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和八阿哥兩人攜手觀看了全程，望著大阿哥被內務府拖走，關到某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偏院裏，兩人偷偷跟著去瞧了瞧，好巧，正是上一次八阿哥被圈禁的地方，院子裏那座搖椅還杵在那裏。

看來是最近皇子們被關的次數多了，內務府也懶得準備，弄了一間給大家常駐。

兩人嘖嘖嘆息，又去了午門外鎮靜自若看了蒙古喇嘛被五馬分屍，對此已經見慣不慣，自從倒黴的太子被廢黜後，皇阿瑪日益向著殘忍過渡了，什麽淩遲什麽五馬分屍什麽抄家誅殺子侄之類，皇阿瑪成長的十分迅速。

當然了，兩人神經有限，在蒙古喇嘛被套上套馬索後，也就走了，此時正沿臼恃洸著一條偏僻無人巷子的紅墻根，一邊曬太陽一邊溜溜達達抄著袖子往前走，活脫脫兩個無賴的模樣。

八阿哥壓低聲音問道，“四哥，我感覺皇阿瑪對大阿哥動了殺心。”

四阿哥沈默片刻，“八弟，自信點，把感覺去掉。”

八阿哥瞬間噤聲，一顆心跳的厲害，“可是大阿哥畢竟是皇子啊？”

皇子算什麽，大阿哥所犯的罪行已經觸犯了皇阿瑪的底限，尤其是竟然對太子下手，簡直是大逆不道，不過此時想來，前世皇阿瑪也是動了殺心，只是因為惠妃娘娘，後來還是饒恕了大阿哥。

四阿哥語氣帶著一絲厭惡，“雖說此事大約是三阿哥在幕後推波助瀾，但是大阿哥卻是絲毫不念手足之情，陷害太子，構陷與你，還想對十三弟下手，只能說活該。”

頓了頓，接著道，“不過皇阿瑪暫時還不會殺了他，先借著此時將大阿哥的親信心腹一網打盡，比如說納蘭明樂等人。”

八阿哥抿了抿唇，這一套組合打擊拳，他很明白，好在他身邊的人還有許多隱藏的深，沒被牽連進來，想到這裏，心情稍霽。

“四哥，我是說假如要救大阿哥的性命，如何辦？”

四阿哥鳳眸含笑，“怎麽，心軟了？要救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八阿哥瞬間明白四阿哥的意思，笑著道，“如今我不過閑散宗室，可不管閑事，對了，四哥，我要去探望額娘，你與我一起去吧？”

八阿哥從上次被革去貝勒頭銜後，一直不被允許進宮，此時好不容易進宮一次，忙要去探望良妃娘娘。

四阿哥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上次他心中有氣，又替八阿哥不值，說話語氣重了，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不好意思去鹹福宮，找了個理由道，“我還有事要去九弟府上，不如你先去探望良妃娘娘，一會來九弟府上匯合？”

八阿哥壓根沒註意到四阿哥的神情，笑著道，“好，稍後我來，對了，青梅酒準備好，還有讓九弟備些我愛吃的菜。”

“蜜煉火腿，桂花釀魚，拌青瓜，還有雞絲粟米羹，四哥記著呢。”四阿哥順嘴念叨著，神情卻是漫不經心。

八阿哥見他如數家珍，不由勾唇輕笑，這個四哥就是面冷心熱，笑著叮囑道，“你記著就好，一定要那個淮揚廚子做得菜。”

“知道了，快去吧。”四阿哥無奈道，這個八弟，越來越嬌慣了，真是被良妃娘娘寵壞了。

八阿哥笑著離去，一直到鹹福宮外，唇邊的笑意依然不減，他大踏步走進鹹福宮院內，見院中守著的小宮婢滿臉驚訝，正要跪下行禮，忙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發聲，而後往後殿而去。

走到殿外，聽到殿中兩人正在聊天，一個是張嬤嬤，一個正是他的額娘，八阿哥聽著額娘的聲音，笑意湧上白玉臉上，正要掀開簾子，張嬤嬤一句話吸引了他的註意。

“娘娘，自從上次四貝勒說過那番話之後，奴才覺得您和以往不一樣了，前天，有個不長眼的小太監沖撞了娘娘，娘娘命人喚來內務府總管，狠狠教訓了那個小太監，這在以前奴才都不敢想。”

良久，良妃娘娘的聲音響起，“我是他的額娘，總不能再讓他為我這個額娘擔著心思，我雖無意於此，但不能誤了禩兒。”

八阿哥怔住了，額娘的聲音雖然一如往昔，但是其中蘊含的堅韌卻是以往從不曾有過的，他雖然不知道四哥說了什麽，但是他知道，額娘如今的情況，一定是四哥改變的。

他向來心思縝密，不欲讓額娘為自己擔心，稍微離開簾子，走到院中，清咳一聲，“額娘，兒子來看你了。”

門簾很快被掀開，良妃驚喜萬分的走出來，身後跟著的張嬤嬤也是一臉驚喜，“禩兒，你來了。”“奴才見過八阿哥。”

八阿哥忙上前一步攙扶起張嬤嬤，“嬤嬤，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奴才不辛苦，不辛苦……”張嬤嬤拭了拭眼淚，“娘娘，八阿哥，我去小廚房做些點心。”

見張嬤嬤離去，良妃握住八阿哥的手，關切的詢問，“禩兒，一切可還好？”想了想又道，“爵位什麽只是身外之物，額娘只想你平平安安。”

八阿哥笑著反握住良妃的手，“額娘，我知道，我一切都好，雖說沒了爵位，但是有四哥照顧，有九弟十三弟十四弟的陪伴，我過得很好。”

良妃心中安慰，拍了拍八阿哥的手，“那就好，額娘在宮裏也很好，你不用擔心，你皇阿瑪對我很好。”

八阿哥心中冷笑一聲，清眸含著嘲諷，“額娘，從兒子記事以來，他就不曾對你好過，兒子心中有數，你不要再安慰兒子了。”

良妃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微微顫抖著，似乎在下定決心一般，良久擡眸望著八阿哥，語氣決絕，“是，額娘有你有張嬤嬤就夠了。”

那一年在辛者庫初遇，他對她輕憐蜜意，她對他一見傾心，也曾有過美好的時光，可是啊，在她被人欺辱的時候，在她日日夜夜思念著被養在惠妃宮裏的胤禩時候，在她忍受著一切的時候，那個高高在上疏離無情的人，卻是色衰而愛弛，她對他也就日漸寒心，她的身邊有禩兒有張嬤嬤，就足夠了。

想開了也就什麽都不是了，良妃只覺得這鹹福宮的四角天空不再死氣沈沈，不再陰霾密布，原來天是藍的，雲是白的，而心，也可以是敞亮的。

張嬤嬤端來了點心，良妃開始絮絮叨叨，“禩兒，這個桂花糕給福晉的，這個棗泥糕和青酥餅是給四貝勒的，這個豌豆黃給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他們愛吃，這個紅豆包給十四阿哥的，你可別記錯了。”

八阿哥笑著接過食盒，雖說額娘叨叨不休，但是渾身溢滿的生氣，讓他很高興，“知道了，好啰嗦，我先走了，改日再來探望額娘。”

良妃笑得明媚，“哎，你這孩子，張嬤嬤，送送他。”

張嬤嬤哎了一聲，捧著食盒隨著八阿哥一起出去，兩人走到院外，八阿哥停下腳步，“嬤嬤，額娘聽了四貝勒的一番話是怎麽回事，你不要瞞我。”

張嬤嬤楞了楞，見無法隱瞞，便將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八阿哥，而後鄭重其事道，“八阿哥，娘娘自從那天起，真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在自怨自艾，也不再心中愁悶，您真的要好好謝謝四貝勒。”

八阿哥心中酸澀，他欠四哥太多太多，勉強笑道，“嬤嬤，我和四哥情同手足，不需要謝來謝去。”

兩人正在說話，宮外一名宮婢匆匆而來，“回八阿哥，回嬤嬤，惠妃娘娘來了。”

八阿哥一怔，張嬤嬤卻是一臉緊張，小聲道，“自從八阿哥您被圈禁後，惠妃娘娘就從來沒來過鹹福宮，今個不知道什麽事情。”

宮門處青色旗裝一閃，惠妃已經踏入宮門，她脂粉未施容色憔悴，清瘦許多，見到八阿哥，語氣沙啞道，“禩兒。”

八阿哥忙上前行禮，“加過額娘。”

張嬤嬤也跪下行禮，“奴才見過惠妃娘娘，良妃娘娘在後院。”

惠妃搖搖頭，“改日再來和良妃妹妹敘舊，我是來找禩兒的。”

八阿哥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惠妃的意思，十有八九是為了大阿哥而來，如今大阿哥眼看著性命堪憂，惠妃如何能坐得住？

為防止隔墻有耳，兩人去了鹹福宮的一處偏僻地方，張嬤嬤守在門口，八阿哥輕聲道，“額娘，何事找我？”

惠妃也不兜圈子，摸出帕子哭了起來，“禩兒，額娘求你救救你大哥吧，額娘知道你向來聰慧機警，額娘實在沒有辦法，納蘭明樂被皇上抄家之罪，實在沒人可以幫我了，額娘不想連累你，可是額娘沒有辦法，不能眼睜睜看著褆兒被處置啊。”

皇阿瑪做事還是一貫的心黑手辣，八阿哥嘆了口氣，想到大阿哥給自己挖坑，害的自己被革去貝勒，有心不想管閑事，只是望著惠妃哭腫的雙眼，望著她兩鬢的白發，惠妃一貫愛美，絕對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可見她心力憔悴。

八阿哥心中不忍，畢竟是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的人，況且惠妃對他也算不薄，他幼時生病也是惠妃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照顧。

沈吟片刻，八阿哥淡淡道，“額娘，為今之計只有額娘才能做到了。”

惠妃一怔，“需要我如何做？你說。”

“置之死地而後生，額娘，您去請求皇阿瑪，讓他處死大阿哥。”

惠妃畢竟是宮裏的長青樹，心智絕非其他人，瞬間明白八阿哥的意思，眼神一亮，緊緊握住八阿哥的手，“禩兒，額娘多謝你。”

“額娘言重了。”

八阿哥離開宮中，拎著食盒去了九阿哥府裏，如他所料，四阿哥等人都在九阿哥府中，宴席早已經擺好，上面菜肴豐富，還有一大壺青梅酒。

九阿哥拿著賬本看鋪子的收益，十三阿哥正對著青梅酒垂涎三尺，聽到九阿哥喚他，“十三弟，快來，可還記得之前和你一起辦的那個書信鋪子，這是你的分成。”

十三阿哥笑著走過去，自然記得，九哥做得那個自行車很有意思，還要和他一起辦書信鋪子，給他分成，雖說自己無心經商，但是望著九哥殷切盼望的臉，他一咬牙，投了身上僅有的二百兩銀子。

別問後續，後續就是這幾年過去了，他一毛銀子分成也沒見到。

十三阿哥毫不在意，拿起賬本，望著那串數字，心中默念起來，眼睛越瞪越大。

“個，十，百，千，萬，爹，爺，祖宗……”

四阿哥裝作不經意的模樣掃了一眼賬本上的數字，平靜的端起茶盞喝口水，又平靜的放下茶盞。

細桶幽怨的聲音響起，“皇上，您是不是有種失去全世界的感覺？”

“別問，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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