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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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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蘇珊珊逃跑時, 蘇闕正在看心理醫生。

她對葛梅如何搭上蘇明遠的事一無所知,按道理,葛梅和方雪桐是沒有交集的, 所以交換孩子的說法不成立。但葛梅有沒有見過蘇明遠就不好說了。

她直覺自己小時候失去的記憶是關鍵,盡管時間線有些對不上,但可以從蘇明遠的行為上看出端倪。那時她和蘇珊珊都才出生不久,說不定蘇明遠和葛梅還有聯系呢?

她請一位權威專家做催眠, 每月進行兩次治療, 不過或許這段記憶是她潛意識裏不想記起來的, 一連幾個月過去, 總是沒有成效。

心理醫生認為她太著急, 建議她趁春節多多休息。

“今年的金像頒獎晚會設在年二十九啊, 你到時要參加吧?”心理醫生是一位幹練的女性,為蘇闕做完治療後,邊收拾東西邊和她閑聊。

蘇闕“嗯”了一聲:“不知道今年搞什麽, 二十九頒獎,三十又是宋氏的晚會, 之後連續七天都要去各大電視臺做節目, 真是一點休息都沒有。”

她打了個哈欠,精神還沒有從剛才的治療中恢覆過來。

心理醫生笑了笑:“人紅是這樣的, 年後又有電影要拍吧?”

“是, 聽說是和京城那邊合作, 還不知道能不能談好。”蘇闕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她其實聽說是和京城合作還期待了一陣,結果一接觸,才知道對方根本不是正規電影廠, 也和她認識的人沒關系。和商爻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是一家新起的私人工作室, 幾個主創的名字她聽都沒聽過。

她對這事也就不怎麽上心了,反正公司談好了會通知她。

心理醫生看她神情懨懨的,笑道:“你要是太累就在這睡會,正好我下個病人取消了。”

蘇闕想了想:“那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正好她也很久沒睡過飽覺了,要是提早回去,說不定又要被蘇希纏著陪她玩。

她於是又躺回治療椅裏,閉上了眼睛。

心理醫生為她調暗室內光線,悄然離開。

不知是否剛才的治療起了作用,蘇闕很快進入黑甜的夢鄉。

然後,很意外的,小時候住過的農場輪廓破天荒地清晰起來。

這個農場是姑奶奶方曉仁從最後一任丈夫手裏繼承來的遺產,後來留給了方雪桐,蘇闕六歲以前都住在這裏。方雪桐過世沒多久,蘇明遠就帶著她搬去了洛城。一開始住在downtown的公寓,後來蘇明遠的劇本賣了錢,成立了蘇氏影業,他們才搬進了海濱那幢別墅。

據蘇明遠說,蘇闕可能是因為方雪桐驟然離世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發燒燒到快四十度,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的院,醒來後就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老實說,她對這個農場沒有多少記憶,也談不上感情,縱使這個農場現在變成她的產業,她也沒有打理過。

農場屬於方雪桐遺囑的一部分,一度是蘇珊珊逼著她歸還的資產,盡管現在蘇珊珊已經沒有能力再跟她提起此事,可她一想起這個農場,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蘇珊珊。

那感覺很惡心。

再加上方雪桐也是在這裏去世,她幾乎從不回憶這裏。

每次做治療,她都有意識地避開這裏。

卻沒想到,在這個意外的時刻,那原本模糊的農場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她感覺自己縮小了,變成小小的一個孩子。

一種“家”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她低頭看著自己穿著鋥亮小皮鞋的腳,終於鼓起勇氣,跨過了農場的柵欄。

映入眼簾的是寬闊的院子,院子裏有方雪桐侍弄的花朵,她很喜歡一種叫鈴蘭的植物,還曾教過蘇闕辨認。現在那花開得正好,隨著微風左右擺動著。

在兩棵巨大的伯爾橡樹之間,是工人們住的屋子。

現在屋裏沒有人,大家都在屋後的農場幹活。

他們養很多動物,有馬、有牛、有雞、有鴨。

一個黑人老媽子提著水桶從她面前走過,微笑著問她:“蘇,你想跟我一起去擠牛奶嗎?”

“好呀。”她聽見自己說。

然後她的小皮鞋就變成了鵝黃的小水靴,腳踝處還各有一只可愛的小鴨子。

她換上了幹練的背帶裝,胸-前還系著一條粉紅色小熊圍裙。

她接過黑人老媽子遞過來的小水桶,噠噠噠地向前跑。

一只叫南希的母牛等在那裏,她跑過去,踩在小板凳上,學著黑人老媽子的樣子拽著母牛擠啊擠。

擠啊擠。

她沒有多少力氣,什麽也沒擠出來,母牛甩著尾巴,並不拿她當回事。

她感覺自己被輕視了,叉著腰像小大人一樣數落南希。

南希眨眨眼睛,聽不懂。

她氣得要爆炸了。

這時一只少年的手從頭頂伸過來,用力一擠,牛奶噴了她滿臉。

然後她聽見一個嘲諷的聲音說:“就你這樣的小不點擠什麽牛奶,平時連牛奶都不怎麽喝的……”

她更氣了,張牙舞爪地向少年撲去。

少年的臉逆著光,她只能看見他微微上翹的嘴角。

他比她高出一大截,她拼命拽他的衣服,想把他的臉拽下來。

她拽啊拽,拽啊拽,驟然大喊著從夢裏驚醒了過來。

她有個哥哥。

可是為什麽她從未聽蘇明遠提起過?

這個夢境是真的嗎?

窗外的天已經黑了,她望著那被城市燈火映照得蒼白的夜空,心中的疑團更大了。

究竟,什麽才是真實呢?

與此同時,同一片夜空下,蘇珊珊終算尋著記憶走到了城寨。

她記得葉嘉文就住在這裏。

現在她走投無路,只有葉嘉文一個朋友。

葉嘉文一家已經被從原來的房子趕出來了。和字頭的大魚因為她被茅奇志動了家法,當著手底下幾十個兄弟的面挨了一頓板子,顏面盡失,從此以後隔三差五找她家的麻煩。

原本還能和葉國華聊上幾句的大魚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不僅把葉國華手掌砍了,還把葉家的家抄了。

葉家本來就沒多少積蓄,如此一來更是雪上加霜,街坊也嫌他們晦氣,當面不說,背地裏把自家的夜壺泔水往葉家門口倒。

再加上葉嘉文找工作不順,只能從原本的好地段搬出去,搬到更加偏僻雜亂的城寨角落。

這事兒她沒告訴蘇珊珊,蘇珊珊也不知道,只是在往城寨中心走的時候,不小心和蓬頭垢面,出來倒夜壺的葉嘉文撞了個對眼。

四目相對,彼此都很尷尬。

葉嘉文扭頭就走。

蘇珊珊趕忙追上去,明知故問地道:“葉嘉文,你住這?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啊?”

“你說我怎麽這樣了?”葉嘉文吊著眼角,上下打量她,“你也沒好到哪裏去嘛,新聞裏說你蘇氏繼承人的美夢破滅了。”

提起這個蘇珊珊都恨得咬牙:“那是蘇闕害我!”

葉嘉文才懶得理她,哼了一聲徑自掀門進屋。

屋裏狹小極了,葉國華躺在床上嚷著要吃飯,她從床上方的木板上取下鍋子,拿到門口的蜂窩爐上安置。菜板沒地方放,用小馬紮搖搖晃晃地撐著。

旁邊門簾微動,一個卷著美發卷的中年女人走出來,一腳把她的蜂窩爐踢倒,罵道:“作死咧,大冬天你在公共地方燒這種爐子,起火了怎麽辦,叫我們大家給你陪葬啊!”

說罷也不看葉嘉文,扭著腰搖搖擺擺地走了。

現在葉嘉文在城寨就是過街老鼠,人人都要踩上一腳。

葉嘉文敢怒不敢言,自己默默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認命地蹲下身重新把鍋架好。

蘇珊珊站在旁邊看了她一會,覺得她這日子過得還不如自己在唐人街,不由得嘖了一聲:“你這就是認命了?”

“不認命怎麽辦,難道我打得過你?當初你承諾的錢一分沒給,我現在看見你就來氣,給我滾遠點!”葉嘉文揮著菜刀作勢要砍她。

蘇珊珊往後退了一步:“你不也沒給我辦成事?這是我的錯嗎?不,拜托你搞搞清楚,害你的是蘇闕。我們都被她算計了!”

“那又怎麽樣,人家現在大紅大紫,出入都有保鏢,你還想弄死她?”

“為什麽不能?”蘇珊珊道,“我才是蘇明遠的女兒,她不是,這點做不了假。只要我躲過這陣風頭,回去米國,我爸爸知道我受的這些苦,一定不會放過她。到時候你想要多少錢都行。”

“省省吧。”葉嘉文只當她放屁,頭也不擡,“你連今晚住哪都不知道吧。”

蘇珊珊:“……”

她確實忽略了這個問題,光想著報仇了。

現在已近半夜,她沒地方去,正要開口求葉嘉文,葉嘉文說:“少打我的主意,我家什麽樣你看見了。我跟我爸都只能擠一張床,你識相點,別煩我。”

蘇珊珊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過去兩人家裏富裕的時候,葉嘉文因為被親爸管著,不敢亂花錢,而她卻沒這種顧慮,沒少在葉嘉文面前顯擺。那時候葉嘉文一口一個“珊珊姐”地叫她,不知道多親熱。

現在她還沒落迫呢,葉嘉文就擺這種嘴臉,果然是個忘恩負義的。

顯然葉嘉文也想起了過去,忽然眼珠一轉,放下了手裏的鍋鏟。

“我給你找個住的地方。”

蘇珊珊還沒從回憶裏出來,聞言怔了怔,隨後才又挑眉,覺得葉嘉文還算上道,這才施施然地跟著葉嘉文離開。

葉嘉文一路沈默,帶著她穿街走巷,往城寨的深處走去。

裏面烏煙瘴氣,不少門口掛起了紅燈籠。蘇珊珊心裏莫名有些發毛,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呀?”

“反正是住的唄,又不收你錢,難不成你要去外面住賓館?”

蘇珊珊摸摸口袋,她沒錢。

算了,住城寨還安全,警方找不到。

她不再多問了,沒多久跟著葉嘉文停在一扇簡陋的小門前。

“進去吧。”葉嘉文呶呶嘴。

蘇珊珊四下打量,有些不滿:“你就讓我住這?太臟了吧!”

話雖如此,她還是往裏走,微弱的燈光傳過來,她一怔,只見那張破舊的單人床上,躺著吞雲吐霧飄飄欲仙的錢遠山。

“葉嘉文!”蘇珊珊勃然大怒,轉身就要走。

誰知,葉嘉文猛地關上了門,把鄰居的拖把插在了門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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