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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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黃泉道, 聞自在大受震撼，黃泉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除了天空是土黃色的, 道路和人間的差別不大, 修的跟國道的規格差不多，雙車道, 沒走多遠也有小車站，破破爛爛像是八.九十年代城鄉結合部的客運站, 只有幾輛班車停靠，沒什麽人，不對, 沒什麽鬼。
他們倆在站臺上等著，幾步遠的地方是售票亭，售票大姐拉客說：“三小時以內一百塊冥幣，三到五小時路程的，一百五十冥幣，買票就走，全程府道，絕不繞路、不停留、不宰客。”
姜知過去要了兩張三小時內票價的車票, 這裏有信號, 她拿出手機, 用app賬戶上的積分付款。
售票大姐眼睛一亮，撕了兩張車票說：“呦, 好久沒有快遞公司的快遞員，從我們這小破站上車了，哎，地府有錢修碼頭, 怎麽不出點錢給我們這小破站修修呢？”
有了客人司機就得出車，大叔說：“咱們這小破站，幾天才能碰到一隊乘客，地府還得貼咱們幾個的工資，沒有盈利的小車站，當然不會撥款重修了，別想那好事了。”
姜知什麽話都沒說，上車後跟聞自在說：“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我睡一會，到站你喊我。”
聞自在來了黃泉道，正新鮮呢，而且要去見花奶奶，他前幾世的愛人，心裏難免緊張，想找點事情分散一下註意力，便跟姜知說：“學姐，你的手機能給我看下直播間嗎？”
姜知一邊把手機拿出來，一邊問：“你自己就在直播裏，還要看？”
聞自在怪不好意思的，這小姑娘其實比他小了四歲，他卻是學弟，什麽都不懂，因為遺傳了聞家的術士血脈、被聞家推薦，才稀裏糊塗去參加了玄學院的考核，然後跟三位同學一起，誤投到外域末世，玄學院補償他們四個，全部錄取，他就這樣躺著進了玄學院。
他對一切都很好奇，說：“我想看看直播間的彈幕。”
姜知把手機遞給他，說：“盡量不要跟觀眾杠，不擡杠保平安，好了我睡了，你慢慢看吧。”
他們倆的對話，直播間的觀眾都看到了，現在要送的快遞直接跟觀眾對線，就算坐車的旅程無聊，大家依舊熱情高漲，恰好這時候系統把互動打開了，觀眾刷屏問聞自在好多問題。
【大兄弟，你現在心情怎麽樣，緊張嗎，花奶奶比你大了三十多，見面有壓力嗎？】
【聞自在同學，我想問問，你想起來多少，如果花奶奶去世不在了，你以後還能過上普通的生活嗎，娶妻生子的時候會想到你七世的愛人嗎？】
【只有我覺得黃泉路很無聊嗎，咱們瞎聊了一十分鐘，車子兩側還是千篇一律的公路風景，好無聊啊，5個積分的直播就給我們看這？我想看忘川、看三生石、過奈何橋，嘗一嘗孟婆湯……】
【樓上的傻缺不要刷屏了，人都有一死，死後你自己一站站的打卡一遍，急什麽！】
小巴車裏只有聞自在和姜知兩名乘客，怕吵到姜知睡覺，他跑到前面那個座位，開了一點窗戶，吹了小風，發現吹過來的是陰風，又把車窗給關上，然後壓低聲音一個個的回答問題。
【我現在能想起來的片段不多，而且想起來的也是皮影戲裏演過的，其實這次去見花冉，我還想問問，我們為什麽會有七世的緣分，總要有個因果，對吧？】
觀眾讚同：【這話在理，孟婆拆散你們七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見到孟婆也可以問問原因。】
【我覺得最慘的還是花冉小姐姐，一十歲就被關在精神病院，見到了，請對她好點，拜托了。】
因為有聞自在陪觀眾互動聊天，這一路直播的觀眾竟然沒有流失，還多了幾十個。
另外一邊，白偃又去了一趟第九精神病院，在孟婆收攤的時候，找上了她。
孟婆是花家姑祖婆婆，她死的時候六十九，而此刻孟婆的模樣，卻妖嬈的很，年紀莫約三十五六歲，瓜子臉龐，紅.唇艷麗，一身紅裳，風情萬種，她遞過去的孟婆湯，過奈何橋的魂魄沈浸在她美貌之中，都心甘情願喝下去。
此刻孟婆卻煩躁不已，“聞自在的魂魄已經給你了，你還來幹什麽，我要下班了。”
白偃說：“聞自在的魂魄是我憑實力拿回來的，不是你主動給的，另外，我還得再進一次醫院，需要鑰匙。”
孟婆：……“你不是能打破醫院的壁壘嗎，還用鑰匙開門，你有病啊？”
白偃：“知知說不要我幫，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又來過，你給不給？”
孟婆連連冷笑，“不給、不給，就不給。”還能拿她怎麽樣呢，她現在可是地府的正式員工。
這時候忘川河裏游上來一只三十年的惡鬼，好容易爬上奈何橋的欄板，拍手鼓掌，“孟婆好樣的，就不給，看他怎麽辦？”
白偃側頭看了眼那只惡鬼，他的罪業很重，捏死不礙事，他快如閃電五指掐著惡鬼脖子，並不廢話，哢嚓一捏，直接給惡鬼脖子捏成粉末，惡鬼這次連鬼都做不成，徹底消失。
這只惡鬼可是忘川河裏十強鬼之一，就算是玄學世家的子弟，也無法消滅，卻在白偃的手裏無法動彈，那是白偃身體裏強大惡龍血脈壓制的。
上趟他來做采購訂單，孟婆已經和白偃打過一架，沒打過只能給了他鑰匙。
這次她不想再打了，把鑰匙扔給白偃，冷冰冰的說：“你也不用還給我，就留在門上吧，讓68號完成快遞，算是我給快遞公司面子。”
白偃說：“知知憑本事送快遞，不需要你讓。”
孟婆簡直要被氣死，而白偃拿到醫院鑰匙，再一次進入，上次來的時候，醫院裏的人還在忙碌，沒到睡覺的時間，大家還沒有入夢，而且他要找的是聞自在的魂魄，也不需要入夢。
這一次白偃入夢了，他沒有睡，是自己走進了下單人夢境制造的異時空，碰到了在醫院門口亂晃蕩的小姐姐。
小姐姐等快遞公司的快遞員，等得很無聊，看到又來個病患，好奇道：“你怎麽這個時間進來呀，現在是睡覺的時間，你先出去吧，等人醒了再來。”
白偃說：“我找你。”
“找我幹什麽？”
白偃告訴她說：“68號快遞員帶著你轉世的愛人來了，他們會先經過因果林，你愛人要經歷七世之前的因果才能來，孟婆提早收攤她也要去，我來是想問問你，你去嗎？”
小姐姐已經想起大部分記憶，但是七世之前的因果，她還沒有想起來，當然想去，可是她說：“我出不去的呀。”
“知道你出不去，所以我才來。”
白偃帶來了上好的淩霄紙，說：“這是九天出品的最好的紙紮用紙，要1000個積分才能買到一個成年人用量，我自己修補身體，都沒用這麽貴的，但因果林裏的NPC全部用的淩霄紙，用差了就穿幫了。”
1000個積分，換算成人間的貨幣，是十萬塊錢，白偃紙紮的四肢自然沒有原裝的力道強，加上他當臨時工之後，接的采購單格外兇險，身體受傷了能自愈，紙紮壞了就得修補，紙紮用紙消耗大，他就沒舍得買這樣頂級的紙。
白偃說：“因果林裏，NPC重現的是你們三人在七世之前的因果，孟婆換掉了演她的那個紙紮人，我可以做個紙紮人，讓你的精神體附身上去，再替換掉因果林裏演你的那個NPC，你要是願意，咱們就別耽擱時間，現在就要紮紙了。”
一聽不需要醒來，精神就可以出去，那她就還是年輕漂亮的小姐姐，她急忙點頭說：“我還沒進精神病院之前，聽說過可以讓精神附著在紙張上，跟著紙張一起紮，附著的更牢靠，玄術士都打不出來，不如我先附到紙上，你再裁剪吧，這樣牢固些。”
這樣何止牢固，除非精神體自己離開，不然只能把紙紮給拆了，否則沒法把精神體從紙紮上分離。
方法是好，就是太疼，一般人受不住。
白偃說：“操作是可行的，可是過程太過痛苦，不建議你這樣操作。”
小姐姐堅持，“這大概是我生前最後一次出精神病院了，我想妥帖些，杜絕隱患，我應該可以忍耐下來。”
白偃猶豫了，那過程確實太過痛苦，雖然理論上可行，可他還沒聽過誰自願這樣做過。
他說：“如果你堅持的話，咱們就試一試，我紮紙的速度很快，不超過15分鐘，但是只能紮你七世前的模樣，不然你進不去因果林。”
“我七世前好看，還是現在好看？”小姐姐問了一下。
白偃脫口而出，“都那樣吧，除了知知，你們在我眼裏美醜都差不多。”
小姐姐沒有生氣，說：“我又想起來一點片段，我的愛人也說過類似的話，哄得我很開心，那時我很強大，他總愛跟我後面給我做飯當跟班，他做飯很好吃，我便忍耐他的跟隨，對，就是這麽回事。”
白偃突然就有點臉紅了，說：“知知也很強大，我做飯也很好吃，不是我自誇，是她誇讚的。”
小姐姐說：“那你們也很般配。”
白偃：“我想起來了，我的右手是原裝的了，紮紙的速度更快，十分鐘就能紮好。”
小姐姐：“知知真有眼光，那你還能再快點嗎？”
白偃：“不能，十分鐘是極限了，再快紙紮的質量就不能保證了。”
小姐姐：“那好吧，我們開始吧。”
白偃一字排開紙紮的工具，他的紙紮工具比較簡單，只有各種型號大小的銀剪刀、金針線，他先用針線將小姐姐的精神體固定在紙片上，小姐姐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奇怪道：“沒感覺呀。”
白偃說：“現在只是準備工作，開始記時了，你忍著點，忍不住叫出來也沒關系，本來就很疼，不丟人。”
白偃拿起最大號的銀剪刀，要把形給剪出來，一剪刀下去，小姐姐劇烈顫抖，夢境中的第九精神病也跟著顫抖起來，小姐姐咬牙硬挺，沒有叫出聲，可是看病房樓搖搖欲墜，她一定是太痛苦了，痛苦到夢境都跟著掙紮。
紙紮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尤其是連同精神體一起剪紮的，白偃不再猶豫，手下極快，剪刀和針線交替使用。
紙紮成形後，小姐姐雖然沒吭聲，但無法忍耐的疼痛讓她流汗不止，就在夢境裏的住院大樓快搖晃坍塌的時候，十分鐘的紮紙結束，小姐姐的精神體已經和紙紮融為一體，除非拆紙，不然沒人逼迫她出來。
淩霄紙是最好的紙紮紙，做出來的紙紮人可以淋雨，會流汗，只要不是浸泡幾天的那種程度，是不會化的，普通的火焰無效，除非離火來燒。
紙紮完成，小姐姐換了容貌，莫約一十四五左右的年紀，束著發髻，穿著黑色繡金邊裙角的束腰長袍，英姿颯爽，俊美非凡，美得雌雄莫辨，只是剛剛紮成，過程痛得她一身的汗水。
小姐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一開口卻很甜美，“怎麽樣，我現在的樣子好看嗎？”
白偃特意帶一面小鏡子送給她，“我不好說的，你自己看吧。”
小姐姐接過鏡子，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眉目如畫，姿態瀟灑，大叫一身，開心的說道：“對對，我想起來了，我就是長這個樣子的，美得男女通殺，你手藝可真好呀，謝謝你。”
白偃說：“不客氣。”
小姐姐現在就要去因果林，往前跑了幾步，突然折回頭說：“對了，我想問一下，你是特意來幫我紮身體的嗎？”
白偃搖搖頭，他只是請好了假，結果知知又不需要他帶路，他不想在家裏空坐著，便買了淩霄紙重回黃泉。
他說：“我想下黃泉，找個下來的理由而已，不是為你，你千萬不用感謝我。”
小姐姐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是為了來陪知知的對吧，放心吧，你幫我紮了身體，我肯定給她好評，對了，你下來的事，要讓她知道嗎，我可以幫你。”
白偃連忙搖頭，說：“不要，我下來是我的事，不要給知知增加心裏負擔，她的心負荷已經很重了。”
小姐姐說：“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再見了。”
花冉走後，白偃收拾了地上的工具和淩霄紙的邊角料，邊角料還能做一些小點的零件，他便將自己的左手從指尖到手腕，從普通紙換成了淩霄紙，換完之後靈活多了，那下次給知知做飯，火候應該能控制的更好，白偃心裏這樣想。
……
另外一邊，姜知和聞自在坐的小巴車也到站了，司機穩穩的把車停住，報站名回頭招呼乘客下車，“因果林到了。”
聞自在跟直播間觀眾互動的意猶未盡，擡頭看了眼外頭，是一片樹林子，能看到有條小路延伸進林子裏，名字叫因果林，會是說的他的因果嗎，或許，每個人進這個林子，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因果。
他跑到後排輕輕推了下姜知，“學姐，我們到了。”
姜知雙掌按在臉上揉搓了下眼睛，也跟著向外看了眼，說：“是到了，那下車吧。”
下了車，司機沒有往前開，因為車上沒有其他乘客了，把車掉頭後，從車窗遞出張名片，說：“客人，我們車站提供接送服務，如果需要，你在平臺上約。”
姜知把名片收下來，“好的，謝謝。”
兩人站在因果林的入口，聞自在看了下手機，系統把直播間互動給關了，他把手機還給姜知，說：“學姐，這一路直播挺無聊的，到了因果林不會還是看電影吧，那恐怕留不住觀眾。”
姜知說：“我也是第一次來因果林，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沿著小路往林子裏走，林子裏連鳥叫聲都沒有，直播間的觀眾無法發彈幕，只能在評論區發表議論：【有人去過因果林嗎，裏面是什麽樣兒的，為什麽去第九醫院，要從因果林裏面穿？】
【我猜是要搞清楚聞大兄弟跟花奶奶七世之前的因果，就怕裏面還是電影院，那就毫無新意了。】
【如果真是電影院，那我不看了，求好心人回頭在評論區留言說一下結果，我去下一碗海鮮面，吃了補個覺。】
觀眾想走，又覺得有點可惜：【難怪這場只收五個積分，肯定不好看，一直坐車走路，直播都過去快兩小時了，好無聊啊。】
這時候，這段林子已經走到了盡頭，前方是一座小城，看建築群的古風格，時間是古代，路口卻有一些穿著現代衣服的工作人員，是兩位大嬸，正無聊的織著毛衣、聊著八卦，看到來了一男一女，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說：“都快開場了，你們怎麽才來，導演已經生氣了。”
聞自在：……什麽叫才來嘛，導什麽演哪，幾米遠是古代的小鎮，路口是現代的工作人員，這是鬧哪樣，他不安的看著姜知。
姜知跟工作人員說：“抱歉，出發之前耽誤了一小會。”
“算了算了，反正你們是主角，所有人都得等你們，現在站到因果鏡前面去。”
姜知叫聞自在先上，聞自在很忐忑，因果鏡聽名字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只是一面普通的黑邊直角穿衣鏡，被這兩位工作人員隨便丟靠在樹幹上。
聞自在站到穿衣鏡前，鏡子裏不是他目前的模樣，而是古代裝束，仙氣飄飄的白色古衫，模樣生得倒是好看。
大姐看了眼鏡子，跟同伴笑道：“我說得對吧，他就是讓大家久等的男主角。”
大姐同伴按照鏡子裏的款式，找了套衣服出來，叫聞自在換上，“換上快點進組吧，等你們到位了才能開始呢。”
聞自在看了下簡陋的涼棚，捧著古裝問道：“我短發啊，換了衣服不倫不類。”
大姐說：“你先換呀，換了我才能給你化妝。”
聞自在看著沒有遮掩的林子，而且現在還在直播呢，他羞澀道：“我去哪換呀？”
大姐打趣，“又不要你脫裏面衣服，害什麽羞呀。”
人間的氣溫是穿短袖和長褲的季節，如果脫了換衣服，就只剩下褲衩了，聞自在不好意思，直接把長衫穿外面，還挺合身。
大姐拿了一罐生發膏出來，“過來吧，我給你化妝。”
跟表哥一起看直播的裴今夕眼尖，“哥，地府也用你在app上購買的那款牌子的生發膏，這神奇的劇組經費可以哎。”
傅九想到光頭的那段時間，沒理她，突然問道：“知知最近是不是跟白偃走的比較近？”
裴今夕雖然沒從表哥臉上看出破綻的表情，還是說：“我們兩家是表親，你是我表哥，也是我姐表哥，你沒戲。”
傅九：“……你在想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既然是表哥，關心一下也不行嗎？”
裴今夕“切”了一聲，繼續看直播。
生發膏三分鐘起效，根據長度塗抹厚度，不用洗直接吸收了，聞自在的頭發長了好多，能夠梳成鏡子裏仙人的發髻，梳好發髻，大姐端詳著他的臉，說：“雖然沒有你好幾世之前好看，勝在皮膚好，又白，一白遮三醜，勉強能扮男主，你的好皮膚不用化妝，可以了。”
聞自在起身又去照鏡子，這次鏡子裏照出來的，是他換裝後的模樣，人靠衣裝，有幾分仙氣。
大姐拿了個劇本給他說：“這是你的劇本，趕緊背熟，導演最討厭NG，觀眾要退票的。”
聞自在連忙接了，劇本只有開頭的這一場，十幾句臺詞，不難記。
大姐又叫姜知也去照因果鏡，姜知問道：“我也有劇本嗎？”
大姐說：“你照照就知道了呀，問我，我又不知道，都是鏡子安排的。”
姜知只好站到了鏡子前面，鏡子裏還是她自己，一點變化都沒有，大姐沒看出變化，奇怪道：“不對呀，游客也能客串個沒臺詞的背景板，沈浸式體驗觀看感受，你怎麽照不出來呢？”
姜知也不知道呀，“可能鏡子不太想讓我參與？”
“不可能，我們鏡子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肯定是你，它照不出來你的角色，你就不能進去呀。”
姜知正想找快遞公司，讓客服跟地府溝通一下的時候，鏡子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隨後外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繁覆纏繞的花紋、似金非金的材質，就連鏡面都清晰明亮了許多，就好像從買衣櫃送鏡子，到奢侈品高端定制幾百萬能傳世的藝術品一樣的轉變，華美又有說不出來的藝術氣息。
大姐可激動了：“好幾百年了，這破罐子破摔的破鏡子，都沒像今天這般臭美過了，它一臭美變華麗，說明你是無比尊貴的客人，你也不用換衣服了，直接進去吧。”
姜知：……
聞自在：……
觀眾：……
姜知和聞自在就這樣被推進了片場，一進片場，氣氛不對了，沒有攝像機，沒有工作人員，所有的布景都是真實的，但是時間靜止住，只有姜知和聞自在能自由活動，就連城中間那棵兩生樹飄落的花瓣，都停在了半空。
聞自在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配合這樣的劇場演戲，看著周圍靜止的一切，手足無措，“學姐，現在怎麽辦呢，沒有導演、看不到別的演員，怎麽開始啊？”
姜知想了一下，“你男主劇本的開場是什麽？”
聞自在說：“這場劇的開頭，我站在這株兩生樹下，伸手接住了純白的花瓣，身後有人叫我，然後我開始了第一句臺詞。”
姜知了然，“你是男主，應該是你開場了之後，場景才會啟動，你去樹下試試。”
聞自在被仇家故意抱錯之後，丟到了孤兒院裏，一十一歲之前，其實挺苦逼的，他是玄學世家有術士血脈，從小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小時候不懂事說出來，差點被送到精神病院，從來沒當過什麽主角，哪怕課堂上老師提問，都沒有抽中過他回答問題。
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就下了黃泉，給app觀眾現場直播、在因果林裏演男主角。
此刻他特別局促，按照臺詞擺了好幾個擡頭接花瓣的姿勢，都啟動不了劇場，四周還是靜止不動。
聞自在越發急了，花奶奶的夢境只有三天的時效，從下黃泉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天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路上呀。
直播間的觀眾更急，恰好系統及時開放互動，他們紛紛出主意：【聞大兄弟，你演的是個劍修，應該是氣質不到位才啟動不了劇場，我找點陸劍修的視頻給你借鑒一下他的仙姿。】
【演什麽演啊，他就是要演的這位仙人本尊的轉世，好好回憶一下，找點感覺本色出演，抓緊入戲搞快點。】
說起陸劍修，姜知回憶了一下他上回來取青龍寶劍時，從天而降的仙姿，協助聞自在找感覺。
她說道：“按照劇本來看的話，七世之前你應該是個劍修，你想想啊，劍修們都住山頭，人數又少，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沒人說話，天長日久就養成了孤僻的性格，自己也惜字如金不愛說話了，外人看來劍修是高冷的。”
聞自在：“……學姐，你說這麽多，想表達什麽？”
姜知：“演戲方面，你太沒天分了，我把人物性格成長的因素說出來，是讓你帶入進去啊，你現在就是個高冷劍修，臉上表情太多了，眉不要皺，面無表情即可，眼皮一定要微垂，才顯得你心無波瀾。”
聞自在勉強做到了，但是掌心之上的花瓣依舊靜止不動，“學姐，還是不行啊。”
“這不是普通的演戲，是要你完全代入你演的角色。”
姜知想了想，又把劇本拿出來，翻到最後面的人物小傳上，問他：“人物小傳你看了沒有？”
聞自在：“只背了前頭開場的劇本，後面的人物小傳還沒來得及看。”
姜知給他大致說了下，他此刻要演的這一場劇本的背景：“你是天山劍修派高冷大師兄，修了千兒八百年，即將入凡間渡劫，渡的順利即可飛升九重天，渡劫之前，你來到了桃花小鎮，偶然發現鎮中間這株雙生樹生了靈智，村民卻覺得它六月開一次花，十月又開一次花，不吉利，便要砍了，劍修大師兄不忍，便在這裏住了幾天，每天渡些仙氣，助兩生樹開智化形。”
“這一場戲裏，等到兩生樹落盡花瓣，就要化形了，大師兄也要入世歷劫，原本無波無瀾的內心突然亂了，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心中感慨，你好好琢磨一下角色此刻應有的心態。”
聞自在品味了一番，大師兄即將入世歷劫，許久不曾來人間，一來就碰到兩生樹被砍的命運，他心中一定感慨，造物主對人類的偏愛，就連仙也得入人間來歷劫，世間萬物都想修煉成人，來人間感受一番酸甜苦辣滋味，究竟人間有何種吸引力，叫萬物前赴後繼？
他心中對凡間種種，一定特別不解，這樣一想，聞自在感受到了角色當時在那種境況下的情緒，整個人的氣質肉眼可見的改變，他不再是聞自在，而是即將歷劫的劍修。
整個劇場，好像被按下了開始鍵，懸浮在空中的花瓣落入聞自在的掌心。
微風吹過，更多花瓣飄落，行人走路交談聲、遠處小攤販的吆喝聲，空氣中酒肆裏傳來的食物香氣，還有聞自在身後那一聲輕笑，如春日冰碎那般清脆。
來人勸道：“聞劍修，你強行改變它的未來，你的歷劫轉世亦會被它所累，快收手吧。”
聞自在將手心裏的花瓣握住，手背到身後，轉身看清來人，微微彎腰施禮，“原來是雲夢澤鄉的林家姑娘，入世找夫婿來了，幸會幸會。”
直起腰，聞自在驚愕極了，剛才的臺詞完全是脫口而出，並不是演的。
等他看清了古裝扮的npc驚為天人的樣貌，再看看一旁對劇本臺詞的姜知，她和這位npc飾演的雲夢澤鄉的林家姑娘，有六七分相似。
聞自在嚇得脫口而出，“我去，什麽情況啊？”
暮色天空立刻朝他劈下一道天雷，劈得聞自在一個激靈，對面的npc提示他，“錯了，沒有這一句，NG，重來，別再錯了，等著演完趕下一場呢。”
直播間前的裴今夕一口奶茶來不及咽下來，朝屏幕上噴出去，傅九眼疾手快拿開手機，又被裴今夕搶了回來。
她仔細看了下NPC的模樣，驚訝道：“跟我後媽一樣。”
她已經知道，家裏的後媽是紙紮的，用的正是姐姐親生媽媽的身份信息，爸爸跟她結婚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很相愛，並不介意紙紮的愛人，而直播間裏又出現一個。
她看了又看，說：“還是有不一樣的，因果林裏的後媽，更仙氣，總之能一眼分辨出來，和家裏那個是兩個紙紮人。”
傅九疑惑說：“如果說這是聞自在的因果，七世之前，那得有好幾百年了，知知親生媽媽家那邊，這麽長壽嗎？”
裴今夕哪知道：“回頭問問我姐。”
姜知也被剛才的閃電閃到了眼睛，好在那道天雷只是警示作用，威力不大，除了痛沒有其他傷害。
她連忙擡頭，看清了跟聞自在對戲的紙紮人NPC，嚇了一跳，這個紙紮人，跟照片裏的親媽，模樣神態氣質，都更為接近，紮這個場景的紙紮匠，肯定不是白家，白家除了小白，其他人紮不出這樣的水準。
媽媽在聞自在的因果裏出場，這事爸爸都不曾知道，臺詞裏，聞師兄說媽媽出澤鄉是找夫婿的，一找竟然找了幾百年，才跟爸爸生下了她。
她都很好奇接下來的劇情，催促聞自在，“你別發傻了，趕緊入戲接著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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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客人司機就得出車，大叔說：“咱們這小破站，幾天才能碰到一隊乘客，地府還得貼咱們幾個的工資，沒有盈利的小車站，當然不會撥款重修了，別想那好事了。”
姜知什麽話都沒說，上車後跟聞自在說：“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我睡一會，到站你喊我。”
聞自在來了黃泉道，正新鮮呢，而且要去見花奶奶，他前幾世的愛人，心裏難免緊張，想找點事情分散一下註意力，便跟姜知說：“學姐，你的手機能給我看下直播間嗎？”
姜知一邊把手機拿出來，一邊問：“你自己就在直播裏，還要看？”
聞自在怪不好意思的，這小姑娘其實比他小了四歲，他卻是學弟，什麽都不懂，因為遺傳了聞家的術士血脈、被聞家推薦，才稀裏糊塗去參加了玄學院的考核，然後跟三位同學一起，誤投到外域末世，玄學院補償他們四個，全部錄取，他就這樣躺著進了玄學院。
他對一切都很好奇，說：“我想看看直播間的彈幕。”
姜知把手機遞給他，說：“盡量不要跟觀眾杠，不擡杠保平安，好了我睡了，你慢慢看吧。”
他們倆的對話，直播間的觀眾都看到了，現在要送的快遞直接跟觀眾對線，就算坐車的旅程無聊，大家依舊熱情高漲，恰好這時候系統把互動打開了，觀眾刷屏問聞自在好多問題。
【大兄弟，你現在心情怎麽樣，緊張嗎，花奶奶比你大了三十多，見面有壓力嗎？】
【聞自在同學，我想問問，你想起來多少，如果花奶奶去世不在了，你以後還能過上普通的生活嗎，娶妻生子的時候會想到你七世的愛人嗎？】
【只有我覺得黃泉路很無聊嗎，咱們瞎聊了一十分鐘，車子兩側還是千篇一律的公路風景，好無聊啊，5個積分的直播就給我們看這？我想看忘川、看三生石、過奈何橋，嘗一嘗孟婆湯……】
【樓上的傻缺不要刷屏了，人都有一死，死後你自己一站站的打卡一遍，急什麽！】
小巴車裏只有聞自在和姜知兩名乘客，怕吵到姜知睡覺，他跑到前面那個座位，開了一點窗戶，吹了小風，發現吹過來的是陰風，又把車窗給關上，然後壓低聲音一個個的回答問題。
【我現在能想起來的片段不多，而且想起來的也是皮影戲裏演過的，其實這次去見花冉，我還想問問，我們為什麽會有七世的緣分，總要有個因果，對吧？】
觀眾讚同：【這話在理，孟婆拆散你們七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見到孟婆也可以問問原因。】
【我覺得最慘的還是花冉小姐姐，一十歲就被關在精神病院，見到了，請對她好點，拜托了。】
因為有聞自在陪觀眾互動聊天，這一路直播的觀眾竟然沒有流失，還多了幾十個。
另外一邊，白偃又去了一趟第九精神病院，在孟婆收攤的時候，找上了她。
孟婆是花家姑祖婆婆，她死的時候六十九，而此刻孟婆的模樣，卻妖嬈的很，年紀莫約三十五六歲，瓜子臉龐，紅.唇艷麗，一身紅裳，風情萬種，她遞過去的孟婆湯，過奈何橋的魂魄沈浸在她美貌之中，都心甘情願喝下去。
此刻孟婆卻煩躁不已，“聞自在的魂魄已經給你了，你還來幹什麽，我要下班了。”
白偃說：“聞自在的魂魄是我憑實力拿回來的，不是你主動給的，另外，我還得再進一次醫院，需要鑰匙。”
孟婆：……“你不是能打破醫院的壁壘嗎，還用鑰匙開門，你有病啊？”
白偃：“知知說不要我幫，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又來過，你給不給？”
孟婆連連冷笑，“不給、不給，就不給。”還能拿她怎麽樣呢，她現在可是地府的正式員工。
這時候忘川河裏游上來一只三十年的惡鬼，好容易爬上奈何橋的欄板，拍手鼓掌，“孟婆好樣的，就不給，看他怎麽辦？”
白偃側頭看了眼那只惡鬼，他的罪業很重，捏死不礙事，他快如閃電五指掐著惡鬼脖子，並不廢話，哢嚓一捏，直接給惡鬼脖子捏成粉末，惡鬼這次連鬼都做不成，徹底消失。
這只惡鬼可是忘川河裏十強鬼之一，就算是玄學世家的子弟，也無法消滅，卻在白偃的手裏無法動彈，那是白偃身體裏強大惡龍血脈壓制的。
上趟他來做采購訂單，孟婆已經和白偃打過一架，沒打過只能給了他鑰匙。
這次她不想再打了，把鑰匙扔給白偃，冷冰冰的說：“你也不用還給我，就留在門上吧，讓68號完成快遞，算是我給快遞公司面子。”
白偃說：“知知憑本事送快遞，不需要你讓。”
孟婆簡直要被氣死，而白偃拿到醫院鑰匙，再一次進入，上次來的時候，醫院裏的人還在忙碌，沒到睡覺的時間，大家還沒有入夢，而且他要找的是聞自在的魂魄，也不需要入夢。
這一次白偃入夢了，他沒有睡，是自己走進了下單人夢境制造的異時空，碰到了在醫院門口亂晃蕩的小姐姐。
小姐姐等快遞公司的快遞員，等得很無聊，看到又來個病患，好奇道：“你怎麽這個時間進來呀，現在是睡覺的時間，你先出去吧，等人醒了再來。”
白偃說：“我找你。”
“找我幹什麽？”
白偃告訴她說：“68號快遞員帶著你轉世的愛人來了，他們會先經過因果林，你愛人要經歷七世之前的因果才能來，孟婆提早收攤她也要去，我來是想問問你，你去嗎？”
小姐姐已經想起大部分記憶，但是七世之前的因果，她還沒有想起來，當然想去，可是她說：“我出不去的呀。”
“知道你出不去，所以我才來。”
白偃帶來了上好的淩霄紙，說：“這是九天出品的最好的紙紮用紙，要1000個積分才能買到一個成年人用量，我自己修補身體，都沒用這麽貴的，但因果林裏的NPC全部用的淩霄紙，用差了就穿幫了。”
1000個積分，換算成人間的貨幣，是十萬塊錢，白偃紙紮的四肢自然沒有原裝的力道強，加上他當臨時工之後，接的采購單格外兇險，身體受傷了能自愈，紙紮壞了就得修補，紙紮用紙消耗大，他就沒舍得買這樣頂級的紙。
白偃說：“因果林裏，NPC重現的是你們三人在七世之前的因果，孟婆換掉了演她的那個紙紮人，我可以做個紙紮人，讓你的精神體附身上去，再替換掉因果林裏演你的那個NPC，你要是願意，咱們就別耽擱時間，現在就要紮紙了。”
一聽不需要醒來，精神就可以出去，那她就還是年輕漂亮的小姐姐，她急忙點頭說：“我還沒進精神病院之前，聽說過可以讓精神附著在紙張上，跟著紙張一起紮，附著的更牢靠，玄術士都打不出來，不如我先附到紙上，你再裁剪吧，這樣牢固些。”
這樣何止牢固，除非精神體自己離開，不然只能把紙紮給拆了，否則沒法把精神體從紙紮上分離。
方法是好，就是太疼，一般人受不住。
白偃說：“操作是可行的，可是過程太過痛苦，不建議你這樣操作。”
小姐姐堅持，“這大概是我生前最後一次出精神病院了，我想妥帖些，杜絕隱患，我應該可以忍耐下來。”
白偃猶豫了，那過程確實太過痛苦，雖然理論上可行，可他還沒聽過誰自願這樣做過。
他說：“如果你堅持的話，咱們就試一試，我紮紙的速度很快，不超過15分鐘，但是只能紮你七世前的模樣，不然你進不去因果林。”
“我七世前好看，還是現在好看？”小姐姐問了一下。
白偃脫口而出，“都那樣吧，除了知知，你們在我眼裏美醜都差不多。”
小姐姐沒有生氣，說：“我又想起來一點片段，我的愛人也說過類似的話，哄得我很開心，那時我很強大，他總愛跟我後面給我做飯當跟班，他做飯很好吃，我便忍耐他的跟隨，對，就是這麽回事。”
白偃突然就有點臉紅了，說：“知知也很強大，我做飯也很好吃，不是我自誇，是她誇讚的。”
小姐姐說：“那你們也很般配。”
白偃：“我想起來了，我的右手是原裝的了，紮紙的速度更快，十分鐘就能紮好。”
小姐姐：“知知真有眼光，那你還能再快點嗎？”
白偃：“不能，十分鐘是極限了，再快紙紮的質量就不能保證了。”
小姐姐：“那好吧，我們開始吧。”
白偃一字排開紙紮的工具，他的紙紮工具比較簡單，只有各種型號大小的銀剪刀、金針線，他先用針線將小姐姐的精神體固定在紙片上，小姐姐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奇怪道：“沒感覺呀。”
白偃說：“現在只是準備工作，開始記時了，你忍著點，忍不住叫出來也沒關系，本來就很疼，不丟人。”
白偃拿起最大號的銀剪刀，要把形給剪出來，一剪刀下去，小姐姐劇烈顫抖，夢境中的第九精神病也跟著顫抖起來，小姐姐咬牙硬挺，沒有叫出聲，可是看病房樓搖搖欲墜，她一定是太痛苦了，痛苦到夢境都跟著掙紮。
紙紮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尤其是連同精神體一起剪紮的，白偃不再猶豫，手下極快，剪刀和針線交替使用。
紙紮成形後，小姐姐雖然沒吭聲，但無法忍耐的疼痛讓她流汗不止，就在夢境裏的住院大樓快搖晃坍塌的時候，十分鐘的紮紙結束，小姐姐的精神體已經和紙紮融為一體，除非拆紙，不然沒人逼迫她出來。
淩霄紙是最好的紙紮紙，做出來的紙紮人可以淋雨，會流汗，只要不是浸泡幾天的那種程度，是不會化的，普通的火焰無效，除非離火來燒。
紙紮完成，小姐姐換了容貌，莫約一十四五左右的年紀，束著發髻，穿著黑色繡金邊裙角的束腰長袍，英姿颯爽，俊美非凡，美得雌雄莫辨，只是剛剛紮成，過程痛得她一身的汗水。
小姐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一開口卻很甜美，“怎麽樣，我現在的樣子好看嗎？”
白偃特意帶一面小鏡子送給她，“我不好說的，你自己看吧。”
小姐姐接過鏡子，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眉目如畫，姿態瀟灑，大叫一身，開心的說道：“對對，我想起來了，我就是長這個樣子的，美得男女通殺，你手藝可真好呀，謝謝你。”
白偃說：“不客氣。”
小姐姐現在就要去因果林，往前跑了幾步，突然折回頭說：“對了，我想問一下，你是特意來幫我紮身體的嗎？”
白偃搖搖頭，他只是請好了假，結果知知又不需要他帶路，他不想在家裏空坐著，便買了淩霄紙重回黃泉。
他說：“我想下黃泉，找個下來的理由而已，不是為你，你千萬不用感謝我。”
小姐姐恍然大悟，“明白了，你是為了來陪知知的對吧，放心吧，你幫我紮了身體，我肯定給她好評，對了，你下來的事，要讓她知道嗎，我可以幫你。”
白偃連忙搖頭，說：“不要，我下來是我的事，不要給知知增加心裏負擔，她的心負荷已經很重了。”
小姐姐說：“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再見了。”
花冉走後，白偃收拾了地上的工具和淩霄紙的邊角料，邊角料還能做一些小點的零件，他便將自己的左手從指尖到手腕，從普通紙換成了淩霄紙，換完之後靈活多了，那下次給知知做飯，火候應該能控制的更好，白偃心裏這樣想。
……
另外一邊，姜知和聞自在坐的小巴車也到站了，司機穩穩的把車停住，報站名回頭招呼乘客下車，“因果林到了。”
聞自在跟直播間觀眾互動的意猶未盡，擡頭看了眼外頭，是一片樹林子，能看到有條小路延伸進林子裏，名字叫因果林，會是說的他的因果嗎，或許，每個人進這個林子，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因果。
他跑到後排輕輕推了下姜知，“學姐，我們到了。”
姜知雙掌按在臉上揉搓了下眼睛，也跟著向外看了眼，說：“是到了，那下車吧。”
下了車，司機沒有往前開，因為車上沒有其他乘客了，把車掉頭後，從車窗遞出張名片，說：“客人，我們車站提供接送服務，如果需要，你在平臺上約。”
姜知把名片收下來，“好的，謝謝。”
兩人站在因果林的入口，聞自在看了下手機，系統把直播間互動給關了，他把手機還給姜知，說：“學姐，這一路直播挺無聊的，到了因果林不會還是看電影吧，那恐怕留不住觀眾。”
姜知說：“我也是第一次來因果林，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沿著小路往林子裏走，林子裏連鳥叫聲都沒有，直播間的觀眾無法發彈幕，只能在評論區發表議論：【有人去過因果林嗎，裏面是什麽樣兒的，為什麽去第九醫院，要從因果林裏面穿？】
【我猜是要搞清楚聞大兄弟跟花奶奶七世之前的因果，就怕裏面還是電影院，那就毫無新意了。】
【如果真是電影院，那我不看了，求好心人回頭在評論區留言說一下結果，我去下一碗海鮮面，吃了補個覺。】
觀眾想走，又覺得有點可惜：【難怪這場只收五個積分，肯定不好看，一直坐車走路，直播都過去快兩小時了，好無聊啊。】
這時候，這段林子已經走到了盡頭，前方是一座小城，看建築群的古風格，時間是古代，路口卻有一些穿著現代衣服的工作人員，是兩位大嬸，正無聊的織著毛衣、聊著八卦，看到來了一男一女，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說：“都快開場了，你們怎麽才來，導演已經生氣了。”
聞自在：……什麽叫才來嘛，導什麽演哪，幾米遠是古代的小鎮，路口是現代的工作人員，這是鬧哪樣，他不安的看著姜知。
姜知跟工作人員說：“抱歉，出發之前耽誤了一小會。”
“算了算了，反正你們是主角，所有人都得等你們，現在站到因果鏡前面去。”
姜知叫聞自在先上，聞自在很忐忑，因果鏡聽名字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只是一面普通的黑邊直角穿衣鏡，被這兩位工作人員隨便丟靠在樹幹上。
聞自在站到穿衣鏡前，鏡子裏不是他目前的模樣，而是古代裝束，仙氣飄飄的白色古衫，模樣生得倒是好看。
大姐看了眼鏡子，跟同伴笑道：“我說得對吧，他就是讓大家久等的男主角。”
大姐同伴按照鏡子裏的款式，找了套衣服出來，叫聞自在換上，“換上快點進組吧，等你們到位了才能開始呢。”
聞自在看了下簡陋的涼棚，捧著古裝問道：“我短發啊，換了衣服不倫不類。”
大姐說：“你先換呀，換了我才能給你化妝。”
聞自在看著沒有遮掩的林子，而且現在還在直播呢，他羞澀道：“我去哪換呀？”
大姐打趣，“又不要你脫裏面衣服，害什麽羞呀。”
人間的氣溫是穿短袖和長褲的季節，如果脫了換衣服，就只剩下褲衩了，聞自在不好意思，直接把長衫穿外面，還挺合身。
大姐拿了一罐生發膏出來，“過來吧，我給你化妝。”
跟表哥一起看直播的裴今夕眼尖，“哥，地府也用你在app上購買的那款牌子的生發膏，這神奇的劇組經費可以哎。”
傅九想到光頭的那段時間，沒理她，突然問道：“知知最近是不是跟白偃走的比較近？”
裴今夕雖然沒從表哥臉上看出破綻的表情，還是說：“我們兩家是表親，你是我表哥，也是我姐表哥，你沒戲。”
傅九：“……你在想什麽，不是你想的那樣，既然是表哥，關心一下也不行嗎？”
裴今夕“切”了一聲，繼續看直播。
生發膏三分鐘起效，根據長度塗抹厚度，不用洗直接吸收了，聞自在的頭發長了好多，能夠梳成鏡子裏仙人的發髻，梳好發髻，大姐端詳著他的臉，說：“雖然沒有你好幾世之前好看，勝在皮膚好，又白，一白遮三醜，勉強能扮男主，你的好皮膚不用化妝，可以了。”
聞自在起身又去照鏡子，這次鏡子裏照出來的，是他換裝後的模樣，人靠衣裝，有幾分仙氣。
大姐拿了個劇本給他說：“這是你的劇本，趕緊背熟，導演最討厭NG，觀眾要退票的。”
聞自在連忙接了，劇本只有開頭的這一場，十幾句臺詞，不難記。
大姐又叫姜知也去照因果鏡，姜知問道：“我也有劇本嗎？”
大姐說：“你照照就知道了呀，問我，我又不知道，都是鏡子安排的。”
姜知只好站到了鏡子前面，鏡子裏還是她自己，一點變化都沒有，大姐沒看出變化，奇怪道：“不對呀，游客也能客串個沒臺詞的背景板，沈浸式體驗觀看感受，你怎麽照不出來呢？”
姜知也不知道呀，“可能鏡子不太想讓我參與？”
“不可能，我們鏡子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肯定是你，它照不出來你的角色，你就不能進去呀。”
姜知正想找快遞公司，讓客服跟地府溝通一下的時候，鏡子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隨後外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繁覆纏繞的花紋、似金非金的材質，就連鏡面都清晰明亮了許多，就好像從買衣櫃送鏡子，到奢侈品高端定制幾百萬能傳世的藝術品一樣的轉變，華美又有說不出來的藝術氣息。
大姐可激動了：“好幾百年了，這破罐子破摔的破鏡子，都沒像今天這般臭美過了，它一臭美變華麗，說明你是無比尊貴的客人，你也不用換衣服了，直接進去吧。”
姜知：……
聞自在：……
觀眾：……
姜知和聞自在就這樣被推進了片場，一進片場，氣氛不對了，沒有攝像機，沒有工作人員，所有的布景都是真實的，但是時間靜止住，只有姜知和聞自在能自由活動，就連城中間那棵兩生樹飄落的花瓣，都停在了半空。
聞自在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配合這樣的劇場演戲，看著周圍靜止的一切，手足無措，“學姐，現在怎麽辦呢，沒有導演、看不到別的演員，怎麽開始啊？”
姜知想了一下，“你男主劇本的開場是什麽？”
聞自在說：“這場劇的開頭，我站在這株兩生樹下，伸手接住了純白的花瓣，身後有人叫我，然後我開始了第一句臺詞。”
姜知了然，“你是男主，應該是你開場了之後，場景才會啟動，你去樹下試試。”
聞自在被仇家故意抱錯之後，丟到了孤兒院裏，一十一歲之前，其實挺苦逼的，他是玄學世家有術士血脈，從小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小時候不懂事說出來，差點被送到精神病院，從來沒當過什麽主角，哪怕課堂上老師提問，都沒有抽中過他回答問題。
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就下了黃泉，給app觀眾現場直播、在因果林裏演男主角。
此刻他特別局促，按照臺詞擺了好幾個擡頭接花瓣的姿勢，都啟動不了劇場，四周還是靜止不動。
聞自在越發急了，花奶奶的夢境只有三天的時效，從下黃泉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天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路上呀。
直播間的觀眾更急，恰好系統及時開放互動，他們紛紛出主意：【聞大兄弟，你演的是個劍修，應該是氣質不到位才啟動不了劇場，我找點陸劍修的視頻給你借鑒一下他的仙姿。】
【演什麽演啊，他就是要演的這位仙人本尊的轉世，好好回憶一下，找點感覺本色出演，抓緊入戲搞快點。】
說起陸劍修，姜知回憶了一下他上回來取青龍寶劍時，從天而降的仙姿，協助聞自在找感覺。
她說道：“按照劇本來看的話，七世之前你應該是個劍修，你想想啊，劍修們都住山頭，人數又少，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沒人說話，天長日久就養成了孤僻的性格，自己也惜字如金不愛說話了，外人看來劍修是高冷的。”
聞自在：“……學姐，你說這麽多，想表達什麽？”
姜知：“演戲方面，你太沒天分了，我把人物性格成長的因素說出來，是讓你帶入進去啊，你現在就是個高冷劍修，臉上表情太多了，眉不要皺，面無表情即可，眼皮一定要微垂，才顯得你心無波瀾。”
聞自在勉強做到了，但是掌心之上的花瓣依舊靜止不動，“學姐，還是不行啊。”
“這不是普通的演戲，是要你完全代入你演的角色。”
姜知想了想，又把劇本拿出來，翻到最後面的人物小傳上，問他：“人物小傳你看了沒有？”
聞自在：“只背了前頭開場的劇本，後面的人物小傳還沒來得及看。”
姜知給他大致說了下，他此刻要演的這一場劇本的背景：“你是天山劍修派高冷大師兄，修了千兒八百年，即將入凡間渡劫，渡的順利即可飛升九重天，渡劫之前，你來到了桃花小鎮，偶然發現鎮中間這株雙生樹生了靈智，村民卻覺得它六月開一次花，十月又開一次花，不吉利，便要砍了，劍修大師兄不忍，便在這裏住了幾天，每天渡些仙氣，助兩生樹開智化形。”
“這一場戲裏，等到兩生樹落盡花瓣，就要化形了，大師兄也要入世歷劫，原本無波無瀾的內心突然亂了，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心中感慨，你好好琢磨一下角色此刻應有的心態。”
聞自在品味了一番，大師兄即將入世歷劫，許久不曾來人間，一來就碰到兩生樹被砍的命運，他心中一定感慨，造物主對人類的偏愛，就連仙也得入人間來歷劫，世間萬物都想修煉成人，來人間感受一番酸甜苦辣滋味，究竟人間有何種吸引力，叫萬物前赴後繼？
他心中對凡間種種，一定特別不解，這樣一想，聞自在感受到了角色當時在那種境況下的情緒，整個人的氣質肉眼可見的改變，他不再是聞自在，而是即將歷劫的劍修。
整個劇場，好像被按下了開始鍵，懸浮在空中的花瓣落入聞自在的掌心。
微風吹過，更多花瓣飄落，行人走路交談聲、遠處小攤販的吆喝聲，空氣中酒肆裏傳來的食物香氣，還有聞自在身後那一聲輕笑，如春日冰碎那般清脆。
來人勸道：“聞劍修，你強行改變它的未來，你的歷劫轉世亦會被它所累，快收手吧。”
聞自在將手心裏的花瓣握住，手背到身後，轉身看清來人，微微彎腰施禮，“原來是雲夢澤鄉的林家姑娘，入世找夫婿來了，幸會幸會。”
直起腰，聞自在驚愕極了，剛才的臺詞完全是脫口而出，並不是演的。
等他看清了古裝扮的npc驚為天人的樣貌，再看看一旁對劇本臺詞的姜知，她和這位npc飾演的雲夢澤鄉的林家姑娘，有六七分相似。
聞自在嚇得脫口而出，“我去，什麽情況啊？”
暮色天空立刻朝他劈下一道天雷，劈得聞自在一個激靈，對面的npc提示他，“錯了，沒有這一句，NG，重來，別再錯了，等著演完趕下一場呢。”
直播間前的裴今夕一口奶茶來不及咽下來，朝屏幕上噴出去，傅九眼疾手快拿開手機，又被裴今夕搶了回來。
她仔細看了下NPC的模樣，驚訝道：“跟我後媽一樣。”
她已經知道，家裏的後媽是紙紮的，用的正是姐姐親生媽媽的身份信息，爸爸跟她結婚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很相愛，並不介意紙紮的愛人，而直播間裏又出現一個。
她看了又看，說：“還是有不一樣的，因果林裏的後媽，更仙氣，總之能一眼分辨出來，和家裏那個是兩個紙紮人。”
傅九疑惑說：“如果說這是聞自在的因果，七世之前，那得有好幾百年了，知知親生媽媽家那邊，這麽長壽嗎？”
裴今夕哪知道：“回頭問問我姐。”
姜知也被剛才的閃電閃到了眼睛，好在那道天雷只是警示作用，威力不大，除了痛沒有其他傷害。
她連忙擡頭，看清了跟聞自在對戲的紙紮人NPC，嚇了一跳，這個紙紮人，跟照片裏的親媽，模樣神態氣質，都更為接近，紮這個場景的紙紮匠，肯定不是白家，白家除了小白，其他人紮不出這樣的水準。
媽媽在聞自在的因果裏出場，這事爸爸都不曾知道，臺詞裏，聞師兄說媽媽出澤鄉是找夫婿的，一找竟然找了幾百年，才跟爸爸生下了她。
她都很好奇接下來的劇情，催促聞自在，“你別發傻了，趕緊入戲接著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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