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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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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長算是皇帝最親近的人, 他跟隨陛下二十多年了,當年的事情更是一清二楚,與其四處去找, 不如從內侍長處尋找根源。

內宦之人斷子絕孫,義子不少,巴巴地跟著他。內侍長名叫張要, 今年五十多歲了,義子有八九個。明祎不在的時候,貴妃從他第一個義子開始著手。那名義子改姓張,叫張銘, 三十多歲了,管著西宮。

本朝宮殿修建宏偉, 前面是大殿, 最西邊的宮殿鮮少有人, 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本朝皇帝不喜, 逐漸就廢棄了。張銘管著幾百號人,平日裏下面孝敬,不愁吃穿, 上面又有幹爹照著, 養成了肥頭大耳的模樣。

貴妃令人跟著張銘,數日下來, 發覺他沈迷於收刮錢財,絲毫不知當年的事, 不過, 貴妃多了心眼, 將他受賄的證據留了下來。

聽到這裏, 顧錦瑟笑瞇瞇道:“你與貴妃來往密切,你真的選擇那個二皇子?”

“貴妃能在太後眼皮子下成為貴妃,豈會是心思短淺之人。我與貴妃不過是盟友合作,無關奪嫡,誰不喜歡與聰明人合作呢。”明祎眸光流轉,無奈中帶著嗔怪,“你看事過於片面了,好比術決,哪怕被剝奪官爵,也曾是統領數萬人馬的將軍,他的下屬一人一口吐沫都會淹死你。”

顧錦瑟嗤笑:“ 我就喜歡折辱他,心裏高興。”

“不講理。”明祎怪道,又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不講理的姿態。”

顧錦瑟:“……”

她心中一動,看著明祎幽深的雙眸:“會不會、在前幾年,陛下就將你娘放了,給她自由?”

“阿娘若得自由,豈會不來尋我,就算我位極人臣,不便相見,她也該去見月長姨娘。”明祎沈默了會,那團謎團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顧錦瑟呵呵笑了,真是狗血劇情,若現在有雄霸一方的女子,她一定會認為那人就是涅槃重生的趙大姑娘。

“第一個義子毫無訊息後,貴妃去查了接下來幾人,無一例外,他們都仗著張要的權勢斂財,做的都不是正經事。或許這麽大的秘密,張要也不知道。亦或許,張要從未告知旁人。”明祎一顆心七上八下。

“好覆雜,慢慢找,對了,陛下身子如何?”顧錦瑟詢問最重要的問題,皇帝身子病弱,靠著名貴藥材續命,若在尋常人家,只怕死了重新投胎,媳婦也娶了,兒子都生了。

“尚可。”明祎道,似乎是晚年遇到紅顏知己,精神大好,亦或是丹藥的緣故,總之,身子硬朗了許多。

顧錦瑟撇撇嘴,道:“那還早呢,先找你娘。你娘不和你聯系,也不和趙家人聯系嗎?”

“不會,她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和趙家人聯系。”明祎否決她。

“好吧,換作是我,也不會去求她們,哎呀,這簡直就是毫無頭緒,怪我太年輕了。”顧錦瑟自怨自艾一句,接著又揚唇笑了,“我才十八歲,我還有好多年活著,那麽多錢,人生太美好了。”

明祎:“……”鹹魚絲毫不想翻身。

****

術決夫人回來後,術家愈發低調,顧錦瑟忙碌案子,遇到幾件棘手的案子後暫時將術家的事情拋之腦後。

直到秦小小嫁人。丈夫死了半年,秦小小就嫁人了,顧錦瑟品了品,這好像不符合古代規矩,不過,杜家權勢滔天,稍加遮掩,旁人也不會知情。

最奇葩的是她嫁給了永平侯世子。

顧錦瑟聞言後,楞了一刻鐘,然後,神情鄭重,“這是怎麽配上的?”

“世子需要的就是不能生子的正妻,這樣才會好好對他的孩兒,秦小小雖說殺父,可素來有賢名,世子知曉內情後特意去求娶的。”明祎點頭,眼中皆是溫柔,伸手摸摸呆少女的後頸。

顧錦瑟被她擼了一番,從困惑中開始走出來,“永平侯府與杜家聯姻,杜家怎麽想的?”

明祎淡笑,沈默不言語,喚了婢女進來更衣,今日去赴宴,自然要好生裝扮的,至於顧錦瑟,身上有孝,待在家裏。

顧錦瑟不介意自己被拋棄,只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永平侯府明顯被陛下拋棄了,杜府結親又是為了什麽。

臨去前,明祎還是耐著性子與她解釋:“秦小小是二嫁女,能做世子夫人,明顯是高嫁,永平侯府為了得到杜府相助,自然會去娶杜家表妹,兩方都不吃虧,與奪嫡無關,你想覆雜了。”

再說了,哪裏有那麽多人想蹚渾水,人家就是想成親罷了。

顧錦瑟唇角輕輕揚起,同她擺擺手:“我在家等你。”

明祎看著她焦愁的眉眼,不知怎地有些發笑,她似河邊躍躍欲試的小孩,好奇水下的景象,自己應該推一把才是,濕身了就會知曉水下有多麽可怕。

她帶著這股邪惡的想法去永平侯府赴宴了。

顧錦瑟躺在自己躺椅上,繼續搖啊搖,招搖掐著時間來蹭飯,她身上有軍職,三天打漁兩天曬網。

擺上晚飯後,顧錦瑟開始套話了,招搖可大方了,不等她絞盡腦汁想措辭就將宮內幾件秘聞說了出來。

“陛下昨日吐血了,見了幾名重臣,但沒有見明相,這幾人都是偏向太子殿下的。還有啊,太子屬臣中有一人在家鄉犯事,太子替他周旋了。”

顧錦瑟不解:“事情很大嗎?”

“看似不大,可鬧出來,太子包庇下屬倒也罷了,還替他擦屁股,枉顧律法,您說,可大可小。這麽多日來積攢的好名聲可就毀了。”招搖壓低了聲音,“明相如今很閑了,陛下有意避開她,一旦鬧開,明相勢必會回去的。”

顧錦瑟頷首,“你怎麽知道的?”

招搖瞥她一眼:“因為有人彈劾太子,東宮屬臣殺害好友了,案子壓在刑部,你們尚書大人頭疼欲裂,估計會拉著您去破案的,您心裏有數。”

“我竟一點都不知曉。”顧鹹魚驚訝極了。

“明相也是剛知曉,說來也是笑話,鬧出事情後,陛下讓明相去善後,明相說近日去找亡母屍骨,生生拒絕了。陛下生氣極了,砸了硯臺,接著,就吐血了。”招搖嬉笑,心情似乎很不錯。

顧錦瑟抿抿唇角,“誰揭露的?”

“苦主告上京城,至於是誰,目前不知。”招搖勤快地給自己盛了碗雞湯,“都是些瑣事,可亂著呢。”

“確實很亂。”顧錦瑟說了一句,面無表情地吃著雞肉。

她覺得這個套路和術家很像,術字的‘少將軍英勇’的名聲在邊境響動了十幾年,連京城都有耳聞,誰會想到一夜之間就被揭露出來,惹得萬人唾棄。

嘖嘖嘖,繼續吃雞。

招搖吃過飯就要走,不忘順走廚房給顧錦瑟的兩盤點心。顧錦瑟極為大方,“想吃隨時可以來。”

招搖感動得都要哭了。

走後沒多久,明祎醉醺醺的回來了。顧錦瑟覺得很離譜,誰特麽又給她灌酒了。

吞吞說是二皇子妃。

顧錦瑟偃旗息鼓,狠狠地瞪著明祎,明祎絲毫未覺,伸手摸著少女雪白肌膚,春日明媚,不及她半分。明祎面色微紅,清冷如水,一雙眼睛中映著燈火,明顯是醉了。

吞吞捂住眼睛跑了,媽呀,明相迫不及待了,誰給明相灌的酒啊,要命了。

她跑得極快,一陣風吹過,明祎拽住她的袖口。明祎的力氣本就大於常人,平日裏清雅端莊,讓人以為她很柔弱。

外貌慣會騙人。

顧錦瑟不服氣,卻又掙紮不開,唇角蠕動著,面前的女子臉頰微紅,溫婉又動人,那雙眼睛蘊著水霧,朦朧生光。

外面吹來的風是冷的,可撲在臉頰上的呼吸卻是灼熱的。

明祎張揚極了,歪頭看著少女,唇角揚起一絲弧度,撩開鬢角的發絲,貼著她的臉頰輕輕一笑。

笑得像個二傻子。

顧錦瑟:“……”二皇子妃與明祎之間肯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過往。

她平緩呼吸,雙眸靜靜看著虛空,炙熱的呼吸在耳邊輕拂,明祎擡起右手,落在她的臉頰上,指尖輕點,“阿瑟。”

“在呢。”顧錦瑟覆又睜開眼睛,面前的女子微醺,眉眼千種風情,與往日大不一樣。知性美與酒醉,猛烈地撞在一起,難以用言辭來形容。

她深吸了一口氣,明祎俯身貼在她的耳畔,“顧錦瑟。”

明燈的光落在明祎的耳上,那股橘黃色的光暈讓那只耳朵鍍上一層金光,透著可愛。顧錦瑟摸著她的耳朵,她不肯,反而用力攥住顧錦瑟的手,“別動。”

挺兇的。

顧錦瑟這麽想的,風過,將靠近她們的燈吹滅了,瞬息間,光色黯淡下來。

隱於暗中,明祎身上的香味鉆入鼻中,顧錦瑟失去了主動權,渾身神經緊繃,心跳如雷。她貼著明祎,感受到她劇烈跳動的心臟聲,靠得太近了。

她知曉,自己被明祎吸引了。

顧錦瑟喜歡這種感覺,誰都會有情愛,心有靈犀,心貼在一處了。

明祎就這麽看著她,昏暗的夜晚中,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無聲中透著溫柔與難纏。

顧錦瑟被她看得臉色發紅,“你到底看多久?”

“一輩子。”明祎低笑一聲,唇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接著,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顧錦瑟被她磨得心跳加快,看著屋頂,臉頰上火辣辣的,她徐徐地安撫自己,被按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她想問明祎到底要做什麽。

明祎很快給了她答案,冰冷的手貼在了她微紅的臉頰上,有些冷,但是很快,冷意被驅散。

顧錦瑟閉上眼睛,耳邊的氣息愈發急促,她在想:突然間想感激二皇子妃。

****

明祎醉後的第二日照常去上朝,顧錦瑟晚到半個時辰,但上司沒和她計較,反而拉著她看案子。

噩運來臨,顧錦瑟哀嘆一聲,慢慢地看起案卷。

東宮屬臣有一地方推薦來的書生,本朝並不是只有科舉才可以入仕,科舉與舉薦都可,但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科舉。舉薦看運氣和驚人的才學,科舉入朝後,慢慢磨礪,位列三公,指日可待。

書生喚田黎,家中小有資產,祖上也出過大官,後來漸漸敗落,田家有住宅,不愁吃穿,田黎讀書也很認真,善於交際,做了幾件善事後被地方官員看重。

怪就怪在田黎做的善事中出了問題。

第一是幫助地方修建溝渠,溝渠的圖紙是他畫出來的,貢獻極大。這也讓地方官員覺得他是可造之材,旋即收入身邊當作心腹。

圖紙不是田黎做的,而是他的好友嘔盡心血所得。他將圖紙偷去後獻給地方,好友知曉後,氣得去與他理論。

田黎故作憐愛,反而勸慰好友回去讀書方為正道,還主動給好友錢財,給他娶妻。

看到這裏,顧錦瑟頭頂上冒出黑雲,田黎好手段,這麽一來,世人必會誇讚他而去貶低好友其心不正。

好友被他安撫後,娶妻生子,可是突然一日,好友死了,不明不白,他的妻子收斂屍身後,將田黎告了。

田黎名聲極好,苦主又無證據,加上他此時已是東宮之臣,地方官員不敢得罪,只得將案子壓了下來,太子知曉後,更是讓人去安撫好友妻子。

顧錦瑟放下案卷,輕描淡寫道:“我不需看就知曉那戶人家怕是死的只有田黎好友妻子了,對嗎?”

上司點點頭,“對,太子說去安撫,可結果卻去滅口。我昨日問過太子,太子說了,是去安撫,並沒有滅口。”

“他說你就信?”顧錦瑟嘴裏念叨著,將剩下的一並看了。

家人都死了,就剩下妻子,可恨的妻子被刺瞎了一雙眼睛,摸索許久才被娘家人送至京城告狀。

顧錦瑟不解:“田黎對太子而言,很重要嗎?”

“田黎博學多識,知曉地理,太子心腹之一。”

顧錦瑟抿了抿唇角,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書頁一角,“我倒覺得田黎很有古怪,先將人抓回來問問。”

“你說的輕松,不能直接抓人,那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抓他等於打了太子的臉面,你敢嗎?”上司苦著一張臉。

“棘手了,偷偷將人抓回來,你不承認我不承認,太子還能來刑部搜查不成。”顧錦瑟美麗的五官上湧動奸佞的笑容,“您說呢?”

她好像在說:我不怕,我有明相替我兜著。

上司被她笑得心神不寧,本有所警惕,奈何下屬笑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子,他想了想,出事有傻子盯著,自己不必擔事。

兩人一合計,準備悄悄去擒住田黎,此事必要在宮中當值的招搖幫忙。

招搖出手極快,天黑時分就將人送了過來,直接丟進大牢,沒過多久,太子來要人了。

刑部尚書扛不住,很不客氣地將顧錦瑟丟了出去,面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太子殿下,她選擇用迷惑之計,不能承認人在刑部大牢。

太子不信,她立即說道:“您去搜,臣等絕對不阻攔,但臣需提醒太子殿下,田黎是否真的是無辜。”

太子微頓,顧錦瑟立即推開一步,“您去搜,臣等抓那田黎做甚,此時尚早。”

“你當真沒抓?”太子不大相信面前人的說辭。

顧錦瑟朝屋頂上看了一眼,想閉上眼睛回應,畢竟不能睜眼說瞎話,她微閉上眼睛,“我沒有抓。”

她確實沒抓,是招搖抓的。

太子看她一眼,甩甩衣袖,仙氣飄飄地離開刑部大牢。

慫慫的刑部尚書喘了口氣,顧錦瑟好奇地回頭看他:“您是怎麽做到如今的地位?”

這麽慫,出事就跑,出事就丟給下屬,這樣的人做一部領導。

刑部尚書低笑:“全憑陛下擡愛。”

“不,您做主事,我做尚書,我敢親自去東宮抓人。”顧錦瑟沒好氣地翻了白眼。

刑部尚書氣得半死,哼了一聲,去審訊田黎,他不敢和太子硬剛,但查案一事,沒人能比他強。

顧錦瑟想回家,走了幾步,被上司一把拖住,她急了,吩咐隨從:“回家和明相說一聲,說我加個班。”

上司去審案,顧錦瑟趁機吃了晚飯,然後,明祎就突然來了。

顧錦瑟驚喜,明祎一襲紅色大氅,眉眼溫柔極了,“你怎麽來了?”

“陛下命我來看看。”顧錦瑟看著笑眼閃亮的少女,掃了一眼她桌上的饅頭,道:“我從貴妃處出來,給你帶來些吃的。”

“你怎麽去見貴妃了?”顧錦瑟驚訝,她與貴妃不該是暗中聯盟,表面裝作不認識嗎?

“瑣事罷了,吃飯。”明祎讓人將食盒擡了過來,七八個菜碟端了出來,葷素搭配,香味撲鼻,比起顧錦瑟的吃食,簡直讓人垂涎三尺。

飯菜剛擺上,慫慫的刑部尚書垂頭喪氣的回來,正是吃飯的時候,明祎冷冷覷著他。可惜他沒有看到,徑直坐了下來,抓起飯碗就吃,一面說道:“我們好像抓錯人了。”

明祎不耐,修長的指尖敲敲桌面:“尚書大人,飯菜有毒。”

“有毒?”刑部尚書幾乎跳了起來,乍見明祎也在,忙放下碗筷揖禮:“下官見過明相。”

明祎平靜道:“飯都被你吃了,還沒看見我?”

刑部尚書眼中一閃,“下官惦記案情,沒、沒看見您呢。”

“田黎是不是裝出溫潤之色,說這些並非自己所為,但他不在意自己被抓,不會洩露此事,讓你立即放了他,裝作無事發生?”顧錦瑟接過話來,哎呦,難得看見一個盛世男白蓮花。

刑部尚書一時語塞,明祎顯然冷了臉色,指著門外:“出去。”

作者有話說:

刑部尚書:她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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