他別提多開心了。再加上主子的心上人又成了皇後,他也由衷替玄遠高興。

太後仿佛一瞬間蒼老下來,皺紋疊疊,滿目絕望,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丹貴妃嘴裏吶吶念著青蘿的名字。看來,她倒是對這個養女十分惦記。

只有皇後,她滿臉不能置信的樣子,拼命喊道:“陛下,臣妾對您可是真心的呀!臣妾是真心愛您,您不該奪了臣妾皇後的位置啊!陛下,那個賤人憑什麽當皇後,他會害死您的!您不能讓她當皇後啊!”

玄遠眉頭緊皺。“喊一句,就降一級位分,加打八十鞭!”

皇後情緒正十分悲憤,哪裏有功夫尋思陛下的這句話。於是,她口裏一直喊著,這位分便也一直往下降。直到最後,皇後魯芬兒被降為庶人,加打四百八十鞭。

殿內眾人,這才意識到玄遠並非善茬。下頭,李琨和他帶來的官員嚇得臉色有些發白。反倒是景怡,依舊一臉坦蕩的樣子,似乎今日參加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宴席一般。

“恭喜陛下掌權之喜。”景怡公主見殿內安靜下來,便笑吟吟說道。李琨反應慢些,遲了一步跪下,但嘴上說的話卻與景怡公主別無二致。

玄遠點了點頭。“今日讓你們看笑話了。”

說是笑話,其實則是警惕。經此一事,往後傳揚出去,列國誰還敢小瞧玄遠。

納蘭舒容不由得感嘆玄遠實在聰明。

“哪裏是笑話。陛下有勇有謀,臣女十分佩服。只是,臣女也有一事相求。”景怡公主開口說道。

“說吧。”玄遠心情大好,倒不是因為奪權,而是因為自己總算把媳婦娶到手了,而且好像她更多的是害羞,卻不是反感。

“既然太後娘娘囚禁宮中,想必心情會有所不悅。既然如此,達狄不忍心再奪去太後娘娘的女兒,所以特此請陛下收回成命,準許達狄國主與福瀠公主的婚事作罷。”景怡開口說道。

其實此事,原本玄遠就不甚樂意。只是礙於兩國關系,不得已而答應。如今聽見景怡主動請求親事作罷,玄遠自然樂得答應。

“準。”玄遠只說了一個字道。

“多謝陛下。”景怡微微一笑。如今太後明顯倒了,她再讓福瀠公主嫁過來,那自己不是傻子麽。

玄遠自然也看透她的心思。只是他不想戳破,其實自己與福瀠的兄妹之情甚濃,他也不舍得福瀠遠嫁。而且,若非看在福瀠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肯對太後如此輕輕放過。

接著,玄遠看向身邊的納蘭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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