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還被人押著，他有心要說點什麽，她卻始終不曾將目光投過來，只凝視著地面，似乎陷入了沈思。

事實上，從他第一眼看到她以後，她再沒有正眼看過他。

但是如今也不是計較他所作所為的時候吧，羅鳳芹一心陷害她，若是無法妥善應對，連枝便有可能深陷絕境……

“馮昭！”

人群裏忽然傳來騷動。

“馮昭，馮昭！”

有人擠著人群沖過來。

“馮昭，你搞什麽鬼？為什麽把連枝綁在這裏？”

連枝驚訝看著來人：“蘇桐，高蘭？”

罵人的是蘇桐，然而高蘭也是眉心緊蹙，逼視著馮昭：“馮堂主，這是怎麽一回事？”

眾目睽睽，馮昭公事公辦地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蘇桐聞言，氣得差點跳起來：“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連枝是住在我們隱香院的？要查來查我們隱香院，我看誰動得手腳？”

馮昭臉色也不好：“隱香院屬哪一位主子？”

“當然是疏月管事。”

“疏月管事可能證明連枝住在其院內？”

“怎麽不能？連枝就是疏月親自帶回來的！”蘇桐說完，臉色就變了。

疏月不在寂月山莊，沒人能給連枝證明。

羅鳳芹是早想好了這一茬才如此設計的，便是高蘭和蘇桐要跳出來替連枝證明，她們的身份卻及不上管事說的話更可信。

馮昭便是早想到了這處，才無法揪著這一點繼續爭執。

到時候罪證一出，除非疏月親自來推翻，否則沒人敢論定羅鳳芹栽贓陷害。

“有人可以證明連枝並非住在浣衣處。”高蘭突然道。

“誰？”

連枝看向高蘭，正好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她的表情無比嚴肅，緊接著對馮昭道：“馮堂主，連枝不是下毒之人，我可以找到人證。請念在昔日同僚之誼，在我找到證人之前不要讓人傷害她。”

馮昭皺了皺眉，心有疑惑，終是沒有追問，沈聲道：“我盡力。”

高蘭又看了一眼，連枝明白其中含義，對她點了點頭。

她拉著蘇桐匆匆離開，君墨院的人要攔，馮昭一個眼色過去，那攔人的下人便縮回了手。

羅鳳芹應該是不會想到，知道連枝住在隱香院的，除了疏月和她兩個下人，還有一個人——君寒硯。

他甚至親自光臨過那個地方。

這也是為什麽，明知羅鳳芹在積極布局，連枝卻未曾反抗的原因。

且不說君寒硯知道她住在哪，便是她真的殺了人，他也不能讓她死。

只是她和君寒硯之前鬧了那麽一出，君寒硯應是被刺激得不輕，此時會不會立刻保她，又或者順勢讓她吃吃苦頭，卻是不好說了。

日頭漸移，馮昭沒有等來高蘭所謂的證人，連枝也沒有等來君寒硯，然後她下毒罪證卻找到了。

羅鳳芹帶著一臉得意，肖虹帶著一臉怒容回來，後者上前就甩了連枝一個巴掌。

“賤人，果真是你害我！”

馮昭狠狠皺眉，卻沒有伸手去攔，肖虹看著他一臉冷凝，從下人手裏接過一個青瓷小瓶，舉到他面前：“馮堂主，你還有什麽好說？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可還要包庇這賤奴？”

馮昭結果瓷瓶，撥開瓶塞聞了聞：“砒霜？”

這次沒有等馮昭開口，沈默了許久的連枝忽然道：“砒霜乃是劇毒，中毒之人會出現咽喉灼痛，嘔吐腹痛，腹瀉便血等癥狀，癥似霍亂，可我見肖管事餘毒未清，面部潮紅帶有紅斑，這似乎不是砒霜中毒之癥吧？”

羅鳳芹和肖虹都沒料到她來這一出，前者隨即怒道：“如今人贓並獲，你還要信口雌黃來狡辯？”

馮昭冷冷道：“她所言不錯，當時召見眾多大夫會診，都沒有查清毒因，若只是砒霜，又怎能讓全寂月山莊的醫者速手無策？”

“馮堂主又要替她說話？！”

馮昭冷冷一笑：“羅管事，我好歹也是仁心堂堂主的關門弟子，你覺得我會在此事上信口雌黃？若你實在信不過我，那不如再召集一次會診，聽聽其他醫者能人如何說？”

肖虹臉色最是難看，她見過連枝，自然十分懷疑連枝，可連枝和馮昭說得話也不錯，這砒霜中毒之癥和她中毒的癥狀多少有些差異，若她不是中的砒霜之毒，這事裏的錯綜覆雜，更是讓人忌憚了。

她沈聲道：“馮堂主，不管怎麽樣，我們在她住處搜出了毒證，她乃是第一嫌疑人，審訊逼供是少不了的。且就算她沒有下毒害我，藏著砒霜這等劇毒也是心懷不軌，寂月山莊如何能留得下這種毒瘤？”

羅鳳芹陰險一笑，忽然道：“毒瘤一詞用的好，妹妹怕是還不知道，此人主子都敢害，又何懼區區一個管事？”

肖虹聞言變色：“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羅鳳芹道：“雖然疏月打算瞞天過海，可在座這麽多人，難道沒有認識這個人的？當年夫人的貼身侍女連枝，妹妹不曾聽說過？”

“我知道是她……之前還納悶她如何去了浣衣處。”

“可妹妹沒有被牽連進夫人離奇死亡的事件吧？所以你定然不知道，殺害夫人的兇手，就是她！”

“什麽？！”肖虹無法淡定了，眼神裏透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羅鳳芹則盯著連枝，臉上露出一抹恨意：“妹妹必然知道我就是被牽連進這事才毀了這張臉，我當時親眼所見，君上恨不得掐斷她的脖子。只是她乃是方子越派來的奸細，對君上還有用，才得以茍活至今。”

“豈有此理！”肖虹勃然大怒，“這等謀害主子的賤奴君上竟然沒有將她關入死牢！”

事態突然爆發，所有下人都炸開了鍋，關於連枝的傳聞被扒出來反覆咀嚼，幾乎所有人都信了羅鳳芹的話，各個臉上現出激憤之色。

連枝知道，某種程度上，羅鳳芹的計策已經得逞了。

她剛才就把整件事細細梳理了一遍，羅鳳芹要害她，卻不可能冒著去殺害君寒硯貼身侍女的危險害她，所以整件事，應該是先發生了，然後羅鳳芹才插了一腳來陷害她。且她只要證實了自己藏毒，包藏禍心，再把剛才那段話拿出來慷慨激昂的一說，她就有無數理由對付她了，其他圓不過去的地方，根本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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