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兩名仙門弟子所說，陸澤水偷窺‘廣寒宮’宮主洗澡一事，應是在兩個月以前。

當時‘廣寒宮’嚴密封鎖此事，但，天下間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消息終於還是走漏，眼下，還只是部分人私底下議論，不過，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名揚於天下。

且說，素衣童子與白須老者出客棧後，一路朝著城外而去。

無夢城城郊，一間破爛廟宇內。

神像東倒西歪，連廟門都沒有，屋頂瓦碩所剩無幾，窗戶口只剩下空曠竹架，屋檐上有襤褸布條垂掛，被風吹得啪嗒直響。

一名邋遢的半百老頭，翹著二郎腿，側躺在地面上，身前放著一壺酒，手上拎著一只燒雞，袖口上布滿油汙。

他一身單衣，卻不覺得冷，正悠然自得的哼著小曲。

“西邊的姑娘餵…哼哼…”

破廟外風雪呼嘯，淩冽寒風卷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

呼呼…

不斷有刺骨寒風，倒灌進破廟內。

素衣童子頂著寒風，來到破廟外，聽到悠然歌謠，暗自搖搖頭，邁步走了進去。

“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麽好興致。”

邋遢老頭擡頭瞥了一眼，連忙起身，躬身抱拳，笑道：

“樊大師。”

素衣童子微略點點頭，抷了抷身上風雪，自顧找了節斷木坐下。

“咳咳…”

伴隨一陣咳嗽，白須老者跟著進了破廟，來到邋遢老頭跟前，恭敬道：

“墨前輩。”

邋遢老頭哈哈一笑道：

“周夢，多年不見，你看去，卻是比我還老了？”

白須老者絲毫不敢托大，連聲道：

“前輩您說笑了，我怎敢與前輩相比。”

邋遢老頭圍著周夢轉了一圈，仔細打量後，話鋒一轉道：

“天下間，唯你周夢最守信，真是羨煞我已，誒，幹脆你拜入我門下可好？”

周夢淡然一笑，躬下身子，直言道：

“周夢自知資質平庸，怕是會辱沒前輩盛名。”

“哈，哈哈…好，樊大師，你這徒孫，甚好，甚好。”

邋遢老頭越看周夢，越是滿意。

素衣童子瞥了邋遢老頭一眼，平淡道：

“墨孤雲，你到萊霧州，怕是因為城中那人吧？”

邋遢老頭墨孤雲，立即收起嬉笑之色，苦笑著搖搖頭，順勢席地坐下。

“唉，什麽都瞞不過你樊大師，可要說是，但也不全是。”

“三百年前那事，我勸你還是…”

素衣童子樊大師語重心長，可他話還沒說完，墨孤雲氣勢陡變，僅一瞬間，從一邋遢老頭，變作睥睨天下的絕巔強者，體內靈氣游走，兩袖鼓鼓生風，立時從體內發出強大氣流，向四面八方散開。

周夢箭步上前，掐出一道法訣。

“嗡…”

金色光幕憑空升起，將自己與樊大師罩在裏面。

嘩啦…

本就破爛不堪的廟宇，轟然間徹底垮塌。

梁柱脆裂，墻體粉碎，整座廟宇猶如紙糊的一般，呼嘯北風吹過，化作細小沙碩、瓦礫、木屑，飄向半空中，散於郊野荒際。

金色光幕散去，樊大師依舊坐在斷木上，面色不改道：

“你又突破了？可還是換不回…

唉，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你這般，又是為何苦。”

天空中，鵝毛大雪飄下，沒有停的意思，風雪之中，墨孤雲身影看起來有些蕭索，長長舒出一口氣，道：

“樊大師，墨某，是失態了。”

素衣童子擺擺手，話鋒一轉道：

“罷了，我亦不再勸你，你可聽說‘廣寒宮’一事？”

墨孤雲恢覆神態，冷笑道：

“哼，秦芙蓉想學她師父，卻是有悖於當初重托。希望她不要玩火***才好。”

樊大師讚許的看著墨孤雲，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子，邁步朝風雪中走去。

周夢連忙上前，告別道：

“墨前輩，周夢告退。”

說完，緊追素衣童子步伐而去。

天色愈加昏暗，只過少許，二人身影便徹底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墨孤雲來到素衣童子剛才坐過的那節斷木跟前，斷木上放著一滴純凈橢圓珠子，半個小指甲大小，晶瑩剔透。

……

無夢城，客棧內。

柳媚兒用筷子，挑起一大夾面，吹了一口氣，狼吞虎咽吃下。

“呼，呲溜呲溜…”

櫻桃似的小嘴上沾滿了湯汁，突然擡起頭，一雙晶亮的眸子盯著秦川，腮幫裏鼓的滿滿的，都是湯面條，含糊不清道：

“嗯，公子…你怎麽不吃啊？”

秦川在一旁看的有些哭笑不得，這妮子現在模樣，就像一只偷食的小倉鼠，圓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秀挺的瑤鼻，說不出的可愛。取出一根潔白帕巾，幫她擦了擦嘴角滴下的面湯。

“慢著點，別噎著。”

“嗯，謝謝公子。”

……

是夜。

連日長途跋涉，又是在天寒地凍的雪地中行走，難免不會疲憊。

今晚二人都沒有再修煉，柳媚兒早早蜷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瓜。

秦川用夾子，夾起幾塊木炭放入鐵盆中，又勾了勾盆中炭火，好讓火再燒旺些。

點點火星向上飄起，發出劈裏啪啦之聲，

少許後，秦川在地上鋪了兩床被褥，也睡下。

客棧外，寒風呼嘯。

呼……

那聲音，簡直猶如鬼哭狼嚎一般。

過了良久…

“公子，明日我們就上無夢山嗎？”

“嗯，怎麽了小妮子？”

“公子，治好‘潰散之體’我們就離開好嗎？”

“傻丫頭，等醫治好了，我帶你游遍萬水千山，去海邊看最美朝霞，好了，好了，快睡吧。”

“哦，那公子你也早點睡。”

客房內溫度適宜，不一會兒，便陷入睡夢中。

天，是一片昏暗。

大雪紛飛，極寒。

四周山勢陡峭，一處絕巔山峰上，白雪皚皚。

極目望去，懸崖下是一汪清冽冰池，也不見盡頭。

秦川躍身而下，縱身跳入冰池之中。

“公子…”

身後柳媚兒拼命呼喊著秦川名字。

“啊…”柳媚兒從夢中驚醒，坐在床榻上驚慌失措的呼喊。

“公子，公子…”

“小妮子，你怎麽了？”

睡地上的秦川，掀開被褥，立即起身來到身邊。

“公，公子，我夢見，我夢見…”柳媚兒猶如一只受到驚嚇的兔子，臉色煞白，忽然一把緊緊摟住他脖子，顫顫巍巍道：“你不會丟下我，對嗎？”

“傻丫頭，怎麽會。”秦川輕輕拍著她後背，柔聲哄道：“好了，好了，快睡吧。”

“公子，可以枕著你的手臂嗎，我，我有點害怕。”柳媚兒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聲音越來越小，楚楚可憐道。

秦川用手輕輕刮了一下柳媚兒秀挺的瑤鼻，溺愛道：

“我的傻媚兒，好好好。”

近一千個日夜，曾踏過萬水千山，也觀盡風月乾坤，亦感悟世間百態，卻是早已將小妮子視作親人一般。

夜漫漫，外間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秦川眉頭稍皺，之前一夢，自己躍身跳入清冽冰池，身後是柳媚兒不斷地呼喊…

晨光絢麗，逐退群星。

雲開雪散，三色明月高照，無夢城中許多商戶，打開房門，迎接這難得的好天氣。

人們早起，嘴裏吐著白色霧氣，有的拿起笤帚，有的手持鐵鍬，亦或是端著簸箕，在大街上，清除自家門前的積雪。

頑皮孩童，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有的嬉笑打鬧，互擲雪球，也有堆砌雪人，歡顏笑語。

秦川與柳媚兒收拾了一下，出客棧，朝著北方前行。

告別連日風雪，天空蔚藍，月光媚人，看著街道上忙碌的人們，就連心情亦是好了許多，一掃之前的壓抑。

柳媚兒依舊穿著雪白色裘襖，嬌小身段，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一個小腦袋瓜，皮膚白暫，面容精致，一雙秀耳卻是凍得有些紅。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上她也不說話，只是癟著個小嘴，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見她悶不出聲，秦川忍不住出言問道：

“怎麽了，小妮子？”

“公子我們…”話到嘴邊，柳媚兒卻又收回，柳眉稍蹙，思慮少許道：“公子，踏入仙門真的很重要嗎？”

秦川驟然停下腳步，輕輕刮了一下她秀挺的瑤鼻，笑道：

“傻丫頭，我有兩個兄弟，如今還是下落不明，錫月之大，亦可說是浩瀚無垠，也不知再見會是何年月，凡人一世，終究是…”

“我明白了公子。”柳媚兒突然拉起秦川的手，強顏歡顏道：“那我們快些，尋了醫仙，就帶我去海邊看最美朝霞。”

“好好好…”

三日後，二人路過一處山腳，極目望去，盡是殘垣斷壁，山門垮塌，石柱斷裂，到處都是殘破的磚瓦，以及一個個不規則的坑洞。

沿山腳往上，原是一條石階路徑，眼下卻是面目全非，殘缺不全，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神機閣。

曾經的修仙泰鬥，堪與廣寒宮分庭抗禮，現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一戰，七萬餘弟子皆隕，宗主執劍守山門，終是悲聲憫人心。

仙途漫漫，彈指百年，唯強者能長存。

山腳下，矚目良久，心中長長嘆出口氣，正待離去，忽的山巔傳來陣陣哭聲。

“嗚嗚嗚…”

聲音淒厲，啼天泣地，似是不屈鬼魂在傾述。

眼下正處午時，三色月光正明，荒僻殘破的神機閣，給人說不出的詭異。

113章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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