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姐姐，君上，你們怎麽不來喝粥啊，粥都快涼了呢？”

針鋒相對的目光同時錯開，花苗一個勁兒地朝他們招手：“快來呀快來呀！”

連枝無奈，只好坐過去，卻見君寒硯也在石桌對面落座，她死死盯著他，他卻白過來一眼，一副“看什麽看”的表情。

這人，竟然還不知趣地離開！

花苗就開心了，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桌上剩下的一碗粥，忽地楞了。

連枝哪知道君寒硯這種時候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當然只端來兩人的份，花苗一張小臉頓時糾結了，下意識護了護手中的碗。

可這點小動作又哪裏逃得過兩雙敏銳的眼，不過兩廂都假裝沒看到罷了，連枝尤其揪心，脾性變差也就罷了，怎的還開始護食了？

幽幽地瞪一眼對座的人，定是這人，趁她不在都將這孩子慣壞了！

正腹誹著，忽地聽花苗脆生生道：“只有一碗粥啦，姐姐你分君上一半吧，那麽好吃的粥，君上吃不到就太可惜啦！”

連枝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直看得她有些心虛地低頭扒粥，才將面前碗往對面一挪：“君上吃吧，廚房還有，我一會兒再吃。”

君寒硯倒是一楞，以為她這會兒生著氣呢，定不會給他好臉色，誰知這話說得自然，就如同……習慣了一般。

他也不推辭，默默拿起了勺子。

米粥入口軟糯香甜，蓮藕也燉得恰到好處，鼻尖有淡淡的桂花清香，君寒硯不由擡頭看她一眼，她倒是極擅做飯，先前在他的院子裏，也時不時會做一些小點，香味撲鼻得讓人無法安心做正事。

花苗似是真餓了，很快將自己的粥都喝完了，擡頭一看君寒硯也喝了大半，不由急道：“君上你真的一點也不給連枝姐姐留啊！那她光看著咱們倆喝了，多可憐啊！”

君寒硯聞言手上動作一頓，看了看連枝，竟真的將勺子放下，將小半碗粥又推了過來。

連枝難以置信地看看粥，又看看那人……他難道以為她會吃他吃剩下的？！

莫不是腦袋秀逗了吧？

花苗完全不理解連枝的心情，還由衷道：“君上真好！連枝姐姐你快也喝點，今天的藕是真真新鮮！”

廢話，藕是今晨她親手摘的，能不新鮮嗎？

童言無忌，花苗一片好心，她也不能真說她，只好道：“姐姐還不是很餓。”

“咦，真的嗎？”

“嗯。”

花苗眼前一亮，忽然奪過碗：“那浪費就不好了，我替姐姐吃完吧！”說完竟就著君寒硯的勺子狼吞虎咽起來。

連枝難以接受地瞪著眼，這可是別人用過的勺子啊，花苗怎的一點障礙都沒有？雖然她還小，到底是個女孩兒，是不是性別差異的教育也該早早著手？

她盯著花苗，君寒硯卻盯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似已將她看穿。

他哼笑一聲，略帶嘲諷道：“不是誰人都像你這般規矩多的。”

連枝回頭瞪他一眼，這是規矩不規矩的問題嗎？

君寒硯卻是摸摸花苗的頭，和聲道：“君上今日再教你一句話。”

花苗歪頭，眨巴著眼看他。

“叫‘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花苗道，“這是什麽意思呢？”

“意思就是，咱們江湖人，講究一個灑脫隨性，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

“君上！”連枝怒了，呵斥道，“花苗還是個孩子，你怎麽盡教她這些奇怪的東西？！”

君寒硯挑眉，淡淡看她：“不然教什麽？四書五經？還是三從四德？”

連枝一噎，三從四德確實沒意思，但是四書五經也比他這樣說胡話好吧！她就說，花苗的教育問題歪成如今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君寒硯卻繼續道：“我自幼習武，沒有學過什麽四書五經，看你滿腹經綸的樣子，若不然你來教？”

連枝頭皮一麻，卻是道：“我教便我教，不勞君上操心。”

“呵，真是稀奇，原先聽說你躲她還不及，這會兒竟然應下了。”

這君寒硯，怎麽什麽話都說，也不看場合？！

連枝趕緊去看花苗，見她專心致志地喝粥，也沒留心他們拌嘴，松了一口氣，覆又警告地瞥了君寒硯一眼。

君寒硯嗤笑一聲，卻也沒有做聲了。

記得起先的時候，她確實有意無意躲了花苗許久，一來是怕無法和她交代隱世村的事，二來也是她真的不懂如何跟孩子相處，如何正確地教導她。

花苗喝完粥，又是練習基本功了，君寒硯著實不心軟，讓她紮馬步就是一個時辰起，那麽小的孩子，不一會兒就全身汗津津的，趁著他們不註意悄悄挪挪腳跟，連枝看得心有不忍，不由就埋怨道：“女孩子何必一定要習武，君上難不成真想讓花苗混跡江湖？”

“習武有什麽不好？就算不打打殺殺，防身不好嗎？”

連枝無言以對，其實私心裏她也覺得這樣不錯，何況她小的時候，跟著方子越，就尤其想跟他學劍，這種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她小時候可沒有人對她說防身也好，他們說的都是女子要溫柔賢淑，打打殺殺實在不雅。

她看花苗一臉拼命的模樣，不由有些出神，心下喃喃道：“脾氣好壞不說，性子倒是堅忍。”

“她這個年紀，如此已經不錯了。”

連枝詫異地看一眼君寒硯，他扭頭：“怎麽？”

“沒什麽，只是沒想到你還會誇人。”

君寒硯輕描淡寫掃她一眼：“不會誇人的難道不是你自己？”

連枝不認同：“我似乎沒少誇過君上吧？”

“嗯，不錯。客套話確實沒少說，你倒是真心真意誇過誰？”

這話說得犀利，一旦戳破她自己都也無言以對，她實在說不出，君上，我誇你便是誠心誠意的這種話，她會吐……

或者也不止他，她本來也是極少把褒揚掛在嘴邊的人，便是當年那麽傾慕方子越，也只是滿眼放光地偷偷看著，不曾說過一句，師父，你劍舞得可真好這樣的話。

“打也不敢打，誇也不會誇，終日把她晾在一邊，你以為是棵樹，澆水就能長好了？”

連枝表情有點懵，她這是，被君寒硯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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