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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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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世強終於給岳子行回話,說那個叫倪約的姑娘找到了。

岳子行心裏咯噔一下,追問是死是活。賴世強說她不但活著,而且活得還挺滋潤,搞得岳子行激動萬分,幾乎昏倒,忙問這小丫頭到底跑哪去了。賴世強說,不是說好了要先擺一桌嘛。岳子行說,那好,就今晚吧。賴世強說,你打電話給宋美玉為我請假,她最信任你了,不然不會讓我出來。

岳子行先給賴世強請了假,又約了劉大昆和朱旗,定下今晚在西郊娛樂村一醉方休。岳子行之所以要去西郊娛樂村,是因為那兒環境清幽,消費不高,關鍵是離市區很遠,人跡稀少,便於組織流氓活動。

岳子行一整天都沈浸在巨大的歡樂之中。倪約找到了,他不再為她牽腸掛肚,也不再為自己擔驚受怕。心頭的巨石落地了,連綿的陰天晴朗了,他終於可以輕松地站在陽光下面。

程輝和菜菜見岳子行要大宴賓朋,都說皮特岳你真不夠意思,作為一個老大哥,從來不想著請他倆娛樂。岳子行笑道,弟弟妹妹少安毋躁,哥哥我改天一定意思意思。

快下班的時候,賴世強給岳子行打電話,說已經過來接他了,車就停在宏譽大廈門口。岳子行見斯文森不在,就提前半小時離開了公司。岳子行一出大廈就見賴世強的破超人屎殼郎一樣停在樓前,賴世強正伏在方向盤上手持煙卷吞雲吐霧。

岳子行一上屎殼郎,它便怒吼著沖上人民路向西瘋跑。岳子行說,我操,消音器壞了咋不換呢,這是拖拉機的動靜,乘客哪能受得了啊。賴世強說,小姐白讓你上你還挑肥揀瘦,裝大象呀你。

岳子行給朱旗打手機,朱旗說他剛接上劉大昆,已經過中山公園了。岳子行叫朱旗先跑到馬欄廣場等著,他和賴世強馬上就到。往馬欄廣場趕的時候,岳子行迫不及待地對賴世強說,說吧,那個丫頭片子跑哪去了?

賴世強說,跑沈陽去啦。

岳子行說,爹的腿的,到省城去了啊,好懸沒把我嚇死。我說,警察叔叔也真夠厲害的,咋就能查到她跑沈陽去了呢?

聽局子的人講,他們找到了一個的哥,就是你倆分手後拉她的那個。的哥回憶說,她在火車站下了車,下車前反覆向他打聽遼東半島號的發車時間。警察叔叔據此推斷,她可能在火車站待了半宿,天亮乘遼東半島號去了沈陽。後來一查她在沈陽關系網,果然在那邊躲著。

她沈陽的同學是男是女?

不知道。別告訴我你吃醋了啊。

哪能呢。他們說沒說打她的那個傻逼是誰?

那可沒說。警察叔叔只透露她在沈陽,別的一概無可奉告,說這是當事人的意思。餵老岳,聽口風你是愛上她了吧。這麽大年紀了,還扯啥呀。

閉嘴吧你。你聽著,這事兒可別讓朱旗和大昆知道,太他媽丟人了。

兩人正嘮著,岳子行的手機響了,是譚璐打來的。岳子行不太想接,又不敢不接。譚璐說,下班了吧,在公汽兒上嗎?岳子行說,剛下班,正在車上晃呢。譚璐說,我今天中午上街買了頂防紫外線的帽子,韓國產的,以後出門就不用打傘了。岳子行說,哦,那挺好,不過我覺得打傘反而好看呢。

岳子行和譚璐通完話,賴世強說,是譚璐吧,現在還跟這麽緊,難得呀。岳子行沒言語,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在翻騰。

到了馬欄廣場,兩人瞥見朱旗的白色富康車停在道邊。賴世強減速,從朱旗的車旁緩緩駛過,直到看見朱旗開車跟上來才加速。兩輛車一前一後向西馳去,在暮色蒼茫中象兩條亂竄的魚。

西郊娛樂村按電視劇《劉老根》中龍泉山莊的路子修建,那山那樓那人都抄襲得有形有色,只是裏面娛樂活動花樣繁多,累死劉老根也學不會。

岳劉朱賴四人幫停好車,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過一個頗具水鄉特色的大園子,進了一棟別墅,見裏面已有兩哨人馬在尋歡作樂。四人來到一間大包房,半躺在寬大的沙發上休息說笑。他們以前來過這裏,對其中的門道了然於胸。

服務生打開電視,裏面出現了各色菜肴和生猛海鮮的畫面,請他們四位點菜。大家七嘴八舌點完菜,便圍坐在餐桌前相互攻擊。最被動的當屬賴世強,都說他娶個警察當老婆是因為前世缺了大德,現在只好在老婆的淫威之下受苦贖罪,而最苦的就是他的小弟弟了,一年到頭給宋扒皮扛長工,難得出來透透氣,更別說撒野了。賴世強嘿嘿地傻笑,也不還口。

上菜的時候,賴世強說,四條光棍幹喝個什麽勁兒呀,一人找個妹子下酒吧。岳子行說,我請客只管舌頭,不管龜頭。賴世強說,我靠,大老遠跟你來就為了吃呀,不值的啊。你想想,上頭吃香的喝辣的,下頭暗無天日饑寒交迫,太不公平太不人道。

大家笑得牙都快震掉了。

劉大昆說,算了吧,再叫來四個妞,就多八張嘴,費用太高,老岳財政上有困難,組織上是清楚的。

朱旗說,這樣吧,老岳負責上頭,我負責下頭。為了避免多出四個人菜不夠吃,害得老岳還要破費,我鄭重決定吃完飯再讓翠花上酸菜。

岳子行笑道,這話好溫柔好體貼,俺樂意聽。

四人開始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白的啤的紅的輪番整,整到胃裏全成了雞尾酒,後勁兒十足。從前他們總在一起飲酒取樂,其間暢快難以名狀。後來見面少了,大家湊齊也不容易,只能偶而歡聚幾次,快感也大不如前,可能因為他們人在變老時心也在變老,情緒低了興奮點高了。

酒過八巡,菜過十味,大家都不太想喝了。岳子行和劉大昆酒量差些,兩張胖臉紅得象關公。賴世強和朱旗的心思早在下三路上,喝酒時一直在交流炮兵心得,這會兒眼見要上大菜,都已魂不守舍。岳子行看看十點了,就對朱旗說,叫他們上翠花吧。

服務生只領來了兩位小姐,質量也很一般。朱旗怒道,果子爛了還不夠秤,你他媽耍弄皇軍哪。

服務生說,對不起先生,今晚客人特別多,而且大多是包夜,現在就剩她們兩個了。要不您幾個先等一會兒,一有完活的就立刻送過來。

朱旗說,拉倒吧,都整松了誰還稀得要。

賴世強說,熊多雞少,就她倆吧,只怕過會兒她倆也遭到哄搶。

朱旗說,好,先留下,等會兒再說。

兩個小姐分別蹭到朱旗和賴世強身邊,立時就要投懷送抱。朱旗說,別急別急,我們哥四個抓鬮,誰抓著誰上。

岳子行和劉大昆都說喝大了,能不上就不上了。

朱旗說,實在不行就二過一吧,省得有人歡喜有人憂。

岳子行對朱旗說,真惡心,你和老賴去整吧,我和大昆唱會兒歌。

賴世強說,你們在美色誘惑面前還能謙讓,真是高風亮節啊。都不是外人,我就不客氣了,先洗個鴛鴦浴再說。說完,扯著一個小姐出去了。

朱旗以皮膚太黑為由把另一位小姐打發走了,然後和岳劉二人接著喝酒。朱旗說,老岳,你攤上嫂子算你走運,她給了你多大自由呀。看看老賴,被老婆管得溜溜的,肯定是憋瘋了,這樣的小姐都不嫌乎。

岳子行沒接話茬。劉大昆聞聽想起了藍青,心下淒然。

朱旗接著說,你倆慢慢喝,我不喝了,想找間客房躺一會兒,要不然沒法開車。想幹活的話別著急,等會兒我帶你們去個地方,保準一進門就傻。

岳子行說,時間不早了,別整啥節目了。你趕緊休息,咱們好快點走。說著話,岳子行才想起來今晚沒跟馮箏打招呼。可馮箏也沒打手機問他在哪兒,多少讓他有些失望。

岳子行四點半下班,一般五點左右就能到家。譚璐要想給岳子行打電話,就必須趕在五點之前,而且只能打手機。岳子行不讓譚璐五點以後給他打手機,怕在家說話不便,更怕惹出亂子。岳子行小心謹慎地操縱著他們的愛情,千方百計使之更隱秘更安全。譚璐也很聽話,極少破壞兩人定下的各種規矩,包括五點以後不打電話。

譚璐今天忙了一整天,快五點了才抽空趕緊給岳子行打了個電話,雖然有很多話要說,可礙於同事在場,只能不鹹不淡地問候一下,再說些逛街購物之類的瑣事。她喜歡跟岳子行嘮叨,也喜歡岳子行洗耳恭聽的樣子。當然,他也有心不在焉或不耐煩的時候,可譚璐只要一瞪眼,他就會乖乖地豎起耳朵打起精神,模樣更加可愛。

下班後,譚璐加了一會兒班。

酒店財務部經理是個沒當過官兒的小女人,見譚璐主動加班了,高興得象撿了錢。譚璐的業務能力很強,一攤兒活每天都打理得清清爽爽,所以平時很少加班。有幾次經理讓譚璐加班,譚璐都以家裏有事兒回絕了,氣得經理幹瞪眼。譚璐清高自負不服管,別人拿她沒辦法。譚璐的丈夫何鐵犁是工商局的一個科長,很有些能量,誰都不想不知深淺地得罪她。

譚璐加班其實是為了周闖。他原來在這家酒店做財務總監,去年跳槽去了上海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當副總。譚璐和周闖的私交非常好,純友誼的那種。他是她心目中幾個最重要的男人之一,僅次於父親、岳子行和何鐵犁。這次周闖打電話給譚璐,想了解一下北方明珠的真實財務狀況。他正在尋求兩家酒店在日本和韓國客源方面的合作,需要一些過硬的資料。譚璐用電子郵件把一堆數據發給了周闖,然後就下班了。她知道這麽幫周闖不符合財務規矩,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朋友的規矩。

走在回家的路上,譚璐倍感空虛無聊。最近她老是這樣,總是覺得生活越來越沈悶無趣。她看看表,已經六點了,心想岳子行現在早已到家了。她現在多麽希望他就在身邊,可無奈的是,她連電話都不能打給他。

譚璐餓了。她中午沒吃好,今天酒店的午餐全是肉,一個青菜也沒有,她只簡單吃了幾口米飯。何鐵犁今晚不在家,她想找個飯館吃再回家,可一想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飯館吃飯,還不如回家餓著呢。

譚璐回家用一包方便面把自己打發了。今天何鐵犁不在家,她懶得下廚房。往常何鐵犁出差或有應酬不在家時,她就很少做飯,只靠水果和零食充饑,又省事又減肥。

何鐵犁不在家的時候,譚璐會覺得孤單。可是他回來了,心裏的孤單也好不到哪兒去。她承認,何鐵犁作為丈夫還算稱職,雖然也經常吵架,但畢竟沒傷到和氣。每次吵架,譚璐總是讓著何鐵犁。她是岳子行的情人,這個身份是她心頭沈重的十字架,壓得她在何鐵犁面前擡不起頭。她想離婚,但不忍心,也沒勇氣。她甚至希望何鐵犁對自己惡劣些,那樣的話她離開他也許就會心安理得。

譚璐正有一打無一打地看足球頻道,何鐵犁來電話了,說今晚要陪市局的兩位領導吃飯,吃完飯還要打幾圈,晚上就住在黨校了。

譚璐心裏老大不痛快。說好了每天都回來,領導一來就變卦了。看來領導到底是比我重要呀。你不回來也好,我自己更清凈。

譚璐看電視看到很晚。她關掉手機,忽然又下意識地打開,似乎想要給誰打個電話。機屏上顯示“正在尋找網絡”,她的心思也象手機尋找信號一樣,在茫茫時空搜尋岳子行的下落。她有整整一個晚上的自由時間,好想和岳子行去桂林路的小窩,她的身心只有在那裏才是真正自由的。

但她立即回過味來。岳子行根本不可能去。這麽晚了,他一定在家裏,而且他的手機也一定是關著的,即便開著她也不能打,她不能輕易破壞他們的約定。晚上的岳子行是逃逸在她生活之外的,就象不存在一樣。

寂寞長夜,相思無憑。每當這個時候,譚璐都會回想往事,讓點點滴滴的回憶,填滿心中一個個寂寞的坑。

譚璐又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個夏天。今生今世最美好的夏天只有那一個。

譚璐在那個夏天遇到了岳子行,並毫不猶豫地愛上了他。如果人類真能象霍金說的那樣,可以穿過“蟲洞”回到過去,那她只願回到那個夏天。從那個夏天到現在,整整八年了,她和岳子行共度了無數歡樂和憂傷。歡樂非天賜,所以憂傷就象懲罰,也象贖罪。

我是第一眼就愛上他了嗎?不是吧,但也不能說我第一眼沒有愛上他。譚璐又一次打開記憶的門,讓思緒不厭其煩地回到過去。

譚璐第一眼是這樣看見岳子行的。當時她的視野之內有五六個看上去很帥的小夥子,但她的眼神罩住岳子行以後就再也沒有移開。岳子行中等身材,悠閑的臉,嘴有些大,也很性感。後來譚璐對岳子行說,那時我瞄上你,其實潛意識是覺得你嘴大點兒,啃起蘋果肯定慢不了。

那天的體育場外人流如潮。半小時後,關乎大連足球隊能否提前奪冠的一場比賽就要打響,球迷們正潮水般地入場。體育場東北角的五號門外,二十二歲的譚璐被把門的警察擋了駕。她的塑料提袋裏有六只又大又紅的蘋果,在警察眼裏個個都是可以襲擊客隊的重磅炸彈,她只有扔掉蘋果才能入場。一個好心的警察說,你要是舍不得扔,就吃掉吧。

譚璐站在門口的鐵欄桿外心急如焚。蘋果她是扔舍不得扔,吃又吃不下。眼看比賽就要開始,她急中生智,幹脆找個小夥子幫著吃,他吃三個我吃三個不就得了嘛。

譚璐發現了岳子行。他長得很男人,嘴巴大而有棱角,雪白的襯衣,黃色色的太陽帽,猛看象一只大鵝。

岳子行很同情這個女球迷,也很眼饞那六只光艷的蘋果。後來他剖析幫譚璐吃蘋果的心理動機時,覺得自己當時是眼饞譚璐。在這個動機支配下,岳子行竟然在三分鐘裏吃掉了四只蘋果。更令人難以啟齒的是,他答應了她的無理條件。她說,你不能白吃,吃幾個,看完球買幾個還我。

看球時譚璐大呼小叫,興奮得如同一只撒歡兒的小鹿。岳子行則很難過,蘋果把胃撐得又漲又痛,還不停地打嗝。嗝聲響亮,譚璐聽一次就捂一次鼻子,取笑岳子行說,你的嗝太響了,真怕場上隊員聽見了當哨聲。岳子行說,我為你連胃都不要了,你還說風涼話。唉,還是胃比美人要緊哪。

球賽結束後,球迷蜂擁退場,局面相當混亂。岳子行和譚璐被人群推搡著挪步前行。岳子行伸著雙手,把譚璐寶貝一樣護在身前,生怕她被擠著踩著。他的肩膀很寬,身體象一面墻。看著他護衛自己如臨大敵的表情,聞著他身上雄性十足的汗味兒,她的心開始狂跳了。

岳子行一出體育場就要去買蘋果。譚璐說,算了,我哪有那麽小氣,還是去買胃藥吧。岳子行說,那我不就白吃了?譚璐說,你吃壞了胃,算扯平了。岳子行說,只要還有蘋果吃,胃壞了算什麽呀。譚璐說,你不是說胃比美人要緊嗎?岳子行說,可胃絕對沒有愛人要緊呀。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相愛了。那個夏天,他們愛得很真很純很浪漫很瘋狂當然也很幸福,幸福得連身邊的世界都淡忘了,直到秋天來了,岳子行要離開大連去南方。

臨行之夜,譚璐將岳子行請到家裏,讓他見見自己的父母,也算作送別,哪知譚璐的父母對岳子行很冷淡。岳子行告辭時,譚璐送他到樓梯口說,你別在意我爸媽的態度,他們很直,不太會說話,可他們是世上最好的人,給他們一點時間,也給咱們一點時間。岳子行點點頭。他們在昏暗的樓梯口擁吻。岳子行的吸吮霸道而兇猛,好似要將譚璐融化在口腹之中,然後帶著她遠行。

兩個小時後,岳子行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客船。

岳子行站在夏夜的甲板上,傷心地望著這座寄存著他的愛情的城市。譚璐說開船時間太晚,她就不來送他了。她怕自己會哭腫眼睛,第二天影響上班,也怕自己孤身面對回家的路。可岳子行沒有想到,也沒有看見,汽笛長鳴船體離岸的時候,岸上有個遲到的身影,向他揮舞著纖弱的手臂。

家裏的電話響了,把譚璐從回憶中喚醒。眼角濕濕的,有淚。

打電話的人是林麗晨。她是譚璐最要好的女性朋友,在電視臺做文字編輯,很有文學才華。她的命也不好,為了一個大學講師和丈夫離了婚,而那個講師不久就離開了她。她現在和一個二流導演同居,渾渾噩噩地熬日子。她對感情很悲觀,多次勸譚璐不要相信岳子行,越早離開他越好。譚璐很信任她,卻總是拿她的話當耳旁風。

林麗晨想讓譚璐為朋友訂套北方明珠的房間。她原來總找譚璐訂房,譚璐一句話,房價就能打到三折以下,旺季也不例外。

譚璐問林麗晨,誰呀,男的女的?可別象上次那家夥一樣,纏住你不放。

林麗晨笑道,哎呀,都是婚前好友,來就是纏我的,你照顧照顧他們的情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我再不好好監護你,只怕你要餵狼了。

還是監護好你自己吧,別被那個姓岳的吃了,連骨頭都剩不下。

你這孩子,當心我扯爛你的烏鴉嘴。

好了好了,不惹你了,你先把房間訂好,我改天請你吃麥當勞。

你打發要飯的呢。對了,總統套要不?

不要,他那德行,安排在你那兒就夠給面子了。

譚璐還想跟林麗晨說些什麽,可忽然間又想不起來該說啥。放下電話,譚璐合衣蜷在床上,抱著一只大枕頭繼續想她的心事,直到輕輕睡去。睡著之前她癡癡地想,這個枕頭要是岳子行該有多好。

下午上完課,馮箏提前去幼兒園接特特回家,因為他今晚有游泳課,得早點兒準備一下。讓特特學游泳是馮箏的主意,學校的老師們都說孩子學游泳身體好,長個快,她就給特特報了名。岳子行不同意,說孩子太小,等到上小學了再學也不遲。馮箏說小什麽呀,別人家孩子三歲都報名呢。岳子行見攔不住馮箏,就由她去了。特特開課以後,岳子行只跟著去了兩次,以後就很少管。有一回馮箏要給學生補課,讓岳子行帶特特去游泳,岳子行不情願地去了,回來後對馮箏說,這是你張羅的事兒,你就想辦法負責到底吧,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想再去了。結果,帶特特上游泳課真成了馮箏一個人的事兒。

簡單吃罷晚飯,馮箏帶著特特來到位於傅家莊的延年游泳館。今年夏天學游泳的孩子特多,周末班都爆滿,特特只好上晚課。這孩子很機靈,才學了三個月就有模有樣了。

這家海水游泳館的環境、設施和服務都不錯。泳池很闊,周邊是一圈白色的沙灘椅,掩映在一叢叢人造棕櫚樹中。游泳館的天棚很高,宛若藍色天穹,與一汪碧池輝映。泳池四周的二樓是休閑廳、餐廳、健身房、KTV包房和保鈴球館等,各處都有玻璃陽臺,供人俯視泳池。馮箏喜歡這裏,喜歡它的幹凈、寬敞和浪漫情調,真想在這碧藍的泳池裏魚一樣暢游。她游泳的那兩下子,還是當年岳子行在夏家河子海濱教的。有了孩子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下海玩過。想起來,馮箏禁不住一陣失落。

別的男女家長們都換上泳衣下池陪練去了。馮箏不想下水,孤單地坐在家長休息室裏,透過高大的玻璃窗觀看孩子訓練。

馮箏不想下水,主要原因不是游得不好,而是她羞於穿泳衣。她覺得女人穿泳衣太暴露,尤其是泳衣一沾水就跟什麽都沒穿一樣。她很少游泳,每年夏天學校組織教職工到海邊休閑時,她總是安靜地坐在岸上,一邊沐浴海風,一邊看海浪和海鷗。往往會有女伴生拉硬拽她下海,實在執拗不過時,她就穿上那件談戀愛時岳子行給她買的泳衣,在水淺處撲騰兩下。那件泳衣很土,胸口堆著泡泡褶子,又長又厚接近於外套。但馮箏喜歡它,覺著它樸實而安全。馮箏是個有點小家子氣的女人,加上一出大學校門就進學校教書,和外界社會少有接觸,思想有些保守。

特特這個游泳班有大大小小七八個孩子,教練魯一捷是理工大學的學生,晚上在這兒勤工儉學。這個稚氣未消的小夥子體態健碩精幹,穿著黑色的游泳褲,繃得那個部位異軍突起。這樣的青春和健美,別處真是難得一見。馮箏喜歡看他,可又不好意思多看。

特特穿著好看的小泳褲,帶著水鏡和鼻夾,在魯教練的指導下練習劃水。特特剛開始學時,一進水就下沈,嚇得邊撲騰邊喊媽媽。現在好了,他象只可愛的小青蛙,游的姿勢雖不太好看,卻也歡暢自如。望著泳池裏的特特,馮箏感慨地覺得孩子長得好快。剛生下他的時候,馮箏看著那紅撲撲的一團肉,愁眉苦臉地想,唉,什麽時候才能養大呀,哪曾想一眨眼,他說長大就長大了。

上完大課,魯一捷逐一輔導孩子。挨到特特時,他帶著特特在水裏自由嬉戲。特特開心極了,咯咯地笑著,笑聲飄過清澈的水面傳到很遠。馮箏見狀也開心地笑個不停。

一個小時的游泳課很快結束了。特特今天收獲不小,蛙泳姿勢有了很大改進,游起來又輕又美,馮箏看在眼裏喜在眉梢。

魯一捷領特特過來的時候,已經穿上了寬松的運動裝,英俊的臉上似有波光跳躍。馮箏有點緊張,一想到他的健美之軀,面頰就微微發熱,仿佛春天和煦的陽光照在了臉上。

魯一捷對馮箏說,馮老師,特特今天進步很大,回家要好好獎勵呀。

馮箏說,都是魯老師教導有方,要獎勵也該獎勵你呀。

魯一捷笑道,馮老師要是我老板就好了,呵呵,對了,特特爸爸這陣子怎麽沒來?

馮箏說,他爸爸平時總加班,還老出差,沒時間來。她撒完謊,心裏酸酸的。

魯一捷說,我覺得爸爸要是陪孩子游泳,孩子進步會更快。

馮箏說,那我跟特特爸爸商量一下,讓他盡量多帶孩子來上課。

魯一捷笑笑說,我隨便說的,其實差別並不明顯,也有媽媽帶的孩子游得很好呢。

娘兒倆上完游泳課,回到家已經八點多了。馮箏服侍特特睡下時,岳子行還沒有回來。他最近老不按時回家,而且回來得越來越晚。雖然冷戰已經打完,可他們好象很難再回到原來的狀態。這不,他說回來晚就回來晚,事先連個電話也沒有。馮箏很生氣,心想等他回來好好刺棱他一頓。

馮箏不想看電視,也不想上網。她靜靜地躺在孩子身邊,攥著他溫軟的小手。只有這樣,她才會塌實,才能讓自己不胡思亂想。

門鎖嘩啦啦地響了幾下,肯定是岳子行回來了。可是門響了半天也沒打開,嚇得馮箏脊背發涼。她怕有小偷上門,就從小桌上拿起孩子做手工用的剪刀,躡手躡腳走到門邊,從貓兒眼裏望出去。

走廊裏的自動感應燈白森森地亮著,燈下是岳子行變形的臉。

馮箏打開門,沒好氣地說,你怎麽連自家的門都不會開了。岳子行進門說,喝多了,想吐。

岳子行到衛生間咳了幾聲,沒吐出來,就慢吞吞地把牙刷了,然後爬上床去。馮箏問他怎麽不洗一洗,他說一晚上不洗怕什麽呢。

從丈夫進屋到響起鼾聲,馮箏一直都在默默地註視他。往常見他喝多了,她會給他倒杯熱水喝,甚至為他洗腳擦臉。而今晚,她什麽都沒有做。她覺得岳子行很陌生,一點兒也不象自己的丈夫,宛如有時會突然覺得某一個漢字失真那樣,越看越不象。

馮箏沒去睡覺,木偶一樣地坐在客廳裏楞神。她已經關了燈,屋裏很黑,墻上的鐘表滴答走著,象在測量黑夜到底有多漫長。臥室的門沒關,傳出岳子行嘹亮的鼾聲。

不知坐了多久,馮箏起身喝水,手無意間碰到岳子行搭在沙發背上的衣服。她腦海裏忽地跳出一個念頭,偷看他的手機。這個念頭已經糾纏她很長時間了。上次兩口子就是因為手機打的冷戰,馮箏因此懷疑岳子行的手機裏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總想找機會看個究竟。今晚岳子行喝多了,睡得又那麽死,正是個好機會。

結婚這麽多年,馮箏雖然多次懷疑過自己的丈夫,可每次都是輕描淡寫,不了了之,疑心從來沒有現在這樣認真這樣強烈。馮箏由手機的事聯想到其它種種跡象,覺得岳子行很可能有女人方面的問題。如今的世道,她聽也聽了,看也看了,好男人真的不多。她也曾挖苦自己神經過敏,可疑心還是一天比一天重,折磨得她睡不穩吃不香。

馮箏打開燈,看見了岳子行褲帶上的黑色手機皮套,手機天線從套子裏伸出來,泛著銀灰色的幽光。她很緊張,心跳得厲害,手也有點兒抖,象是在做賊。她努力使自己平靜,然後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地從皮套裏取出手機,楞了一會兒,又放回去。她沒碰過他的手機,不會使用功能鍵,不知道如何查看電話簿、短信和通話記錄。她想,先找時間看看他的手機說明書,免得手忙腳亂惹出事端。這樣想著,她偷看他手機秘密的願望就更加迫切了。

岳子行又一次沒吃早飯就上班了。他昨晚喝大了,早上起來胃裏燒得慌,特想喝點稀粥,可馮箏準備的早餐是剩菜加饅頭,他根本吃不進去,只好癟著肚皮出了家門。

路上,岳子行剛打開手機就接到了欣然的電話。欣然說她和任紫月已攢了一千五百塊錢,想先還給他,剩下的一半過些日子再還。另外,任紫月想請他吃飯,以表謝意。

岳子行說,著什麽急還錢呀,以後慢慢再說吧。心意到就行了,吃飯就免了,再說我不習慣吃小妹妹的請。

欣然說,我讓她直接給你打電話吧,你親口跟她說,免得我約不到你被她埋怨。

岳子行說,那行,讓她找我,我好好跟她說。

岳子行進辦公室時,菜菜和程輝已經到了,正在熱火朝天地吃早餐,有包裝精美的零食,有香噴噴的速溶果真和咖啡,還有香蕉橙子葡萄之類的水果,讒得岳子行口水長流。

程輝邊吃東西邊問岳子行昨晚在西郊娛樂村玩得如何,岳子行說玩得一般,本來想搞些節目,結果喝高了,喪失了戰鬥力。

菜菜一邊笑一邊要過岳子行的杯子,用玉柱牌白糖塊給他沖了杯糖水,關切地說,皮特,聽說糖水解酒,你喝一杯試試。岳子行心裏被菜菜攪得熱乎乎的,等糖水涼了涼,一口喝了個溜幹,喝下去胃裏果然舒服多了。他仔細體會著胃裏的溫暖,以及口腔內殘存的甜味兒,心想人不可貌相呀,菜菜原來也會這般溫柔。

菜菜對岳子行說,我這兒啥都有,要不要吃點兒?

岳子行餓得正兇,很想吃菜菜的東西,可又不好意思伸手,就說早飯吃得太飽,不想吃了。他暗想,菜菜這小丫頭對我真不錯,以後有機會和她多親近親近。他還從玉柱牌白糖塊的商標想到了男式武器,繼而想象著和菜菜做愛。他忽然間覺得菜菜變得可愛了,所以頭一次在意念中和她親密接觸。

十點多時,岳子行餓得胃疼,就偷偷跑到街上買了包魚皮豆吃,吃完感覺好多了。回辦公室前,他給賴世強打手機,讓他找公安局的人問倪約在沈陽的地址和電話號碼。賴世強說,人家說當事人有要求,不讓公布行蹤,再問也是白搭。岳子行說,白搭也要問。

昨天得知倪約的下落後,岳子行高興得差點兒瘋掉。半個多月來,他擔驚受怕度日如年,而今欣聞倪約平安,身心終獲解脫。經過這樣的變故,岳子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念倪約。他在那個寂寞的夜裏和她相遇,從此便認定兩人之間已然生出某種聯系,即使永不再見,那聯系也不會斷裂,就象現在,雖然她已季風一般流浪到了遠方,可她的音容和氣息依然在他心間揮之不去,就連做愛的快感也仿佛還在周身奔流。

小丫頭,我一定要找到你。岳子行在心裏說。

岳子行剛回到辦公室,賴世強就回電話說,現在上面在恨抓警風,條子們對這事兒特講原則,嘴巴比渣子洞裏的革命者都緊,容我再想辦法吧。

岳子行很失望,無奈中琢磨著給倪婉打個電話,探聽倪約在沈陽的落腳點,可一想起曾和倪婉鬧得很不愉快,就有些打怵。但為了盡快找到倪約,就顧不了那麽多了。他離開辦公室,到電梯間給倪婉打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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