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安魂曲（五）

“到來年四月小櫻生日時就徹底告別高中了吧？”

在熱鬧了一宿的眾人離開後, 留下來幫忙打掃整理酒吧的十束拿著拖把拖著地, 在擡頭看到正在擦桌子的櫻時, 突然出聲說道。

櫻聞言點了點頭。她會突然去上學全是因為草薙先生的一句“她還小”, 再加上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權外者的體質, 才不得不去的。在十束興致勃勃的幫她到處找學校的時候，中尉也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迅速的就將她的學籍放進了學院島上的高中裏。

中尉通過“兔子”交給她的終端很快就更新了信息。原本還想讓櫻成為自己學妹的十束在看到櫻的終端中顯示的學籍信息後只能遺憾的放棄了。

十束直起身子，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誇張的嘆了口氣，“小櫻為什麽不參加接下來的大學入學考試呢？明明只要參加就一定能考上的說！”

櫻手上擦拭桌子的動作不停，微微搖了搖頭, “已經不需要了。”

十束還想點說什麽, 草薙直接一張抹布甩在了他的臉上：“十束你停下來了喔！難得今天不用營業到淩晨, 快點收拾幹凈我也好早點回去休息！”

“誒~King，你看草薙哥好過分。”十束擡手將抹布從臉上拿下來, 立馬轉身向在一旁安靜搬桌子的周防尊告狀。

那位總是一副“能量不足”模樣的年輕赤王直接就沒理會十束，在將酒吧裏的桌子都順好以後，朝留下的幾人揮揮手就直接上樓了, 順道也將櫻給拎走了。

“呀嘞呀嘞。”在看到周防和櫻雙雙消失在二樓的門後, 十束聳聳肩，又攤了一下手, 裝出了語重心長的模樣, 說：“king也到了這樣年紀啊！”

草薙直接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十束的後腦勺上，“瞎說什麽呢, 那是小公主的要求，僅限今天而已。”語氣裏很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

“欸？安娜？”十束擡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臉上卻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他看向草薙，就好像是在問“這是什麽跟什麽？”

草薙還來不及給十束解釋，就聽到二樓傳來輕微的“哢噠”聲，原本已經回屋的周防又走下來了。他直接走到了酒吧裏那張專屬他的沙發前，接著就如往常一樣直接躺了上去。

“king？”眼見這人一副明顯要睡在這的架勢，十束難耐好奇的走上前問道：“為什麽今天要睡在這裏？”

周防打了個哈哧，沒有睜開眼，慵懶的回道：“這不是一看便知的事嗎。”

“呃……”十束語塞，轉頭看草薙，就見後者向他攤了下手。十束抹了一把臉，好吧，是他想多了。

再回想之前草薙哥說過的話，想必是之前就商量好了小櫻今夜會留宿酒吧的事。

而此時在二樓那間有些狹小的房間裏，在櫻和衣躺上當中唯一的一張床後，被褥裏立馬就冒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腦袋。

安娜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她此時正目光炯炯的盯著櫻看。

櫻與安娜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忽然，安娜像是發現了什麽，伸出雙手將櫻的左手握住捧在了眼前。當看到櫻手腕上的那個刺青後更是瞪大了眼，隨即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輕輕的呢喃了一句：“這樣我們就一樣了。”

一大一小相擁而眠的畫面很美，可是柯南卻無心去欣賞。在櫻與安娜雙雙陷入酣眠之後，那種熟悉的，每到場景轉換就會出現的暈眩感再次向他襲來。

柯南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下一刻，周圍的環境就已經從那間狹小的屋子變成了之前那間偌大的和室。

就像是昨日再現一般。此時的場景仿佛回到了柯南最開始見到17歲櫻的時候。

同樣的和室，同樣的石盤，同樣的人。

櫻仍然是跪坐在那，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死死的按在石盤之上。

而在櫻收回手之後，那位老者再次出現了。

他的精神相較於柯南第一次見到他時看上去似乎要萎靡了一些。他的脊背依舊挺拔，眼中卻已經開始浮現暮氣。

老者走到櫻的面前，開口卻是一句抱歉。

櫻聞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眉宇間卻有些許的凝重，她抿了抿唇輕輕說道：“在無色之王過世之後，石盤似乎變得有些活躍了。中尉……”

突然，櫻的話語驀地停下。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呼吸。下一秒，她的身子晃了晃，在即將倒下之時，她猛地伸出左手撐在地上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右手緊緊地攥住了和服的前襟。

“……多多良？……怎麽會……？”

她似乎在死死地忍耐著什麽，渾身都在顫抖。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直接從和室中消失了。

老者嚴峻的眉峰狠狠皺起，他目光深沈的看了石盤一眼而後轉身叫來了“兔子”，吩咐道：“立即去查清赤組今晚發生了什麽事！”

“是。”

柯南還在雲裏霧裏，甚至還沒從櫻的突然消失中緩過神來，下一秒眼前的景色一變，他就出現在了一個海岸邊，這裏似乎正在進行送葬的儀式。

柯南還來不及疑惑，擡眼就看到了幾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對柯南而言，這些人前一刻都還在他的眼前嬉笑打鬧，這時卻是一個個面露哀傷與憤怒，數度哽咽。

柯南四處張望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櫻，以及在黑夜裏也異常醒目的那頭紅發。卻不見那個有著一頭亞麻色短發樂觀開朗的青年。他的心臟若有所感的猛的跳動了一下，一個猜測在他的腦中慢慢成形。他近乎吃驚的看著面前的白色木棺，裏面會是他所想的那個人嗎？

很快，柯南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肯定——他在周防的左耳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曾屬於十束的耳環。

櫻與周防站在木棺前，此時他們都背對著柯南，柯南也無法看清他們臉上此時的表情。

安娜走上前將一支紅色的玫瑰放在了上面。

而在安娜退下之後，周防的手中燃起了赤紅色的火焰。

“No blood...No bone...No ash...”

無血……無骨……無灰……

仿佛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木棺被赤紅的火焰徹底燒毀，什麽都沒有留下。

天空中落下了雨滴。就像是無處宣洩的悲傷，一滴一滴地落在櫻的心上。她垂下了頭，垂落的長發擋住了她此刻的神情，周身的氣息再次變得沈郁而生冷。

這樣的櫻柯南見到過，就在克羅蒂雅去世之時，她也是這般模樣。

而周防尊卻在此時走到了櫻的面前，擡手將她的頭按進了自己懷裏，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一片漆黑的海平面上，用他那有些慵懶的語調說道：“哭出來。”

簡短得像是命令一般的話。

櫻埋首在他的胸前沒有出聲，直到草薙將其他人都勸走了之後，壓抑隱忍的嗚咽聲才在這寂靜的夜裏斷斷續續的從周防的胸前響起。

翌日天明，櫻雙眼泛紅的坐到了周防尊的面前。

“無論如何你都一定會為多多良報仇對不對，尊？即使最後會……”櫻咬住了下唇，並未將最後那個字說出來。

坐在櫻對面的周防擡了下眼，並未出聲。而櫻卻像是已經聽到了答案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接下來你想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止，同時，我亦會為你掃清擋在面前的障礙。”

周防點燃了一根香煙，拿在手中吸了一口，淡淡地對櫻說：“要回去了？”明明是疑問句，從他的語氣來看，卻是已經知道答案的肯定。

“是，”櫻回道，“我不會讓石盤在這個時候出來給你搗亂。”說完，她便起身離開了。

在櫻走到門邊時，身後傳來了周防尊低沈的仿佛是在壓抑著的聲音：“謝了。”

櫻沒有出聲，甚至連頭也沒有回，直接推開門離開了。

這日之後櫻便徹底從吠舞羅眾人的面前消失了。

回到禦柱塔內的櫻也從那時起再未踏出過那間放著石盤的和室一步。

只能跟在櫻身邊的柯南仿佛是與世隔絕了一般，再無法得知外面世界的消息。

柯南甚至看不明白，說過會為周防尊掃清面前障礙的櫻為什麽再不踏出和室一步，這樣就是在幫他掃清障礙？

那位名為國常路大覺的老者也幾乎是留在這裏再未離開過。可他的精神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期間除了有一位自稱青王的青年來拜會老者時，櫻才挪動了一下躲到隔壁，其餘的時間動作幾乎就沒有改變過。

而在那位青年拜會過不久，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櫻毫無預兆的昏了過去。

柯南跟著眼前一黑，再醒過來時，周身的景色再次改變了。他甚至已經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地方——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白雲，周圍又是仿佛中世紀文藝覆興風格的裝飾，整個空間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仿佛大理石雕刻的床放在中間。

此時的櫻穿著一身粉色的振袖和服，原本一直披在身後的長發被一只簡單的櫻花木簪松松的挽著。她坐在床邊，在她身旁懸浮著各種各樣的顯示屏，上面顯示著各種身體指標，很像是檢測心律監控身體狀況用的，卻和柯南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柯南在回過神後就連忙朝床上看去，之前那個雖說精神有些不濟，卻仍然健康的老者正躺在床上，他的模樣看上去已然是時日無多。

在床的另一側，坐著一個柯南從未見過的白發少年。他穿著一身像是中世紀貴族一般的黑色長衣以及白色的無領襯衣。

“威茲曼，真美啊……這個新世界。”躺在床上的老者氣若游絲的說道，“這番景象，像以前在夢裏見過的一樣……美得令人……舍不得閉上眼……”

老者說出的那個名字讓柯南立時楞住了，他連忙轉頭仔細打量那個少年，卻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出一點與那個德國青年相似的地方。

少年輕輕應了一聲，接著又聽老者對櫻說道：“抱歉啊……殿下……老朽無法在陪你繼續走下去，要先行一步了……”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悄無聲息。

老者緩緩閉上了雙眼。

櫻坐在床邊，背對著他，當儀器所顯示的心律歸於“0”發出“叮——”的一聲時，她的唇輕輕翕動，發出了輕緩的聲音：“晚安，AKira。”

作者有話要說：

AKira·私設中尉在繼承“大覺”之名前的名字，可翻譯為“彰”或“明”

下一章柯南就夢醒了，先給櫻點根蠟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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