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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情斷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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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情斷邊城

鳳如卿抱著明月一路疾奔回明月酒館,腳下絲毫不敢停滯,一是因為明月的昏睡不醒,一是因為想要快點讓慕天放心。

飛落酒館後院,鳳如卿已經出了一身薄汗,“明月……”鳳如卿喚了一聲,躺在他懷中的明月卻依舊酣睡,絲毫沒有反應!鳳如卿不多猶豫,快步走進慕天的住居,用劍輕敲門,“慕天,我把明月帶回來了。”

屋內靜靜的毫無回應,鳳如卿試著一推,門自然打開了,屋內的燭火一陣跳躍。燭火映著面上還有淚痕的琴娘,一身不同平常鮮艷的素衣,神情淒然。看見鳳如卿懷中抱著的明月,琴娘無聲的伸手討要。

鳳如卿心中很不安,便將明月交給琴娘,越過琴娘走向臥室,燭火映著床上安然靜躺的人,面朝上仰臥,沒有蓋被子,衣著整齊,雙腳平直,雙手交貼壓在腹部,被順到窗外的頭發低垂下,地面是一團水濕的痕跡,蒼白的面容透著幾許如月光的溫柔。

鳳如卿心中松了口氣,走近床幃輕喚,“慕天……明月回來了!”床上的人無所覺,雙眼緊閉,鳳如卿拉開錦被給慕天蓋上,“天氣這麽冷了,怎麽不蓋棉被?”觸及慕天的濕發,鳳如卿微有責怪道,“頭發怎麽也不擦擦,就這樣睡會風寒。”

抱著明月的琴娘進來,就看鳳如卿拿著幹布在幫慕天擦拭頭發,眼眶微紅,哽咽道,“公子已經……感覺不到了!早些時候,你怎麽不知道珍惜他?”

鳳如卿微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琴娘,回頭繼續擦拭,“琴姑娘,你在說什麽?"

琴娘垂下淚眼,“公子讓我告訴你,他不想讓任何碰他,就由你將他入殮,也由你將他的棺槨送回鳳凰山寒月殿。”

鳳如卿手僵了半刻,“琴娘,不要開這種玩笑!慕天還好好的躺在這裏。”鳳如卿註視著慕天安然的睡容,只越來越覺得和師父很相似。

“公子死了!”琴娘悲憤的怒吼道,“是你沒能好好保護他!他是因為你才死的!”

鳳如卿握著的柔軟發絲和白巾一起垂落,幾近無聲,但鳳如卿卻覺得那聲音宛若重錘,重重的砸在胸口,“慕天不會死!他不會!”鳳如卿盯著慕天的容顏,不敢去觸碰,“慕天,你醒醒,別嚇我!慕天……”

琴娘沖上前,一手抱住明月,一手將鳳如卿的手抓起,按向慕天胸口,“不信你可以摸摸看,他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了!公子……他死了!”

手下冰冷,感覺不到生命的跡象,鳳如卿的心猝然縮緊,“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鳳如卿扭頭緊盯著琴娘,憤怒的責問道,“你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怎麽還會死?你是他的妻子,你怎麽沒好好照顧他?”

“就算我是他的妻子,他愛的人是你,承諾要保護他的人也是你!”琴娘同樣憤恨的瞪著鳳如卿,“你走的時候,那是回光返照!不愛他的是你,沒能保護好公子的人也是你!全部都是你!不是你,公子不會受傷,也不會躺在那兒!都是你!”

是我?鳳如卿踉蹌跌坐在床頭,面色灰白,雙眸也失去了神采,整個人仿佛瞬間明珠蒙塵,沒了原本的光彩。沒能保護的慕天的是鳳如卿!“是我!”鳳如卿自責的囈語道,“是我沒能保護好他!是我沒保護好慕天!”

琴娘看著鳳如卿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好再多說,“明天,我會準備好一切,到時候,就勞煩鳳公子送公子去大漠了!”

鳳如卿沒有回答琴娘,甚至他根本沒聽到琴娘的話,轉身面對床鋪坐著,將慕天的手從拉來,靜靜的握緊,看著慕天沈靜的面容,強扯出難看的笑容,眼淚滾落,“慕天……”

琴娘一陣哽咽,強忍著默然退出了門,將屋內的一切交給了鳳如卿。

如果沒到這一刻,鳳如卿怕自己永遠也無法察覺,心底慕天的分量。“慕天……”愧疚太重,所以連對不起都無法說出口!鳳如卿分不清心底把慕天當做什麽,但絕對不止是朋友,也不止是師父的影子,但是很清楚,慕天很重要,失去他這一刻,才發覺他在心底占有一個無法忽視的位置,有著無法計量的重量。

鳳如卿輕柔的撫摸慕天冰冷的臉頰,雙目緊緊的盯著慕天的面容,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堅毅的兩頰,一次次朦朧一次次清晰,都是靜靜的看,從眉眼開始,想要烙印在心中,自此永恒!片片記憶閃過,初見的驚為天人,那些無緣由的一路走來,沒有怨尤的銘記!好一會兒後,鳳如卿將慕天的手放回腹部,疊好如初,再拿了根幹凈的白巾,細細的擦拭慕天的頭發,靜悄悄,相對無言,發絲半幹,眼淚也已經幹涸!

翌日,天剛亮,琴娘已經讓人將棺木送來,準備好入殮。鳳如卿依舊坐在床前,就坐了這一夜,擦幹慕天的發後就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個神情,一個眼神,專註的靜靜的看著,直到燭火燃盡,視線還落在那一處,看不見,卻能描摹出他躺在那兒的模樣,就這樣看了一夜,想了一夜……

“鳳兄弟,生死有命。”冷墨軒終於出現在鳳如卿身後,看著床上的慕天,也有了些悲傷,低語道,“我原以為你不是個普通人,不會那麽容易出事,可是現在才想,就算不是普通人,也會死!生老病死是人間的常態,一如喜怒悲歡、聚散離合。”

見鳳如卿精神頹敗,仿佛不堪一擊,只怕說重了一句話,他就會崩毀一般,琴娘也不忍苛責,只低聲道,“鳳公子,別讓公子一直這麽躺在他不喜歡的地方,早些將他入殮,我們也好上路,將公子送回他想回去的地方。”

鳳如卿終於動了動,緩緩的向前握住慕天的手,“慕天……你從哪兒來,要回哪兒去?”

“鳳公子,棺木和車糧都備好了,你將公子放進去,就帶他走吧!”琴娘再度哽咽道,“公子原本就不喜歡這紅塵,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回去他來的地方而已。”

鳳如卿寂然的將慕天抱起,小心翼翼的緊緊壓在懷中,“我送他走。”低聲囈語,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鳳如卿沒看任何人,目光空落,裝不進任何多餘,步履沈穩而緩慢,穿過冷墨軒和琴娘之間,走出門……

小心翼翼的將慕天放入鋪了錦被的棺槨中,鳳如卿還整理好慕天的衣著和頭發,這才靜靜的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將棺蓋拉上。

棺蓋碰撞的聲響讓鳳如卿心底為慕天而存在的那一塊分崩離析,從此這世上再無鳳如卿愛過的慕天,也再沒有傾雲傾心一公子!“啊——”仰天長嘯,悲切如嘶鳴,眼眶瞪著天空,瞪得發痛,卻是無淚!慕天……鳳如卿手扶著棺木砰聲跪下,“慕天……慕天……”一聲大過一聲嘶的吼,劃破晨昏寂靜的長空,淒厲哀絕,如靈魂悲唱……

昏暗的天空飄落白花,這年冬季的第一場雪靜靜的飄著,在指尖化為水,冰涼!

看著鳳如卿,冷墨軒也不禁悲從心來,眼眶微澀,“鳳兄弟!”冷墨軒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住心中的悲愴,“慕天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慕天是鳳如卿這世上第二個愛過的人。這一生,鳳如卿都負了他!”鳳如卿跪著沒動,手掌撫摸著棺木,是錯過的惋惜,也是追悼,“慕天,若有來世,讓鳳如卿償你此生。”償你的命,你的情……鳳如卿手掌用力一滑,棺木的棱角留下一片濕痕,紅色的液體順著棺木淌下,一滴滴滴落地面。

“鳳兄弟!”冷墨軒凝重道,“我們早些上路吧!”

鳳如卿扶著棺木起身,靜靜撫摸著棺木,仿佛撫摸過珍愛的人,作最後的告別,手心不斷流出的血染在漆黑的棺木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濕痕。

好一陣後,鳳如卿將手移開,看著棺木,微笑道,“我們走吧!”

冷墨軒幫鳳如卿將棺木移到懸掛著白幡的喪車上,準備好一切後,鳳如卿接過琴娘給的地圖,便告別了琴娘,只囑托她照顧好明月,別的沒有多說。

琴娘猶豫了片刻,才道,“前路恐有兇險,你別忘了你師父,所以你要活著回來。”

鳳如卿點了點頭,“多謝琴姑娘!”跨上車,和冷墨軒並坐在車前,由冷墨軒駕車,只因為他顯然不放心由鳳如卿來。白雪紛飛中,馬車離開了明月酒館,往大漠方向緩緩行去。

到了城門,喪車被守備軍將士攔下,為首的守將好心建議道,“下雪了,這邊關雪一下就是幾個月,出大漠兇險萬分,兩位公子還是暫停幾個月,等春天再走!”

冷墨軒道,“你也看得出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可以等,但車裏的人不能等。”

守將更不讚同的搖頭,“奔喪也不至於拿活人的命去拼。死者已矣,何必讓活人跟著受罪,甚至可能送命!”

“如果我們執意要走呢?”鳳如卿開了口,“這是我對朋友的死諾,江湖人最重承諾,若我不能達成,也該一死謝罪!”

“見過江湖人,沒見過你這麽……唉!”守將直搖頭,“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出關本需要牒文,但武林人士除外,是不成文的規定,只是這幾日管得緊,武林人士也需要文牒方可出關。我看兩位似乎是不知道這回事。”

冷墨軒笑道,“這位軍兄,朝廷不限制武林人士,是因根本管不了。今日你執意要管,你得先考慮,憑你這幾個兄弟能攔下我這位鳳兄弟嗎?”

守將看著鳳如卿沈吟了半刻,倒是看不出鳳如卿有多大本事,倒是反而冷墨軒讓他不放心,“出於好心……我還是想勸勸你!但若你們執意,我這些兄弟怕也攔不住!”

“既然知道攔不住,那兄臺就別無辜犧牲你的兄弟了。”冷墨軒笑著抽出扇子敲打後頸。

“若兩位執意,那我也無可奈何。”守將惋惜的搖頭,“希望兩位平安!”守將揮手,守城的將士將城門打開,風雪穿過城門從茫茫大漠吹來。

鳳如卿和冷墨軒出了邊城……風雪撲面,前路茫茫!

“我說,鳳兄弟,我們這一去,可真可能死路一條!”冷墨軒正經問到。

“冷公子,水姑娘之前在明月酒館。”鳳如卿拉過韁繩,“慕天出事後就沒見到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平安。”鳳如卿相信水碧綠是沒事的。

“你之前為什麽沒告訴我那丫頭也在明月酒館?”冷墨軒面色冷沈。

“因為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心她。”鳳如卿說了實話,當時,心神已經全部被慕天占領,別的人,真的沒心思去註意到。

冷墨軒想了想,也沒怪鳳如卿,只深吸了口氣,“鳳兄弟,你會活著回來吧?”

“會!我還有師父!”鳳如卿看向前方,“還有你這個朋友。”

冷墨軒楞了楞,裝出受寵若驚的模樣,“嘖……我現在頭暈。”手臂往旁邊一伸,搭住冷鳳如卿的肩,“你這個人其實很會做人。”

“如師父所說,我一直都只是感情用事。對你對慕天……”鳳如卿仰頭望著雪落下,落在臉上化了水,冰冷了臉頰,“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是有目的才接近我,但也相信你不會害我,你也是真心相結交我這個朋友。”

“看不出來,你知道的很多。”冷墨軒是真驚奇,原本以為鳳如卿是個很天真甚至有些蠢的人,但看來他雖然天真,卻根本一點不蠢,他不懂人心險惡,卻不代表看不透人心。“真讓人出乎意料!”冷墨軒拍拍鳳如卿的肩頭,飛躍下馬車,黑衣在風雪中被吹得刷拉刷拉的響,挺拔的身軀不常見的傲然逼人,如山海般深沈,“鳳兄弟,你要記得,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真認我這個朋友,就記得我這個朋友的命可是綁在你的命上的,你若死了,我會很快到下面找你算賬!”冷墨軒轉過身來,如常態的嬉笑道,“而且你要是死了,我想你師父不會為你難過,只會生氣而已。”

“嗯。”鳳如卿很隨意的應了一聲,看起來並不認真。

冷墨軒從腰間取下酒囊,扔給鳳如卿,鳳如卿伸手接住,笑而不語,冷墨軒握著扇子揮了揮,笑道,“天冷的時候,這東西比什麽都管用!”

“多謝!”鳳如卿將酒囊掛在腰上,“我會記得還你的,你這個酒鬼沒了它,會不方便吧。”

“所以,你記得早點回來,我肚子裏的酒蟲不經餓。”冷墨軒瀟灑的揮手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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