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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廢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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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桓去面聖, 顧家諸人顯得很鎮定,尤其是虞氏,絲毫不擔心兒子的安危。招搖見她歡喜, 惹不住問了一句:“二公子是您親生的嗎?”

“我希望不是,但是他是我生下來,事實無法更改, 我也傷心。”虞氏唉聲嘆氣,餘光掃了一眼廊下繡花的人,“阿瑟,繡得完嗎?”

“我自己穿, 何必那麽著急。”顧錦瑟頭都不擡。

虞氏一噎,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覺得你繡完了, 秋天都要來了, 不如去燉湯給我喝,昨晚的面條不錯。”

顧錦瑟不吭聲。

虞氏又說道:“阿瑟, 你可知何為孝。”

“知道,您想喝湯讓廚娘去做。我做的湯不合您的口味,太清淡了。”顧錦瑟無動於衷。

“阿瑟, 你不孝順。”

“阿娘, 您對外祖母孝順嗎?”

“阿瑟,你外祖母強迫我嫁人, 我強迫你了嗎?你就算孤寡到三十歲,我都不會勸你嫁人的。”

“阿娘, 您想喝什麽湯?”顧錦瑟陡然來了精神, 溫柔地眨了眨眼睛, “就沖著您這句話, 我日日給您燉湯。”

“一份湯哪裏夠,外加一份拉面。”虞氏獅子大開口。

“阿娘,拉面吃厭了,我給你做鴨血粉絲湯,燉好的鴨湯放入粉絲,配上鴨血鴨雜,簡直是人間美味。”顧錦瑟立即換了勤快又孝順的嘴臉。

虞氏疑惑,“粉絲?好吃嗎?那你試試,若是不好喝,欠我一份拉面。”

顧錦瑟將繡品放下,領著招搖麻溜地走了。

招搖屁顛屁顛地跟著顧錦瑟,一路上兀自想著怎麽將吃食送去相府,畢竟,兩地相隔不近。

這麽一想,廚房就到了,顧錦瑟瞧見了一只正在蹦跶的老鴨,嘎嘎地在叫。廚娘正準備宰了,來得很巧,顧錦瑟吩咐人將老鴨洗凈準備燉湯,自己翻找紅薯。

顧府的地窖裏存著去年的紅薯,保存得很好,顧錦瑟吩咐招搖清洗紅薯,自己腦海裏在想著怎麽將紅薯做成紅薯粉,好像一天的時間不夠?

招搖擼起袖口,顛顛地去去做,洗凈後先切。

主仆忙得不亦樂乎,大殿之上氣氛詭異,汝陽郡王不可置信地看著擔架上躺著的顧錦桓,上前就想扒了對方的衣裳,還是平東王止住他,“都是男人,你這是鬧什麽呢,你弄得人家就剩下半條性命了還不夠嗎?”

“他放火燒我的府邸。”汝陽郡王氣恨難平。

平東王沒反應過來,“為何燒你府上?”

“因為我……”汝陽郡王張口結舌,面色漲得通紅,一句話堵住喉嚨,半晌沒有憋出來。

其他人都等著他的下言,尤其是杜衍還不忘激他:“郡王,您說呀,臣等著您的理由。”

“杜大人,你數度替顧錦桓說話,莫不是對他有意,怎麽,他剛和離,你就這麽迫不及待了?”汝陽郡王冷嘲熱諷,“你與顧錦桓倒是挺般配的。”

杜衍掃了一眼地上的人,不情願道:“臣據實而言,至於顧錦桓,臣無福消受,不如您給他找個親事。”

若是顧錦瑟,她或許可以考慮考慮,畢竟那麽討喜的人,誰不喜歡。

平東王忍笑,道:“既然都查清楚了,就讓人家回去,天氣炎熱,若是受傷了讓傷口發炎,也是我等的罪過。來人,送顧家公子回去。”

內侍魚貫而出,擡起擔架就走了,反是位於百官之首的明祎扯了一抹笑,“汝陽郡王,你究竟要鬧到什麽時候,殺人放火,構陷他人,你還有什麽招數,先帝大喪,你本該悲傷卻鬧出這麽多事情。”

汝陽郡王隱忍,不置一詞。

其他人也不好說話,小皇帝終於在眾人沈默的時候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三皇兄悲傷過度,行事魯莽也在情理中,只是朕聽聞顧錦桓辭官了,頗為可惜。”

“陛下,人家都快沒命了,您就只惦記他的才能?”一位耿直的將軍說出了聲。

小皇帝訕訕道:“良才不可多得。”

“想來也是,可惜人家年輕,志不在朝堂,顧老淡泊,養出的兒孫也不肯入朝。”

“陛下,您若覺得可惜,不如再將人召回來。”

皇帝不接話了,眼中滿是愧疚,看向明祎:“明相,你如何想的?”

明祎面上神情似悲時似喜,上前一步答話,“聽從陛下旨意。”

“朕知曉顧錦桓才學匪淺,不如調回翰林院,如何?”小皇帝聲音弱弱的,雙手在袖口中緊握。

明祎凝眸,小皇帝為何推恩於顧錦桓?

她欲拒絕,又恐旁人說她,便遲疑了須臾,張明淺開口說道:“陛下,只怕不合規矩。”

小皇帝蔫了,呼吸後,挺直肩背,神色肅然:“朕可惜良才罷了,明相,你意下如何?”

“陛下,你讓明相如何開口,身份尷尬呢。照臣說,不如問問他自己的意思,畢竟人家心情難受。”平東王接過話來,笑吟吟地看著小皇帝。

都和離了,自然不想見到對方,還是趁機趕出京城為好。

小皇帝只好應下聲。

此事算是揭過了,明日送先帝入帝陵,眾人簡單說了幾句後便散了。小皇帝留下明祎,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小皇帝引著明祎坐下,兩人對坐,他先開口:“阿姐,我知你喜愛顧錦桓,臣幫不了你,但可以幫你給他鋪好錦繡前程。”

明祎道:“陛下,你為何推恩顧錦桓?臣與他並非一體。”

“阿姐,朕對不住你。”小皇帝垂下腦袋,“真的,朕對不住你。”

“陛下,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顧錦桓不必還朝了,令他回故鄉。臣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他。”明祎嘆氣。

小皇帝不解:“您喜歡他,為何要放手,是不是、是不是意識到哪裏不對?”

他很緊張,對上阿姐平靜的眼眸後驀地想起先帝臨去前的一句話:明祎是雄鷹,必先折斷她的翅膀,再給予幫助,那時,她才會死心塌地輔助你。

他渾身顫了顫,說道:“我、朕會保護他的。”

“陛下,你在說什麽呢?”明祎輕笑,“莫要害怕,臣在,會讓您坐穩皇位。”

本是安慰的話,小皇帝卻像洩氣的皮球一般無精打采,明祎似是明白什麽,沈凝良久,起身退出大殿。

她回首看了一眼寂靜肅穆的殿宇輕笑,慢慢地走下禦街。

從她十幾歲入朝,至今十四年,每日來此,風雨不歇,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回到輔政堂,張明淺等人久候,倒是不見了平東王與汝陽郡王,眾人各自說話。明祎入內後,眾人都安靜下來,神色肅然。

杜衍在翻著文書,驟然安靜後擡首看過去,果見明祎徐徐走來。

明祎落座後,張明淺先開口,說了幾件要事,諸人商議,最後再作定奪。

明祎如往常般依舊不開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游天外。

商議至午時,小會議散了,杜衍整理文書,明祎身形始終沒有動,杜衍上前,瞧著她面上淡漠,忍不住開口:“你若真想就去尋她。”

“我在想,汝陽郡王如何知曉顧錦瑟的身份?”明祎神色清而冷,直起身子,淡淡地看向杜衍。

杜衍心口一顫,“不是我,顧家上下那麽多人呢。”

“不,顧家貼身伺候她的婢女只有一個人,其他人都不敢隨意靠近她。知曉她身份的還有張明淺以及失蹤的瀠茴。”明祎否決她的說法。

“你的意思是瀠茴或者張明淺?或許是她的同僚嗎?知曉你們和離了,迫不及待的去舉發?”杜衍繼續猜測。

“若是舉發也是去禦史臺,怎地就到了汝陽郡王處?”明祎冷笑。

杜衍一噎,“你準備怎麽辦?”

“自然去找瀠茴,對了,你記得盯緊歐陽府邸舊址。我覺得先帝的駕崩,似乎不尋常。”明祎道。

“這……”杜衍不敢問了。

兩人覆又說了幾句,杜衍神色凝重地離開。

明祎一人在殿內翻看奏疏,看了幾本,索性將奏疏放下,心神不寧,午間陽光炙熱。

站在廊下望向天邊,心中煩躁,目光中出現惆悵。

明日便是初八了。

六月初八,她的生辰。

她略一多想,心中揪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朵停滯不前的雲朵,雲似一朵笑臉,笑意盈盈。

笑起來多好看,與顧錦瑟一樣傻氣。明祎擰眉,又想起顧錦瑟。

她索性不去看了,朝西宮走去,走了一個多時辰此走到西宮。

貴妃剛搬進來,宮人們正在收拾配殿,貴妃一襲白衣坐在殿外,指揮宮人們幹活。她徐徐靠近,貴妃眼前一亮。

“明相,稀客。”貴妃站起身來,“還沒吃午飯吧?”

明祎頷首,貴妃立即讓人去端些果子,自己與明祎一道坐下,“心情不好?是不是覺得失落,哪裏都是顧主事的影子?”

明祎不答。

“過些時日就好,讓自己忙起來,什麽事情都會忘了。”貴妃勸慰,可瞧見明祎始終無法展開的眉眼後,只好說道:“明祎,有時候該大度些。”

明祎突然笑了,“好。”

貴妃被她笑得心中發酸,“有些事情該忘就忘,人總該往前看,何必為了些小事讓自己不快,人啊,應該通透些,自己活得高興就成,天地間那麽大,那麽多人了,為何就你一人難過。”

明祎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貴妃,臣還有事回殿。”

“我說錯了嗎?”貴妃疑惑,難道不是明祎不給顧錦桓納妾才和離的嗎?

明祎只坐了片刻,果子都沒有端上來就走了,慢悠悠地走回去,殿內又有人在說話了。

她不想進去,轉身離開,默然出宮,望著門口的相府馬車,她沒有停留,直接登上馬車。

回到府裏,她脫下厚重的公服,著一身素凈輕便的裙裳去了竹林。

砍下一根,慢慢地打磨成薄薄的竹片。

日落黃昏時,她走回臥房,將竹片放在桌上,扯過一張張畫紙,顧錦瑟的模樣躍然紙上,思及舉發的事情後,她不敢將顧錦瑟男裝的模樣留下,只好留下一面面裙裳佳人。

一面面畫紙做成一個孔明燈,看到熟悉的影子後,她驟然停了下來,睫羽輕顫,快速轉動燈籠,冰冷的影子忽然活了過來。

頃刻間,她的心被填滿了。

她正歡喜,婢女站在門外詢問:“明相,招搖姑娘給您送了鴨湯,還有一份面條,你要試試嗎?”

明祎忽而笑了,摸著單薄的紙張,唇角抿了又抿,半晌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好。”

婢女很快就將鴨湯送了進來,香味撲鼻,似乎燉了許久。香味撲鼻,卻不顯得油膩。

明祎將燈遞給婢女,“你讓招搖送去顧府。”

婢女瞧了一眼,燈上是一位巧笑盼兮的少女,面貌精致,她摸摸地將燈籠接過,讓人小心翼翼地送到顧家。

明祎心情好了許多,先喝了口湯,再看著碗中透明的吃食,也沒有計較那麽多,口感很新鮮。

燈籠很快被送到顧府,虞氏先瞧見的,看到出神入化的畫工後,勾唇笑了,沒有說話,直接讓人去送給顧錦瑟。

顧錦瑟還在與牡丹較勁,春月一個勁地讓她早些休息,主仆二人僵持不下,婢女提著燈籠就來了。

顧錦瑟眼前一亮,她怔了怔,春月咦了一聲,“明日是您的生辰,誰提前將生辰禮都送來了。”

“是明相。”顧錦瑟一眼就認出來是明祎的畫工,她沈默了幾息,伸手接過燈籠,一瞬間,自己潰不成軍。

她艱難地喘了一口氣,手上的燈籠分明很輕,她卻感覺千斤重。她似孩童般無措,春月上前去接,她搖首不肯,“你出去,我自己看看。”

春月擔心她:“您給奴婢放入箱籠裏,該要帶走的。”

顧錦瑟楞了下,春月直接將燈籠奪走了,不敢望向姑娘的神色,“奴婢替您收好,不會壞的,嗯,保證。”

顧錦瑟稍微猶豫,春月就將燈籠拿出去了,方才的一幕猶如曇花一現。

燈火如舊,她漸漸失神,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渾渾噩噩地倒在了床榻上,她在熟悉的床榻上找尋著屬於明祎的氣息。

摸索外側的每一寸,嶄新的被褥不知洗了多少回,那股氣息早就不存在了。

她慢慢地吞了吞口水,心底壓抑得厲害,好像失去了自由。她渴望的婚姻自由,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她在這裏一直渴望著自己選擇夫婿,懶懶地過完一生,若是必須要嫁人,就嫁給花天酒地的男人,給他找無數個女人,善待庶女,做最稱職的主母。

可惜,她沒有堅持走到底。

為什麽沒有走到底,因為那個女人太美了,美得驚心動魄,讓人無法忘懷。

顧錦瑟終究撐不住了,趴在床上哭出了聲音,她在想明祎為何不能做真正的霸道總裁呢,輕易間解決所有的難事。

又在想明祎為何堅持要報仇呢,和她一起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亦或自己為何不說孑然一身。

為什麽這裏不能無拘無束呢。

她徐徐閉上眼睛,香爐內的煙徐徐浮空,青煙直上。

****

六月初八,萬民服喪。

顧錦瑟起得很早,天色未亮就起來,出門時東方才剛露白,時間晚了就會撞上送葬的隊伍。

她出門,張明淺就站在她家的馬車旁,一襲白衣,她上前行禮,張明淺標準的回禮,“顧姑娘,生辰快樂。”

顧錦瑟瞧了一眼她空空的雙手,有些嫌棄,她笑言:“我送什麽,你都不會收的。”

“那是你想的,又不是我想的。”顧錦瑟沒有太多的心裏負擔,畢竟張明淺蹭了顧家不知多少頓飯了,收她一份生辰禮又不會天打雷劈。

到底還是張明淺太摳門了。

張明淺被她委屈的樣子逗笑了,道:“明年今日給你補上。”

顧錦瑟不信,這句話好比上司的畫大餅:好好努力呀,過年給你一筆豐厚的獎金。

信你個鬼哦。

顧錦瑟不大高興,張明淺訕訕,“我以為你會不理我。”

“誰會和你錢財過不去,拿著你的禮物去典當,給街邊乞丐,人家指不定還會給我磕頭道謝呢。”

“你……”張明淺氣得傻眼了。

顧錦瑟說道:“你什麽你,你都沒有禮物,憑什麽生氣呢。”

“對哦。”張明淺自己反應過來了,顧錦瑟一張嘴得理不饒人,自己作何與她計較,便道:“我得空去金陵尋你玩。”

顧錦瑟瞪大了眼睛,“誰說我去金陵,我要去各地走走,若遇見好的姑娘就娶了,我這輩子與男人無緣了。”

張明淺:“……”

“你能好好說話嗎?”

“能啊,我阿娘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顧錦瑟嘟囔一句。

張明淺猛吸一口氣,還不如剛剛的話題,臉色微紅,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入宮,一路走好。”

“好,你來顧府就為了說剛剛那七個字?”顧錦瑟不大理解,還不如不說呢,浪費時間。

張明淺沒有再說話,果斷爬上自己的馬車,掀開車簾與她擺擺手,“天涯太遠,願你早些回來。”

顧錦瑟呵呵,回來個鬼,繁華的囚籠讓人透不過氣了,不如小小的鄉野自在。

顧家的人陸續登上馬車,虞氏朝著女兒招手,母女二人坐在一輛車上,顧錦瑟不放心,“顧錦桓做壞事,怎麽辦?”

“他自己找死,省得你動手,橫豎你自由了。”虞氏合上眼眸,這幾日煩躁得狠,晚上都睡不好。

馬車徐徐動步了,離開在即,顧錦瑟忍不住掀開車簾朝外看去,遍尋一周,只有顧家的人,沒有旁人的身影。

顧家十幾輛馬車,路過城門的時候,顧錦瑟再度掀開車簾,依舊無人。

晨起城門下的行人不多,顧家車隊很亮眼,一路看過去,每輛馬車上都有顧家的標志。

虞氏在車內睡覺,顧錦瑟時不時地看向外間的景色,招搖與吞吞騎馬她,她忍不住探頭去看,“我也想騎馬。”

“你在車裏待著。”虞氏睜開了眼睛,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安分些,指不定半道上一支冷箭射中你。”

顧錦瑟:“……”阿娘烏鴉嘴。

顧錦瑟洩氣了,依偎著母親,一路上不再說話。

晚上住客棧,吞吞與招搖守夜,顧錦瑟不願她們守著,虞氏卻笑吟吟地給兩人一人丟了一床被子,“夏夜不冷,就這麽睡著正舒服。”

吞吞與招搖笑成一朵花,接過鋪子就在地上躺下了。

顧錦瑟索性也搬了被子與她們一道睡在地上,剛脫了衣裳躺下,招搖就開始八股:“姑娘,你不喜歡張大人嗎?”

“她是敵是友都不知道,還有瀠茴,案子都沒查清楚呢。不過,與我無關了。送阿娘回金陵後,我帶你們出去游歷,可好?”顧錦瑟微笑地鉆進被子了,正好趁著這麽好的機會去游覽大好河山。

招搖與吞吞對視一眼,招搖興然問道:“路上都是您出銀子嗎?”

“你兩真是一對姐妹,自然是我出銀子,你們放心去玩。你們外出游玩過嗎?”顧錦瑟好整以暇地詢問,“來京城之前,我都沒有出過餘杭,餘杭挺好的,氣候也好,很舒服。冬日下雪,湖面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若是恰逢落雪,水面上那才叫好看呢。”

招搖想了想,不就是湖面結冰,有什麽好看的?

她瑟瑟說道:“那、那您還要再娶嗎?”

“是嫁人吧。”吞吞趁機插了一句。

顧錦瑟翻過身子,轉身趴在了地上,認真地想了想,“你們說還能遇上明相這樣的女子嗎?”

“能。”

“不能。”

吞吞與招搖對視一眼後,招搖貼近顧錦瑟,悄悄說道:“本朝女相僅此一人,你還要去哪裏找第二個明相。”

“不對,顧娘的意思是明相這樣的女子指的是性子與相貌,並非指才學。”吞吞否定招搖的意思。

招搖瞪她一眼,好像在罵她不長腦子。

兩人眼神較勁,顧錦瑟懶散地側身躺了下來,困得打了哈欠,也不理睬兩人說的話,直接鉆入被子裏睡覺去了。

客棧裏的套房很大,顧錦瑟三人住外間,虞氏住裏間,隨行的奴仆都安排在了隔壁,免得夜裏出事無人來救。

夜色深重,明祎等人歇在了陵寢,自己與杜衍擠一屋,張明淺抱著被子走進來了,手背上一大片都紅了。

“好多蚊子。”張明淺語氣不耐,將被子放在了杜衍的床上,“我們擠一擠。”

“你怎麽不和明相去擠擠,你欺負老實人嗎?”杜衍不肯,明相的床大,睡兩個人剛剛好。

明祎擡首看了兩人一眼,輕咳一聲:“我睡覺不老實。”

杜衍不信:“怎麽個不老實法?”

明祎說道:“會將你們踢下去。”

張明淺立即往杜衍的床上爬去,杜衍氣道:“我不信,顧錦瑟就沒說。”

“顧錦瑟是誰?”明祎摸著自己的耳垂,神色不大自然,低頭看著自己袖口上的紋路,“我記得了,顧錦桓的姐姐。”

杜衍險些氣得暈過去,開始指責禮部的人辦事不力,明知道今日人多還不多準備一張床。

張明淺不管她嘮嘮叨叨的話,自己先挑著好位置躺了下來,關懷明祎:“聽說今日是顧錦桓的生辰。”

明祎眼睫一顫,杜衍立即來了精神,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也不見方才郁悶之色,看向張明淺:“你怎麽知道的?”

“去歲霍寂一案,死的小姑娘們都是六月初八的生辰,今日剛好是六月初八。”張明淺望著漆黑的屋頂,屋內散著一股黴味,多半是黃梅時節留下的氣味。

杜衍看著對面床榻上不言不語的明相,又看看自己床榻上的張明淺,登時間,一頭霧水。

“張大人,你對人家的事情怎麽那麽清楚?”

張明淺閉上眼睛,慢悠悠說道:“她今日離開前我去見她了,她見錢眼開,說我沒有帶禮物。我說明年的今天給她補,她又不信我。”

杜衍坐不住了,拉著張明淺坐起來,“你是不是有病啊,去祝賀生辰不帶禮物,是不是有病。還有,她走了?我怎麽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我趁著清晨去祝賀她生辰快樂,見到顧家門前停了十幾輛馬車,她穿了一身裙裳,十八歲的小姑娘可愛極了。”張明淺被硬著拖起來,對上杜衍不可置信的眼眸:“湊巧,真的是湊巧,你如果記得她今日的生辰,肯定也會清晨去見的。”

“我、最近事多,忘了。”杜衍趕忙回頭去看一眼明祎。

明祎合衣都躺下了,長發如錦緞般鋪在枕頭上,闔眸閉上眼睛,顯然並不在意她二人之間的對話。

杜衍眼皮子跳了又跳,看著她淡漠之色,心反而有些慌,也不知該做什麽,只好上床和張明淺繼續擠擠。

張明淺被她擠得貼著墻壁,轉過身體,譏誚道:“你去和明相睡?”

“你怎麽不去?”杜衍不服氣,這床是自己的!

張明淺訕訕道:“我怕半夜被她踹下床。”

杜衍與她並肩躺著,哀嘆一聲,“我也怕啊。”

一夜天亮,外間想起集合的聲音,杜衍從床上爬了起來,腰酸背痛,推了一把害她的張明淺,“你這人睡覺也不老實。”

“不老實總沒有把你踹下去。”張明淺慢悠悠地爬了起來,睜開眼睛,對面的床榻上都已經沒有人,她心中一沈,忙問杜衍。

杜衍這才註意到對面沒人了,她氣道:“昨晚,你刺激她做甚?”

“我說的都是實話,難不成我與顧錦瑟見一面都不成?”張明淺不以為然,反駁道:“顧錦瑟已然決定離開就不會與她再有瓜葛,她二人之間不管誰負了誰,都已是江湖不見,難不成日後提一句顧錦瑟都不成?”

“你就是故意的。”杜衍一口咬定,“她二人就是鬧矛盾罷了,誰都不肯低頭,待幼主熟悉朝堂後,明祎會去尋顧錦瑟的。”

“是嗎?”張明淺低笑,看著天真的杜衍,不覺勾了勾唇角。

杜衍被她看得脊背生寒,“難不成不對?”

“對!”張明淺站起身來,少了一眼空蕩蕩的床鋪,埋怨道:“她醒了也不喊我們一起。”

“喊你作甚?任由你繼續嘲諷?”杜衍懟了一句。

張明淺揉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憐愛地看著杜衍:“我覺得你還不如顧錦瑟聰明。”

杜衍:“……”

兩人穿戴好後,外面士兵都已換防,今日回不去,先帝葬入後還要一場法事,她們三人晚上還要繼續擠一個房間。

明祎不知去向,隨從提著食盒來見兩位大人,並說道:“明相說她去見陛下,您二位慢慢用。”

杜衍接過食盒道謝,張明淺卻不吃了,匆匆去尋小皇帝。

****

先帝在位二十多年,以病弱之軀體強撐著活了四十多歲,初登基那年就開始修建屋陵寢,修得緩慢,卻修了二十多年,異常宏偉。

明祎與小皇帝進入陵寢,兩人坐在先帝棺柩前,旁邊擺的是孝賢皇後。

小皇帝問明祎:“朕可以將母妃送進來嗎?”

“得問問大臣的意思,不過陵寢就要關了,石門一旦合上,重達千斤,輕易打不開的。陛下,你要想想,沒有陛下,你母妃可能很自在,若是在這裏,她還得伺候孝賢皇後。臣的意思是您不如修建您母妃的陵寢,修得氣派些。”明祎徐徐出聲,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宮殿內都有回音。

“阿姐,你可有想做的事情?”小皇帝凝著明祎的側顏。

明祎頷首:“許多,臣想做的事情許多,不說,都做不成了,臣知曉陛下的難處。”

小皇帝腦袋嗡地一下,險些坐不住,明祎見狀微微一笑,“陛下,你是天子,天下至尊,該有自己的威儀。記住,你若是明君,天下才會昌盛。”

“阿姐,有你在,朕才會安心。”小皇帝為難極了,攥著明祎的袖口不肯放,“朕在想,你為何堅持要報仇呢,你可以毒殺、可以暗殺,為何要這麽做。”

“陛下,臣不做暗事。”明祎的聲音逐漸冷了。

小皇帝耷拉著腦袋不敢言語,雙手抱著膝蓋,“阿姐,朕不想做皇帝。”

“你已經是皇帝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明祎勸慰,擡首看向虛空,擡手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記得無愧於百姓即可。”

小皇帝不願被她摸,側身避開:“阿姐,你知曉先帝……”

“陛下,你在這裏。”出口處走來一人,打斷了明祎的話。

小皇帝看著張明淺,撇撇嘴,站起身,與張明淺見禮,“少傅。”

張明淺行禮,“陛下,可曾用過早膳了?”

“用過了。”小皇帝悄悄看了明相一眼,微微嘆氣,然後,牽著張少傅的手,兩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明祎未動,甚至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毫不在意張明淺的輕視。

接著,要做法事了,明祎走出陵寢,夏日的眼光有些刺眼,在黯淡的環境內待久了,陡然遇見強光,眼睛都會熬不住。

她閉上眼睛,耳畔多了許多腳步聲,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酸澀,眼角滑下一滴淚。

陽光下似站了一人,衣裳雪白,長發烏黑明亮,雪腮明眸,相貌是那麽熟悉。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走了一步,一步過後,人影驟然消失了。

她懵了,眼睜睜看著方才的地方空無一人。

是強光之下的幻影。

她很不適應,卻又不得不去面對,微嘆一聲,法事開始了。

杜衍尋見她後,拉著她去站好,悄悄開口:“你去哪裏了,方才你走後,張明淺也走了,我覺得哪裏怪怪的。”

“是嗎?我與陛下說了會兒話,她來了,領著陛下走了。”明祎淡然地站好,闔上雙眸,耳邊傳來大法師的念咒聲。

杜衍走近她,“明相,你有很多心事。”

明祎不答。

法事持續了兩個時辰,午後三刻才散,眾人早已累得不行,尤其是大太陽下曬得口幹舌燥,小皇帝也被曬得臉蛋通紅。

杜衍拉著明祎去乘涼,兩人坐下樹下吃著素餅,杜衍說道:“她真的走了?”

“嗯。”明祎低頭看手中毫無味道的餅,有些懷念顧錦瑟燉的湯,味道鮮美。她捏了一塊餅放入嘴裏,壓低聲音說道:“小陛下處有一道先帝的密旨,張明淺應該知曉內容的。”

“什麽?”杜衍楞住了,手中的餅都滑落在地,明祎彎腰撿起素餅,遞給她:“還要嗎?”

杜衍不知所措,明祎將餅遞給她,麻木地咬了一口:“以後註意些,知曉些分寸。”

“我、知道了。”杜衍失魂落魄地將臟了餅塞進嘴裏,張皇失措時想起小陛下的一句話:此事待先帝葬後再做定奪。

她抓著明祎的袖口,“那道密旨與你有關?”

“或許吧。”明祎口吻淡漠,並沒有太在意,先帝對她既放心又放心,真是可笑至極。

杜衍急躁:“你怎麽一點都不在乎?”

“在乎又能怎麽樣,難不成我還能將密旨盜出來,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明祎冷笑。

“那你就這麽坐以待斃?”杜衍有些害怕。

“隨緣。”明祎低眸,掰了一塊餅放入嘴裏,提醒杜衍:“不要露出馬腳,你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杜衍沈默了,狠狠地揪著手中的素餅,明祎又說道:“得空去找找瀠茴,說不定你會有很大的收獲。”

“我發現你與顧錦瑟愈發像了。”杜衍冷著臉。

明祎微頓:“哪裏像?”

“關鍵時刻嬉皮笑臉,她越是焦急的時刻越會胡說八道,你怎麽也變成這樣了。”杜衍不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明祎瞪她一眼,她就叫了起來:“看看、看看,眼神都一模一樣。”

明祎直接走了,素餅直接丟給她,“希望你好自為之。”

杜衍:“……”我說錯了嗎?

明祎氣呼呼的走了,張明淺走來,手中捧著水杯,“你二人怎麽了?”

“她就聽不得一個顧字。”杜衍不動聲色地挪了一步,笑吟吟地接過她手中的水杯,“你是不是很想到一個顧字?”

“我是挺喜歡的。”張明淺皺眉,“我還沒喝呢。”

“謝謝啊。”杜衍直接一口喝了,餅太硬了,廚房的人辦事能力太差了,就這麽一塊餅,能將牙齒給咬沒了。

張明淺哎呦一聲,杜衍將空空的水杯還給她,“晚上,你就別和我擠了,去和三公主擠一擠。”

“就和你擠。”張明淺握著杯子拂袖離開。

杜衍唇角的笑戛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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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驛館出發後,一路往南走,氣候漸轉濕潤,天氣也愈發炎熱,車隊早起趕路,午後休息,黃昏時辰再趕路,遇到客棧便會歇息。

第四日的時候到了碼頭,一行人轉而坐船,顧錦瑟臨上船的時候吃了幾顆赤玫研制的藥丸,胃裏感覺舒服很多,呼吸間清清涼涼,沒有以前那麽難受。

仆人忙將行李搬上船,顧錦瑟與虞氏站在甲板上,水面的風都帶著熱氣,刮在人的身上熱乎乎的。

她摸了摸自己臉頰,虞氏興味道:“阿瑟,你又胖了。”

“夏天好吃的多,肯定會胖的,秋日、秋日就瘦回來了。”顧錦瑟摸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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