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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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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寥, 涼涼如水。

相府內寂靜無人,明祎坐在窗下,望著滿天星辰, 婢女們在一側嘰嘰喳喳地說著後日成親的事情。

明相是孤兒,沒有親眷,長輩賜福的一事是略過了, 還有全福夫人梳頭,明相不在意,還是顧夫人請舊時好友來梳頭。

婢女們是都要留在相府,她們說說笑笑, 不經意間過了亥時。

王莨還沒有回來。

明祎繼續等,不知等到多久, 婢女們打哈欠, 詢問她可要歇息了。

“王莨可回來了?”明祎如夢方醒般看向婢女們。

“還沒呢, 準是姑爺請她喝酒了。”

“對對對,姑爺溫柔, 準是想與王大人喝上一杯。”

“是嗎?”明祎心不在焉,轉身繼續看著明月。

婢女又問一聲可要歇息,明祎點了點頭, “告訴門房, 王莨若是回來直接去休息,明日再來稟報。”

婢女們應下了。

明祎精疲力盡, 躺在床上,卻沒什麽睡意。

同樣的是顧錦瑟也沒有睡意, 躺在涼椅上看著夜空星辰, 心沒來由的發慌。

她在問自己:喜歡明相嗎?

喜歡。

明祎是高嶺之花, 誰不喜歡呢?

喜歡她沒有錯, 但是為喜歡她而泯滅良知,那便是錯。

她也相信明祎有正確的三觀。

天色微亮,她起身去往刑部,調出案卷。刑部主事奇怪,屁顛地跟在她的後面,一起討論案子。

刑部主事先是恭喜他即將成親,接著慢悠悠地說起這件案子。霍寂買通小吏得到六月初八這日生辰的女子地址,接著,挨個將人截回霍府,殺後丟入地下室。

都是按照時辰殺的,就為了覆活他的女兒。

她止步,問:“我家姐姐呢?”

“您說的假冒顧家大姑娘的那位姑娘吧?”刑部主事言道,“她是在府內被殺,霍家派人假冒她,偽造馬車失火的事宜借以瞞騙。”

意思就是死了。

顧錦瑟深吸一口氣,“那你可知霍寂買通了誰?”

“這件案子由明相主管的,在您昏迷的時候,明相就已結案了,我們只是做是收尾工作。”

“案卷在明相處嗎?”

“在刑部,我去找。”刑部主事立即去尋。

顧錦瑟隨後跟了上去,案卷還未歸檔,兩人合力都找了出來。刑部主事說道:“這件案子是明相負責的,霍寂買通了張權,後來趙樓也為其辦事,都是被錢財迷了心智。”

顧錦瑟看到兩人的證詞後,問道:“人呢?”

“在大牢內。”

“我可能見一見?”顧錦瑟側過臉頰看向對方,眼眸深邃,“我就問些問題,你也可在一側看著。”

“不必、不必,我帶您悄悄地去。”刑部主事被看得心中發怵。

顧錦瑟低聲道謝,“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辦的。”

張權趙樓都是被買通的,王莨是無辜的嗎?

但昨晚王莨囂張的態度說明她並非無辜。

進入刑部大牢,先見到是管理戶籍的小吏張權。張權是一三十歲中年人,神色落寞,下顎一圈胡子,十分憔悴。

顧錦瑟看到他良久,才說道:“你有妻兒,對嗎?”

張權耷拉著腦袋,並不想說話。

“我問你答,我會給你妻兒一筆銀子。”顧錦瑟拋出自己的誘餌。

張權立即擡首,兩頰肌肉顫顫,忙吞了吞口水,“您說。”

“收買你的人是霍府的人嗎?”顧錦瑟問。

“不知道,起初我是不肯的,您也知曉我也要養家,大概過了幾日,有個女人來了,說出了事她承擔,我這才應下的。”張權又驚又怕,“那個女人說她是朝廷的人,說什麽她背後有人。”

顧錦瑟奇怪,“出事後,沒有人追殺你嗎?”

“有過兩回,都被擋住了。”張權回憶著過往,“有一回,我回家的路上殺出一個蒙面人,但奇怪的是有人沖上前救了我。”

顧錦瑟頷首,“那個女人長什麽樣子?”

“對方帶著帷帽,我不知道。”張權搖首。

顧錦瑟問:“這些話你可曾與明相說了?”

“說了。”

“好,看不見相貌,聲音可曾認識?”顧錦瑟問。

張權面露為難,顧錦瑟加以撫慰:“你只聽一聽,若不是,我不會勉強你。”

張權應下了。

顧錦瑟再度去找趙樓,問的話都是一樣,同樣讓趙樓去認人。

半個時辰後,王莨被蒙著眼睛堵著嘴巴送來刑部。刑部尚書還在上朝,主事們見狀都嚇了一跳,王莨是明相跟前的人,幾乎無人不知,而顧主事作為明相的未婚夫竟然壓著人來刑部。

明相知道嗎?

主事們不知所措,顧錦瑟安撫他們,“倘若錯了,我會去陛下跟前請罪,與爾等無關。”

一番保證後,主事們才將王莨押入大牢,又將趙樓張權挨個提了出來認人。

顧錦瑟讓人去大街上買了帷帽,給王莨戴上,蒙住她的眼睛,拿走堵著嘴巴的布。

王莨喘過氣來立即大罵:“顧錦桓,你沒有證據,怎麽隨意捉拿朝廷命官,我與明相一道長大,你不能隨意動我。”

“王大人,你非皇孫貴胄,我為何不可動你。張權趙樓都已認下,是你花錢買通他們,對嗎?也是你洩露三位姑娘的地址。不,你不僅是洩露,還將人帶走。讓我猜測你為什麽這麽做?”

“你是喜歡霍寂嗎?霍寂長得一般,又是放蕩子,你眼睛是不是瞎了?”

“呸,誰才會喜歡霍寂。顧錦桓,你休要血口噴人。”

顧錦瑟又追著問:“你是嫉妒明相得到君寵,對嗎?都是一起出來的,比起聰慧,你也不差,為何陛下對明相如此寵愛,對你,都不看一眼,對嗎?”

王莨緊抿唇角。

“看來我猜中了,王莨,你就是嫉妒她……”

“不,我是要殺了你,顧錦桓。明相說過不嫁人,為何最後選擇你。是你不折手段玷汙了她、你該死……”王莨氣急敗壞,“我好不容易說服霍寂,最後用你獻祭。可惜霍寂辦不成事情,顧錦桓,你配不上她。”

顧錦瑟怔忪,難怪明相會故意放過她。

她看向刑部主事,“她承認了。”

接著又問趙樓張權,“是她嗎?”

兩人支支吾吾,“身形很像,聲音也很像。”

王莨這才聽到兩人的聲音,惱羞成怒,“你算計我……”

話沒說完,顧錦瑟將布塞進她的嘴巴裏,告訴刑部主事,“我去見丞相,我回來之前不準任何人見她。”

事關丞相的秘事,刑部主事恨不得自己沒有過來,當下應了。

顧錦瑟當即去宮門處等明祎,然而她晚了一步,王莨的下屬已將她告了,侍衛正來尋她。

穩重多年,任性一回就可能丟了腦袋,顧錦瑟哀嘆一聲,跟隨侍衛入宮見陛下。

入殿後,皇帝看起來沒有太生氣,只問一句:“你扣住那王莨做什麽?”

顧錦瑟心裏打鼓,叩首回道:“回陛下,霍寂一案,王莨乃是從犯。”

皇帝皺著眉眼,看向明祎,“你要退婚嗎?”

顧錦瑟心中一凜,皇帝是不是有病啊,

明祎回答:“臣不會退婚。”

皇帝品了品這五個字,旋即看向顧主事:“你膽子很大,自己媳婦的人都敢動,她昨夜可是為你們的親事忙碌的,你好歹給明相幾分薄面。”

顧錦瑟呆了下,品著這句話後陡然覺得皇帝好像在挑撥離間,綠茶的典範啊。

要命,皇帝也來拆CP。

“回陛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王莨不過是一介朝官,犯法就該接受法律的懲處。”顧錦瑟謹慎回答。

明祎擡首,看向臉色泛白的少年人,眉眼微皺,看得出心中慌亂,神色荏弱。

皇帝品了品這番話,當即說道:“你扣住朝廷命官,也是犯錯。”

顧錦瑟渾身一抖,差點就要哭了出來,開始後悔自己的任性了,當即就懺悔。

皇帝聽著臣下的哭訴聲,心裏沒來由煩躁,“明相都沒有哭,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麽?”

顧錦瑟一顫,明祎卻說道:“陛下該知臣天性涼薄,不會哭。”

皇帝神色一冷,道:“你別說話,朕替你教訓夫婿呢,還沒成親就敢動你的人,日後可怎麽得了。”

明祎回道:“皇後娘娘還殺了您心愛的女人,依舊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您與皇後恩愛不減,可見些許小事不會影響夫妻感情。同樣,臣與夫婿之間的感情不會因王莨而改變。”

顧錦瑟聽得想拍掌叫好,皇帝面如土色,“你就這麽維護他?”

“回陛下,臣天性涼薄,不會維護任何人。臣是在說實話。”明祎眼皮都不擡一下,語氣淡淡。

果然,明想懟天懟地,就不帶怕的。

顧錦瑟抵著腦袋,憋著笑。皇帝氣得胡子翹了翹,“他犯錯了,該打。”

“陛下說得極是,您打便是,橫豎推遲親事。臣素來不在意這些事情,反是三公主,聽聞又獵得幾位貌美的……”

“滾、滾、都滾……”皇帝揮動袖子,指著顧錦瑟:“長了一長純正無害的模樣,實則心思歹毒。”

若是旁人聽到這句話早就嚇得不知所措,顧錦瑟則很淡然,明顯的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她很無辜的。

明祎抓起她的手,一道告退,後面傳來皇帝的聲音:“明祎日後哭的時候,不要回來找朕。”

顧錦瑟奇怪,明祎告訴她:“顧錦桓養外室的事情傳到了陛下耳中。”

“王莨說的?”

“對,她在何處?”

顧錦瑟不說了,甚至松開她的手,警惕地保持距離,喜歡是喜歡,但是她也是有原則的。

明祎渾然不覺她的反感,“王莨行事不對,我會將她趕出京城。”

“二十條性命就將她趕出去?律法呢?”顧錦瑟不平,小臉板了起來。

明祎睨她:“你也說了,她是從犯。”

“明相,她是來殺我的。你覺得我會放過她嗎?”顧錦瑟堅持自己的想法,“二十條性命在她眼中就是害我的工具,這樣的人,憑何能活著。”

明祎秀眉一揚,“她沒有殺人。”

顧錦瑟被噎了一下,“她唆使人家殺人。”

明祎繼續說道:“她沒有殺人。”

顧錦瑟做不到她這麽雲淡風輕,也無法維持自己的情緒,心中堵著一口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攪得人心煩意亂。她悶聲說道:“總之我不會放過她的。”

“那你就憑你的本事去做。”明祎淡淡道。

顧錦瑟氣得不行,幹瞪著兩眼,“你答應我會秉公辦理。”

“我答應過你,不會傷心,但沒有答應你殺了她。”明祎凝望蔚藍色的天空。

顧錦瑟氣得要回去找陛下,明祎好心提醒她:“你也犯法了,此時進去少不得三十板子。”

顧錦瑟腳步一頓,心裏那口氣忽而上湧,生生堵住喉嚨,氣得人就要暈厥。

時至今日,終於理解皇帝被懟的滋味了,真的會被氣死,活活氣死。

明祎踱步至她跟前,目光在她臀上流連一圈,慢悠悠地問:“你還去嗎?”

顧錦瑟對上她的目光,玉雪生艷,知性美麗,道:“我想咬你。”

明祎擡起手臂,擼起袖口,將自己白皙的手腕送到咬牙切齒的人嘴邊,“給你一個機會。”

“明相,你在徇私。”顧錦瑟沒力氣再氣了,完全就是一拳頭砸進棉花裏,自己費盡力氣,對方安然無恙。

明祎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只道:“她罪不至死,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再威脅你的生命。”

顧錦瑟轉身走了,道理說不通,她去找刑部尚書,掰扯一下律法。

“顧主事,刑部尚書不會見你的。他很忙,你明日成親,該回去安分些。你身上的毒素還未清除幹凈,一氣之下毒發了……”

顧錦瑟氣得攥住她的手腕,生拉硬拽地將人拉到殿前的樹後面……

內侍長驚訝,忙去稟報陛下:“陛下,顧主事在欺負明相。”

皇帝氣得心口疼,聞言後擡首問:“怎麽欺負?”

“臣也不知,就是拉到氣急敗壞地拉到樹後去了。”內侍長拿手比劃著,“這麽拉、這麽拉……”

“那是欺負嗎?那、那是用她們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皇帝拍桌。

內侍長默默地退了下去,皇帝恨鐵不成鋼,“朕知曉你沒有過,但你也該見過朕和皇後那樣吧。”

內侍長想了想,說道:“臣未曾見過您與皇後,倒是見過您和那位在樹下拉扯。”

那位是誰,皇帝心知肚明,深吸一口氣,指著門:“滾出去、用滾的,朕一月內不想看到你。”

內侍長莫名其妙地得了一月假期,心中郁悶,出門已然不見樹後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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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祎脖子疼,出宮的路上都捂著脖子,同僚遇見後都發出友好關切的詢問。

“丞相,您怎麽了?”

“明相,您的脖子怎麽了?”

“睡落枕了嗎?”

顧錦瑟在旁冷哼哼。

出了宮門,兩人各回各家。明祎回府待嫁,顧錦瑟去刑部找刑部尚書掰扯律法。

去了刑部才知尚書不在,她去找早上的主事,主事明確告訴她:“罪不至死,流放千裏,永不回京。”

顧錦瑟追問:“霍家為何連坐?”

“霍寂就一人,妻妾都死了,沒有連坐。此案王莨是漏網之魚,您將魚兒找回來了,此案也算圓滿。”主事說道。

顧錦瑟掰扯不出自己想要的結果,落寞回到顧家。

虞家舅父忙前忙後的照應,因為明祎的緣故,各大世家都來送禮,幾乎每家都來了,上至王爺,下至各部小吏,能送的都來了。

顧錦瑟回府後,家裏熱鬧喧天,舅父拉著她問:“你大清早去哪裏了?”

“處理些小事,都解決了,舅父,您辛苦了。”顧錦瑟揖禮道謝。

虞舅父擺擺手,“哪裏,我瞧見了許多達官貴人,日後混個臉熟。倒是有一處奇怪,威遠將軍府送來一份奇怪的禮物。”

顧錦瑟心裏咯噔一下,舅父不知京城裏的舊事,只怕不知明相與威遠將軍府的事情。

“我去看看,您去忙其他的事情,不要與阿娘說了。”

“好,我就是隨便看了一眼。”虞舅父樂呵呵的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威遠將軍送的是一方白凈的帕子。

顧錦瑟看著帕子發呆,這塊帕子有什麽不可多得的地方?

她不大立即,喚來百事通吞吞詢問。

誰知,吞吞看到帕子後臉色大變,說道:“威遠將軍府送來的?”

“哪裏不對嗎?”顧錦瑟不大高興了,這塊帕子太幹凈了,聯想明相的身世,威遠將軍府明晃晃的在嘲諷她娶了不潔之女。

吞吞臉色漲得通紅,拿著帕子就要走,顧錦瑟按住她,“陛下是不是不大管這些事?”

對方敢這麽做,就知曉明相不會反抗,皇帝不會怪罪。

吞吞點頭,“您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人人都在看威遠將軍的笑話,他的父親被活活氣死了。”

“也就是說陛下不管怎樣都不會過問,既然威遠將軍府能這麽做,那我也可以啊。”顧錦瑟揣摩半晌,揪著帕子擦了擦桌面上的臟,冷笑道:“你去嗎?”

“去,自然是要去的。”吞吞幾乎跳了起來,“這麽多年來吃了這麽多虧,總得撈回來才是。”

顧錦瑟點點頭,“現在還早,你去準備些東西,我們入夜再去,明日威遠將軍府肯定會來出席的,到時準會鬧事,就讓他們明天無法出門。”

兩人合謀一陣後,吞吞去辦事。

天黑之際,兩人出門,兩個時辰後,又回來,只不過一身臭氣。顧夫人揪著她的耳朵去沐浴清晰,親戚忙笑作一團。

翌日,婚禮照舊。顧錦瑟穿著紅裳,踏上紅馬,意氣風發地去接新娘。

作者有話說:

下章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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