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的聲音那是很好聽的，卻不若傳統意義上黃鶯出谷一般的鶯啼瀝瀝，而是青珠濺玉一般的明快清脆，卻又有一股別樣的柔媚溫和。

只這一句“阿堅哥哥”，楊堅已是臉色爆紅，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曼……曼陀妹妹，這……我……我們這就走吧！”

曼陀自無異議：“阿堅哥哥請。”

“啊？哦，好。”楊堅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和曼陀並肩而出。

獨孤信望著這一對璧人相攜而出，滿意地捋了捋胡子，臉上露出了笑意。

般若心中一動：“阿爹，你不會是要毀了曼陀和宇文護的婚約吧？”

提起宇文護，獨孤信就半點兒好聲氣都沒了：“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般若心頭焦躁：“可是，他對曼陀卻是一心一意的啊！而且，曼陀她也喜歡宇文護。”

般若很清楚，若是沒了宇文護的支持，她獨孤天下的野望不過是一句空談。至少現在，獨孤家還不能和宇文護翻臉！

獨孤信不在意地擺擺手：“曼陀那邊不用擔心，她的性子我了解，不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

至於宇文護的心情，那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可是，阿爹……”

“你不必多言！”獨孤信厲聲打斷了般若，“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阻止不了你。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拿曼陀與伽羅的終身做籌碼！”

“阿爹！”般若臉色慘白。

獨孤信到底是最疼愛這個長女的，這些年府中無夫人主事，整個獨孤府的重擔都壓在般若身上，他又如何會不心疼？

只是，在獨孤信心中，宇文護狼子野心，不定哪天就會翻船，實在不是良配！

難得有這麽個機會，陳留郡公願以嫡子相配，曼陀嫁過去，就是未來的郡公夫人了。而且陳留天高皇帝遠，不比留在京城這是非之地強的多？

只可惜，獨孤信這片拳拳愛女之心，不但般若不理解，曼陀也不怎麽理解。

只能說，獨孤信雖然了解曼陀，卻還不夠了解她！

那廂曼陀帶著楊堅一盡地主之誼，兩人幾乎逛遍了京城所有繁華的街道。

至於平民的鬧市區，曼陀是肯定不去的，那地兒太亂。

這讓有心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楊堅暗地裏失望不已！

瞥了一眼難得安靜，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楊堅，曼陀淺淺地勾唇一笑：

呵，這位楊世兄，倒是很有意思啊！別的她不敢肯定，至少這裝傻的功夫，窮曼陀兩世之見，無出其右者。

不過，就算是為了藏拙，他這藏得也太過了吧？

漫曼陀滿心疑惑，卻不知此時的楊堅心頭，卻是油煎一樣的沸騰：

——是她！是她！竟真的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們的朋友小哪咤！

上天他比天更高……

☆、番外：楊堅

他楊堅一生波瀾壯闊，受過常人不曾受過的苦，也得到了常人不能企及的權勢。

——君臨天下，禦極九重！

自古以來，這是多少權臣的夢想！

可是，直到如今，真正達成的，也不過他與王莽二人而已！

且王莽亂臣賊子，他卻是一代聖君！

盤坐在大興宮甘露殿的琉璃瓦上，他眼見著阿麽將大隋的江山推向鼎盛，又剎時敗落！

門閥世家，多年積弊的隱患終於爆發了！

而阿麽雖雄才大略，性子卻太急，他太急於做成一番偉業，反而落得千古罵名！

楊堅眼睜睜地看著，有過憤怒，有過不甘，最終也不過是一縷嘆息。

而後，大興宮便換了新的主人。

——李淵。

這一幕權利的交替是多麽的相似！

當年，他也是這般，挾持幼主做傀儡，道貌岸然地得了天下。

對了，當年的幼主宇文闡最後怎麽著了呢？

貌似，是被他親手撲殺了吧！

這樣一看，他曾孫楊侑的死法還算是體面的了！

李淵啊！

楊堅一陣恍惚，倏忽間便想起了當年。

那時，他還年少，知色而慕艾，一腔真心皆付給了獨孤家的第二個女公子！

他喊她：曼陀妹妹。

她是那麽那麽美呀！只一眼，便令他神魂顛倒，骨酥神離。

他從不介意她的出身，將一顆真心奉上，以正嫡之位相聘，只願與她相攜白首，一世鴛盟！

可是，她看不上他。她看不上他的身份，也看不上他的錢財，兜兜轉轉，嫁於了能做她父親的隴西郡公做了繼室。

呵！原來，我在她眼中也不過如此！

好，你不就是顯我地位不夠、錢財不豐嗎？終有一日，我會讓你看一看，誰才是最值得你仰望的人！

一腔執念，換一場君臨天下！面對她畏懼又諂媚的嘴臉，他突然索然無味。

——當年，我究竟愛她什麽呢？

愛她如花美眷？愛她冰肌玉骨？

哈，少年人的愛慕，當真是淺薄！

如今，看著君臨天下的李淵，他恍惚間想起：這就是曼陀的兒子，他也曾教養過的。

然後，一陣頭暈目眩，他便離開了從前怎麽也出不去的大興宮。

這裏是哪裏呢？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直到這家的主母叫奶娘抱了二娘子來，看著被主母抱在懷中逗哄的女童，他才恍然大悟。

——這是曼陀，稚齡的曼陀。

可是，他又為什麽會回到了這裏呢？

不知原因，他便也不糾根底。反正他已是一縷孤魂，上天又能將他怎地？

他便留在了這獨孤府，看著曼陀從一稚齡女童一路長成窈窕少女；看著獨孤府的主母崔氏千方百計為她謀得了隴西郡公繼室的位置；看著她夫妻恩愛；看著她受孕產子；看著她在後院舉步維艱；看著她一朝脫出樊籠，鳳臨天下；看著……看著她病篤……不治而亡！

她的生命裏，從來不曾出現過一個楊堅。而楊堅的未婚妻，從一開始，就是獨孤伽羅！

——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看了這許多年，他又如何不明白？

他也曾聽聞過這個世界裏的楊堅夫妻恩愛的傳聞，卻從未放在心上。

他只知道一件事：原來，元貞皇後與隴西郡公，才是命定之緣！原來，他楊堅不過是某個世界中誤打誤撞與元貞皇後產生了交集。只是，這交集是錯誤的，便又很快錯開了。

他好恨吶！

他恨上天為什麽要讓他再遇見這麽一個人！

——她有著與獨孤曼陀一模一樣的容貌，卻是病弱不勝，弱質纖纖；她有著與獨孤曼陀幾乎一樣的經歷，卻獨獨不識得他楊堅！

她因病弱而肆意，仿佛每一日都是生命裏的最後一日！就如魏晉之時的名士，從絕望中誕生別樣的風骨，且痛且快，亦疏亦狂！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不會在意什麽地位，也一定會視錢財如糞土；若她嫁他為妻，自然會共享他的榮光，也不介意陪他落魄；哪怕他兵敗身死，她也一定會陪他慨然赴死！

他恨上天，為什麽一開始讓他遇見的，不是她？

元貞皇後！元貞皇後！

到最後，她在世人眼中，也只會是大唐天下的元貞皇後！

在這蝕骨的恨意裏，再一次天旋地轉。

然後，他便回到了他的少年時代。

那一年，他們青春正好，他少年俊秀，她綺年玉貌；

那一年，他未娶，她未嫁。而他正奉父命入京，向獨孤府求親。

他心頭黯然：卻為何兜兜轉轉，還讓他重覆一樣的命數？

但轉念間，他又想著：如此也好！

——哪怕只為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這獨孤曼陀，他也志在必得！

作者有話要說：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今天是521，花心的作者菌只能說：我愛你……們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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