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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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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阿哥聽到前院一墻之隔的太子隨從們在大呼小叫,飛奴?乘風?不由心中一震。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換做其他人闖禍,機靈點的早就拔腳逃之夭夭,稍微愚蠢點的,也會挖個坑把飛奴埋起來,在用腳踩得嚴嚴實實,來個死無對證。

不過十阿哥向來異於常人,拎起手裏的野鴿子,湊到眼前仔細觀察,一邊打量一邊暗中琢磨,這個野鴿子怎麽就成了太子的家養飛奴?

飛奴奄奄一息,耷拉著腦袋,一雙豆大的黑眼珠死不瞑目般盯著十阿哥,兩人大眼對小眼,終於被他找到了證據,飛奴右腳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細牌子,純金打造,上面刻著毓慶宮三個字。

十阿哥終於確認了,感情這個真的不是野鴿子,是太子家養的飛奴,於是反射弧慢半拍的十阿哥,慌慌張張順手將鴿子塞到袖口裏,逃之夭夭。

雖說他平日裏總是招惹太子,也不怕太子生氣,但那是建立在嘴賤幾句,太子懶得和他計較,又因為覺得他總是犯混不吝,也不想降低身份和他計較,因此太子每次總是呵呵一笑而過。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些飛奴都是太子的心頭肉啊,太子有個最大的興趣愛好,宮裏人人皆知,就連皇阿瑪也對他的這個愛好不加阻攔,那就是養鳥,別人養鳥是玩物喪志,可是太子養的那是珍稀至寶。

這個鳥就是飛奴。

飛奴可不是一般的鴿子能勝任的,首先要從一群孵化出來的鴿子中挑選出耐力最強悟性最高的鴿子,然後加以訓練,最終才能成為飛奴,這些飛奴可以飛過百裏千裏萬裏,準確送去信函。

以前皇阿瑪對太子訓練飛奴也頗有微詞,某次皇阿瑪禦駕親征蒙古某部,太子也伴隨左右,戰到緊要關頭,大阿哥為了搶功勞孤軍深入,與大軍失去聯絡,正當皇阿瑪心急如焚,是太子放出去飛奴,順利找到大阿哥的孤軍,然再將軍情帶回大營,裏應外合,最終才能剿滅蒙古某部。

十阿哥正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幾道人影從墻檐上翻了下來,“到這邊來看看,也許乘風掉落哪裏?”

話音未落,幾人望見十阿哥,忙跪下請安,“奴才見過十阿哥。”這幾人正是毓慶宮的小太監們,專門負責飛奴的飼養和訓練。

“不必多禮。”十阿哥故意裝作若無其事,邁著步子就要往後面退去。

沒想到一名小太監起了疑心,因為這位十爺向來是宮裏最閑得無聊的人之一,也是最喜歡八卦和毒舌的人之一,每次遇到屁大點事情,比如說什麽下雨了打雷了收衣服之類,這位爺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然後嘲上一番,才心滿意足而去。

這一次見到幾人從墻上放下來,居然不聲不響想離開,擺明是有貓膩,於是這名小太監伸手攔住十阿哥,臉上帶著笑道,“十爺,奴才有一事詢問,您看到太子殿下的飛奴乘風嗎?”

十阿哥心裏發虛,板著臉道,“沒,什麽飛奴,什麽乘風,爺什麽都沒看到。”

他嘴上硬氣,心中發慌,大步往前行,一不下心撞在假山上,撲通一聲,一物從衣袖中落下,小太監們定睛細看,臉色齊齊大變,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青灰色鴿子,正是太子爺最愛的飛奴--乘風。

完蛋了,這會子太子爺沖冠一怒為飛奴,他們沒準都要被逼殉葬,就算不死,幾十大板少不了。

於是,眾人看十阿哥的眼神充滿憤怒,自己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被太子揍死,那就拖著這個胖子一起下地府。

一名小太監語氣悲憤道,“十爺,乘風與您什麽仇什麽怨,您為何要弄死它,這是太子最珍愛的飛奴,您居然下此毒手。”

幾名小太監將十阿哥圍在圈子裏,一名小太監撿起地上的飛奴屍體,抱在懷裏,抹了把眼淚,“請十爺去見太子爺。”

十阿哥哪裏肯去,“爺還有事,不去。”小太監們哪裏願意,連推帶拉推搡到前院去,“快去請太子爺。”

且說太子正在四阿哥的屋裏和眾人虛以為蛇,到最後無話可說,只能反反覆覆叮囑四阿哥好好養病,好在此時,一名小太監有要事請他回去,太子方才舒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想到踏入院中,第一眼望見的就是杵在那裏的十阿哥,沒辦法,誰讓這個家夥最胖最顯眼,太子心中煩躁,怎麽又見到這個死胖子,真是晦氣。

他走到院子中央,坐在太師椅上,翹著腿端起桌上的一盞茶,輕啜一口,做足姿態,“十弟有什麽事情?”

十阿哥支支吾吾講不出來,一名小太監跪下,邊哭邊說,“太子爺。您的飛奴乘風被十爺打死了。”

太子一下跳了起來,這才註意到,十阿哥腳下躺著飛奴小小的屍體,頓時氣得發抖,又憤怒又心疼。

“好你個老十,你居然敢打死爺的飛奴乘風,我告訴你,乘風是爺的心肝寶貝,你敢打死它,爺和你沒完。”

十阿哥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對自己這般暴跳如雷的樣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沖過來弄死自己,他縮了縮脖子,“一只鴿子罷了,我陪你好了,陪你十只,不,二十只。”

“你懂個屁,這不是一般的鴿子,價值萬金,你賠得起嗎?我告訴你,當年皇阿瑪討伐蒙古某部的時候,要沒有乘風送信,如何能最後取得勝利,這乘風的名字,是皇阿瑪賜名,你個狗東西居然敢打死他?我告訴你,乘風比你有用的多。”

太子頹然坐在椅子上,氣得眼角發紅,惡狠狠瞪著十阿哥,恨不能一刀砍死他,為乘風殉葬,他的心痛的在滴血。

乘風是太子花費九年二虎之力才訓練而成,乘風的上一代是北方鴿子和西域鴿子混交而成,耐寒且耐力足,而且速度極快,他從乘風還是個蛋的時候就精心照顧,而後花大價錢訓練,乘風也不負他的所望,成為飛奴中的佼佼者。

原來這就是那只立了大功的飛奴,十阿哥哆嗦了下,自己似乎闖禍了,他還是狡辯,“太子,要是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我信你個鬼,乘風是被石頭打死了,不故意,你能描的那麽準,大家都養著東西,怎麽被砸死了只有我的乘風,我看你不故意,是指對本宮故意,走,跟我去見皇阿瑪,我要為乘風討還公道。”

太子話音剛落,扯住十阿哥的衣袖就往皇阿瑪的正院扯去,康熙帝正在擔心胤禛的病情,見太子怒氣沖沖扯住拼命掙紮卻無濟於事的十阿哥,幾乎將他拖死狗一般拖進來,太子雖說平日裏囂張跋扈又自私薄情,但是這般殘暴卻是少見,不由問道,“這是怎麽了?”

太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恨恨道,“皇阿瑪,兒臣的乘風被十阿哥故意用石塊砸死了,他不顧兒子的情面也就算了,乘風是皇阿瑪賜名,又有救駕之功,皇阿瑪親封珍惜之寶,十阿哥打死它,就是不把皇阿瑪放在眼裏,還請皇阿瑪為兒臣做主。”

康熙帝目光冷然的望著十阿哥,從他的身上又移到太子手中捧著的乘風身上,“胤俄,太子說得可是實情?”

十阿哥心中害怕,說話更是吞吞吐吐,“也是也不是。”

康熙帝氣得一拍桌子,“到底是還是不是,說,在不說實話,朕就命人拖你出去重打一百大板,然後滾回京城。”

十阿哥嚇得渾身哆嗦,哇的一聲哭出來,他不想挨打,也不想滾回京城,否則以後在阿哥們面前再也沒臉了。

抽抽噎噎道,“皇阿瑪,兒臣不是成心的,是因為四哥病了,兒臣去探望他,見太子送去補品,九哥帶著紅參和雪燕窩,兒臣空著手什麽都沒有,就逞強說要打幾只野雞崽子,結果兒臣眼瞎,把飛奴看成野雞崽子,打死了。”

十阿哥哭哭啼啼將事情一一告知康熙帝,知道的據實相告,不知道的腦補一番,總之八阿哥昨晚照顧了一晚四阿哥,九阿哥帶了珍貴的紅參和雪燕窩啦,十三十四阿哥也在照顧四阿哥雲雲。

這番話太子在四阿哥屋裏聽十阿哥提及過,只是他一來妒恨幾位阿哥眾星捧月四阿哥,二來九阿哥的紅參和雪燕窩以及江南名醫,再加上十阿哥胡言亂語,讓他面子上十分過不去,三來乘風是他心愛之物。

因此懷著幸災樂禍之心,太子沈默在旁,不言不語,任憑十阿哥胡亂解釋一通,成功的將康熙帝心頭怒火點燃了個十成十。

康熙帝沈默不語,心裏卻如排山倒海般激蕩,四阿哥病後並未去請禦醫,九阿哥為了他,請來了江南名醫,紅參和雪燕窩這種貴重的貢品,輕易帶去給四阿哥,竟然比自己叮囑太子帶去的禦醫和補品還要好。

八阿哥陪了一宿?哼,朕病了也沒見他這般孝順,還有十三十四也賴在房裏不走,怎麽,四阿哥是香餑餑還是金元寶?

心頭微酸,老頭子絕對不承認自己有些嫉妒,龍目冷冷望著十阿哥,“朕這就去看看老四,若是你敢胡說八道,朕就命人揍死你再把你擡回京城。”

“回皇阿瑪,兒臣不敢胡說八道。”

康熙帝冷哼一聲,他多少對十阿哥還是縱容,不忍懲處,只是又不能不處罰,小懲大誡,轉眸望向太子,“太子啊,如今在外不便懲處,就讓胤俄先給你作三天的飛奴,讓他飛給你看,回京後在詳加懲處。”

太子瞬間氣消了,“兒臣謝皇阿瑪。”

康熙帝帶著梁九功離開後,太子將十阿哥領會前院,望著瑟瑟縮縮的十阿哥陰陰一笑,“老十,來給本宮表演個飛上屋檐。”

見十阿哥笨拙的身體在墻下不停的跳,太子哈哈大笑,心中郁悶一掃而空,吩咐小太監道,“這三日奉旨好好訓練十阿哥,一日三餐餵些小米和胡蘿蔔就好。”

說完揚長而去,只留下可憐的十阿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天抹淚繼續在墻下跳來跳去。

且說康熙帝去了四阿哥的院子裏,聽到裏面靜悄悄,原來胤禛向來機靈,知道太子回去後,也許會將今天見到的情形告知皇阿瑪,皇阿瑪知道自己病了後,阿哥們都來探望,心中定會不舒服。

胤禛和康熙帝鬥智鬥勇多年,也算是十分熟悉他的性子,康熙帝喜歡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但是又是個多疑之人,忌憚兒子在朝中得到擁護超過自己,又忌諱皇子們之間關系太好,結夥拉幫。

果然康熙帝見屋裏就四阿哥一人,臉色略緩,他示意梁九功和侍衛們等在院子裏,靜悄悄走進去,見四阿哥正倚在床榻上,錦被裹得嚴嚴實實,臉色蒼白如紙,臉頰卻有著不正常的潮紅色,額上細汗涔涔,淩亂的發絲黏在臉上,看著十分憔悴。

康熙帝不由自主將手背貼在四阿哥的額上,感覺到他的額頭燙手,看來熱度還未完全退下,畢竟是親生兒子,他有些心疼,剛才那些酸意和忌憚頓時拋到九霄雲外。

康熙帝剛從外面進來,帶著寒氣,手有些涼,胤禛睡得昏昏沈沈,被涼意一浸,悠悠醒來,見皇阿瑪正關心的望著自己。

他第一動作不是請安,而是用一旁的白布將自己的口鼻以及下顎緊緊裹住,然後掙紮著要起身,“兒臣給皇阿瑪請安,兒臣失禮了,還請皇阿瑪見諒。”

康熙帝自然明白四阿哥此舉的含義,是怕過病氣給自己,心中又感動又憐惜,可憐四阿哥病成這樣,還想著孝順自己,不禁拍了拍四阿哥的胳膊。

“身體可好些?”康熙帝說完,見他嘴唇幹枯,順手倒了杯水給他。

胤禛誠惶誠恐的接過茶杯,“兒臣謝皇阿瑪,兒臣沒事,皇阿瑪您請回,千萬別過了病氣,否則兒臣萬死難辭其咎。”

康熙帝見胤禛越擔心他,心情就越好,擺擺手道,“朕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這般脆弱,吹吹風就倒?怎麽會病了?”

胤禛正要答話,眼前忽然出現那塊白板,只見迷你版的康熙帝正拉著迷你版的自己說話,迷你版依舊圓嘟嘟的十阿哥突然從天而降,將自己咚的壓在身下,壓的死死的,一絲空隙也沒有,隔著白板,胤禛都覺的身體疼痛難忍。

十阿哥又出幺蛾子了,他敢肯定,眼前一黑,他太難了。

用腳趾想都能想到十阿哥捅了什麽簍子,恐怕將自己生病後,八弟九弟以及十三弟的事情告知了皇阿瑪,皇阿瑪那個小心眼又堵塞了。

胤禛想了想,故作不安的垂下鳳眸,烏黑細碎的長睫顫了顫,康熙帝覺得四阿哥這小模樣和德妃我見猶憐的模樣像極了,真不愧是母子。

“皇阿瑪,兒臣昨晚可能著涼了,起了高燒,剛好遇到八阿哥,他想稟告皇阿瑪,兒臣不願打擾皇阿瑪,皇阿瑪一路辛苦又要操心國事,兒臣不想驚擾皇阿瑪歇息,後來九弟找了府裏的大夫,這大夫和藥材原是九弟帶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倒是救了兒臣。”

康熙帝點點頭,原來如此,這倒是一片拳拳之心,笑道,“老九倒是費心了,紅參和雪燕窩可是珍貴的很。”

胤禛輕描淡寫道,“皇阿瑪,您知道九弟一貫錦衣玉食,在他心裏,紅參可不算什麽,畢竟他家的西洋狗都吃西洋參。”

康熙帝大為驚訝,聽四阿哥描述了九阿哥府裏吃海參會後空翻的貓和吃西洋參會側踢的西洋狗,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小九啊,下次朕一定要去他府上看看。”

九阿哥向來講究,康熙帝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聽了四阿哥一番不是解釋卻又甚是解釋的妙語,神情自然而然緩和,眼神也柔和起來。

胤禛見康熙帝表情溫和,知道他已經沒了剛才的想法,趁機說道,“十弟還和太子打賭,說要去獵幾個野雞崽子,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皇阿瑪,我們可都看他的笑話呢。”

康熙帝想到剛才的事情,忍俊不禁,“那你們可真要看老十的笑話了,他將太子的飛奴乘風當成野雞崽子,用石頭扔死了,剛太子來和朕告狀。”

胤禛瞠目結舌,十阿哥簡直就是個闖禍精,不行,再這樣下去,這貨一定會把皇阿瑪那點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感度全部敗光,他要好好修理這貨一頓。

打定主意,胤禛先是捂住嘴裝模作樣的笑了笑,“十弟也太有意思了,可惜了太子的飛奴乘風,聽說乘風還是立過大功的飛奴。”

康熙帝嗯了一聲,表示讚同,

胤禛沈吟片刻,裝作一副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皇阿瑪,兒臣有一事想說,又怕唐突。”

“但說無妨。”康熙帝此時對這個兒子好感度蹭蹭上漲。

“兒臣想啊,十阿哥在行宮獵野雞崽子也是件好事,雖說將乘風誤用石塊打死,要是他去了縣城外的田裏獵野雞崽子,不知道要踩壞多少秧苗。”

康熙帝眼前一亮,“怎麽,你也擔心秧苗?”

胤禛鳳眸帶著孺慕,“兒臣小時候就聽宮裏人說,皇阿瑪種植的禦稻米是天下產量最多最棒的稻米,上一次皇阿瑪說想將南方的雙季稻提高產量,如今在暢春園試種植禦稻米的雙季稻,皇阿瑪的話兒臣一直記得。”

康熙帝沈默了,一雙龍目深深的望著胤禛,良久,緩緩說道,“胤禛啊,朕知道你不是對洋山芋感興趣,也不是對禦稻米和雙季稻感興趣,你是心系百姓啊,只有豐收糧足,老百姓不挨餓,才是真正的國富民強啊。”

胤禛原本做戲,聞言心中突然一陣酸澀難耐,百姓安居樂業,大清富裕昌盛,是前世他畢生的追求,俯仰無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皇阿瑪,身為皇子,不能只知道讀書習字和練習騎射,更要知道百姓的稼穡之苦,如今正是春耕,請皇阿瑪準許兒臣隨百姓一起去田裏插秧,以了解稼穡之道。”

此言一出,康熙帝還未回答,白板上迷你版康熙帝先行動了,一身短小打扮,五十高齡的人,跑得比博爾特還快。

當然胤禛並不知道博爾特是誰,這是細桶大呼小叫喊出來的,“愛新覺羅.博爾特.玄燁,加油,世界紀錄等你打破,我看好你啊。”

胤禛覺得額前青筋跳得厲害,這個可惡的出言無忌的細桶,居然敢這般調侃他的皇阿瑪,不過,話又說話來,博爾特是誰?跑得難道比他的林暗草驚風還快?

康熙帝平覆下心情,神情依舊平靜如初,“胤禛,能想到這些很不錯,好,過幾日,朕會下旨讓太子和阿哥們一起去田間稼穡,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去了。”

“皇阿瑪,兒臣身體過幾日應該無礙,還請皇阿瑪同意兒臣一起去。”

康熙帝見四阿哥執意要去,雖然心中擔心,但想到這個主意就是四阿哥出的,若是不讓他去,難免會胡思亂想,只能點頭應允。

三日後,康熙帝率領一眾阿哥去了縣城外的田地,除了貼身隨從以及一群大內侍衛,還有忐忑不安的安平縣令和幾名衙門的官吏,耷拉著腦袋,默默跟在後面。

康熙帝知道安平縣令雖然性子膽小,但是胸懷百姓,因此對他也很和顏悅色,行走在田間小道上,不時地問上幾句。

這幾年收成如何啊?賦稅繳納如何?百姓的情況如何?等等。

安平縣令對答如流,

康熙帝不由暗自點頭,此人在這裏卻是大材小用,突然問道,“去年冀州大旱,安平縣如何?百姓可遭了災?”

安平縣令突然被問這個問題,嚇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只是他畢竟是個心系百姓的好官,咬了咬牙,“回皇上,百姓確實遭了災,還很嚴重,可是賑災銀子和糧食遲遲不見,眼見百姓要背井離鄉,要被餓死,微臣四處求助無門,只能寫下借條,問富戶們借糧。”

康熙帝語氣淡淡,“起來吧,朕不是怪罪你,朕是惱火戶部賑災,朕是天子,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卻飽經苦難,朕竟然還不知道,朕心裏難過啊,朕南巡結束回到京城,會命人送來銀子,還了那些借據吧。”

安平縣令怔怔望著康熙帝,忽然跪倒在地,衙門官吏跪倒一片,涕淚橫流,“微臣謝皇上隆恩,謝皇上對百姓們的大恩大德。”

康熙帝擺擺手,繼續往前走,看到不遠處一片田地,別人的田地已經插上秧苗,但是這個田地裏卻是空空如也,只有角落裏零零星星插著一些秧苗。

康熙帝皺了皺眉,“這是怎麽回事?春耕不等人,怎麽如此怠慢?”

安平縣令忙上前回稟,“回皇上,這戶人家男人幾年前戰死沙場,如今孤兒寡母,僅靠這幾畝田過活,平日裏春耕秋種,我會帶衙役們來幫忙,村裏也會有人幫助。”

康熙帝沈默片刻,“今日幾位皇子想嘗試下插秧,就說這是你帶來的人。”

此言一出,除了胤禛,眾人皆驚,插秧?開玩笑吧,皇阿瑪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們向來養尊處優,別說插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吧,夭壽啊。

擡頭望了望天,萬裏無雲陽光明媚,四月的鬼天氣,居然熱的汗流脊背,今個看來不死也要脫層皮,只是皇命不可違,也只能咬牙上了。

安平縣令也驚呆了,雖說太子和阿哥們百姓打扮,但是那細皮嫩肉,一看別說是幹農活,恐怕是最簡單的餵雞都不會。

只是皇上的旨意,誰敢違抗,安平縣令心裏安慰自己,上前敲了敲門,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一名臉色蠟黃身形瘦弱的婦人走出來,似乎風一吹就倒,身後還跟著一名大概五六歲的稚童,瘦的皮包骨,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打量著眾人,膽怯的躲在娘親身後。

“孟李氏,如今春耕,我帶他們來為你插秧。”安平縣令低聲說道。

婦人自然認得安平縣令,滿臉感激,“縣令大人,辛苦您了,您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我們無法報答啊。”

安平縣令擺擺手示意婦人不用客氣,而後婦人帶著稚童進到屋裏,端來一個水壺和幾個粗瓷大碗,紅著臉道,“縣令大人,家中簡陋,請喝些熱水。”

“不用了,我們去田裏吧。”

婦人應了一聲,轉眸望去,見到康熙帝和太子以及幾名阿哥,見他們臉生,從未見過,不由一楞。

安平縣令連忙解釋道,“這幾位是縣衙新來的人。”

婦人點點頭,帶著稚童深深施禮,“多謝幾位大人。”

康熙帝見這名婦人進退有度,行為舉止落落大方,知道不是平常婦人,微微頷首表示無妨。

安平縣令命人扛著從婦人家拿出來的秧苗,帶著不情不願的太子和諸位阿哥,走到田間,他脫去鞋襪,將長衫卷到腰間,徑直下了田裏,神色自然,而後做了幾個插秧的示範動作,熟練麻利。

眾人開始分擔每畝田地,胤禛望著翻白眼的十阿哥,壓低聲音,只有十阿哥一人聽到,“十弟不要緊張,四哥在莊子裏種過田,十分熟練,我和你一起,到時候你歇著,我來弄。”

十阿哥感激涕零,眼淚汪汪,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四哥,四哥,從此以後,你就是我親哥。

最後定下來,太子和三阿哥一組,四阿哥和十阿哥一組,八阿哥和九阿哥一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組。

眾人收拾完畢,正要下田,胤禛突然身形一閃,臉色有些發白,額上汗珠滴滴滾落,原本就時刻擔心他的八阿哥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忙攙扶住他,齊齊埋怨道,“四哥,你身體還未痊愈,你還在服藥,禦醫讓你要臥床休息,你今天逞什麽能,快去那邊坐下。”

胤禛擺擺手,“不行,我要去和十弟一起。”

十阿哥忙道,“對對,四哥撐得住。”

“撐得住個屁,你沒長眼睛,瞎啊,這叫撐得住,十哥,你這是安得什麽心?”十三阿哥率先暴走,麻麻咧咧道。

八阿哥和九阿哥神色難看,大抵意思也是覺得十阿哥是個自私鬼,十阿哥百口莫辯,急得眼圈都紅了。

康熙帝眸光微閃,“胤禛,不必逞強,去一旁休息,胤俄,這些都交給你了。”

胤禛面無表情走到旁邊林蔭下,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細桶蔫蔫的聲音響起,“嗚嗚,皇上,細桶認輸了,您才是道德綁架的最高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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