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我幻化的人形，這才是我的真身。”

人形和真身還能分開行事？靈族還真是與眾不同呢。

“那你把我召喚到此處，所為何事？”連枝仍有疑問，“既然你是樹老，有什麽話在外面說也一樣吧，為什麽突然把我扯進鬼香林？”

樹老沈默了片刻，幽幽道：“你不該再出去了。”

連枝精神一繃，道：“什麽意思？”

“鬼香林以我的生命力為代價，設了天地封印，只有在此處，才困得住人魔。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小蔓兒會被放逐此地？”

連枝心頭頓時一沈，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說，樹老已經知道，她被人魔纏身的事？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她沈聲問。

有一陣靜默，樹老沒有回答。

連枝回想了之前發生的事，忽然覺得有些諷刺：“你是靈族，人魔的天生克星，對人魔的氣息十分敏感，你不可能不知道小蔓兒身上出的是什麽問題，也不可能不知道人魔對我有多麽危險，然而你卻沒有阻止我，眼睜睜看著我替小蔓兒治療，然後……萬劫不覆？”

她咬著牙，喉頭發出一聲嗤笑：“寐姬還說，靈族乃是天神後裔，天性純良，容不得陰暗邪惡，所以才是人魔克星，我看，都是屁話吧？”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原本她明明還有一道曙光可以抓住的，可就被人這樣眼睜睜的，遮滅了。

化惜夢的殘魂消失，心魔被她融合，此後等待她的道路，也可能是再也無法停止的淪陷。

雖然早就對此有心理準備，可知道明明存在的希望被人生生掐滅，如何能不痛恨？

雖然樹老並沒有義務提醒她，沒有義務拯救她，可一想到自己是在出手相救的時候被人坑了一把，當真是心灰意冷。

真是可笑，人家想把自己永遠關禁在此地，她還乖乖跟著召喚過來了。

“我不會留在這裏，外面還有等著我的人。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她言辭間已無善意，扭頭就要離開。

然而腳下忽地一震，一條老根從腳下冒出，她猝不及防被一顛，又跌回了樹桿底下，她剛想起身，無數細嫩枝條就從樹桿上冒出，將她手手腳腳捆了個嚴嚴實實。

她試圖施展靈力攻擊，可那純粹的靈力變得軟綿綿的，每一次都將她強橫的靈力化解到別處，不傷及已身，不一會兒連枝周圍的地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煙塵飄得自己都受不了。

她又猝不及防施展魂力攻擊。

然後第一次應該君寒硯那句教訓。

千萬別對比自己魂力強大的對手貿然用魂力攻擊。

那一擊，連枝覺得對方還猶疑閃避了一下，可她依然把自己撞得頭昏眼花，靈魂上也開裂了細小的縫。

體內，一些邪惡的東西蠢蠢欲動。

然而下一刻溫暖的靈力灑遍全身，暖洋洋的，慢慢拉回了她的神智，一大團清晰的靈氣從捆縛她的枝條上抽出，慢慢沁入她的身體，讓她受損的魂力速度加倍地恢覆起來。

“別幹傻事。”聲音煞有介事道。

這是諷刺她以卵擊石啊！

連枝惱羞成怒：“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那聲音溫潤歸溫潤，卻沒有一點情緒波動，“你便乖乖呆在這裏，待我大限之期來臨，不好麽？到時候你是走是留，人魔如何，天地如何，我也管不著了。”

連枝一楞，忽然想起來，張迷說樹老已近枯竭的事。

難道竟是真的？

連枝自然不會相信。

“少糊弄我，寐姬說過，相比人魔的不死不滅，靈族其實也是差不多的長生者了。哪怕因為各種原因一時枯竭或者沈寂，也不過就是一場漫長的沈眠而已，即使是魂飛魄散，也能再組重生。”

這是靈族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一點。

萬物生靈的魂魄一旦離開軀體，就會分解消散，回歸塵埃，便是再組成新的魂魄，也絕不會是原來一模一樣的那一個了。

人死，是真的不能覆生。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她要拼命攏住季常青的魂魄不讓它們溢散的原因。

一旦徹底離開身體，崩碎成片，即便有再高明的大能，再匪夷所思的手段，也救不回這一條性命。

但是靈族卻不一樣。

它們每一粒的魂魄之間，都有成和其他魂魄的強烈記憶和共鳴。

哪怕因為力量枯竭而魂飛魄散，散落世間，也能重新積蓄天地之華，兜兜轉轉，重新找到彼此，重新組合在一起。

所以靈族的生命便是不斷地沈睡和蘇醒，歷經萬萬年，也不一定會改變。

蘇醒後的他們，還是原來的他們，甚至擁有曾經的記憶。

連枝覺得，這和不死不滅有什麽區別？

“便是不死，也終要沈寂，這裏的靈氣已經不足以我將生命維系下去。”

這話的意思是，他就靠著這點僅存的靈氣茍延殘喘了？

想到剛才她深吸一口靈氣時他不滿地哼了一聲，這是……覺得她剝削他的生命？

“既然你都要沈寂了，還管那麽多閑事幹嘛？”

“天命使然。”那聲音道。

“狗屁，誰知道你沈寂的時候，會不會拉著我和小蔓兒陪葬？你不就是不想人魔出去為禍世間嗎？”

“嗯。”

嗯？

他還嗯？！

這是承認了不想人魔為禍世間還是想拉她們陪葬？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要等死，那就早點死好了！

連枝不能動不能抵抗，可不代表不能運轉靈腑靈脈不能修煉。

她驀地又吸了一大團靈氣，直到靈腑裝不下了才開始運轉修煉，一邊還提防著樹老有什麽動作措施，誰想到等連枝開始煉化吸收時，他還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如此過了一個小時，連枝竟然覺得自己的靈力修為有了長足的進步。

在這種純粹而濃郁的靈氣裏修煉，和靈池洞府那稀薄雜質的環境相比，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反正抵抗不能，她索性下了決心，就沖這難得的機會好好修煉一番，要是能把靈氣早日修煉光了更好，她解放的日子就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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