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剛剛出來的時候，樹老的氣息分明還守在周圍，雖然那氣息和他之前的氣息有點不太相同，又極淡極細微，她們可能並沒有認出來。

而且她離開時剩餘的靈氣，也應該足夠它再撐半月有餘，怎麽可能已經枯竭了呢？

應該是…沒有多餘的力量應對外界了吧？

現在想想，鬼香林中的巨樹應該才是他的真身，而不管人形還是諸多樹木，只是他用分散的魂識操控的吧？林中靈氣已然稀薄，他又要維持封印，只怕無暇再操縱分身了吧？

只是，待到他真正油盡燈枯的那一日，鬼香林的封印會如何呢？

人魔會沖破封印出來為禍世間嗎？

真是…一個難題沒解，接踵而至又來一個…頭疼啊！

“連枝姑娘，你既然從鬼香林安全出來，可遇到小蔓兒了？”張迷憋了許久想問一直沒敢問，見如今連枝並沒有什麽敵意，這才問出口。

連枝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們既然把小蔓兒放逐進去 難道不知裏面是什麽樣的地方嗎？”

張迷看了眼寐姬，有些尷尬：“鬼香林一直都是樹老所有，他曾說這山頭有些不幹凈，便設了個封印將那些魑魅魍魎全關在裏面了，這一次放逐小蔓兒也是樹老的意思，起碼能關住她一年半載。可未曾想他這麽快就枯竭了啊，這樣還能封得住小蔓兒嗎？”

連枝皺眉道：“魑魅魍魎我是不曾見，不過林中確實封印了人魔。”

“啊！那你……有沒有事？”

張迷驚叫，連枝眼角掃了一眼憂心忡忡的疏月，道：“我沒事。”

疏月臉色總算放緩了些，寐姬卻是眼皮一跳。

“小蔓兒我也未曾遇到，不過林中也沒有什麽其他動靜，我想大概沒有什麽大事吧。樹老既然這樣出主意，我相信肯定有他的布置。”

“是啊，是啊。”張迷應和，也不知道信不信，感覺純屬安慰自己。

“既然沒有什麽其他情況了，就先散了吧，別在這裏擺陣了。”連枝道。

疏月猶疑了一下。

雖然還有很多困惑，但是兩方對峙也確實對不出什麽結果，還是回頭詳細詢問了連枝再做打算吧。

連枝令下，沈燦立刻指揮天武堂弟子，寐姬卻突然喊住她：“連枝，等等！”

連枝微微皺了眉。

寐姬會有疑惑那是一定的，而且看她之前神色，好像是有什麽發現，她已然做好了準備事後再會她，卻沒想到她一刻也等不得，疏月頓時也停住腳步，看過來。

連枝心下嘆了口氣，對疏月道：“你快帶寒硯去安靜的地方療傷，我稍後就來。”

“那怎麽行，你……”

“沒事的，你放心。”連枝說得篤定，這遣人的意味就很明顯了。

疏月不想讓她們私下說話，也無法，只得留了幾個天武堂弟子看著。

寐姬也對張迷道：“你去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張迷努努嘴，就算有，人家現在會肯讓她幫忙嗎？

“快去。”寐姬不容分說，張迷只好不情不願地跟上去了。

等她離開，寐姬擡手做了個手勢，幾道亮白光點落在兩人周身，在地上劃出一個奇妙的圖案。

這是個簡單的禁制，顯然寐姬不想談話被其他人聽見。

連枝不由抱手，下巴點點地上那臉盆大的烏龜：“還有一個呢。”

寐姬一點也不覺輕松，眉眼中露出疲態：“羅羅不會亂說話。”

她伸出手，看著連枝。

這姿態可真是直接，連枝很想說不必了，但還是伸出了手：“你可小心點兒。”

她這麽一說，寐姬臉色更加不好，小心翼翼地將魂力探入她的身體，比上一回還有謹慎。

幾分鐘裏，誰也沒在說話，只有沈寂的風從耳邊蕩過。

寐姬終於緩緩松開她的手，臉上的表情又是震驚又是難過。

“對不起，連枝……”

不管是幫小蔓兒療傷時還是被樹老拉進鬼香林時讓她沾染了人魔，總之這件事，跟他們忘歸山脫不了幹系。

哪怕只是細微的一小縷，哪怕有一塊靈族魂魄碎片鎮壓，但是寐姬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種除之不盡不斷死灰覆燃的生物有多可怕。它生來便是為了造就毀滅的，也只有宿主毀滅才會離開尋覓下一個目標。

連枝神色肅然：“不要再動搖我心境了，事已至此，一切也無法挽回了。不過寐姬，你若真的心懷抱歉，不如答應我一個請求。”

寐姬神色猶疑。

拿性命換的請求，必然不會是什麽輕松的請求。如果她狡猾一點，把責任歸於死去的樹老，她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任何要挾。

“你說說看。”她終是道。

連枝幽幽道：“若有一日，這世道亂了……我希望你站在我這一邊。”

寐姬猛地擡頭，驚異地看她：“你指的亂，是怎麽個亂？”

“地噬崩潰，兩界相通。”

寐姬再度驚愕。

幾日前，這個姑娘尚且不能接受異世界皇權的不存在，可幾日後，她眼前已經描繪出了兩界想通的新秩序藍圖。

“當然，若兩界隨著地噬崩潰而一通崩塌，那就當我沒說過。”

寐姬艱難笑笑：“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以後世道會怎麽發展還說不定呢？”

“所以我要提前部署。”連枝眸中透著堅定的光，“現在的世界，各方勢力如何爭鬥都只是一個世界裏的循環，有人生，有人死，但最後總有勝利者會統領這個世界。但是若兩界相通以後呢？一界的靈修，面對一界的普通百姓，會發生什麽？”

寐姬如何不知？

那必然是一場壓榨，迫害，腥風血雨的殺戮。

那種人性使然，是她活了千百年才認識到的。

“混亂，帶給你們世界的，可能僅僅是秩序的混亂，而帶給這個世界的，可能是滅頂之災。”連枝定定道，“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我今後也必然會為了阻止這一天到來而努力，但是我希望你承諾，若這一天當真到來，你會站出來引導，阻止這場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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