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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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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二更

夜間, 更深露重。

沈清端將妻女攬在懷中靜擁片刻,陳氏諸人也識趣地走到了馬車一旁,並不出聲打擾他們。

於嫣容也靠在馬車車廂外, 懷中抱著眨著朦朧眼眸的兒子, 手邊牽著困意連連的蘇念於, 清瘦的身軀被清輝的夜色一籠,生出些別樣的韻致。

蘇景言移不開眸色,索性便光明正大地註視著他的妻, 眉宇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幾分擔憂。

他已知曉了蘇山與沈清端的打算,連陸讓都不肯離去,又何況是他?

蘇景言心間漾著不舍, 正忖度著該不該上前與他的妻囑咐幾句話。

心裏雖有這般念頭,卻遲遲不敢邁出步子。

而被沈清端攬在懷裏的蘇荷愫也憂愁的很兒, 埋首在他溫熱的胸膛, 說出口的話頗有幾分甕聲甕氣的味道:“非要留在這兒不可嗎?”

沈清端也不舍得與妻女分離,只是荊州此地萬萬不可落在南詔王爺的手裏,他必須得留下來隨機應變。

況且若德陽縣主此番當真是沖他而來, 又豈是他想逃便能逃走的?

“廊坊那兒我已安排好了人, 他們會妥善安置你們,你且在那兒等我的好消息。”沈清端如是說道。

話已至此, 蘇荷愫哪怕心內萬般不舍, 也只得就此與沈清端分別。

送走了女眷們後。

蘇山等人便回了驛站,囫圇一夜後,於天明時分聽到了一陣如驚濤駭浪般的腳步聲。

沈清端推開房屋的支摘窗,往下一瞧便見不少身著異族服飾的士兵們團團圍住了驛站外沿, 為首的那人便是昨日在街尾匆匆一瞥瞧見的南詔小王爺。

沈清端忙與蘇景言說:“按計劃行事。”

蘇景言從後頭窗欞處攀上了檐頂, 以過硬的輕功隱在南詔士兵的目光之下, 按照沈清端昨夜裏囑咐的話一般往昔日的荊州氏族家中而去。

南詔小王爺只在驛站前立了片刻,便瞇起眸子朝著身後的副官說了一句異族之話。

那副官一聲令下,士兵們便作戰鬥狀,紛紛舉起了手中似寒光般的冰刃。

南詔小王爺本以為這位京城裏來的沈大人必會負隅頑抗一陣,是以他調出了族中最精銳的部隊。

他那位名字上的母親將這位沈大人吹得天花亂墜,但願這位沈大人能對得住這般“重視。”

南詔小王爺勾了勾唇,眼覷著便要命士兵們沖進驛站,誰知沈清端卻持扇從二樓走了下來,慢悠悠地朝著小王爺行了個禮後,說:“小王爺這是有事尋我?”

沈清端身量頗高,體魄不如南詔小王爺健碩,且立身持正,清濯挺拔。存幾分文人名士的端然氣度。

而蘇山與陸讓,一個慈祥矍鑠,一個風度翩翩。皆不是什麽凡人之輩。

南詔小王爺平日裏只對著那些面黃肌瘦的難民,驟然見得三個氣度不凡的人,心間不知為何打起了鼓。

且沈清端的模樣太過氣定神閑,仿佛身後的南詔士兵們手裏的銀刃不過是孩童玩耍的木刀一般。

他竟是一絲一毫都不怕。

南詔小王爺微瞇起了眼,一時間心中疑竇叢生,竟也沒有出聲讓身後的士兵們行動。

對峙之間。

沈清端率先闔上了紙扇,沖著南詔小王爺笑道:“臣此次路遇荊州,未成想會遇上小王爺。敢問縣主娘娘鳳體如何?”

提到他名義上的母親,南詔小王爺的臉色愈發耐人尋味,只露出個笑而不語的神色,隨後便用那一口蹩腳的官話回道:“縣主一切都好。”

沈清端了然地點了點頭,側目望向小王爺,疑道:“莫非小王爺是有事要尋沈某?”

南詔小王爺仔細打量了一番沈清端,摸不透他是在裝傻還是當真不明白自己前來驛站圍住他的用意,只好說:“你來荊州做什麽?”

沈清端從衣襟裏抽出自己的調令,雙手奉給了南詔小王爺。

南詔小王爺瞥了眼那調令,因不大懂漢文,便只得將這調令遞給了身旁的副官。那副官一目十行,而後便用異族之話稟告了一番。

“這麽說,你是要去廊坊?”南詔小王爺臉上的戒備之色霎時去了大半,還命身後的士兵們放下了手裏的兵刃。

只要不是與他們來謀奪荊州,他到底不想再殺一個朝廷命官,以免多生什麽事端。

只是他那個母妃百般叮囑他要將沈清端送回南詔,這是何道理?

南詔小王爺始終放不下心,將調令還給沈清端後便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聲:“你與我那母妃是熟交?”

怪道今日一早驛站便被南詔士兵們圍了個水洩不通,原是因著德陽縣主的緣故。

沈清端心間了然,嘴上卻作恭敬狀:“沈某與縣主娘娘乃是舊識。”

一旁的蘇山忙啐了他一口,指著沈清端的鼻子罵道:“什麽舊識?不就是你娶了愫兒前的相好嗎?此番去廊坊赴任,你巴不得要多瞧一眼德陽縣主吧?”

沈清端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羞窘之色。

話音甫落。

南詔小王爺花了些工夫消化蘇山如珠炮般蹦出來的話語,楞了一息後,臉色忽而變得難堪至極,咒罵一聲後轉頭就走。

待南詔士兵們紛紛退散而去後,沈清端又在原地多立了一晌,才與蘇山、陸讓回了二樓。

躲在後廚的小六也跑了出來,稚嫩的童聲裏帶著幾分擔憂之意。

“他們走了。”

沈清端朝著他淡淡一笑,而後便推門進了屋舍內。才剛坐下,陸讓便搖頭晃腦地說了一句:“看來德陽縣主在南詔國過的不好。”

沈清端一楞,旋即問:“為何?”

“我曾給南詔人看過診,聽他說起過王室裏的腌臜之事,單說父子共用一妻這事便再平常不過,南詔王爺比陛下小了三歲,兒子卻這般大。咱們縣主只怕是活的不容易。”陸讓如此慨嘆著,眉眼裏漾著幾分屈辱之意。

說到底,德陽縣主代表的是大雍皇室,若是在南詔王廷裏處境不佳,丟的也是整個中原百姓的面子。

憶起方才南詔小王爺黑沈的面色,沈清端也漸漸地回過味來,他卻是不曾知曉南詔皇室裏還有這等辱人的規矩。

若如此,他必不會在德陽縣主和親一事裏推波助瀾。

他沈吟片刻,便命死士去打探消息。

與此同時的南詔王廷。

德陽縣主正躺在別苑的貴妃榻之上,身邊的侍女們小心翼翼地侍候在其身側,幾乎是連大氣也不敢喘。

德陽縣主小憩片刻,便吩咐左側的侍女:“王爺該吃藥了,你親自送去。”

話音未落。

別苑外便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德陽縣主立時改換了面色,露出濃重神色下的孤傲冷寂,忽而遣退了伺候的侍女們,孤零零地從貴妃榻裏起身。

疾步而來的南詔小王爺達烈已撞見了屋門,入目所及的便是他魂牽夢縈的那一抹倩影,明艷又清傲,婀娜又纖韻。

頭一回見這位來自朝廷的縣主娘娘時,他的這顆心便跳動得似被獵場裏的麋鹿掀翻了一般。

父王英氣尚存,與這位縣主娘娘也算是是琴瑟和鳴,達烈不敢多做肖想。年初時父王受了重傷,這才露出幾分要將縣主送給達烈做妻的意思。

與朝廷聯姻乃是百年大計,父王死了,便該由他享用這位貌美的縣主。

若達烈只是迷戀德陽縣主的皮肉,左不過是使些蠻力讓這個中原的嬌嬌女體悟到南詔人的精壯罷了。

可該死的是,達烈卻愛上了德陽縣主這個人。

不論是她斜佻著杏眼睥睨他的冷傲神色,還是閑暇時莞爾一笑的姣美容顏,亦或是那些藏在柔美皮囊下的陰狠心思。

他都為此淪陷。

因著如此,他瞞著父皇綁了荊州知府,為博美人一笑,汙了荊州幹凈的水源,以謀求往中原進犯的由頭,也立誓要讓京城裏那些負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那個沈清端便是頭一個。

可縣主騙了他,這位沈清端哪裏是她的仇人,分明是她放在心上的愛人。借著自己的手想與愛人重逢。

達烈氣得牙癢癢,再不顧往日裏德陽縣主與他的約法三章,走上前去一把將瘦弱不堪的德陽抱了起來,不由分說地將她壓在榻上。

別苑一片狼藉。

達烈紓散了心中的欲.望及憤怒,如今也恢覆了幾分理智,望著懷中淚意漣漣的德陽縣主,此刻才生出了幾分悔意。

他用南詔語向德陽道了歉。

德陽卻不理睬,卻破敗的木偶娃娃一般闔上了眼,掩去了眸中透骨的傷切。

她似是疲累至極,也無力氣再去追問達烈突然暴起的原因。左不過是沈清端使了什麽手段罷了。

達烈輕撫著德陽縣主滑膩瑩潤的後背,禁不住將她抱得更緊密了幾分,嘴角掛上了饜足的笑意。

他違法了與“母妃”的約法三章,往後便愈發小意溫柔地償還自己的罪孽吧。

德陽縣主沈沈睡去,夢裏憶起了舊時雲南王府尚未覆滅的時候。

她跟在淩序身後駕馬狂奔,胸間流溢著自由與安然。

可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樣。

先是雲南王府覆滅,再是她苦心等了心上人十餘年,最後眼睜睜地瞧著他娶了心愛的女子,再將自己送來了南詔和親。

她也是受過《女德》、《女訓》教訓的金枝玉葉,卻被迫離開故土,嫁給了一個英雄遲暮的王爺和對她虎視眈眈的繼子。

多諷刺,多可笑。

她在南詔的三年工夫裏,起先是恨沈清端,恨他無情寡義,陰私狠毒。而後是恨明偵帝,她知道即便是沒有沈清端的推波助瀾,她也一定會嫁來南詔和親。

用一個侄女便能維固邊陲安穩而不用費一兵一卒,這筆穩賺不虧的買賣,明偵帝又怎麽會不答應?

再是恨朱珠公主。

最後恨生她養她的大長公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估計就離開荊州了。

男主搞事業的戲份我比較想一筆帶過,因為女主是賢內助嘛,想重點寫她怎麽靠自己的智慧幫助男主。

三更沒有了。

寫不出來了。

明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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