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嬤嬤拿著兔子燈，還沒來得及問，馮淵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她視線中。

“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郭嬤嬤嘀咕道。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兔子燈，隱約意識到了什麽，笑罵道，“臭小子，還不好意思了？”

罷了，曉得討好心上人，也算有進步。

她那當家的，還總是擔心老爺打一輩子光棍呢，照現在這個境況看，怕是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娘。”郭言才走過來，看著他娘手裏拿著的兔子燈，笑道，“老爺讓娘給甄小姐送燈？”

郭嬤嬤笑著道，“老爺可算是開竅了，你爹為了他的婚事，都快急死了。”

“老爺並非對甄小姐無心，只是他那個命格實在兇殘，老爺有顧忌也是正常的。”郭言才道。

郭嬤嬤聞言，想起當年那婢女的死狀，打了個激靈，眉頭緊皺，嘆道，“這可怎麽辦？老爺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獨生子，他若是不娶妻生子，馮家豈不是要落到那些旁支族親手裏？”

“娘，你想多了，咱們老爺那是吃虧的人嗎？即便命格他硬，讓他不能娶妻，他也不會把家財都給那些族親的。”郭言才道。

“老爺不給，可等他走了，這些財產還不是會歸族裏繼承？”郭嬤嬤道。

郭言才好笑，“老爺曾經說過，若是他一生不娶，無子無後，等他百年之後，就將家財全都捐給朝廷。”

馮家那些族親敢跟朝廷要錢嗎？那怕是不要命了。

郭嬤嬤一聽，驚訝的道，“老爺早就盤算好了？”

“那是當然，”郭言才見他娘明白過來，便不再多提，“時辰不早了，娘早點把兔子燈給甄小姐送過去吧，不然人家姑娘都歇息了。”

“誒，我曉得了。”

郭嬤嬤說著，提燈往西院走去。

甄母年事已高，身體虧損的厲害，今天又被刺激了一下，喝了補湯便早早歇息了。

而甄英蓮，她睡不著，坐在屋檐下長廊的美人靠圍欄上，望著夜空出神。

“甄小姐。”

甄英蓮聞聲一驚，循聲看去，就見府裏的郭嬤嬤提著一盞兔子燈緩緩走來。

“郭嬤嬤，您怎麽來了？”甄英蓮說著起身上前幾步。

郭嬤嬤笑瞇瞇的將兔子燈遞過去，“這是老爺讓老奴送來的。”

馮大人？

甄英蓮看著可愛的兔子燈，“這是……馮大人買的？”

“不但是老爺買的，還是老爺親自提回來的呢。”郭嬤嬤把兔子燈塞到甄英蓮手裏，嘆道，“甄小姐，咱們老爺看著冷酷無情，但卻是個善良心軟的人，你認識他時間也不短了，想必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我瞧著我家老爺對你是有那個心的。”

不然價值不菲的頭面怎麽可能說送就送？還將甄英蓮的母親接到府裏來住。

放眼整個天下，哪怕是已經成親了的夫妻，也沒見那個做丈夫的把丈母娘接到家裏住，除非是家裏忙不過來，才將丈母娘接到家裏幫忙帶孩子之類的。

像馮淵這樣，帶回來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哪裏有這樣的人？

說馮淵對甄英蓮沒心思，整個神判府都沒人信。

甄英蓮苦笑，“嬤嬤不要開玩笑了，我身份低微，又有那樣的身世，哪裏配得上馮大人。”

她沒有那麽高的心氣，要攀高枝。

馮淵對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天上月，她感激馮淵的救命之恩，感激馮淵找到了她娘，給了她一個小家，可她卻不會厚顏無恥的賴上他。

若非實在沒地方可去，她娘的身體也確實經不起折騰，甄英蓮是不會跟馮淵回來的。

郭嬤嬤見狀，心裏感嘆甄小姐果然是個好姑娘。

若是換個人，賴上馮淵都來不及呢，又怎麽會自覺保持距離？

“姑娘別想太多，您這樣的品貌，如何配不上咱們老爺？”郭嬤嬤見甄英蓮似乎有些自卑，便將馮淵那兇殘的命格透露給她知道，“咱們老爺命格太硬，能抗住他這命格的，老奴這些年，也就見到您這一個。”

甄英蓮楞住，她知道馮淵沒娶妻，也知道他沒有房裏人，卻不知是因為他的命格太硬。

有些人擁有克妻的命格她知道，可她從來沒聽說過，連女人都不能有的命格。

這是個什麽命格？

天煞孤星也不像啊……

“甄小姐，你和咱們老爺也算是互相知根知底，你這樣的品貌，嫁到尋常人家，是護不住的。去年那位薛公子並非特例，世家公子大多都是這樣的，除了咱們老爺，誰會不在乎你的出身經歷，誰又能護得住您還不……”嫌棄你呢？

郭嬤嬤的話雖然沒說完，但甄英蓮也聽得明白。

“我……”甄英蓮心情覆雜。

郭嬤嬤道，“甄小姐別怪我多嘴，你對我們家老爺，當真就沒有一點點動心嗎？”

怎麽可能不動心？

她雖然還小，但吃得苦卻比一些人一輩子吃的還要多。

如果不是馮淵，她落到那薛公子手裏，什麽下場一眼可知。

馮淵不僅僅是救了她的命，還改變了她的人生。

這樣的君子，她如何不動心？

“時辰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吧。”郭嬤嬤見甄英蓮陷入沈思，會心一笑，躬身告退。

郭嬤嬤是走了，可甄英蓮卻被攪得心神不寧。

元宵過後，朝廷舉行開印大典。

放了這麽久的假，開年正是最忙的時候。

等馮淵忙完，二月都已經快要過完了。

二月最後一日正逢清明，本朝清明放假四日，從寒食節前一日開始放，清明後一日結束。

寒食節就在清明節前一日，正好挨在一塊兒。

清明祭祖，馮淵在京城，自然不可能跑去金陵，因此在神判府建了個小祠堂，就設在東院後面。

祠堂裏只有馮淵這一支往上數四代的靈位，旁支的不在這裏。

祭祖過後，馮淵就呆在了家裏看書，偶爾會出門逛一逛，偶爾會買些小吃或是小玩意兒帶回來送給甄英蓮。

清明假期結束，馮淵自然又回到了衙門辦案。

不過，有馮淵坐鎮大理寺，上京的命案銳減，到現在基本上已經沒有命案發生，倒是地方上遞交上來的命案有不少。

一晃又過去兩三個月，馮淵如今基本上都在查舊案，因為現在沒有新出的命案。

剛過完端午，假期結束，馮淵正在翻看卷宗，就見皇上跟前的李公公，紫微宮的首領太監來了。

“馮大人，聖上召見。”

馮淵將卷宗收起來，起身跟著李總管往宮裏去。

路上，李總管提點道，“揚州那邊出了一樁連環滅門慘案，皇上有意派欽差前往揚州查案。”

言下之意，馮淵就是這個人選。

馮淵對查案還是很感興趣的，聞言便道，“多謝李總管提點。”他笑著從袖子裏掏了個荷包塞過去，“一點心意。”

一般馮淵都會在身上帶一些小荷包，裏面有些裝的是碎銀，有些是銀票。

給李總管的，當然是數額大的銀票。

李總管笑了笑，“不客氣。”

進了禦書房，馮淵行了禮，皇上笑著叫他起身，“愛卿，揚州那邊的滅門慘案，你應該也都聽說了吧？”

像這樣的滅門慘案，揚州那邊無法解決，自然是移交大理寺來處理。

馮淵確實已經收到了消息。

“臣都聽說了。”

皇上嘆道，“朕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你辦案從未叫朕失望過，朕打算命你去揚州查案，不知愛卿可願為朕分憂？”

“為皇上分憂，是臣的本分。”馮淵當然不會拒絕。

可以說，為了查案，他將朝廷裏的文武百官都得罪了大半，沒得罪的都是一些作風正派的清流臣子。他能安然無恙的穩坐大理寺少卿之位，任何人都沒法動搖他的地位，可不是因為他能力出色，而是因為皇帝看重他。

他要是得罪了皇帝，能力再出眾也沒用。

皇上滿意極了，“朕賜你尚方寶劍，準你先斬後奏。”

雖然馮淵手裏有一枚皇上禦賜的令牌，但還是沒有尚方寶劍的威懾力強。

“多謝皇上。”

從宮裏出來，馮淵沒有再回大理寺衙門，而是直接回了神判府。

他將郭叔一家叫到書房。

“我有聖命在身，要去揚州一趟，文海和言才與我同去，郭叔就留在京城，幫我照顧甄小姐和甄夫人。”馮淵交代道。

郭管家倒是不擔心馮淵，皇上讓馮淵離京，多半是去查案，憑馮淵的本事，查案並不難。

“老奴省的，老爺放心去查案，上京這邊有老奴在，盡可放心。”郭管家道。

只要皇上一日沒有厭棄馮淵，馮淵就還是馮神判，深受皇帝信重。

馮淵沒有娶妻，府裏自然不會有女眷辦什麽宴會，只要甄家母女不出門，就不會有事。

那些馮淵的政敵，就算再厭惡馮淵，也不敢在天子腳下，擅闖神判府。

“郭叔辦事，我沒有不放心的。”馮淵笑道。

當晚，馮淵收拾了行禮，就帶著郭家兄弟並二十個會武的隨從登船離開了上京。

馮淵登船後，在金陵下船，改陸路騎馬前往揚州。

快馬加鞭的趕路，馮淵在離京二十天後，無聲無息的進了揚州。

他沒有立刻表明身份去府衙查案，而是帶著郭家兄弟和隨從租了個院子住下，在暗中打聽滅門案的消息。

暗中打聽了四五日，馮淵才去了揚州府衙，將魚符露出來，就被迎進了府衙裏。

揚州知府蘇大人迅速前來相見，“下官見過馮大人。”

“話不多說，連環滅門案的卷宗都拿來給我看。”馮淵也不同他多話。

蘇大人也是才外放到揚州不久，在上京待過不短的時間，深知馮淵的脾氣，當即讓人將卷宗都搬了過來。

作者有話說：

哎_(：з」∠)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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