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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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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年不怎麽忙的樣子。

早上不歡而散之後,林瑯就沒見他出門,最近天氣還好,不算太熱,他大多時間會在花架下乘涼,臨近中午的時候,莊奶奶特地跑到林瑯這邊,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她不要出門,說是謝老板一會要練功,不喜歡被人打擾。

林瑯答應下來,把屋子裏的紅木圓桌搬到窗邊,打開窗子,開了那瓶拉菲,找不到高腳杯,只能皺著眉頭用瓷杯子代替,真是不中不西,不倫不類。

林瑯住的這間屋的窗戶位置,正對著院子裏的花架,如今正是花開的季節,花架上爬滿了不知名的鮮花,從這邊兒看去,與花架後方的建築異常和諧,如果不是明知道這是現代,她還以為自己回到民國了。

尤其是當謝瑾年出現的時候。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濃厚的年代氣息,走路時當真是儀態萬千,也不知道小時候經過多刻苦的訓練才練就了這麽一副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優雅非常的水準。林瑯的父親也給她安排過很多禮儀課,她每次都翹課去幹別的,雖說目前的水平不至於在上流社會裏丟人,卻也算不上極好,要是跟謝瑾年比,那就真是東施效顰了。

這會兒林瑯還只知道謝瑾年是唱戲的,但不知道他具體唱什麽,所以當他將一件長褂水袖穿在身上時,她就有點驚訝了。

中國的四大名旦全都是男人,她很清楚,這是文學常識。梅艷芳、程硯秋這些大師的成就她也如雷貫耳,因為父親老是念叨,她想不知道都難。

她原以為,謝瑾年這副唇紅齒白的模樣必然是唱小生這類的,哪料到是唱旦角的。

林瑯有點忘記喝自己的拉菲了,單手撐著頭透過窗子註視著謝瑾年,他身披長褂,水袖一條搭在肩上,另一條垂在身下,她將視線下移,這才發現花架下竟然鋪上了毯子,莊奶奶靠在一邊慈祥地笑著,畫面和諧美麗,還有一股溫馨。

林瑯是個年輕人,對京戲這東西並不熱衷,如果不是父親喜歡,她偶爾被迫聽上一點,那對京戲就真是沒有半分概念。

她聽父親說過,京戲這東西,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她當時還以為《思凡》說的是青蛇白蛇的折子,鬧了好一頓笑話,其實《思凡》講的其實是尼姑“思凡”的故事。

謝瑾年正在唱《思凡》。

他轉了身背對著她這邊,明明沒有鼓點,也沒有鑼聲,可他的唱詞卻悅耳婉轉,即便是林瑯這種從不聽京戲的外行人,竟也覺得十分好聽。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發。

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

唱到此處,謝瑾年略頓,停下了動作,莊奶奶不解地看著他,林瑯卻對唱詞微訝。

其實到了這個年代,人們對陌生人的性取向已經非常寬容了,謝瑾年模樣配上這樣的唱詞,很難不讓誤會,所幸他接下來不再唱《思凡》,換了另外一折戲。

林瑯抿了一口紅酒,她穿著條黑色一字領連衣裙,綰著一頭黑色長卷發,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現代氣息。她和謝瑾年,遠遠看來,就像生活在兩個年代的人,明明同在一個四合院,中間一道隔開,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幅畫面。

林瑯就這麽一直坐在那看著,直到謝瑾年回了房間,她才也收了東西躺到床上。

她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

她需要好好緩和一下情緒,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再想想該怎麽把父親的公司奪回來,讓那位處心積慮四十幾年的“親人”得到懲罰,找出父母意外的真相。

她過慣了無憂無慮地千金小姐生活,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現在突然一下子跌落到這樣的低谷,面上還能強顏歡笑、談笑風生,可心裏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最容易回想起過往的一切,所以她最近一直失眠,剛搬進這間四合院的第一個晚上也睡得不好,早上又被謝瑾年吵醒,白天就沒什麽精神,這會兒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莊奶奶本來還想請她一起吃午飯,看她睡了就沒打攪。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林瑯醒了過來,她靠在床頭,在心裏告訴自己,她得做點什麽了,再不做點什麽讓生活充實一點,她斷定自己遲早會被夢靨折磨瘋掉。

她打開房門想去洗漱,一眼就瞧見謝瑾年正在院子裏餵鳥,謝老板個子高,身段好,人又清高,走起路來步步生蓮,一身青色長衫把他襯得膚白如雪,眉眼如畫,當真是豐神俊朗,瀟灑落拓,令人賞心悅目,心情都好了許多。

人家說一切看臉,想來也是有些道理的,對著謝瑾年這副面孔,真是很難對他產生不好的印象,早上那一點起床氣,現在早就沒有了,也不再覺得他多討厭,林瑯扯出一個笑容,轉身想走,卻聽見謝瑾年不疾不徐開了口。

那麽好聽的聲音,盡說些讓人無地自容的話,真是生怕別人對他產生好感。

“早上偷聽,現在偷看,林小姐以前做什麽營生的。”

謝瑾年擡起眼來,不緊不慢地掃了一眼林瑯,她身上的衣服總好像少了那麽幾塊布料,不是露大腿就是露鎖骨,一字肩的裙子幹脆整個肩都露出來了,看得他頻頻皺眉,即便沒說話,林瑯也能猜測到他心裏在想什麽。

覺得她有傷風化?

林瑯挑挑眉,耳邊莫名響起楊翌承說過的話,他說她的鎖骨最漂亮,就得穿一字領的裙子,她這麽一穿,就算好萊塢影後來了也沒人會看。

楊翌承。

現在她只想送他兩個字——呵呵。

她現在是什麽都沒有了,可人家還是楊家的長公子,他要娶的也不過是林家的千金小姐,並不一定要是她林瑯,以前是她太傻,現在得清醒一下。

“謝老板放心,我以前不是賊。”林瑯走下臺階,捋了捋頭發,來到花架前,看著他面不改色的餵鳥,忽然就問他,“謝老板是直男嗎?”

謝瑾年微微蹙眉,清雋的眉眼一旦冷下來,那還真是不管看誰都渾身發冷。

“直男是什麽意思。”他漠然地問話,眼尾上挑,如畫的面容便寒光四溢。

林瑯一楞,半晌才說:“呃,大概就是,直爽的男人的意思。”

謝瑾年微微顰眉,很快說:“那我不是。”

林瑯聞言,忍俊不禁,這抹笑容也讓謝瑾年看出不正常。

在對方質疑之前,林瑯先站了起來,丟下一句“我去化妝”便快步走了,“化妝”兩個字似乎引起了謝瑾年的註意,他漫不經心地跟在她身後,等她從洗手間洗漱完出來,就瞧見他站在走廊那,靠著紅漆的木欄桿,冷冷清清地看過來。

林瑯放下毛巾,好奇地看著他,他收回視線,坦坦蕩蕩地走進了她的房間。

林瑯瞪大眼睛,快步跟上去,只見他好似進了自己家一樣隨意……好像還真是他家,可是現在她租走了,他不應該隨便進來吧。

林瑯的房間並不亂,她的東西其實挺多,兩個大行李箱裝著,其中一個還沒收拾完,都在裏面放著,東西種類很多,有的東西謝瑾年見都沒見過。

他看完她的行李就來到了梳妝臺前,古色古香的梳妝臺上放著許多瓶瓶罐罐,基本全是英文,能看見中文的很少。他擡手拿起一個瓶子,側臉望向身後的林瑯,那丫頭正打算問他為什麽進來,瞧見他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這是什麽。”他隨意地問。

林瑯走過去,對於謝老板不認得護膚品這件事也不奇怪,畢竟對方是個男人。

“這是精華水,護膚用的。”林瑯介紹完了,又拿起其他幾個瓶子說,“這是乳液,這是噴霧,這個是粉底液,底妝必備。”她介紹了一堆瓶瓶罐罐就問他,“謝老板是唱戲的,你們化妝用的和這些不一樣吧。”

謝瑾年搖了搖頭,他們那不叫“化妝”,叫“化裝”,要抹彩、勾臉、梳大頭,很多很多工序,跟那些比起來,這些其實不算什麽。

他現在的樣子比之前看起來好相處多了,林瑯坐到椅子上,先進行護膚,隨後開始化底妝,差不多的時候,她看看鏡子裏,謝老板還在看,十分專註的樣子,她後知後覺地開始有點臉紅,半晌才說:“您還有什麽事嗎?”

謝瑾年將化彩妝的刷子還有眼影拿起來看了看,淡淡說道:“我幫你。”

林瑯一楞,好一會才笑道:“謝老板會嗎?”

“你方才都說得很清楚。”

謝瑾年直接擡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林瑯嚇了一跳,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有男人敢這麽直接地挑她下巴,她瞪大眼睛盯著謝瑾年,對方不緊不慢地丈量著她的臉,隨後有條不紊地按照她剛才喋喋不休的順序一點點替她化妝。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林瑯居然忘記了反抗,就那麽任由他折騰。

恍惚間,她甚至想起了“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那句詩,總感覺自己腦殘了。

過了約莫二十幾分鐘,謝瑾年放開了她,將她轉過去對著鏡子,鏡子裏倒映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她一看,有點吃驚。

她還從來沒試過這樣的妝容,桃紅色的眼影也是第一次嘗試,這種顏色稍微化不好就顯得俗氣風塵,可現在卻不是。

她本來就是桃花眼,桃色的眼影稍一妝點,整個人的氣質從別致的都市女郎瞬間變成了嫻靜溫雅的碧玉閨秀,那張臉看上去美麗柔和,她都有點認不出自己了。

謝瑾年同樣也看著鏡子裏的她,漫不經心地扔下唇釉,發出啪嗒的響聲。

林瑯現在這身價,化妝品是用一點少一點,再想買估計就買不起這麽好的了,所以對於以前每個顏色來幾支都不對眨眼的唇釉也異常珍惜,聽見響還來不及心疼,就聽見謝老板淡淡地說了句:“這麽瞧,倒是順眼多了。”

林瑯嘴角抽了一下,目送謝老板閑適地離開,說來也奇怪,這人性格孤僻,愛好無聊,每日除了練功唱曲兒唯一的喜好就是澆花逗鳥養魚,莊奶奶說他是名角兒,可他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也不見參加什麽演出,林瑯只得想,也許他在休假。

房東的事,她還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煩惱,她現在要煩惱的事情太多了。

這首要的一件,便是啟程去見一個人。以前每次見到這個人,她都氣得咬牙切齒,對他不屑一顧。對方和林氏集團也是出了名的死對頭,水火不相容。

可是現在,為了奪回屬於父親的一切,她好像只有和對方結盟這一條可走。#####作者的話:直男~~~謝老板當然是直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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