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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晚歸的月光是漂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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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叔的堅持下,他們家嬌貴的小少爺務必要住院一周好好觀察,確定一點問題沒有才能被帶回清淮。

住院的這幾天,喬初意勞心勞力,只要沒課,就得坐公交車去醫院看他。

隔壁病房住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不知道得了什麽病,神智不是很清楚,沒有家人陪床,只有護工定時來照顧。

許是養傷的日子太無聊,周遲深到處溜達,第二天,已經和老人家混得很熟,一老一少搬著小板凳坐在走廊上,中間放一張方桌,擺上棋盤,開始下棋。

這幾間病房在角落處,病人很少,因此很安靜。

錯過了電梯,等下一趟需要好幾分鐘,喬初意拎著粥幹脆直接爬到五樓,遠遠就聽見周遲深說:“再來一局,再來一局,這次我可不會讓著您了啊。”

奶奶開心地拍著手,然後去摸棋子,想了好大一會兒才落在棋盤上,周遲深也緊跟著放下一顆。

走廊的窗開了一半,冷風吹進來,喬初意噔噔地跑過去關上窗,無事可做,又蹲在一邊觀看他們下棋。

“《圍棋少年》看過嗎?”周遲深身材頎長,坐在小板凳上完全伸展不開,縮手縮腳的像個大齡兒童,他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枚黑棋,頗有風骨地說,“看我像不像江流兒?”

還挺像那麽回事,沒想到周遲深這個公子哥兒還有這麽風雅的愛好,喬初意很給面子地點了下頭。

圍棋看起來好深奧,她咂舌不已,喬初意對圍棋一竅不通,腦袋晃來晃去看著兩人往來廝殺,根本不敢插嘴。

“周遲深,”過了好大一會兒,喬初意總算瞧出些門道來,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不會是在玩五子棋吧?”

周遲深剛好四子成線,又輪到他走棋,眼看要贏,看見奶奶瞪大眼睛盯著棋盤的樣子,他頓了下,把棋子隨便放到一個角落。

“五子棋怎麽了?”周遲深敲著棋盤,絲毫不為自己剛才的裝腔作勢羞愧,“我只會玩這一種棋。”

喬初意踢他一腳。

奶奶畢竟年紀大了,這半天玩得開心。不一會兒,奶奶就乏了,這局棋下完了,喬初意幫忙把桌凳收起來,老人家樂呵呵地對周遲深說:“你小女朋友漂亮又懂事,和你很配啊。”

“我不是……”

喬初意下意識地想反駁。

周遲深接過話來:“她哪算得上漂亮,奶奶您才好看呢。”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逗得老人家前俯後仰。

奶奶回房休息,周遲深也有點倦了,靠在病床上,等喬初意伺候他加餐。

“餵,誰讓你占我便宜。”喬初意把保溫盒裏的粥倒在碗裏,放好勺子,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周遲深伸手貼上碗壁試了試溫度,剛剛好,他喝了兩口,才說:“奶奶這麽大年紀,只有一個獨子,還常年駐守邊防。之前,她摔了一跤,腦子有點糊塗了,你和她較什麽勁,再說怎麽著,我這種檔次的就算是男朋友也不委屈你吧,才貌雙全,十裏八鄉你打著燈籠能找到第二個?”

“快拉倒吧你。”喬初意立刻為薄昭潯打抱不平,“去年被評為高校男神第二名的某人應該不會忘記榜首是誰吧?”

周遲深砰的一聲把碗放在桌子上:“我知道是薄昭潯,喬初意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喬初意把粥往他手邊推了推,眨了下眼睛:“別動氣嘛,你快好好養傷,留下了疤以後找不到女朋友,我絕對不負責,咱們算提前說好了啊,別想訛我。”

幸好馬上要回清淮了,再聽她頂嘴,他真的要憋成內傷。

陪護一周後,周遲深被送回清淮,喬初意打起精神好好準備期末考試。

風言風語不知道從何而起,喬初意很少使用社交網絡,再加上壓力頗大的考試周,更是沒時間關註其他,只是隱約覺得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透著一點古怪,直到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喬初意才從舍友那裏得知原委。

“喬喬,”八卦天後辛渝把學校論壇上的帖子翻了個底朝天,“現在就屬你和周遲深的事最有熱度,說什麽的都有,你別理會那些腦殘。”

何晴夏對著鏡子整理面膜,塗得漆黑的一張臉,只留那雙眼睛炯炯發光:“話說回來,這些也可以理解嘛,大眾情人系列的男人往往是屬於大家的,小喬橫刀奪愛,也難免惱羞成怒的少女嫉妒。”

在這個言論自由的時代,喬初意沒心情去為這些無聊的東西傷神。

只是周家在清淮算得上高門大戶,周遲深的緋聞難免受人關註,不知道是誰拍了一張那天晚上的照片,喬初意攙著受傷的周遲深,兩個人挨在一起,看起來很親密。

夜色如墨,燈影綽綽,清晰度不高的照片反而平添幾分暧昧,這張照片被炒得到處都是,雖然沒有拍女生的正臉,但是認識喬初意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她。

薄昭潯會看到這張照片嗎?喬初意心裏糾結,不知道他會不會多想。

秦皎皎執意要坐火車回家,薄昭潯提前訂了三張軟臥,第二天下午,薄昭潯來S大接她們一起去車站。

他還是略顯清冷的眉眼,灰色的大衣,大概是上次被圍觀的經歷不是很愉快,他這次戴了口罩。

看到喬初意提著26寸大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地準備下臺階,他眉頭一蹙,兩步跨過去幫她拎過來,低聲喝道:“等我給你提,你自己能提得動嗎?”

喬初意吐了吐舌頭,跟在他後面:“能不能別小看我,我可是非常健壯的。”

薄昭潯瞥了一眼她的細胳膊細腿,沒說話。

“餵餵,薄神,還有我呢,搭把手。”晚出來兩步的秦皎皎對著薄昭潯的背影喊道。

薄昭潯面上一楞,似乎剛反應過來,沖秦皎皎抱歉一笑,過來拿她的行李箱:“不好意思,我把你忘了。”

秦皎皎:“……小喬,我好嫉妒你。”

車窗外,天色暝晦,空氣裏籠著層快要下雪的光亮,喬初意歪在床鋪上,聽秦皎皎和隔壁乘客聊正在熱播的連續劇。

薄昭潯坐在她對面,照舊話很少,喬初意想找個合適的話題,想來想去,快把圍巾摳出一個窟窿來,他突然先開口:“我明天要去拍一個微電影,過年才能回來。”

好像是在跟她交代行程。

拍微電影?喬初意立刻坐直,她知道薄昭潯素來低調,不愛拋頭露面,比如她知道他小提琴拉得特別好,手裏拿著的那根本不是小提琴,簡直就是收割少女心的利器,但是這麽多年,他從來不在人前表演,沒想到這次居然會去拍微電影。

“怎麽想起來拍微電影了啊?”

“許舸聲老師執導的片子,公益題材,很有意義。他找到我,希望我出演裏面的一個醫生,也不費什麽時間,所以答應了。”

“哦哦。”喬初意知道許舸聲,電影界的泰鬥級人物,執導的片子藝術價值都很高,很多明星都願意自降片酬出演他的電影,但是這個人脾氣很怪,不看名氣看氣質,喜歡發掘新人,這兩年電影拍得極少,沒想到會和非科班出身的薄昭潯合作。

喬初意重新歪在床鋪上,臉朝向他這邊,樂呵呵地說:“薄昭潯,萬一你要是紅了,咱們之間簡直會隔出一道天塹來,我以後再也不能跟著你瞎混了。”

“不會。”薄昭潯脫口而出。

也不知道他是在說不會紅,還是說不會和她隔出天塹。

“只是一個男三號的角色,再說我不會進娛樂圈。”薄昭潯聲音低下來,“等到這件事結束,一切會有新的開始。”

“什麽新開始?”喬初意不解。

“快睡覺。”薄昭潯避而不答,“到站我叫你。”

因為和周遲深的合照一事,喬初意最近一直睡不好,現在薄昭潯就在身邊,她忽然覺得安心,困倦止不住襲來,不過十分鐘,暈暈乎乎就睡著了。

秦皎皎聊完天,意猶未盡地轉頭,剛好看見薄昭潯極小心地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喬初意身上。

她有些摸不透,薄昭潯和喬初意之間似是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看似親密無間,但還是差那麽一點點。

差了什麽,秦皎皎參不透。

剛回到家,連行李都沒顧得上整理,喬初意打電話給周遲深,問他的傷恢覆得如何。

周遲深在電話那端吊兒郎當地說:“疼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小喬你快親自過來驗驗傷。”

喬初意一聽那個語氣,明白他沒什麽事了,心裏松了一口氣,語氣故作兇狠:“我可以親自過去扒你的皮。”

“快來快來!”

論臉皮厚,在周遲深面前,她自愧不如。

周遲深聽喬初意岔開話題,在電話那邊假裝風太大聽不清,覺得好笑,合上手裏的文件,靠在椅背上,眉梢眼角盡是溫柔。

喬初意嚷嚷著快餓死了要去吃飯,隨後收了線。周遲深對著手機屏幕還沒回過神來,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宋箏顏拿著一個亮閃閃的手包,款款地走進來,自顧自地坐到他對面。

“遲深,”她推過來一張票,聲音好像溫柔得能掐出水來,“20號我在劇院有演出,你要不要去看。”

自從分手後,他和宋箏顏很久沒有見過了。

對她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醫院,他不顧腿傷,拉住她,懇求她不要走,那時宋箏顏神色不耐,告訴他:“周遲深,我們徹底結束了,你就繼續這麽頹廢地過下去吧。”

其實周遲深知道,宋箏顏家庭條件一般,能讓她一直跳舞,已經是這個家庭所能給女兒最好的東西。她是舞臺中心的白天鵝,人生得漂亮,從小到大被捧慣了,心氣兒高,一直把改變命運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半身上。

那時周遲深尚不爭氣,不過是個靠家裏供養的公子哥兒,英俊的皮囊也不能當飯吃,再加上後來傷了一條腿,宋箏顏便徹底放棄了這段感情。

很快,宋箏顏後悔了,還以為周遲深仍能容許她回頭,但是他似乎已經從陰影裏走出來,也從那段感情裏走出來,心裏再沒留方寸之地給她。

為了挽回他的心,她咬牙做了很多努力,他卻一直不為所動,她費了很多心思,才得到今天這個見他一面的機會。

周遲深拿過那張滾著金邊的VIP座票,表情玩味:“我還是不去了吧,畢竟殘了一條腿,讓別人看見,少不得折損你宋小姐的面子。”

宋箏顏的面色變了幾變,勉強地笑道:“阿深,你別胡說。”

當時情到濃時的稱呼,現在聽來卻覺得刺耳,周遲深伸出手指輕輕一彈,那張票輕輕落地。

“宋箏顏,你背後搞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幫方言修做過什麽,還有我的這次燙傷,你心裏最清楚不過。看在過去的情面上我不和你計較,但是如果你再沒有分寸,我不介意幫你規劃一下未來。”

不是沒想過他會冷臉相對,但宋但箏顏真的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嘴唇顫了顫,頓時紅了眼眶:“周遲深,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喬初意?”

“和你有什麽關系?”周遲深似笑非笑,目光深邃,“反正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錯,但是現在……”

周遲深已經不想再聽,手一揮打斷她的話:“宋箏顏,聰明人不會再提過去,沒了感情,至少保留風度。”

宋箏顏定定地看著他,這個人,溫柔起來撩人心弦,狠心起來也是真狠心。

從以前那個莽撞風流的紈絝子弟,到現在這樣成熟迷人的職場新貴,她不願陪他度過那段最壞的時光,也沒資格擁有更好的他。

怪不得任何人,今天這一面本來就是她給自己最後的機會,如果仍然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就放棄。周遲深說得對,感情不再,起碼要有風度。

她站起來,肩背挺直,周遲深似乎又看到初見時的她,帶點驕傲,好像孑然獨立於世,不染塵埃。

“遲深,代我向喬初意說聲抱歉,她的確是個很好的姑娘。”

宋箏顏扶住把手,拉開門,又回頭,微微笑著,對他進行最後一擊:“只是你得不到。”

在這一點上,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再好也無法擁有。

周遲深不耐煩地按了下太陽穴。

道理他都懂,世事從來不會盡如人意。

只是有時候,所謂的執著不過是無愧我心,不管最後得到還是失去,都算不枉此生。

放假的時間總覺得過得太快,不過眨眼工夫,新年很快到了。

薄昭潯趕在除夕那天回來,薄家父母也沒有回老宅,都在公寓裏過年。

喬爸和喬初敬也都在喬葉家,兩家人本就關系很好,相互一商量,為了熱鬧也為了方便,幹脆年夜飯一起吃。

薄昭潯十點多才到家,洗了個澡,擦著頭發來到客廳,門沒關,看見喬初意正在貼福字。

他倚在門口,靜靜地看她。

喬初意把那張福字左右調整了無數次,怎麽看都覺得有點歪,正苦惱,餘光瞥見薄昭潯,立刻像見到了救星:“薄昭潯,我貼不好,你快來。”

薄昭潯把毛巾順手掛在椅背上,接過她手裏的福字,比量兩下,按在門上,問:“這樣可以了嗎?”

“這邊歪了一點點。”喬初意仔細看了看,伸出食指,把薄昭潯的右邊手指向上頂了一下,眉心舒展,“現在這樣正好。”

她拿著早就裁好的透明膠,一點點把四個邊角粘好。

“小喬,”喬爸在廚房裏叫她,“一會兒去超市買袋鹽。”

“知道了。”喬初意應著,又推推身邊特別沈默的他,“還有好幾個福字和窗花沒貼呢,你不會想偷懶吧?你剛才看到了,我可不會貼,別想全推給我。”

薄昭潯的目光從喬初意的臉上慢慢落在她粘了一排透明膠的袖子上,看了好半天,低聲笑了:“不許偷懶。”

喬初意一只手叉腰,彎著眼睛:“這還差不多,我去拿窗花,你站在這裏等我。”

她讓他站在這裏等她,薄昭潯還真就貼墻站著,背微弓,抱著手臂,姿態悠閑。

他默默地想,剛才那一刻,好像忽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為做家務活小小的拌嘴,很有趣。

不過她啊,連貼東西都做不好,薄昭潯胡亂想著,不過沒關系,他能做好就可以了。

忙了半個小時終於貼完兩家的所有福字和窗花,到處紅紅的,果真添了不少過年的喜慶。

她準備出發去超市買鹽,薄昭潯早就換好衣服等在門口,他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襯得那張臉更白了。

“你冷不冷?”喬初意正發愁穿什麽,臥室的門被敲了敲,薄昭潯在外面問。

她有些發蒙,不知道薄昭潯為什麽會這麽問。

他頓了頓,又說:“剛才你的手很冰,外面冷,多穿一點。”

明明是關心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像是波瀾不驚的敘述。

手很冰……大概是剛才貼東西的時候他感覺到的。

喬初意臉飛快地紅了。

她捂住臉,故作鎮定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除夕,馬路上依舊人來車往,在等紅燈的時候,段辭眼尖地看到前面停著的那輛車有點眼熟:“旸哥,那是不是老大的車?”

徐旸這才註意,看了下那輛黑色輝騰的車牌號,的確是薄昭潯的車。

“大過年的老大可不是湊熱鬧的人啊,我昨天叫他出來聚聚,高冷地回我沒時間,這怎麽有時間了。”段辭企圖把頭從車窗伸出去看看前面那輛車上坐著誰,被徐旸一把抓了回來。

“有沒有時間你得看和誰。”徐旸露出老司機般的微笑,“和你有什麽好約的?”

段辭仿佛挨了一記悶棍,爭辯:“和我怎麽不能約了?”

話音剛落,他似乎想到什麽,語氣歡快:“是不是我們家小喬在車上,快快快,不去喝酒了,跟著老大,看他們去哪裏。”

段辭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徐旸衷心地告誡他:“在老大面前,你最好不要說出‘我們家小喬’這種話,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段辭打了個哆嗦,立刻回想起上次代替薄昭潯去參加聚會,被一個大他五歲的大姐窮追不舍,他爸還以為他又在外面惹了什麽風流債,差點打斷他的腿。

直到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好好好。”段辭趕緊點頭。

一路跟著薄昭潯,他們最終在超市前停下,停好車,尾隨薄昭潯和喬初意走進超市。

喬初意穿著粉色羽絨服,圍巾很柔軟,綴著白色的毛線球。

開著中央空調的超市裏溫暖如春,一進門,喬初意扯下圍巾,一邊的薄昭潯順手接過來。

“嘖嘖嘖,”段辭撇嘴,“老大真像個老媽子,我可沒見過這樣的老大。”

徐旸踢踢他:“你到底要這麽偷偷摸摸跟到什麽時候?”

已經有狐疑的目光投過來了好嗎,沒看見保安在蠢蠢欲動?

“再等一下。”段辭意猶未盡,猥瑣地繼續尾隨。

薄昭潯推著推車,喬初意一排排貨架看過去,先拿了兩包鹽,又買了幾瓶飲料,還有她最喜歡喝的香蕉牛奶。

逛完了零食區,喬初意忌憚薄昭潯,很多零食都不敢買,轉了兩圈,手裏什麽都沒拿,卻愕然發現推車裏已經放了三種口味的薯片、布朗尼蛋糕、餅幹。這會兒他正彎著腰,在兩種口味的巧克力之間舉棋不定,最後索性都扔進推車裏。

“你拿這麽多零食幹什麽?”

薄昭潯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喜歡吃嗎?”

“要不然都不要了?先說好,一年只有這麽一次機會,你可別後悔。”薄昭潯作勢要把零食重新拿回貨架。

喬初意趕緊撲過去,按住他的手:“不用不用,我喜歡吃。”

又小又軟的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兩個人一時怔住,維持這樣的姿勢五秒鐘。

她才反應過來,觸電似的縮回了手。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她的手終於暖和起來了。

“老大,這麽巧啊,小喬新年好!”沒有眼力見兒的段辭專挑這時候跳出來,徐旸怎麽都拉不住。

喬初意像被踩了一腳的貓,就差跳起來了,她趕緊把手揣進兜裏,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和段辭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小段。”

“嗯嗯。”小段點頭,還是忍不住,挽住徐旸的胳膊,說,“人家也想牽牽手。”

好像……被看到了……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喬初意明白段辭的意有所指,瞬間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徐旸趕緊甩開這個神經病。

段辭和徐旸都是奶油小生的長相,段辭說這麽一句,難免讓周圍的人想入非非,用意味深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們。

小段不以為恥,以為別人垂涎他的美貌,揚著臉對著周圍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特別驕傲的樣子。

徐旸扶額擋臉,發誓以後一定不會隨便應段辭的邀約。

“你看起來好像很閑。”薄昭潯淡淡地看向段辭。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他立刻慫了,趁喬初意裝作看食品的保質期,湊過去,用小喬聽不見的音量,討好地對薄昭潯說:“大哥,我是友軍啊,為你助攻一下。”

薄昭潯:“知道了,現在你離我遠點。”

沒看見觀眾對這三個男人的關系已經表現出莫大的興趣,還有年輕女孩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喬初意,仿佛在看一個備胎。

“潯哥,你們隨便逛著,我們也要過年去了,先撤了。”段辭終於開了點竅,識趣地不做電燈泡,拉著徐旸迅速撤離。

買完東西,排隊結賬,喬初意剛要付錢,聽見薄昭潯低低咳了一聲,她楞住,他自然而然地掏錢付賬。

喬初意收回錢包,嘟囔著大男子主義。

一時不夠找零,薄昭潯拿了一根棒棒糖,杧果口味,是她喜歡的,塞到喬初意手裏:“大男子主義賺錢給你花還不知足?”

“知足知足。”

大概是迎新年,棒棒糖換了新包裝,深深淺淺的星空圖案,被明亮的燈一照,折射出細細的光。喬初意的眼睛就沒從糖上移開過,瞥了薄昭潯一眼,他正把買的東西裝袋,她趁機悄悄撕開糖紙揣進衣兜,把糖放進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沈迷於吃糖而無法自拔。

收銀員看著養眼的兩個人,英俊的男生面無表情,眼神卻似溫柔的海,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旁邊的女孩子,在她想去拎袋子的時候拍開她的手,他一只手拎著滿袋子的零食,另一只手空出來,給她戴上圍巾,一舉一動都像在拍偶像劇。

“還想吃這個……”喬初意從口袋裏掏出剛才的糖紙,快速貼到他的手背上。

“我勸你適可而止,已經買了巧克力。”

“就一個。”

“喬初意,”薄昭潯低頭,看向她,“你是不是非要和我對著來?”

“沒有啊,”喬初意一臉坦然,“我只是覺得好吃。”

“吃太多甜食對牙齒不好。”薄昭潯把棒棒糖的包裝紙扔進垃圾桶,“下次再買。”

喬初意的膽量也只能和他頂一次,現在從善如流,只好扁了扁嘴說:“好吧。”

“回家。”

他低低地說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嗯”了一聲,乖乖地跟在他身邊向外走。

年夜飯由大廚喬爸掌勺,菜色豐富,色香味俱全,擺了滿滿一桌,喬初意坐在薄昭潯旁邊,一大家子人邊看春晚邊吃團圓飯,觥籌交錯間有說有笑,年味十足。

離喬初意最近的一道菜是蒸蛋餃,她特別喜歡,翠綠的小油菜臥在上面,看起來就讓人食欲倍增,她瞄來瞄去觀察半天,找到最大的一個,獻寶似的夾進薄昭潯碗裏。

喬初敬目睹了整個過程,故意說:“小喬,哥哥也想吃蛋餃。”

喬初意努努嘴:“你自己夾啊,我又沒吃光。”

果然女生向外,喬初敬心裏一把辛酸淚,真是小白眼狼。

薄昭潯慢條斯理地將那個蛋餃吃掉,怪不得她會喜歡,真的很好吃。

吃完飯,喬初敬提議搓麻將,結果一呼百應,他們很快收拾出來一張桌子,熱熱鬧鬧地打起麻將來。搓

喬初意對打麻將一竅不通,看見那些圖案就頭暈,於是跑到陽臺上看煙花。

幾乎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遠的、近的,好幾處地方在放煙花。

大朵的煙花次第迸裂,一朵連著一朵,流光溢彩,給夜空鑲上層層金邊。

她的眼珠轉來轉去,追隨著焰火的軌跡專心看。

身邊有人站定,他的聲音淡得像晚風:“喜歡煙花?”

“也不是喜歡,”喬初意搖搖頭,“只是覺得有鞭炮有煙花才像過年,每年的最開始,都會覺得新一年自己會像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

薄昭潯似乎笑了一聲,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說:“真希望以後過年會變得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側臉看她,眼眸似乎比飛濺的煙花還亮:“等你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嘁,故弄玄虛,不說就不說,有什麽了不起。

她看夠了煙花,趿拉著兔子拖鞋,去冰箱裏找果汁喝,薄昭潯也跟過來,皺著眉:“你不是剛喝完可樂嗎?”

“我愛喝果汁,偏要現在喝。”喬初意找到杧果口味的,拿到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喝,還挑釁地沖他揚眉毛。

薄昭潯未置一詞,坐在旁邊,長腿交疊,陪她看嘻嘻哈哈的小品。

喬初意笑點低,一個小品讓她笑得合不攏嘴,反觀薄昭潯,他皺著眉,似乎在仔細尋找笑點,從面部表情來看,很顯然,失敗了。

小品結束,恰好她放在臥室的手機在響,大概是秦皎皎來電拜年,喬初意跑到房間裏接電話,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再出來,剛才喝了三分之一的果汁瓶已經空了。

沙發空無一人,薄昭潯已經不知所蹤。

居然偷喝我的飲料!喬初意搖著空瓶子,氣得快要昏過去。

打麻將小分隊一直奮戰到淩晨三點鐘,不時傳來說話聲、吵鬧聲,看完晚會直播縮在沙發上的喬初意迷糊著也沒睡好,斷斷續續睡了好幾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喬初意洗漱完,去敲對面的門,沒人在家,估計都回了老宅。

她悻悻地回來,從客廳轉到廚房,想搜羅點吃的安慰安慰可憐的胃,突然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個紅包,上面寫著壓歲錢,一看就是薄昭潯的筆跡。

她坐下來,打開紅包,裏面有好幾張嶄新的錢,面值整的零的都有,湊足一個吉利數字,喬初意數了一遍,忙不疊地給他打電話。響了兩聲薄昭潯很快接起,第一句話就問:“看到壓歲錢了?”

“是啊,”喬初意把錢一張張攤開鋪在桌面上,沒想到他會給自己準備壓歲錢,有點小開心,“你怎麽想起來給我壓歲錢了?”

“我媽說過,”薄昭潯回答得理所當然,“新年第一天,小孩兒都要給,討個彩頭,這一年都會順順利利。”

他一大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個紅包袋,裝上她那份壓歲錢,臨走前放到她能看見的地方。

小孩兒喬初意徹底淩亂了。

“新年好,薄昭潯。”喬初意收了壓歲錢,當然要說句吉祥話。

因為過年,薄昭潯難得地穿了件紅色的外套,襯得那張總是表情寡淡的臉更顯奪目,他握著手機站在亭子裏,嘴邊噙著笑,初陽灑下點點光,假山上水流淙淙,水波似乎一直漾到他黑亮的瞳孔裏。

“嗯,新年好。”

能和你看過晨光等夕陽,從舊歲到新朝,真好。

剛過完年沒幾天,薄昭潯又要飛法國完成微電影最後的戲份,過年期間,秦皎皎家餐館的生意照舊很紅火,她忙得團團轉,連和喬初意打個電話互訴衷腸的時間都沒有。

節氣雖過了立春,但仍餘有冬寒,景色還蕭條著,喬初意不願意出門,幹脆買了幾本關於糖果制作的書和簡單的工具,潛心待在家裏琢磨。

對於忙於工作的周遲深來說,過年期間也不得清閑,他好不容易才從各種應酬中抽出時間來,本來想約她吃飯,可每次打電話她都懶懶散散的,像被抽掉了骨頭似的,拒絕的理由有一千個,根本約不出來,他只好親自上門找她。

喬初意煮了一壺姜汁奶茶招待他,她不緊不慢,將生姜切成薄片,用沸水泡開錫蘭紅茶,倒入奶鍋中小火煮,再加入鮮牛奶攪拌,待到盛進瓷杯裏,滿室飄著香。

她把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找我什麽事兒啊?”

濃郁的味道撲鼻,周遲深眉頭蹙了蹙,小心地喝了一口奶茶,甜得發膩,堵在喉嚨口,只有她們小女孩才會喜歡喝這種東西。

他放下杯子,正色道:“小喬,你有沒有良心,我為了你刀山火海,現在非得有事才能找你?”

“過了啊,刀山火海哪算得上。”

“不過還真有件事。”不知周遲深剛從哪個場子趕過來,還一身正裝,他倚在沙發上,十指交握,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精英的模樣。

“後天我在萬洲請客,就當是慶祝我傷愈,都是關系好的朋友,沒外人。你也去熱鬧熱鬧,整天待在家裏多無聊。”怕她拒絕,周遲深直起身,又補充,“對了,叫著喬老師一起,算是個拐著彎的謝師宴,之前沒少給她添麻煩。”

話說到這個分上,真的沒法拒絕了。

他因為幫她擋開水被燙傷後,喬初意費了好大勁才要來繳費單,大致算了算,先給他送去了醫藥費,周遲深當場沈下臉,宋叔自然更不會接,就那麽一點錢,能買二少開心一周,怎麽看都不是賠本的生意。

反正他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像周遲深這樣的,燙得脫了一層皮還樂在其中。

他不收錢,人情她只能欠著,現在他傷愈請客,再推托實在說不過去。

“行吧,我跟姑姑說一聲,如果她有時間的話,後天我們一起去。”

“那就這樣說定了。”

只是坐了這麽半個小時,周遲深的手機已經響了好幾次,他按掉來電,煩躁地撩了下頭發,站起來:“小喬,我還有事,先走了,後天我會記得提前打電話通知你。”

“我送送你。”

喬初意把他送到電梯口,按下按鈕,橙色的指示燈慢慢跳動,她垂下眼睛,看到他修長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拐杖上,心裏有點悶:“你的腿還沒恢覆嗎?”

周遲深微微一楞,喉頭緊了緊,聲音發澀:“好了很多,不過走路還是得靠這個。”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對想跟進來的喬初意擺了下手:“別送了,你就穿了一件毛衣,外面特別冷,別凍感冒了。”

喬初意按住電梯門:“周遲深,你要堅持康覆訓練,會好起來的。”

知道她的意思,周遲深點頭,喬初意這才松開手。

喬葉從工作室回來,喬初意告訴她周遲深要請她們吃飯。

好不容易才休個假,可以說年假是一年從頭到尾裏最長的假期,又是學生的謝師宴,喬葉沒有不去的道理,喬初意也終於出了家門,跟著一起去了萬洲。

一個包廂,總共也就五六個人,松松散散地坐著,周遲深做東,自然是核心角色,他有模有樣地給喬葉敬酒:“喬老師,多虧你,才讓我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喬葉豪爽地喝光杯中的酒,提醒道:“就你那畫技,以後出門千萬不要說我是你的老師。”

曾經喬葉找來一只乖巧的薩摩耶給他當模特,他硬生生把雪球似的小美狗畫成了一頭豬,你敢信嗎?

周遲深的右手虛握成拳,靠在唇邊輕咳一聲,眼角的餘光掃向喬初意。她正挑著面前小碟裏的魚刺,神情認真,像在繡花。

他想,學什麽不重要,學成什麽樣也不重要,對他來說,遇到誰才重要。

酒過三巡,周遲深的幾個朋友都很活躍,說說笑笑氣氛正酣,包廂門突然被推開,周柏山走進來。

“爸,你怎麽過來了?”周遲深站起來,有點驚訝。

周柏山站在桌邊,略略環視,笑容和藹:“聽說你的老師今天賞光來這裏吃飯,我當然得過來一趟。”

這幾年他極少出現在人前,聽說萬洲高價買進一幅畫,所以今天過來看看,剛好聽說兒子有飯局,席間還請了他的繪畫老師。

周柏山知道,跋扈的小兒子能有今天,這個老師功不可沒,出於尊重和感激,他特意過來敬杯酒。

這是第一次見到周柏山,這面過後,喬初意對周遲深那副能迷惑人的長相已經完全不奇怪。雖已至中年,但周柏山並沒有發福,保養得宜,仍然是一張英俊的臉,舉手投足都極富魅力,眼角的細紋可以看出經過風霜,卻被風霜洗禮得愈加風度無限。

乍見周柏山,一桌人都站起來,同他打過招呼。

“大家不用拘束,我過來敬老師一杯酒就走。”周柏山笑容溫和。

喬葉聞言端起酒杯,極美的那張臉擡起,被窗外的陽光一晃,似是泛光的琉璃:“周先生太客氣了。”

周柏山突然楞住,胳膊僵在半空,恍惚了一下才去拿酒杯。他靠近兩步,仔細打量喬葉,用極低的聲音說道:“Анастасия?”

喬葉猛然擡頭,也看向他,滿臉震驚。

阿納斯塔西婭是她在莫斯科讀書時的俄語名字,回國後,幾乎沒有人再叫過她這個名字。

敬過酒,周柏山推托還有事,先走一步,臨走前又深深看了喬葉一眼,大家一直亂糟糟地聊著天,有人提議吃過飯去唱歌,立刻得到一致響應。周遲深豪氣十足地說全由他買單,隨大家高興,又是一陣哄鬧,剛才的小插曲誰都沒有註意到。

幾分鐘前還有說有笑的喬葉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旁邊的喬初意看出來不對勁,摸了摸她的手,冷冰冰的,忍不住問:“姑姑,你怎麽了?”

“我有點不舒服。”喬葉勉強笑道,“一會兒唱歌我就不去湊熱鬧了,等結束你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那我也不去了,咱們回家吧。”看出喬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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