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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永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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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瑟骨子裏是正宗的現代人, 沒有古代女子約束自己的想法,笑不露齒、不敢大喊大笑。

顧錦瑟知曉自己是個奇葩,也不反駁, 端起飯狠狠咬了一口,接著說起王莨的事情。

“依法去辦。”明祎語氣尋常。

顧錦瑟不滿這等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法律,然而她沒有能力去抗衡, 吃兩碗飯,她就放下了,“我出去玩。”

“你去哪裏玩?”明祎擡首,“你阿娘要和離了, 你還有心思去玩?”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阻攔不得。明相這麽擔心, 不如您去勸勸阿娘, 可好?”顧錦瑟也不再溫柔,學著懟了回去, 然後,露出自己最美麗的笑容,“乙方可以有女性朋友。”

“那你去吧。”明祎擺擺手, 面上波瀾不起, 甚至招呼吞吞好好跟姑爺。

兩人心思各異,說不到一處去, 顧錦瑟也不要吞吞,自己要了舅父家的幾名好手, 去刑部。

明祎吃過午飯, 繼續去繡自己的鴛鴦。

顧錦瑟到了刑部, 依舊去尋相熟的主事, 塞了些銀子問起王莨的事情。

昨日顧明兩家大婚轟動京城,小小刑部主事哪裏還敢收銀子,一面推辭一面說道:“按照律法,過兩日就會去流放,王莨身份不同,我等不好過問。”

話中有意,顧錦瑟還是將錢塞了過去,細細詢問:“有人來打點過嗎?”

“王莨背後有人呢,我等卑微,不瞞您說,上面的事情上面過問,我只知曉兩日後會送出京城,您自己看著辦。”對方推開錢袋子,“明相最清楚,您去問問明相即可,何必為難我們呢。”

“你也辛苦了,拿著喝酒就成,別說我來過。”顧錦瑟還是將錢袋子送了出去,悄悄領著人走了。

離開刑部,她留下一人盯著王莨,倘若真要送出京城就來稟報。

回到家裏,已是黃昏,舅父在院子裏打拳,顯然酒醒了。顧夫人與明相在一起做繡活,頗有幾分家庭和樂的氣氛。

遠遠地聽到顧夫人說:“讓她自己繡,誰繡的都會戴,何必浪費氣力。”

明祎溫柔道:“夫人說的是,我繡了這回,下回就不繡了。”

顧錦瑟翻了白眼,上前詢問母親何日離開。

“過兩日就走,你舅父送我回餘杭,你在京城要好好的,勤快些,不要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還有,有難事去金陵找你幾個舅舅。”

“家裏窮著呢,你沒事不要送信回去,另外啊,餘杭問你要錢,你也說沒有。你若給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最重要的事情,餘杭寫信讓你回去,你切記,不能回去。”

顧夫人說了幾句,擡首看向女兒,秀眉微揚:“我要和你爹和離了。”

“和離也好,您來京城,我養您。”顧錦瑟故作輕笑。

“我有娘家養,不需要你養,記住,將你阿商姐姐接過來,你養她就成。”顧夫人嘆氣,“我好得很,我準備去找個下家。”

顧錦瑟身子僵硬,“阿娘,這麽說阿爹會被氣死的。”

“死了最好。”顧夫人冷哼一聲,站起身拉著自己的兄長就要走了,“我帶你去吃外面吃些好吃的,我與你說張家的驢肉好吃……”

夕陽西去,明祎白皙的面容上浮現一絲絲柔美,將針線放下,雙眸如水。

顧錦瑟厚著臉皮湊了過去,看著繡面上的雞,違心道:“你繡的鴛鴦可真好看。”

明祎昂首,一頭栽進顧錦瑟滿是謊言又美麗的眸子裏,微嘆一聲,美色誤人,自己已然無法擺出冷硬的態度了,只好說道:“去找哪個女性朋友玩了?”

“你不認識。”顧錦瑟自覺地坐下來,有些疲憊,手托著下顎看向對方:“明相,你累嗎?”

“你去找人玩自己累,我在家不累呀。”明祎淡淡一笑,擡手摸摸顧錦瑟柔軟的臉蛋,又摸摸唇角,道:“你的嘴巴累了。”

顧錦瑟冷哼一聲,“你直接說我出去親女人不就好了。”

明祎挑眉,“不是嗎?”

“懶得和你說,我們去書房。”顧錦瑟不想和她鬥嘴,拉起明祎的手就走。

冷不防被抓著手,明祎心跳驟然加快,走出兩三步後才緩過心神,看著對方的背影,心忽而不受控制,有些煩躁。

兩人迎著夕陽,顧錦瑟悄悄看向明祎,那張冷艷的臉被夕陽映照得瀅亮,自己輕扯了唇角。

明祎很好看,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踩著她的心弦。

年齡不是問題,性子才是最大的問題。

兩人進入書房,顧錦瑟松開她,然後砰地一聲將門關上,明祎心顫了下,不覺看向緊閉的書房門。

書房很大,分前後,前面是書房,後面是臥房,一應擺設都有。

顧夫人安排得很好,畢竟一月間總有那麽幾日心情煩躁不願看到對方,書房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保持距離會有更多的美好。

明祎第一回來書房,少不得前後打量一眼,看到後面的臥房後,嘴角扯了扯,“顧夫人安排得很好啊。”

“阿娘是我見過最獨特的人,人間清醒。”顧錦瑟從書櫃下搬出兩個匣子,喘了口氣,說道:“我覺得我有必要將我的產業和你說一說。”

“你可真誠實。”明祎微嘆,臉皮厚,卻也是最誠實的女孩子,“看來我也該整理下,將我的產業一並給你看看。”

匣子裏擺著許多地契商契,多到一眼看不清,由此可見顧家家大業大。

明祎沒有去看,而是站在兩步遠的地方,顧錦瑟扭頭去看,“你離那麽遠能看見嗎?”她看著滿意,目光肆意,帶著調侃:“你怕我親你嗎?”

昨夜說親就親,嘴巴都疼。明祎不大適應,但對方都開口了,自己再不過去就顯得膽子小了。

夕陽被門窗阻隔在外,光線黯淡,兩只匣子安靜地擺在書案上,這是顧錦瑟所有的家當。明祎有些暈頭了,看著各處的地契,唇角抿了又抿,心裏暖暖的,不知怎地,就覺得面前的人挺好的。

單純覺得挺好,適合過日子。

陛下那般的男兒出事後就躲著不出聲,顧錦瑟很適合過日子,家裏長短,日出出門,日落而回,家中和樂融融。

愛情雖說很重要,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計較一番,那樣生活就很累。

她沒有再去碰匣子,而是淡淡開口:“我以為你會開口與我說王莨的事情。”

“你願意說?”顧錦瑟驚訝,其實她不打算說的,這裏並非是現代社會,法律不一樣。

明祎看著她真摯的眼神,口氣軟了下來,“王莨此人聰慧,心思不好,但我們一道長大的,她想要什麽,我很清楚。她想以星辰為棋,指點江山,論智慧,她不比我差。”

“我有貴人相處,她只能處處自己摸索。張明淺杜衍之流,都比我聰明,她們懂得隱忍,而我不成。我囂張跋扈,屢屢挑戰陛下底線,若非陛下心中有我母親,我也不會安穩過到今日。”

“話遠了,說王莨,她心高氣傲,流放比死刑更能折磨她。阿鬼也是她的下屬,這樣的上司,不能留在京城。。”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如果想做什麽,大可去做。我是她曾將的姐姐,必然會網開一面,出了京城,她的性命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全了情義即可。

“你直接讓我去殺她,直說呀。”顧錦瑟真的很抑郁。

“我與阿鬼不相熟。”明祎笑道,“這裏龍潭虎穴,日後這樣的事情會更多,公道是自己爭取來的,不是坐享其成。”

顧錦瑟學到了些東西,公道是什麽?是你的臆想,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在這裏,權勢最厲害。俗語說人活一口氣,但不是所有的時候就能爭,還是要看你手中的權勢。

好比王莨的事情,律法都判了,你還能怎麽樣?

你覺得明相徇私枉法?

可刑部判決書依據律法,你沒有置喙的餘地,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除非你動用自己的權勢,沿途做些手腳。

顧錦瑟興致勃勃地捏著漏洞,然而聽完明祎的話後,又覺得自己這麽做就是多餘的。

學法守法,這是老師教導的內容。

書房內一陣安靜後,明祎先出聲,“你還想去做嗎?”

顧錦瑟咬緊了牙齒,一言不發。

明祎見她理屈,慢悠悠地查看匣子裏的地契,“聽聞虞家舅父給你添了許多家底,虞家出手闊綽,你也不必擔心你阿娘接下來的生活,我相信,沒有你這個累贅,她會活得更好。”

顧夫人心思玲瓏,脫離顧家後,只會愈發舒心。

顧錦瑟哼了一聲,低聲道:“我就是擔心她罷了。”

“她回金陵去了,虞家人會妥善安置她。反是顧錦商在顧家的日子怕是不好過。”明祎適時地轉變話題,“一個正常人知曉怎麽過好日子,但顧錦商怕是要吃苦頭。”

提及顧錦商,顧錦瑟露出為難神色,“明相,祖父怕是不會將人交給我,我在京城不聽他的話,他們可以通過阿姐、不是、通過小姑姑來控制我的。”

這就是所謂的人質。

“所以,需從長記憶,你祖父與你父親在意的是什麽?”明祎問。

顧錦瑟張口說道:“名聲。”

“對。”明祎含笑,“自己好好想想,阿鬼的屍體找到了,我已讓人埋葬,阿鬼不過是普通的下屬,你為她擒住王莨,也算對得起她了,再去祭拜一二,你也不欠她的。”

話說到這裏,顧錦瑟腦海裏的疑惑忽而散開,迷霧消散,豁然開朗,“你故意將往莨留給我的,對不對?”

“有嗎?”明祎失笑,“是你不滿我徇私才去刑部揭發,與我無關。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懲罰王莨。”

顧錦瑟不信,緊凝明祎的五官表情,“你看,你的眉眼微顏,說明你很高興。若你是被我逼迫,會不高興。”

明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顧錦瑟,我生氣了。”

“明祎,我猜得對嗎?”顧錦瑟眨了眨眼睛,睫毛輕輕顫抖,如羽毛般拂過明祎的掌心,明祎收回手,轉身就走了。

顧錦瑟急忙去追,又想著自己的匣子,只好裝好鎖上再出書房。

人不見了。

跑得賊快。

****

顧家兩位長輩去酒樓吃飯,顧錦瑟也不想在家裏待著,領著明祎去永安樓看歌舞。

去的時候,顧錦瑟一個勁的解釋:“我們是一道看的,倒是你不要說我花心。你要相信沒有你我就去嫁給旁人,斷然不會與你在一起。我本來是直的,被你掰彎了。”

明祎闔眸,將這些話當作耳旁風飄過,不知為何,她相信顧錦瑟不會亂來。

為何這麽相信?

深深去想,她覺得該與第一印象脫不了關系。那雙眼睛,恍若琉璃,更似星辰,幹凈無暇。

擁有這雙眼睛的人心地必然善良。

兩人攜手入內,瀠茴立即來迎,巧笑盼兮,“我先恭賀二位大人大婚,昨日成親,今日便出來玩了。張大人杜大人也在呢,真是巧。”

朝堂三位位高權重的女官都來了永安樓,可不就是稀罕事。

昨夜成親,張杜二人並未來,顧錦瑟心中奇怪,但不好多問,畢竟這是明相的私事,她願意和誰好是她的事情。

話音落地,就見杜衍走來,指著明祎又指著顧錦瑟,“你二人不該在家裏度過春宵嗎?”

明祎面色發紅,顧錦瑟臉皮厚,笑說:“家中無趣,明相鮮少出來,我便想著領著她出來玩一玩,杜大人也來了哈。”

“我與張大人預備明日去你府上討杯酒喝,今日剛趕回來呢。來得正好,一道入席。”杜衍指著舞臺前的一張桌子,張明淺穿著一身半舊的青色裙裳,兩根銀簪,樸素典雅。

三人一起走過去,張明淺起身,同兩人見禮:“明相,顧主事。”

“真是巧合啊,今日該顧主事做東,對嗎?”張明淺先開口,目光在二人身上一陣飄忽後,面含微笑。

顧錦瑟欲點頭,明祎先問:“你二人來此做甚?”

“看美人,永安樓今日有舞,我二人便來,瀠茴親自作舞,難得。”杜衍微笑,眼睛幾乎沒縫。

明祎驚訝,“你二人是女子,來這裏看女子作舞?”

杜衍笑了,“這有何稀罕。”她指著張明淺,“若不是她的情人跟人家跑了,她早就將人迎進門了,磨鏡之好罷了,不稀罕。太後當年禦前的幾位女官,皆是貌美之色,明相,你不是最清楚。”

明祎臉色更紅了,顧錦瑟好奇,悄悄詢問:“太後喜歡女子嗎?”

“有幾位相好的。太後去後,她們離開京城,不知所蹤。”明祎壓低聲音。

顧錦瑟眼眸微睜,心中的八卦心在作祟,迅速貼近明祎:“這麽大事,你怎麽沒說呢。”

“妄議太後是大不敬。”明祎一本正經道,可眼尖的顧錦瑟還是看到她那只白玉耳朵飛上一抹櫻紅。

太後喜歡女子,你耳朵發紅是怎麽回事?

顧錦瑟抿抿唇角,動了動腿,膝蓋碰了碰明祎的膝蓋。頃刻間,明祎微顫,修長的羽睫都跟著發顫,而後,惱恨地看著她。

顧錦瑟回之一笑。

張明淺與杜衍都是人精,一眼就明白兩人不做正經事,也裝作沒有看到,舉起酒杯碰了碰。

飲過一杯酒,張明淺詢問霍寂的事情,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死了那麽多姑娘,陛下都震怒。

霍寂被賜了車裂,明祎監刑,刑部有些年輕的小吏當場吐了,明祎卻安然地走出刑部。

說起此事,杜衍咋舌,抿看口酒再問明祎:“你害怕嗎?”

“不怕,不過是些陌生人罷了。”明祎淡笑,伸手去摸酒盞,有只手比她更快,搶先一步攥住酒盞,而後揚首飲盡。

酒液過喉後聞出些果味,杜衍冷笑:“是果酒啦,你怕什麽呢?”

顧錦瑟微囧,她是害怕明相醉酒後如狼似虎地撲倒她。

張明淺繼續說車裂刑罰一時,“今日回來後我便聽到明相監刑一事,我聽後都有些害怕。”

“怕甚,我阿娘都死在我的懷裏。”明祎端起顧錦瑟的酒杯試著抿了抿,有些甜,她又抿了口,眼眸微瞇。

當年阿娘毒發後倒在她的懷中,五官流血,那年,她不過八歲罷了。而太子已經六歲了。

怕甚。

顧錦瑟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首看著她,眼中湧出憐憫的情緒,下意識去握住她的手,道:“都過去了,人要向前看,日後會好的。”

不知為何,她覺得趙大姑娘並非自盡。

荒唐的想法短暫從心底滑過,很快,又消失。

鑼鼓敲響,舞臺上燈光亮了起來,而她們周圍的燈都滅了,所有的目光被迫投向舞臺。

杜衍欣喜,說道:“瀠茴練舞二十餘年了,聽聞腰肢軟得如同面團。”

“杜大人,你摸過嗎?”明祎很不識趣地潑了一盆冷水。

周遭燈火黯淡,看不清杜衍吃癟的神色,但顧錦瑟笑得肩膀發抖。

琴聲微揚,輕輕緩緩,醉意朦朧間,心扉微跳。

顧錦瑟拉著明祎的手細細摩挲,明祎收回自己的手,面上疏離。

“明相,你的兩個女朋友可比你有趣多了,她們還知曉瀠茴的腰肢纖細,你知道什麽呢?”

明祎想了想,張明淺與杜衍二人並不是沒有匹配的男兒,而是自己不願成親,可見心思與尋常女人不同,知曉得自然就多了。

舞臺上瀠茴穿了一襲亮麗的裙裳,騰空而躍,身子極為輕盈。

明祎想到了,回道:“我知道你的腰肢比瀠茴更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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