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自己痛得逼真, 杜梅娘幾乎是全身的力道都壓在了高夫人身上。被她猝不及防一松手，當下砸得特別狠。

她痛得眼淚直流, 感受到剩下一股股熱流湧出, 忍不住尖叫：“快請大夫。”

胡妍美看到了她身下的血，挺意外的，轉而看向身邊的丫鬟：“趕緊去請人。”

高夫人扶住了兒子後, 心下焦灼萬分。哪怕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也來不及回頭，再聽到兒媳讓人請大夫，她下意識回頭去看, 然後心頭一個咯噔。

“讓丫鬟快些！”

說話間，床上的人又開始抽搐, 高夫人補充道：“多請一位。”

這邊院子比較偏僻，醫館離得挺遠, 快兩刻鐘之後，才終於有兩個大夫一前一後進來。看到床上的人抽得臉都成了土色，地上一個女子身下滿是血跡, 兩人對視一眼，都沖著杜梅娘撲過去。

這一看就是動了胎氣，最多就是孩子保不住, 大人應該沒有大礙。而床上那位臉色都不對了, 看著就嚇人。

身為大夫，最怕遇上的就是胡攪蠻纏之人, 如果這胡攪蠻纏的人還稍微有點權勢，那才真是倒了大黴。

高夫人看到這般情形，臉都黑了，催促道：“這邊比較兇險, 你們倒是快來看啊！”

杜梅娘聽到這話，心裏一沈，一把拽住其中一個大夫，哭著道：“保住我的孩子，求你了。”

另一個沒被拽著的大夫滿臉遺憾，卻也明白自己再不過去，同樣會吃不了兜著走。當即上前，掰開床上之人的牙口，道：“拿點東西把他的嘴塞住，別讓他咬住舌頭。”

高夫人剛才焦灼萬分，此刻聽了大夫的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讓身邊的婆子上前幫忙。

屋中一陣雞飛狗跳，胡妍美從頭到尾沒伸手，只讓身邊的丫鬟上前去打下手。

小半個時辰之後，床上的人終於平靜下來，而地上的杜梅娘則滿臉悲淒，因為大夫已經說了，她本就動了胎氣，又摔了這麽一跤，加上大夫來得遲，孩子已經沒有了。

並且還囑咐她要好好養身子，別吝嗇用好藥。不然，憑著她已經被傷狠了的底子，這輩子都不一定能有孩子。

她還指著這個孩子翻身呢，若是連孩子都沒有了，還有什麽盼頭？再有，往後都不能生，她就算想再有一個孩子來翻身，那是白日做夢。

大夫說的是好好調理有機會有孕，但在她看來，這已經是寬慰的話，大夫不過是習慣了沒把話說死而已。

想到此，杜梅娘一時間腸子都悔青了，連死的心都有。擡頭對上長姐的目光，她忍不住問：“你在看我笑話？”

胡妍美頷首：“對啊！”

杜梅娘：“……”

“你怎麽這麽惡毒？”

胡妍美反問：“你走出去問問，這天底下有哪個女人喜歡自己男人在外頭找女人生孩子？而孩子沒了之後能不笑的？”

杜梅娘啞然。

那邊高夫人聽到姐妹二人之間的爭執，由於心中擔憂兒子的病，只覺特別煩躁：“都給我住口，再吵就滾出去。”

胡妍美擡步就走。

若不是為了留下來看戲，她才不願意留在這裏呢。

高夫人餘光瞥見，氣不打一處來：“慧娘。理落病得這樣嚴重，你卻要在這時候離開，是瞎了眼睛看不見嗎？”

胡妍美皺了皺眉：“我沒瞎，是你瞎了才對。”

聞言，高夫人滿臉的驚詫壓根就掩飾不住，忍不住脫口道：“你怎麽敢這樣跟我講話？”

“我錯了。”胡妍美不甚誠心地道：“母親別生氣。”

高夫人看她那副模樣，心頭又氣了一場。那邊大夫催促：“趕緊去熬藥來灌給他。”

聽到這話，高夫人立刻擔憂地追問：“你能治好他嗎？”

大夫沒好氣道：“藥都沒喝，我哪知道？”話出口，他也察覺到了自己語氣不好，而面前的這位夫人一看就非富即貴，當即緩和了面色：“夫人可以另請高明，最好是請宮中的太醫來。”

高夫人：“……”

說實話，看到兒子這麽嚴重，她方才也有過這種念頭，但很快就打消了。

如果是伯爺病了，請太醫過來診治，那誰也說不出不對。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會多過問。

但是，這生了重病的是已經被廢了的世子，勞動不得太醫。真的把人請來了，自家伯爺也會被人暗地裏議論。

倒不是說她不在乎兒子的性命，舍不得毀了自家伯爺的名聲來救我兒子。而是這不請太醫應該也能救得回，就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慧娘，你先別急著走，再去請兩個大夫過來。”

胡妍美擺了擺手：“母親最好還是不要讓我做這麽重要的事，我怕自己忍不住收買了大夫再毒死他。”

高夫人：“……”這都什麽跟什麽。

兒媳這是瘋了嗎？

“不許胡說。”

胡妍美半真半假笑道：“母親，你別懷疑，我這還真不是胡說八道開玩笑。”

高夫人對上兒媳這樣的神情，心裏直往下沈。這模樣明顯已經恨上了兒子，真的找人下毒也不讓人奇怪。這麽想著，大夫還真不能兒媳去請。

她心頭恨死了杜梅娘，若不是杜梅娘橫插一杠子，兒子怎會落到如今地步？

她不敢沖著兒媳發脾氣，就怕人真的帶著孩子一直不回。一轉頭看到那邊的杜梅娘，滿腔的怒火頓時就有了發洩處：“連個孩子都保不住，簡直就是個廢物。”

杜梅娘委屈得眼淚汪汪，但這屋中沒有男人，唯一一個心疼她的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胡妍美在一旁冷眼看著：“所以，年輕女子與母親而言就是拿來生孩子的？不生孩子就是個廢物？那母親這麽多年只生了一個廢物，您是什麽？”

語氣挺尊重，但說話卻很不客氣。

高夫人這會兒沒心思跟她吵，一心掛念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道：“慧娘，你就老實點，坐在邊上等一等。別那麽多話。”

“嘴長來除了吃飯，就是說話的。”胡妍美振振有詞：“我這會兒心情不錯，有了談性，不想住口呢。”

話音未落，就對上了高夫人淩厲的目光。她惡狠狠道：“慧娘，做人做事別太絕了。理落是對不起你，但到底是孩子他爹，你這樣像什麽話？”

“是他先不像話的。”論起吵架，胡妍美就沒怕過誰。

高夫人只覺得頭疼。

尤其這屋中還有兩個大夫，兒子又躺在床上抽搐，必須得有人幫忙，婆媳倆說話吵架都被所有人看在眼裏，傳了出去，肯定會被人笑話。

她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當下也懶得接話，一心只看著大夫救人。

折騰了半晌，高理落沒能醒來，好歹也不抽搐了。用大夫的話說，只要接下來沒有再繼續抽，應該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高夫人放下話：“只要能夠治好他，用什麽藥都行。我們不缺銀子。”

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但落在治病救人的大夫耳中，沒聽出來她的大氣。只聽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面前之人的性命，哪怕用虎狼之藥也在所不惜。

早說就容易了啊！

病情來勢洶洶，非得用狠藥不可，幾個大夫碰頭一商量，很快又重新配了一副藥出來讓高夫人的丫鬟去熬。

其中一位大夫還拍著胸脯道：“這樣一定能讓他醒過來。”

這般絕對，高夫人歡喜不已，付了幾人藥錢的同時，來加倍付了診金。

胡妍美想要回去，高夫人始終不願意，而府裏的小寶非要找娘，高河無奈，只得派人將其送了過來。

孩子都到了門口了，胡妍美只好去接。

小寶沒有在這樣的院子裏呆過，看什麽都稀奇，胡妍美陪著他轉悠了一路，等回到正房時，高理落已經用完了藥。

她本來沒多在意，這京城裏的大夫，若是沽名釣譽之輩，也呆不長久。總之，不會把人治好，至少也不會把人給治壞了。

結果呢，小寶跑到床底下去拿東西時，胡妍美過去牽，忽然就聞到了邊上的藥碗的味道。她一開始還以為自己鼻子有了毛病，又試了幾次，確定自己沒聞錯，驚訝地問：“這藥已經給高理落喝了？”

高夫人怒火熊熊：“這是你孩子的爹，你如今的身份都是靠他得來，直呼其名不合適吧？”

胡妍美擺了擺手：“你們折騰，我去隔壁睡會兒。”

兒媳不接話茬，高夫人愈發惱怒。

恰在此時，床上的人有了動靜，高夫人驚喜不已：“理落，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高理落看著母親的嘴一張一合，卻始終聽不見她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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