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開始自我反省。

在寧染和他探討心靈上的溝通的時候, 兩人相擁的溫馨時刻，最後關上燈之後的五分鐘。

他想，這個溫馨的氛圍好像可以做。

但什麽都沒有等到。

直到寧染睡得很安穩, 他睜著眼睛直到深夜，什麽都沒有等到, 也不敢開口。

“還好你沒有問, ”經驗豐富的孔文樹開口, “會被一邊問‘到底有沒有羞恥心’, 一邊被打的。”

祁昀捂住胸口，繼續自我反思。

祁昀是個實用主義, 羞恥心少的可憐, 以至於和他對話並沒有什麽負擔感。兩人接觸後，孔文樹倒是開始熱衷於分享自己的經驗起來。

“我的第二任, ”孔文樹看到祁昀茫然的表情, 就知道他之前分享的祁昀完全沒有記住, 這個家夥腦子好的很, 他是純粹沒把孔文樹的故事放在心上，“因為她在罵領導太過愚蠢，我沒有跟著罵, 所以分的手。”

哦。

祁昀擡眼, “我的這個不能跟著罵。”

他是情商低，又不是想找死。

雖然祁昀只說了女友分享情緒時自己沒有做好，但孔文樹多少猜測到一點可能會涉及到父母。

孔文樹還記得祁昀之前的結婚計劃，“也是, 會在過年的時候被掃地出門吧？人家父母和女兒全家一起美美過年, 你在門外當物業掃雪。”

不得不說, 孔文樹雖然並無結婚經歷, 但是說出的每一個可能性都真實具體到讓人發慌。

祁昀努力讓自己的表現看起來不那樣糟糕，“可我也不好評判什麽吧。”

事實上，寧染說出家裏的事的時候，祁昀心中是有很多想法的。

比如你要更加遠離父母嗎？你能夠不在意父母麽？這些在祁昀看來直截了當的方法，祁昀不好說出口。

選擇沒有對錯。

就如同寧染喜愛著迷路，最後放手一樣。祁昀遇到喜愛的事物他絕不會放手，他也知道寧染未能領養迷路肯定會情緒低落，但他不應該幹涉她的任何選擇。

她缺乏的是表達，祁昀幫助她把心中的渴望說出來，而不是替她做決定。

寧染作為比他更為了解自己的家庭的人，她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些直白的方法。

祁昀對寧染的態度就如他一開始所說。

【你想軟弱就軟弱，你想堅強就堅強，你不必道歉。】

“她和我說過去的事難道是想從我身上學習到什麽先進思想嗎？”祁昀覺得這很荒謬，他還不至於這樣自信，“她是個獨立自主的人，她只是需要別人夠傾聽她心中苦悶。”

“啊？”孔文樹有些遲疑，“只是傾聽就行嗎？”

祁昀終於開始對孔文樹那位因為男友沒罵領導所以分手的第二任的故事開始有興趣，“你當時到底說了什麽？你是因為什麽分手的？”

孔文樹說，“我說她的領導之所以能成為領導，一定有他的本事。”

祁昀沈默了幾秒。

祁昀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會和這個人討論心得，有種班級倒數抱團攻讀奧數題的感覺。

祁昀現在不想和孔文樹分享他的先進思想了。他覺得孔文樹確實能從他身上學習到東西。

“對了，”孔文樹這才想起他來找祁昀的原因，“那個鬼新郎新加的部分給我們組了。”

祁昀點頭，他真誠地為接到這個任務的不是自己組而開心。

孔文樹說，“有沒有什麽經驗談談？”

祁昀想了想那些玩家和鬼打卡時燦爛的笑容，“不用顧忌玩家的承受能力，他們一點都不害怕。”

孔文樹說，“哦？”

鬼新郎交給別人之後，寧染的心情輕松不少，天天在網絡上搜游戲相關內容，看那些玩家的快樂打卡照。

其實鬼新郎建模做得挺帥的，就是不太像人，是一種陰間的帥。玩家們刷屏刷多了，即使就目前的劇情來說還沒開啟他的攻略支線，也沒看到鬼新郎活著的時候的樣子，有人已經能夠感受到這種地府審美了。

這些玩家接受度挺強啊，寧染嘖嘖兩聲。

不只是寧染，整個公司現在都因為鬼新郎不足夠恐怖，被玩家嘲笑之後隱隱開始憋大招的意思。

原本是就是為了增強玩家代入感才做的游戲，怎麽說也得把代入感拿捏了。

寧染正摸魚碼字著，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

寧染看到上面【媽媽】的提示。

自上一次寧染在通話中承認自己朋友圈屏蔽了林霞之後，家裏再也沒聯系過她，雙方就像在暗暗對抗一般。

之前林霞總是晚上給她打手機的，很少白天打過來。

並沒有以前不敢接手機的猶豫，寧染拿起手機，走向一間空的辦公室。

寧染點擊接聽，通話接通，手機兩段都沒有聲音。

對面似乎也沒想到手機會這麽快接通，有一時間的遲疑。

然後，對面開口。

林霞說，“寧染，咱們家有個親戚最近在倒騰海鮮，我就寫了你的地址，給你那寄了一箱螃蟹，應該是今天到，你記得早回家取一下。”

寧染說好。

對面又停頓了片刻，林霞沒有掛掉電話也沒有開口，最後才說出一句，“螃蟹記得放在冷藏，如果不會做，就問我。”

林霞的聲音甚至有一些小心翼翼。

寧染再次說好。

通話結束。

寧染點進名為【媽媽】的通話記錄，之前的時長都是二十分鐘，三十分鐘，今天的通話時長是12秒。

雖然有所觸動，但寧染並未覺得傷感。

就像昨天，她將自己的過去講給祁昀聽，她通過分享讓自己感受到放松。

那些壓抑的情感得到傾訴，對她而言就已經是值得開心的事。

寧染根本不相信林霞真的有倒騰海鮮的親戚，也知曉著這是她的一種示弱。

但寧染並不會因為林霞現在的所作所為而生出期待，人的性格與思維方式早就定格，根本不是短時間就會改變的。

按滅手機屏幕。

寧染擡頭看向窗外，今天天比較晴朗，冷色調的日光落在地面之上。

她以前覺得什麽十歲的感悟，二十歲的感悟，以及三十歲的感悟之類的都是騙人的，人就那樣順應著大眾活著，怎麽會有小時候不明白，長大了一下子就變得清晰的事情。

寧染現在又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時間和資歷累加，確實會看得更清晰一些。

當她長大了，她就逐漸不再仰望，也便不再畏懼了。

寧染回到家時，祁昀正在廚房，屋子裏除了地暖，廚房的鍋也熱氣騰騰。

寧染將大衣掛在衣架上，看到祁昀正在清理螃蟹。

寧染遲疑了兩秒鐘。

祁昀不知寧染在遲疑什麽，他正在拿刷子刷螃蟹的殼子，“你這螃蟹買的挺好的，個頭大還挺飽滿。”

寧染今天回來得晚，所以給祁昀發了信息，讓他先把螃蟹搬回來。

寧染緩緩開口，“這是我媽寄過來的。”

祁昀處理螃蟹的動作頓住，有點驚慌地看向寧染，他昨天才剛剛聽了寧染的小故事，今天就幹這事，有一種站錯了隊的恐慌。

祁昀說，“那怎麽辦？把螃蟹郵回去？”

倒也不置於，寧染只是想看看祁昀的反應而已。

她依舊保持著那種難以看穿的，沒什麽表情的樣子，“沒事兒，你繼續做吧。”

祁昀手裏的螃蟹變成了燙手山芋，祁昀避開螃蟹想要夾他的鉗子，有了新的問題。

祁昀問，“你爸媽送過來的，我有資格吃嗎？我少洗一點兒？”

寧染和他對視兩秒，意識到祁昀很認真地問這個問題，她緊繃著的臉終於維持不住，露出笑容，“吃吧吃吧。”

祁昀看了一眼螃蟹，難以分辨寧染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總是就按表面意思理解，繼續刷螃蟹。

寧染換了套衣服出來給他幫忙。

吃螃蟹是個較為麻煩的事，需要細致地撥開才能吃到一點肉，大大增加了人們在飯桌上的語言交流。

祁昀覺得自己應該把握這個機會。

他之前和寧染說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心意，沒有心靈上的溝通。寧染把他這句話貫徹到底，現在就剩純純的心靈溝通了。

想要的沒得到，過去的特權也沒了，總之就是十分後悔。

祁昀咳嗽兩聲，他試圖變得更具有男性魅力一點，“想聽聽量子力學的基本原理嗎？”

寧染說，“不想，謝謝。”

祁昀：“……哦。”

寧染看他試探失敗的模樣覺得好笑。她多少也能夠感知到祁昀最近一直想要和她貼貼的想法。

畢竟，這個家夥表現得太直白了。

昨天晚上，當她從祁昀的懷裏退出來的時候，寧染明顯地看到對方“嗯？這就結束了？”的疑惑。

祁昀好幾天都沒和她親近，兩人靠近後幾乎可以看到他身後瘋狂晃動的尾巴。

寧染將手伸向臥室的關燈按鈕時，也能在暖光之中看到對方期待而亮晶晶的眼眸，滿眼都寫了“親我”。

然後寧染關了燈，安心睡覺。

怎麽說呢，寧染是故意讀不懂的。能夠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休息實在是太好了。

和祁昀不同，寧染需要充足睡眠的類型，不然第二天腦袋總有些混沌不清，而不像某人又早起又容光煥發。

最近公司項目需要加班的時間也已經過去，同公司就是這點不好，祁昀知道她根本沒有活兒加班。

寧染像個不想交公糧而努力加班，不願意面對家裏如狼似虎的嬌妻的中年男人那樣過一天算一天。

說到量子力學，寧染覺得自己需要告訴祁昀一個事實，“之前我們最開始相遇的時候，在電梯裏見面那會兒，我其實對你每天抱著的書完全沒有興趣。”

但是為了避免尷尬，所以每次都會象征性地問一問。

“啊？”祁昀疑惑，“我還以為你對這些有興趣呢。”

不，那個時候有興趣的是你的臉。

這種話沒法說出口。

作者有話說：

祁昀：難道不是我的博學打動了你嗎？【抱著厚厚的書，推眼鏡】

寧染：老實講，如果你用臉的話我們會進展更快【×】

祁昀知道自己水平不行，找了孔文樹給自己參謀，發現半斤八兩，甚至不如自己。

果然，不能在錯題本上找答案【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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