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是被寐姬救回來的？”

“對啊，小蔓兒是最先躲在這片山林裏的，我們遇到她時她就已經心魔發作，若不是寐兒姐，她現在早就已經被心魔吞噬了吧。”

果然，她也是心魔纏身！

連枝心頭一凜，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鬼香林前。

林子外樹叢密布，從外看不見其內深處，張迷把一盆血水放在林子口，喊了聲道：“樹老，血我送來了！”

門口老樹忽然一顫，似有了魂，伸出遒勁的枝條便把血盆穩穩端了進去。

連枝魂力鋪散，隱約能聽到林內瘋狂的咆哮和慘叫。

“這一次不知怎麽的，心魔發作得尤甚，昨日樹老剛安撫下來，今日便又重新開始，我真擔心…”後面她沒有說下去，可臉上的表情已經說得分明，她徒勞地望著密密麻麻的樹叢，試圖看破深處的情形，兩只手絞在一起快擰成了泥巴。

她這邊還在擔心，林口老樹忽然張開巨口，發出洪鐘般的警告：“快跑！攔不住她了！”

話音剛落，就聽“哢啦”一陣巨響，巨口老樹被撕裂一般，斷成兩截。

一個血紅的人影沖了出來，揮舞著血淋淋的枝條，所過之處如狂風過境，所有樹木都攔腰斬斷。

連枝第一時間就閃身避開了那強勁的攻擊，眼角掃到張迷還呆楞在原地，順手揪了一把她的衣領，然後遠遠退了開去。

妖異的藤蔓周圍，無數樹枝伸展阻攔，碎成渣渣，又抽出新嫩的枝條，顯然是樹老在和陷入瘋魔的小蔓兒纏鬥。

張迷落地才回過神，朝連枝露出感激的神情：“謝謝你連枝。”

連枝卻是面色古怪。

這個張迷，好像有點弱啊。

“你不是妖嗎？”雖然唐突，連枝還是問了一句，現在已知的這山頭的活人無一不是妖，張迷會是個例外麽？

“我是啊！”張迷的回答打破了這個想法。她理所當然地回答，再看到連枝疑惑的表情，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一時竟然羞紅了臉。“我…我本體比較脆弱，不適合跟人打打殺殺的…”

“你本體是…？”

“討厭！”

？？？

連枝一臉淩亂，她問了什麽失禮的問題嗎？怎麽張迷跟被調戲了的大姑娘似得？

“連枝姑娘當心了！”張迷一聲嬌喝，忽然又退開幾丈，周身靈光一閃，忽然消失不見了。

連枝正在納悶，人是不見了可氣息還在原地啊，這是障眼法麽？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這不是什麽障眼法，張迷也確實還在原地，只是變成一朵巴掌大的…蘑菇。

要不是這蘑菇的傘蓋實在鮮艷好看，恐怕一腳踩扁了都不會被人註意到。

連枝嘆為觀止。

難怪說她不適合打打殺殺了，這可真是…嬌弱極了。

然而張迷變化成蘑菇本體後就開始長大，先不是很明顯，可很快長到腳脖子，長到膝蓋，就無法忽視了。然而她還不停，一直生長，直到長得比人形還大一點，才停下來。

連枝看著那碩大的蘑菇，圓圓胖胖的，不知怎麽的很想抱一抱試試手感。

圓蘑菇長到人那麽大就停止了生長，原地晃了晃，然後傘蓋用力向內側擠，好像憋足了一口氣。

忽地，她又傘蓋一撐，鮮艷的圖案完全舒展開的同時，無數肉眼難以分辨的菌絲撒向空中，飛揚沈浮。

連枝覺得喉間有點癢，眼前似乎出現了很多熟悉而美好的畫面…幼時百般刁難卻對她無可奈何的顧傾辭，少時跟著方子越四海漂游，救死扶傷…等等！

不對勁！

無數畫面飄過，其實只是轉瞬一念間，連枝很快震醒神魂，屏住呼吸。

這菌絲有問題！

可即便她屏蔽自己，仍是覺得有什麽力量在她周身敲敲打打，不暴力，就是絲絲縷縷想要趁隙而入。

好家夥！這可不是一般的蘑菇，還是朵能致幻的毒蘑菇！

不過她很快理解了張迷施展這一招的意圖了，菌絲無孔不入的入侵之下，藤蔓的攻擊明顯變得遲緩僵硬了，時不時，通紅的眼眶中就會閃過一絲迷茫。趁著她失神片刻，老樹的枝條就將藤蔓或捆縛或斬斷，一點一點將她包圍進樹叢圈裏。

“小蔓兒！別打了！快醒醒！”張迷任務完成，悄無聲息恢覆了人身，一臉焦急地站在外圍看著。

連枝好奇地目光一時還無法轉移，眼看小蔓兒攻勢越來越弱，樹老的群樹攻擊越來越兇猛，不禁問道：“我看先前樹老和小蔓兒打得難解難分，實力當是差不多，怎麽這會兒小蔓兒受你影響這麽多，樹老反而一點不受影響？”

張迷道：“樹老是靈族呀！我這點不入流的伎倆怎麽會影響到他？”

“靈族？”又一個陌生的字眼，連枝好奇地重覆道。

“啊，我沒有和你說嗎？樹老可不是妖，他是正統的靈族，傳說中神代後裔。他們天生精純的靈力是一切混沌之物的克星。”

“聽上去…很厲害？”

“就是很厲害啊！靈族是集天地靈氣而生，天生具有超乎強大的靈力和近乎無限的壽命…只可惜…”張迷聲音黯淡了下去，“以前我從來沒想過靈族也會衰老，明明每一個靈族都該擁有無限美好的姿容…”

“是因為…這片土地上缺乏靈氣？”

被戳中要害，張迷狠狠嘆了口氣，“你真聰明，這樣顯而易見的事，我卻花了好久才弄明白，以前總聽人說靈族的生命近乎無限，他們不老不死，近乎又是什麽意思？現在才明白，沒有靈氣我們頂多打回原形，而對於靈族，卻是賴以生存的生命力。”

她口氣悵惘，不難想象，如果繼續枯竭下來，樹老的末路將會如何。

連枝想，大概在他們的世界，也從未有人想象過，若有一天天地之間再無靈氣這種事吧。

張迷想的幾乎快掉眼淚：“樹老會不會成為第一個掛掉的靈族啊！”

連枝：“…”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表達的更含蓄一點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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