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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做我平淡歲月裏星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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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擔心。

柔軟的觸感壓在嘴唇上,她唔了一聲,想往後縮,可被薄昭潯固定在椅背上動彈不得,喬初意忽閃忽閃地眨著眼,不知道親了多久,他松開她,又移上去親了親她的眼睛,聲音喑啞:“早上欠我的,你不會忘了吧。”

“薄昭潯!”喬初意又羞又惱,推了他一下,“我要下車。”

這會兒才覺得車內空氣稀薄,簡直要喘不過氣來,她的心咚咚跳得好快,面如火燎,手腳麻利地下車。

快速達到目的,薄醫生有一百種方法。

“你家親戚多嗎?”喬初意跟在他後面,又問,“如果我不知道怎麽稱呼他們怎麽辦?”

薄昭潯牽著她的手:“我叫什麽你就叫什麽。”

對哦,喬初意點頭,是個好辦法。

緊張到手心發潮的喬初意見到薄清儒和周稚,薄昭潯打招呼:“爸、媽。”

喬初意想都沒想,脆生生地跟著薄昭潯叫人:“爸、媽!”

……

薄家爸媽高興得連聲答應,反應過來的喬初意躲在薄昭潯身後。

丟死人了,還沒訂婚,哪有第一次正式拜訪就叫人家爸媽的。

薄昭潯噙著笑,只覺通體舒暢,讚賞地拍拍她的腦袋。

還好沒有別的親戚,周稚怕人多嚇壞她的兒媳婦,這次見面只有他們一家人。薄清章住在療養院,最近身體剛剛略有好轉,不便奔波,說著下次有機會再見面。

薄家父母對喬初意一直很疼愛,對這段感情更是樂見其成,見家長倒是沒有想象中的拘束,客廳裏歡笑聲不斷,喬初意也漸漸放開了。

聊得很開心,她還試圖教兩個長輩跳廣場舞,剛蹦起來就被薄昭潯攬在懷裏,阻止她發瘋。

說說笑笑間即將到正午,周稚特意帶上喬初意開車去附近的市場買菜,見到熟人打招呼,樂呵呵地介紹喬初意:“這是我兒媳婦。”

大家都誇周教授的兒媳婦漂亮。

周稚客氣地說:“還行,畢竟都說兒媳婦隨婆婆。”

喬初意嘆為觀止,其實周阿姨並不是骨子裏就嚴厲的人,只是她對兒子寄予的期望高,總覺得男孩子必須嚴教,不能有絲毫嬌慣,所以在薄昭潯的成長中,她鮮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這幾年隨著年紀漸長,她的想法也在慢慢改變,母子關系好了很多。

周稚低頭挑了兩個圓溜溜的甘藍:“你大哥愛吃這個,一會兒他來吃午飯,我給他做個甘藍肉末卷。”

方言修,喬初意恍然想,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今天他居然能答應和他們一起吃飯,她不是不驚訝。

買菜歸來該做午飯。

頭一次正式登門,喬初意鉚足了勁想留個賢良淑德的好印象,非要親自動手做菜,沖進廚房裏正挑挑揀揀做什麽菜,薄昭潯進來,把她拎了出去。

“廚房油煙大,煙熏火燎的,等你做好飯肯定又要嚷著沒胃口。”

“可是……”喬初意猶豫著說,“我想好好表現一下,證明我也能把你照顧得很好。”

薄昭潯卷起袖子,朝她看過來,眼睛裏滿是明晃晃的光:“不用證明,你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好。”

她幫他折好另一只袖口,低聲說:“我也是。”

薄昭潯掌勺,不讓她待在廚房裏,沒有空間施展拳腳的喬初意只好到處走走。

雖然入秋,但院子裏的樹木仍然泛著蒼翠,薄清章喜歡養鳥,金翅雀在枝間鳴叫,滿院子風起沙沙。

沒逛兩處地方,她目光一定,突然看見了方言修。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穿著淺灰色開衫,站在偏廳的窗臺前,正在給一只貓餵食,日光如波光粼粼的湖水,一圈一圈地漾開,淺淡的光線滑過他的眉眼,這個男人眼角眉梢都帶著平和,早年間鋒利的棱角已然消失殆盡。

雪團子似的小貓叫得奶聲奶氣,嬌嬌地舔著牛奶。

視而不見總歸不好,喬初意慢慢走到他身後,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沈默。

還是方言修打破僵局。

他遞給她一個首飾盒,打開,是一個玻璃種扁條的平安鐲,方言修說:“這個是見面禮。”

鐲子看起來價值不菲,喬初意剛要推辭,方言修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裏:“早就準備好的,一份心意無關價錢,不用拒絕。”

她只好收起來,向他道謝,想了想,實在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喬初意剛想借口去客廳,聽見他淡淡地問:“皎皎還好嗎?”

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個問題,卻不知道想了多久才忍不住問出口。

“很好,已經開始新生活,很開心。”提起秦皎皎,喬初意心平氣和地說,“我早就說過,沒有你,她會過得更好。”

“也是。”方言修自嘲地笑了笑,“那就好。”

“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她?”喬初意實在忍不住,想知道他的答案。

如果喜歡,心意堅定,任何阻礙都不是阻礙。

“這世上多得是沒結果和得不到。”方言修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是我不配。”

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喬初意,你知不知道我最羨慕誰?”

沒等她開口,他便自顧自地說:“我羨慕周遲遠,不管不顧,說放下就能放下,但是我不行。”

很多事,旁人不會明白。

每個人都以為瞞得很好,其實方言修早幾年就已經知道了父母死亡的真相,多年含著的一口怨氣,到頭來是自己錯得徹底。

薄家良善,收養他,將他很好地撫養長大,對他曾經的戾氣絲毫不計較,這份恩情無以為報。

方言修每周都要去療養院看一次薄清章,他現在年紀漸長,兩鬢泛起白絲,身體一日差過一日。

每到晴日,溫煦的陽光曬得人心頭發軟,方言修常推著他在花園裏走走,薄清章笑著說:“你和昭潯每次都是前腳來後腳走,從不打照面,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小時候似的。”

臨湖的草坪,綠意蔥蔥,有頭發花白的老人在練太極,方言修將視線投過去,默不作聲。

薄清章嘆了一口氣,轉開話題:“言修,如果有生之年能看見你定下來終身大事,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方言修皺眉:“叔叔,好端端的,說這個幹什麽。”

薄清章目光溫和:“言修,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但是我孤獨了半生,所以,叔叔不希望你活得太鋒利,這樣不好。”

第一次聽到薄清章說這樣的話,方言修楞了一下。

和他那個搞了一輩子學術研究的教授兄長不同,薄清章年輕時張揚不服輸,生意場上向來以鐵腕著稱,即使後來結婚生子,也不曾磨平一星半點。

後來在兒子兩歲大的時候,薄清章一家三口遠行,出了一場車禍,妻子孩子都在那場車禍中喪生,他雖然死裏逃生,但留下嚴重的後遺癥,以至於這幾年身體越來越差。

薄清章沒有再娶,膝下無子,後來方言修來到薄家,薄清章待他如親生,手把手地教他做人做事。薄昭潯無意從商,薄清章這輩子耗盡心血打拼下來的事業總要有人來接手。

再者,少年時的陰影他一直都走不出來,敏感、多疑、易怒,看過心理醫生,收效甚微。

就像那一年,薄昭潯參加速算大賽,他知道薄昭潯是想遠走國外讀書,從而避免和他的爭端,薄昭潯與父母關系淡淡,習慣了自己做主,薄家父母思想開明,尊重他的決定。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薄清章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他希望餘下的時間一家人不要遠離,所以不同意薄昭潯出國。

薄昭潯尚處於少年心性,不肯輕易妥協,於是才有了速算大賽奪冠就出國的約定。

但是方言修知道薄清章的想法後,明明開口說清楚挽留下來就好了,可方言修還是采取了最壞的一種方式——破壞他的比賽。

像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病癥,越是在乎,越要假裝不在乎,不是沒想過改變,但是改不了。

就像後來,方言修明白薄昭潯無意進入娛樂圈,當時鋪天蓋地關於薄昭潯的八卦新聞,還有抹黑喬初意是小三上位的捕風捉影,都是他動用關系一一壓下來,讓薄昭潯過平靜的生活。

方言修從來沒提起過。

他怕別人對他好,怕收到溫暖的善意,每次遇到都忍不住抽身避開,怕這種溫暖只是過眼雲煙。

他自小起就明白,沒法長久,那就從來不要得到。

這樣的他,怎麽敢承諾給她未來。

倒不如把她留在回憶裏。

留在那個昏黃欲雨的下午,他勸父母不要再賭,輸急眼的父親拿著堅韌的藤條抽他。

年少的方言修躲在一個小巷子口流淚,秦皎皎跑過來,塞給他一塊手帕,裏面裹著兩顆糖葫蘆,糖化了大半,黏在手絹上。

她怯生生地說:“哥哥,你別哭,吃這個。”

秦皎皎蹲在他面前,細白的小手微涼,極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傷口:“哥哥,是不是很疼?”

她湊過來,鼓起嘴在傷口上吹了吹:“我媽說吹吹就不疼了。”

方言修收了眼淚,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秦皎皎,”她歪頭,“‘寒泉皎皎浸明月’的那個皎皎。”

寒泉皎皎浸明月,真好聽。

秦皎皎那個時候還沒有正式搬到清淮來,只是放假的時候,跟著爸媽一起在這邊住幾天賣點東西。

怎麽偏偏遇上她,怎麽偏偏忘不了。

別人都看不起他是賭徒的兒子,只有秦皎皎給過他關心,盡管她從來不知道這份無意中的善良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麽。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靜靜地看著她長大,看她過得不好,假借筆友之名聽她分享心事。為了和她有共同話題,他買她最喜歡的雜志,本來只想陪伴她走過一段艱難的路程,卻無法抽身,在她給出見面的邀請後也拒絕不了。

他想,哪怕只是讓她知道他的名字也好。

和秦皎皎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樂。

不管工作有多忙,他也要擠出時間去找她。

根本不用他提前告知,阿南也會為他早早訂好機票,即使有再多疲憊和不順利,只要見她一面,似乎都會消弭。

可是感情漸漸不受控制。

所求越來越多,看到她和別的男生說話會莫名其妙地發怒,甚至看她手機裏有男生的聯系方式也會忍不住生氣。

有一次秦皎皎沖他吼:“方言修,你憑什麽管我那麽多!”

他怒極,揚起手,

秦皎皎的眼眶發紅,揚起臉:“怎麽,你要打我?”

手掌將落未落的剎那,他發熱的頭腦突然醒了。

居然差點對她動手,他居然想對她動手!

他幾乎落荒而逃。

心理醫生告訴他:“你潛意識裏還在抗拒,方言修,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我也束手無策,不能正視,根本沒辦法治療。”

方言修低聲說:“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自那次爭執後,方言修總是想起他那對父親總是唯唯諾諾的母親和有暴力傾向的父親,他明明對這樣的父親深惡痛絕,可居然變得有些像他。

病態的占有欲讓方言修不敢再靠近,他努力過,還是做不到,也怕會毀了她。

方言修終於承認,那輪皎皎明月,應該和更好的人過一生。

他不配。

薄清章咳了兩聲,問他:“和梁家那個丫頭相處得怎麽樣,那個二丫頭古靈精怪,又喜歡你,早點定下來也好。”

方言修幫他蓋了條毯子,笑了笑:“她還小,過兩年也不著急。”

看他不似以往對這個話題那麽抗拒,薄清章心情愉悅:“叔叔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們年輕人這麽多,不過祁僐對我有恩,你可要好好對他女兒。”

方言修沒再說什麽。

梁祁僐是梁桑的父親,和薄清章是拜過把子的兄弟,當年那場車禍,是他不顧生命危險才把薄清章救出來。

這些年兩家一直笑稱著要親上加親,在一場聚會中,據說梁桑對方言修一見鐘情,方言修也從來沒有緋聞,兩家人都竭力想促成這樁婚事。

方言修曾向她坦言:“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婚。”

秦桑哈哈笑起來:“那正好啊,我也還要自由幾年呢,既然這樣我們合作一把,先訂婚穩一穩家裏人,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他想了想應承下來,起碼讓病重的叔叔不要再為他費心。

梁桑早知道他有個心尖上的姑娘,偷偷跑去看過兩次,之後還來了場惡作劇,沒想到他面對秦皎皎的質問根本沒有解釋,就此放手。

放開她,讓她從此之後,天也廣闊,地也廣闊。

他能為她做的事,也只能給她的父母開一家店,免他們奔波勞苦,然後守著那家她永遠不會知道的咖啡館,將這段從來沒有說出口的感情深深地藏進心裏。

“我那個……弟弟,很幸運,”方言修似是倦了,揉了下眉心,“祝你們幸福。”

“謝謝。”喬初意溫柔地說。

歲月有風,吹散來路的塵沙,一年覆一年相疊,每個人都在同過去告別。

只有他,站在往事的潮水裏不肯離去,想再看一眼。

哪怕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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