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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覺得我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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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彎如勾, 薄白的月光撒在小院內,園中風景顯得蒼涼而冷清。

林若清坐在院子裏的秋千架上, 無言垂目, 面容堅毅,如靜水般不起波瀾。

直到他聽見輕緩的腳步聲。

他擡起眼,看到走過來的姜矜。

她穿著卡其色長大衣, 頭發低挽,眉眼皎皎明艷,右臂臂彎處搭著一件黑色男士羽絨服。

“你這麽冷?”需要穿兩件衣服?

“給舅舅拿的。”姜矜將羽絨服扔給他, 他們隔著近五米距離, 她卻直直將衣服拋到他懷裏,不肯向前走一步。

林若清拿過衣服,穿上, 很合身。

姜矜清冷的聲線順著冬季冷風灌到他耳際, “您可以把一些事情告訴謝容與,但請以體面委婉的方式,不要那麽□□露骨。”

她漆黑如玉的眼眸閃過一絲柔和,“再不好,那也是我母親。”

即使她出軌,即使她害死姜平月,即使她用刀子在她手腕留下不可磨滅的疤痕, 那也是她的母親。

林若清笑笑,“你把我想得太卑鄙,我雖然不算君子,但也不是長舌婦, 那些粉紅艷史我沒有興趣講給別人聽, 更不會講給謝容與。”

“那就好。”姜矜點頭, 不再說什麽,轉身。

身後林若清徐徐開口,“你的祖父設立精英學子助學基金,我是第一批得到這筆基金的人,我能去美國和東京留學,都是憑這筆基金,你家對我有恩,你的父親更是對我有大恩。姜矜,只要你不主動傷害容與和林若,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姜矜心底壓了口氣,說不出的堵,面上卻淡淡地,“我對謝容與和母親也有恩,即使我真的做了什麽,他們也不該有怨言,不是嗎?”

她的身影隱沒不見,林若清輕輕扯唇,“你媳婦兒脾氣真大。”

謝容與緩身從陰影走出,身姿頎長,臉色通透如玉,唇角微勾,話語淡淡,“她不喜歡別人威脅,你剛剛的話跟威脅沒什麽兩樣。”

不會對她做什麽?

他都舍不得對她做什麽,林若清憑什麽威脅她?

謝容與穿著黑色大衣,站在深綠羅漢松旁,夜色很深,剛剛姜矜沒留意到他。

不過,姜矜說得話卻清晰傳到他耳邊。

謝容與薄唇微抿,“矜矜覺得事情不大體面,不能告訴別人,你還是別開口了。”

林若清卻道:“這事兒我也憋在心底很久了,想傾訴傾訴,你就不能幫幫我?”

謝容與淡淡望著他,“快點說,我還要陪矜矜。”

“你就肉麻吧!”清了清嗓子,林若清扶著秋千架,邊回憶邊說:“姜矜的父親姜平月是被她母親雁知眉害死的,那時候姜矜就坐在副駕駛上,我在後面那輛車,當年她應該還不到十歲。”

時間已經過得很久遠,林若清卻記得很清楚。

那一天,他接到上級通知,去往雲城一個小村落裏解救人質。

上司語氣非常嚴肅,“是歷城姜家的少夫人。”

只這一句話,他便知曉整件事情的重要性。

那時候,雁知眉已經失蹤半年,歷城和港城各大報刊上都登滿找人消息,姜家家主姜平月親自承諾,如果誰有了夫人雁知眉的消息,一條消息就是一千萬美金。

最後,他們終於找到雁知眉的消息。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落裏,她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裏,衣不蔽體,渾身臟汙,甚至脖子上還套著套牲畜的項圈。

她的眼神茫然沒有絲毫神采。

那是一個有很多拐賣前科的村莊,半年下來,雁知眉經歷什麽,在場的人只要有腦子都猜的出來。

甚至,她的精神都不正常,她的丈夫和女兒立在她眼前,她也沒有一絲反應。

她身上帶著惡臭汙濁的味道,許多跟著來的姜家仆人泛起惡心。

她們在心底嘀咕,家主不會帶雁知眉回家了,她被玷汙,被踐踏,已經是姜家的恥辱。

而且,在被綁架之前,她就給姜平月帶了數不清的綠帽子。

在場其他人也不勝唏噓。

這可是尊貴的姜夫人,曾經尊貴的雁家長公主,是一條消息就值一千萬美金姜平月的心尖尖。

他們都緊緊盯著姜平月,想看他是什麽反應。

與他狠辣剛硬的手段不同,姜平月是溫潤儒雅的長相,他穿白西裝,帶著白手套,風度翩翩,矜貴得體。

望著妻子,他眼中沒有絲毫嫌棄,只有疼惜,他將手套摘下來遞給女兒,親自從籠子裏抱起妻子,用外衣緊緊裹著她,手臂發顫。

他親自抱她上車。

小小的姜矜緊隨其後,而後想到什麽,她忽然頓住腳步。

林若清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姜矜面孔稚嫩,眼神卻有不符合年紀的冷靜。

女孩語氣輕柔,卻帶著隱隱的威脅之意,“希望各位叔叔阿姨可以保護好媽媽的隱私,她已經很難過了,別讓她再傷心了,好嗎?”

說著,她小小的身子挪到每個人身前,給每個人的口袋裏都塞了一根金條,作為封口費。

這些金條本來是給綁匪的贖金,但沒想到,這裏沒有綁匪,只有一個村莊。

她的母親也不是被一個人侵犯,而是一個村莊的男人。

那些曾竊竊私語厭惡她母親的仆人,則被她當場解雇。

姜家的豪車行駛在車隊最前面,車內是姜平月和姜矜,他們父女倆默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雁知眉的狼狽,親自服侍她換衣洗漱。

但這恰恰是最大的弊端,誰也沒想到雁知眉會突然發瘋。

夜色深冷,林若清對謝容與,說:“警車跟在姜家的私人豪車後面,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前面的車子忽然停了。我趕緊沖上去看,一車都是血跡,軟墊子都浸濕了,黏膩的血痕。”

雁知眉眼神兇狠癲狂,手裏的瑞士軍刀沾滿她丈夫和女兒的血,那把刀是姜平月愛物,一直擱在車內嵌儲物櫃裏,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這裏藏著一把寒光凜冽的刀。

姜矜半條胳膊血淋淋,用完好的胳膊用力給姜平月止血,到那種程度,小姑娘也沒流淚。

他嘆氣,“姜平月倒在血泊裏,他的夫人還裹著他的衣服,手裏拿著把瑞士軍刀,把他捅了個對穿。”

謝容與開口,嗓音清冷如玉,“矜矜也在場?”

“何止呢。”林若清嘆息說:“她就坐在副駕駛,手臂都快被她媽砍廢了,尤其是手腕,血淋淋幾道大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

謝容與想起她手腕的疤痕。

他以為是情傷,沒想到是被她母親砍得。

“那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雖然隨行醫生給姜平月包紮了,但是也回天乏術,還沒到歷城,他就斷氣了,他本來是來接她的。”

謝容與冷靜問:“姜夫人為什麽砍人?”

林若清答,“半年的折磨,她早就瘋了。”他嘆氣,“一回歷城,她就被送到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不是好去處,後來姜矜想法子把她媽從精神病院裏接出來,養到私家別墅裏,姜矜很孝順,即使這樣還是跟她媽住在一起,同吃同睡,直到她媽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刀,好在搶救及時,她沒跟她爸一樣歸西。”

後來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老太太暴怒,不知道給雁知眉說了什麽,姜矜出院沒幾天,在一個晚上,她就割腕了,沒救回來。”

謝容與垂眸,沈吟,“是您告訴老夫人姜先生的死亡真相,對嗎?”

這個真相,是陳如錦逼死雁知眉死亡的導火索。

“嗯。”林若清點頭,“姜矜嘴巴嚴,又聰明,不告訴老夫人姜平月怎麽死的,還把知道真相的人嘴堵住了,老太太沒多想,就糊弄過去了。我不想讓姜矜瞞天過海,就跟老夫人說了。”

“我不後悔。”林若清擡眼,沈聲說:“姜矜只為她母親想,但她怎麽不為她父親想一想?姜平月千裏迢迢趕去救人,被活生生捅死,她有什麽資格隱瞞他的死因?”

“你覺得我為什麽隱瞞他的死因?”一道清冷的女聲順著風口傳過來。

林若清和謝容與皆一怔。

姜矜不知何時又折轉回來,站在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

亭亭玉立,她臉色極其冷淡,冷得過這融融夜色,“不是姜平月害死外祖父母,我的母親怎麽會瘋?擄走我母親害她被折辱的是姜平月的競爭對手,之所以有這一切全是因為他不積福報!如果他不被捅死,才該悔恨終生!”

“歪理邪說!”林若清胸口起伏,大怒,“只有雁知眉是你媽,平月難道不是你爸嗎?他怎麽有你這種女兒!”

毫無良心!

冷血無情!

白眼狼一個!

平月真是白疼她!

姜矜淡淡講,“我也不想有他這麽個爹。”

外祖父母死後,母親如同抽了魂魄的木偶,她被養得太好,沒有一絲心機,心底恨極,也不知道怎麽報覆父親,她選擇出軌,委身於其他人。

母親那麽高傲溫婉,卻被逼到這一步,罪魁禍首就是她父親!

倘若當年他可以抑制住自己野心,不吞並盛世集團,他們一家人還會和和美美。

“我要替平月教訓你!”林若清臉色泛青,實在忍不住,蹭的站起來。

謝容與擡手,按住他肩膀,強制使他重新坐回秋千,冷冷道:“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的妻子?”

“當然有!”林若清怒氣沖天,額頭青筋暴露,口不擇言,“我是你老子,我憑什麽不能教訓自己兒媳婦!”

話音落下,林若清悔得想扇自己巴掌。

“哢噠”的聲音在淒冷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姜矜從這個重大消息中回神,擡眸望過去,見謝容與白皙如玉的手指捏著一根松木枝。

剛剛,他親手掰斷羅漢松的一根松枝。

使力太大,尖銳的松枝割破手掌,留著殷紅血。

姜矜疾步走過去,抽出上衣口袋裏的絲帕包住他掌心。

謝容與臉色蒼白到沒有血色,瞳仁極黑,淡淡問:“你不覺得我臟麽?”

作者有話說:

[*]無論發生什麽,男女主都不會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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