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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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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瑟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甚至,方才的‘親’都沒有感覺,她嫌棄道:“蕭洛洛是喜歡男人的, 對女人沒有興趣,更別提我這樣的閨蜜好友,哎呦, 你這、真的是不知怎麽說了。”

明祎氣得不行,端正了自己的姿態,冷冷地望著她:“你自己傻不要說旁人不聰明。”

顧錦瑟笑了,目光掃過她烏黑發亮的長發, 眼裏浮現笑意,沒多想, 從伸手抱住她, 肢體裏的血液開始沸騰, 她說道:“書上看見喜歡的人,心會猛烈的跳, 被喜歡的人碰著,渾身熱血沸騰,不知所措, 你有這個感覺嗎?”

“我慣來冷情。”明祎道。她在顧錦瑟身上感覺到了多年前年少時候的悸動, 以及感覺。恍若間,自己回到多年前, 青春朝氣撲面而來。

炭火旺盛,暖暖的, 似煙霧籠罩, 從頭至腳都感覺到了暖意, 將冬日裏帶來的冰冷拒之門外。

明祎低眸看著腰間的那雙手, 然後,解開那雙手的束縛,顧錦瑟卻笑得不行,“你真的很有趣,蕭洛洛的背景,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不清楚,我對任何人都不清楚。”明祎繼續表示自己的不滿。

顧錦瑟凝著她的眼睛說:“晚上你就要去睡客院了,你確定不珍惜現在的時間嗎?”

明祎:“……”

顧錦瑟歪倒在床上,雙眸內隱著水光,托起下顎,一手去勾她腰間的小老虎香囊,“換個素凈的,旁人你說你不孝,面子還是要做一下的。”

言罷,自己解開香囊,明祎卻說道:“那你繡個素凈些的。”

“你怎麽那麽得寸進尺。”顧錦瑟不解,怎麽就突然變了呢,肯定是哪裏不對。

明祎拍開她的手,說道:“我去見吐吐。”

“對哦,吐吐在何處?”顧錦瑟突然想起那位可愛的小侍衛。

“見見就知曉了。”

吐吐住在顧府後院,單獨給了一個很小的院子,三間屋舍,可以自己做吃的,顧夫人撥了兩三個婢女照顧。

明祎先行,顧錦瑟抓了大氅在後面跟著,一路上,婢女們見她都是喜笑顏開,脆生生地喊大姑娘。

顧錦瑟笑著應對,明祎在旁瞧著,少女似乎很受家裏人的歡迎。

顧府景色不錯,紅梅開了,一株一株,並沒有集中在一起,一處一株,顏色不同。

冬景宜人,明祎忍不住看了兩眼,顧錦瑟摘了一枝紅梅遞給她,“花配美人。”

明祎睨她一眼,眼中充滿著柔情,道:“可以想象出你在顧府的生活很好。”

“是呀,如今才得知都是我阿娘給是爭取來的,試想一下,若無阿娘,只怕我也會小姑姑一樣。”顧錦瑟語氣低沈,“我從未想過,顧府會從骨子裏開始腐爛。”

根都爛了,再想挽救,可太難了。

“確實,你眼前的朝廷,與顧府一般。”明祎勾了唇角,眼內如黑夜,唇角慢慢有了弧度,“你覺得很好,其實,一旦動了,將會萬劫不覆。”

上位者不仁,才是根源。

冬日外面的氣息很冷,冷氣鉆進喉嚨裏,凍得人渾身一顫。顧錦瑟顫了又顫,“你、大逆不道。”

“那又如何?”明祎冷笑。

明祎骨子裏反叛。顧錦瑟恍然意識到她與顧夫人極其相似,明祎面上看著矜持端莊,想法卻與世人不同,顧夫人持家有道,待人處事都很符合規矩,私下裏卻又痛訴時代不公。

這樣的女人生在這種時代,才是對她們最大的不公。

顧錦瑟惋惜,看著明相的側臉,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面前的女人與她的阿娘一般,腦子裏也有許多反叛的想法。

見到吐吐的時候,她躺在床上,臉頰消瘦,唇角失去血色,可那雙眼睛格外有神。

“主事。”吐吐低喚一聲,卻沒有動。

顧錦瑟心知肚明,沒有言語,反是明祎嫌棄她:“你怎麽就吃虧了呢。”

“吃虧是福,我好歹活了,顧老頭都死了。”吐吐憨憨笑了,瞧著顧主事白嫩的臉頰、纖細的腰肢,嘖嘖兩聲,“原來您是女子,你可曉得,我見過顧錦桓的時候,我以為是您,後來發現氣味不同。”

顧錦瑟:“……”你是屬狗的嗎?

吐吐傷在腰腹,慢慢養著,短時間內不能出去,明祎詢問幾句餘杭的情況。

顧止交友不少,外放幾年後調回餘杭,當地富豪商人都會給予幾分薄面,最重要的是餘杭是江南之地,冬暖夏涼,四季變換,沒重兵,不抵金陵這般的軍事要地。

雖說有油水,但不宜守。

****

顧家家族大,顧錦桓慣來出眾,哪怕是病了,依舊不乏有人來探望,然而一一被明祎拒絕了。

出殯這天,顧錦桓病懨懨地被人扶著出來,臉色蒼白,顧止看了他一眼,欲走過去,招搖攔住他:“顧大人,你越線了,莫忘了顧錦商怎麽瘋了,您的女兒差點就死了,待出殯後,你想見就見,此時不能。”

若非今日必須要孝子賢孫出來打幡,顧止也見不到顧錦桓。

起靈後,仆人撒紙錢,顧家族人多,不乏眼瞎者痛哭流涕,端的是孝子賢孫的姿態。

顧錦瑟跟在眾人中,蕭洛洛也在其中,兩人結伴,蕭洛洛眼睛紅腫,不認識顧家大姑娘的人都以為蕭洛洛才是顧老的孫女。

棺木下葬,顧止領著顧家人跪地相送,明祎忽而走到顧錦瑟身邊,慢慢地跪了下來。

顧錦瑟瞪大眼睛,“你跪什麽?”

明祎看了一眼蕭洛洛:“你跪我就跪。”

顧錦瑟:“……”

蕭洛洛瑟瑟地打量這位女相大人,一襲素衣,神色冰冷,嗯,像極了女閻羅,嚇得她是一個字不想說。

棺木葬下後,蕭洛洛與母親提議留在顧家。

蕭母不肯,蕭洛洛卻說跟著明相見見世面。

這麽一說,蕭母也同意了,女兒不嫁那個滿懷詭計的書生,他們也松了口氣。

蕭洛洛留在了顧家,快要過年了,明祎也不會回京,尤其是京城內術決的事情還沒結束,她回去後極為尷尬。

顧夫人不在府上,應該稱呼為虞氏了,她不在,府裏都亂套了,喪儀結束後,顧止尋了寺廟住下,家裏就剩下顧錦瑟與明祎,還有半死不活的顧錦桓,以及半個客人的蕭洛洛。

就算顧止不在,顧府依舊門庭如市,拜見明相的人數不勝數,蕭洛洛與顧錦瑟趴在墻角看著門房裏慕名而來的人,蕭洛洛先說道:“我若有明相一半的才學就好了,我也想做官呢。”

顧錦瑟睨她一眼,苦笑一聲:“拿你的家世與她換,你願意嗎?”

“這、我還是在家。”蕭洛洛尷尬不已,哀嘆一聲,看見一熟人,“那是府臺大人的夫人,她怎麽也來了。”

顧錦瑟捂住她的嘴巴:“我們回去啦。”

小小地方官員罷了,若是見到皇帝,蕭洛洛指不定怎麽興奮呢。

顧錦瑟連拖帶拽地將人拖走,回到屋裏,悄悄鉆了進去,隔著一道屏風,方才那位夫人正與明祎說話。

明相是孫媳,又是權臣,守孝對她就沒有太大的約束。畢竟世人對兒孫約束,卻沒有明言禁止權臣孫媳不得見客。

夫人說起餘杭風景,斷橋代表著淒美愛情,值得去觀看。

明祎並沒接話,過了半晌,夫人坐不住,不斷開口討好明相,甚至拿出厚禮。

顧錦瑟看著屏風後的兩個身影,蕭洛洛托腮,悄悄說道:“你家弟媳真的很厲害,哪個男人見她不得低頭行禮,給女人揚眉吐氣。”

顧錦瑟:“……”

“她還能訓斥皇子呢,就連陛下有時都被她說得毫無辦法,你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蕭洛洛睜大了眼睛:“我想去京城見見世面了。”

“快過年了,你別折騰了,指不定你回家的時候,你父母都給你定親了。”顧錦瑟不肯。

“阿瑟,你不去京城嗎?”蕭洛洛嘆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她無法阻止的。

顧錦瑟說道:“多半隨我母親去金陵,我阿爹照這個看法是要出家了。”

“你說你阿娘怎麽那麽決絕呢,和離後會再嫁嗎?”蕭洛洛惋惜顧家如今的處境,以前的時候,顧家可是模範家庭,顧夫人聲名很好,未曾想到會有這麽出人意料的舉措。

顧錦瑟訕訕不言語,而屏風外的夫人依舊滔滔不絕,試圖為自己的丈夫謀些福利。

明祎依舊沒有答應,敷衍幾句後,請人離開了。

撤下屏風,兩小只就暴露在明祎面前,蕭洛洛搭在顧錦瑟的肩膀上,舉止不太雅觀。兩人都是家裏寵大的孩子,沒有受過太多的約束,從小到大,抵足而眠的次數不少了,只是明祎不知道罷了。

顧錦瑟矜持一笑,蕭洛洛如碰到雷電一般坐正姿態,然後沖明祎露出友好端正又勉強的笑容,“明相。”

“蕭姑娘可否讓一步,我與阿瑟有話細說。”明祎將這招公事公辦的套路做的得心應手,以至於蕭洛洛總是問顧錦瑟:你和明相怎麽那麽多話要說。

顧錦瑟實在不知怎麽說了,只說事務多。蕭洛洛不信,看著她的眼睛露出疑惑,道:“明相若是男子,我一定以為你有奸情。”

顧錦瑟糾正:“明相是位好看的美人。”

蕭洛洛品了品,“我若是男兒,肯定會娶明相的,你那個弟弟走了狗屎運呢。”

顧錦瑟的臉色頓時就黑了下來,將人趕出自己的屋子。

蕭洛洛數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被明相請出去了,罷了,多一回也不回。

閑雜人等走後,明祎坐了下來,詢問她:“今年過年,你有何想法?”

可以在餘杭吃年夜飯,然後初一玩一天,初二就要趕路,努力在十五前趕回京城,離開太久,於明祎而言,需要用無數個夜晚填補,稍有不慎,她會付出更多的代價。

顧錦瑟說道:“去阿娘處過吧,初二就走了,日後不知何時再見。你派人將阿娘送回金陵,可好?”

“那是自然。”明祎自然答應了,望著顧錦瑟粉紅的臉頰,忽而松了口氣,“你可以多陪陪你阿娘。”

“她不需要我陪的,這幾日與顧錦桓相處甚歡呢。”顧錦瑟故意說道,其實呢,阿娘早就看不慣自己兒子的德行,以前想管,上有公公攬著,下有丈夫哀怨,這回好了,誰都無法幹涉。

天天給顧錦桓上哲學課,母子二人感情本就不好,被這麽一激,顧錦桓差點掀桌打娘。虞氏並不慣著他,按著就是一頓打。

虞氏耐心很好,可想而知,顧錦桓是有多氣人,虞氏幸好年歲不大,不然真的會出現苦情劇中的友愛長輩被氣得昏厥的場面。

細細算來,顧錦桓挨了至少不下三回的打了,虞氏身體依舊很好,顧錦瑟感覺很欣慰。

明祎是不管這些小事,她在意的是顧家死士,顧錦桓被養得狂妄自大,別人不算計,他都會自己犯錯。

兩人說了會話,氣氛暧昧,顧錦瑟要走了,家裏亂得一塌糊塗,她得去收拾。

收拾好家裏,虞氏讓人傳來通知,除夕去她的小院裏吃飯。

終於在臘月二十八的時候,明祎讓人將煩人精蕭洛洛送走了,臨別之前,蕭洛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如顧錦瑟猜測,蕭家給她定親了,短短幾日就換了庚帖,讓人震驚。

這是繼陳少嘉之後的第二位了,顧錦瑟已然習慣了,相信以後還會有第三位第四位,不會斷的。

顧錦瑟耐心安慰,說對方是極好的人家,有明相這個弟媳在,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蕭洛洛聽到這句話忽而就不哭了,狠狠點頭:“對,你的弟媳就是我的弟媳。”

明祎擡首,皺眉想說話,顧錦瑟掐了掐她的掌心,她只好沈默下來,其實,她是想說:你的臉怎麽突然就變大了。

“阿瑟,你得來觀禮啊。”蕭洛洛忽略自己弟媳冷厲的面容,歡歡喜喜的朝好友發出邀請。

顧錦瑟笑著應下,趕緊送對方上馬車,蕭洛洛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明祎的臉色這才好轉,顧錦瑟笑話她:“你很像怨婦。”

“是嗎?你以前碰不到我的時候,也像個怨婦。”明祎露出嫌棄的神色。

招搖扶額,不知為何,從金陵回來以後,兩人就樂於鬥嘴,害得她這個聽眾十分擔心,害怕兩人一言不合又會大吵一回。

好在至今沒有發生那樣的局面。

送走蕭洛洛,兩人去虞氏的院子裏蹭午飯。虞氏昨日上山看過前夫,大夫說傷勢好了許多,她不大放心,讓人日日送藥上山。

明祎聽聞後,憐憫地看了一眼虞氏,不得不說道:“你這麽擔心他,他會以為您對他還有心呢。”

“他為我而傷,我自然是要照看的,對了,顧錦桓安分多了,阿瑟,你要不要見一見?”虞氏不想提榆木腦袋的前夫,提及自己那個長了兩個壞心的兒子。

午時日頭正好,金色的光芒如絲線絲絲縷縷而下,落在庭院中,亦落在虞氏的眉眼上,很容易看出她年輕時也是一位美人。

顧錦瑟起身去看顧錦桓,走遠後,明祎才說道:“您舍得她嗎?”

“她長大了,自有去處。聽聞令堂還活著?”虞氏忽而說起這件事。

明祎遲疑了片刻,擡首卻見虞氏目光深邃,她下意識詢問:“您的意思是?”

“你對阿瑟很好,是因為你除了阿瑟外沒有親人,如今,我希望將來你的母親出現後,你對阿瑟的心不會改變,若是變了,我希望你放開阿瑟。人可以走錯路,但不能將這條路走死。”虞氏語氣輕快,沒有壓抑。

明祎微頓,“您覺得我會對不起她?”

“我始終覺得你會。身居高位者有太多的無奈,沒有絕對的事情。阿瑟的路自己去走,我給她傍身的財富,但給不了她餘生的依靠。明相,對不起你的人很多,但不包括阿瑟。她對你的包容是出於對你的感情,而不是應該的。同樣,你對她的好,也是你的情分。當不愛了,記得放手,不要堅持,這樣不僅你痛苦,身邊的人也會痛苦。”虞氏看著虛空,眼中的深沈竟濃烈得化不開。

明祎震驚,不愛了就放手……她不解,怎麽會不愛呢。

虞氏慈愛地笑了,“我從來都不愛他,但我成了顧家最賢良的夫人,將阿瑟攏在羽翼下,卻害了顧錦桓。倘若當初他在我膝下,怎麽會做出殺姐汙蔑姑姑的事情呢。冰湖的水那麽冷,讓人致瘋的藥那麽苦。”

顧錦帳站在院門口,聽到最後一句話後,那股冰冷的氣息湧入肌膚,八歲的顧錦瑟是被自己的親弟弟推下水,然後,失去生命的。

可恨這麽多人替他隱瞞,顧錦商被活活毒瘋了。

她深吸氣,悄悄退了出去,而明祎瞧見那抹衣角,雙手不禁抓住了袖口,目光沈沈。

她說:“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是對嗎?我覺得不對,一個人要壞,無論怎麽教都會壞的。八歲的孩子知曉善惡嗎?他該知那是自己的姐姐,冰湖水那麽冷,他怎麽舍得。”

她恨太子,卻從未想過要他的命,六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恨不能代表自己就要殺他。

性命何其重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怎能隨意動手。

她看向虞氏:“我答應你,倘若將來愛意消淡,我便放她離開。”

“明相,做人不要太清醒。”虞氏笑言,“阿瑟過日子糊裏糊塗,將就些,高興過一生。”

“是嗎?她突然醒了。”明祎淡笑,她那麽喜歡那麽在意顧錦商,知曉始作俑者是顧錦桓,你說,她會怎麽做?

顧錦瑟看似是個小憨憨,卻不會對仇人善良。

作者有話說:

晚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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