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脧了她一眼，見她神情凜然，隱隱有幾分高貴之氣，一時也摸不清她的身份，又是大人吩咐他領來的人，還以為是大人什麽親戚呢。便點頭笑道：“不用，不用，這也不用請大人的令，我說一聲就成。”

他說著對廚房管事的闞老頭道：“老闞頭，你聽見沒，看你帶的人都亂成什麽樣了，這是大人請來的手藝出色的能人，現在這裏交給這位公子了，你們都得聽公子的話。”

闞老頭正覺抓撓呢，聽說有人出來頂著，忙道：“正是，正是，都聽這位公子的。”

他問:“公子，您貴姓？”

“姓白。”

“好，好，白公子，你說讓咱們怎麽著吧？”

母親去世的早，白牡丹從前在自己家裏就是主持中饋的，後來嫁到段家，雖和段進宇關系相處不大好，卻也當家主事的，侯府裏自有排場，家裏平時大宴小宴的不少，都是她一手操辦的，這點事對於她實在也不算什麽。

她當即把人手分成三撥，一撥洗菜切菜的，一撥燒水看鍋的，一撥伺候白案給大廚打下手的。這些人得了吩咐，立刻就忙了起來。原先一團混亂的模樣也瞬間得到了改觀。

闞老頭道：“白公子，有個事得跟您說了，咱這衙門裏根本沒有米面，就算有也夠不上幾百號人吃的。”

牡丹一怔，“大人知道這事嗎？”

“大人自是知道的，從去年入了冬之後，縣裏鬧過兩次旱災，衙門裏的糧都拿去賑災了，現在就是衙門裏這十幾個人平日的口糧都是缺的。”

牡丹心道，這種情況還招掰金林峰那閻王做什麽？請神容易送神難，伺候不好他，這些人且等著受罰吧。

她腦子裏想著拿什麽東西代替米面，問道：“就沒別的吃的嗎？比如土豆和紅薯什麽的？”

這麽一提醒，當即有人道：“闞爺，上回不是大人拉出來兩大車紅薯嗎？說是有人賊人假扮商販進城，被大人發現，把他們賣貨的車給扣下來，那紅薯可是不錯，個又大，還是黃瓤的。”

闞老頭拿煙袋桿在那人腦袋上敲了一下，“小三子，合著你偷吃過還是怎的？”

小三子嘿嘿一笑，“就吃過那麽一回。”

牡丹道：“有紅薯就好辦，一半拿來蒸熟，另一半咱們做各色吃食，管叫這幫大頭兵吃得哈喇子都流出來。”

闞老頭不信，“這紅薯還能做什麽好吃的？”

牡丹笑了笑，“其實這紅薯最好了，可以當主食，也可以拿來做菜。比如說可以蒸，可以烤，也可以炸地瓜丸子，地瓜餅，醋溜紅薯絲,紅薯蘿蔔湯，還有做成地瓜糖水，拔絲地瓜，地瓜糕，雞蛋紅薯餅等等，許多菜都能用紅薯做呢。”

闞老頭聽得眼前一亮，“白公子，你可真是咱們的救星，咱們大人請你回來真是請對了。”

這一會兒衙役們征來的民婦們也到了，大都是三十來歲的娘們，一看就是廚房裏的好手。

聞縣令為官清廉，在奉新縣官聲不錯，雖說沒有工錢可拿，這些人也樂意幫忙。都挽起袖子，看廚房裏有什麽活，自動就忙活起來。

牡丹讓人把那兩大車紅薯拉出來，都堆在廚房門口，然後有的洗紅薯，有的準備蒸鍋。廚房裏竈臺不夠用，就現場在院子裏堆了柴堆，架了鍋，一半在上面蒸，還有的幹脆在火堆裏烤。

李全見眾人都忙活著，他也不好閑著，他也不會做別的，便跟著人到院子裏幫著生火去了。

牡丹讓人把現有的米都拿出來，擱在鍋裏蒸熟，又熬了一大鍋紅薯蘿蔔湯，留著給那些人灌縫用。紅薯本來都占肚子，等吃個七八分飽，再一人灌一盆湯也就差不多了。

別的人都好打發，單等金林峰那一份飯菜可就有些麻煩了，這廝嘴刁也就算了，還嘴特損，再好吃的東西也得不了他一讚，不好吃的能罵得你恨不能從來沒生出來過。一個不滿意，砍人腦袋的事也不是沒有過，只要是廚子，都不願伺候這樣的主，想做了他覺得可口的，可真不容易。

她搜腸刮肚的想金林峰到底喜歡吃什麽，竟一點也想不出來。她從前一想到金林峰，從心裏往外覺得討厭，對他喜歡吃什麽還真不怎麽在意。他好像曾經告訴她，特意把他的喜好寫在一張紙上，讓她拿去背熟，說什麽以後兩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她對他一點不了解怎麽行？可是那會兒她對他厭惡之極，拿到手裏只掃了一眼，便給撕碎了。

真是可惜了，那時候多少記下一點，也不至於現在這麽抓瞎了。

尋思了片刻，金林峰吃過的好東西太多，或者有些農家菜他沒吃過，倒是可以取個巧，圖個新鮮。

她從前本來不會做什麽農家菜的，可成親第二天因為和段進宇鬧矛盾，搬到京郊的農莊子住了三個月。那三個月是她過得最快樂的時候，除了偶遇金林峰，惹了些不愉快之外，其餘時候簡直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她那三個月也沒事可做，就跟著一些農婦學了些農家菜，味道真是不錯，她自己做，自己吃，吃了三個月，人都胖了一圈了。

在廚房裏薩摩了一圈，正巧前些日子聞浩言上山視察民情，百姓感念他救災之功，送了不少山間野味和山菜山菌之類的。都沒吃完，有的用鹽腌了，在壇子裏盛著，便叫闞老頭拿出一些來。

闞老頭道：“我說白公子，你真的會做菜嗎？”

牡丹笑道：“略會一點而已，瞎應付吧，不過我不會生火，切菜也切的不好。”

她是大小姐出身，這些粗活都是不沾的，便是學做菜，也是別人都弄好了擺在她面前，她拿著鍋鏟炒一炒就是了。

闞老頭卻以為凡是大廚都是如此，身邊總要配幾個打下手的，便叫刀工最好的小三子在一邊伺候著，他則親自去燒火燒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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