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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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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瓔瓔忐忑地從紅帳之中直起身, 要替他更衣,君至臻回過神之際, 那雙素手已經到他的頸邊, 似乎立刻就要為他除去外袍,君至臻緊張地俊臉微赧,後退了半步。

“啊?”

她不解地望著面前的男子,他的動作神態稍稍那麽不自然了點兒, 苗瓔瓔卻不懂為什麽。

秦王突然嘆了口氣, 道:“瓔瓔。”

他很少這麽喚自己,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不知怎的從他口中說出來和別人不一樣, 苗瓔瓔聽著覺得格外抓心。

兩張通紅的臉蛋,四目相對,苗瓔瓔不知所措, 君至臻亦手忙腳亂。

不過在這關鍵時刻,秦王殿下到底見過的世面多一些, 很快穩重下來,“你我還要到青廬去行禮。”

轟——

一聲巨響,差點沒讓苗瓔瓔暈過去。

是啊, 她把這事忘了,還要去青廬拜堂!

她居然忘了, 還要給君至臻更衣, 啊,她是不是表現得很急,他心裏不會在笑她吧?

倘若時間倒流, 她一定不會表現得那麽不矜持, 她都做了一些什麽?

臉頰激紅, 苗瓔瓔連忙撒了手,又道:“那就趕緊去青廬吧。”

話一說完,苗瓔瓔又咬了自己的舌頭。

本來只是化解尷尬的,怎麽好像越說越急了呢?

再偷偷瞄君至臻的神色,明晃晃的幾排燈燭光照耀下,他的俊臉如明似昧,半邊清晰,半邊昏暗,但卻看不出喜怒哀樂,苗瓔瓔舒了口氣,又暗暗地想,看來他真是個冰塊臉。

如此也好,至少他應當不會嘲笑自己。

君至臻看著她一路的謹慎小心,歡喜早被失落所覆蓋——這確實不像什麽正經婚禮,她也絕非是等閑新嫁娘。

怕他怕成這樣,還要成婚。他固然願意成全,可心中怎會沒半分怨念和失望。

君至臻低聲道:“那便走吧。”

此刻青廬中賓客如織,前來參宴的都是貴客,其中不乏皇親國戚,就連賢妃,也高坐華堂,鳳釵珠光寶氣,貼於額面兩側的明潤珍珠煥發柔和光澤,映襯著那嚴肅的面容。

賢妃右手旁是祁王與側妃。

滿目琳瑯中,一對璧人迎著滿堂華彩款步而來,一個身如松竹,蕭蕭玉立,一個姿雅體嫻,麗雲拂卷。

兩柄長桿雕花雙喜宮燈在前探路朗照著,此刻夕陽墜山,屋舍內不剩陽光,唯有照明的蠟燭和宮燈,依然將廳堂裝點得亮若白晝。

寶冊青卷打開,主婚人越眾而出,一切準備就緒。

祁王的眼睛一動不動,凝視著相攜而來的一對新人,空茫地出著神。

他開始暗暗地想到,是不是,倘若他沒有鑄成大錯,今夜站在瓔瓔身旁的就是自己?

看她的臉頰,如紅香綠雲,峨眉濃麗,口脂沁血,不知什麽成色的胭脂,居然鋪得那般晃眼,便似兩團旖旎霞光,輕籠著她身前所立的一隅。

滿堂的燈燭朝她撲過去,從光影裏捧出這麽一位堪比西子的纖細美人,含羞帶怯,半垂眸光,說不出的嬌軟華麗,盡態極妍。

祁王快要嘔血,苗瓔瓔,嫁給兄長你竟也會開心!

他沒忘小時候她有多怕她身旁的這個男人,就算沒有看到人,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她就能臉色蒼白。君知行在苗瓔瓔面前說了關於君至臻的不少壞話,換取和她同仇敵愾互相親近的機會,她深信不疑,從小就和君至臻毫無來往。

她今天怎麽會心甘情願地嫁給君至臻。君知行以為,她是受到脅迫的,迫不得已答應了君至臻什麽條件,亦或是為了洗脫身上汙名才會慌不擇路。

就算是半年之前,在海客瀛洲與她偶然碰見,她的舉止神態,也無半分有心上之人的模樣,怎麽會在短短兩日內決定嫁給君至臻?

不對,瓔瓔,你可是為了氣我?

君知行的眼眶蒙上了一層溫熱,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到底是他辜負了瓔瓔,瓔瓔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報覆自己。的確,她成功了,看著她一步步走向別的男人,他真的心如刀割。

是他錯了,瓔瓔再也不會回頭了。

“吉時已到,請新人,交拜天地!”

禮官捧著寶冊,拉長嗓音,宣布流程。

苗瓔瓔一面緊張,一面又像個被設定好了的人物,順著禮官的話按部就班地行禮。

索性這些在閨中時就有宮中來的嬤嬤教過,苗瓔瓔自幼耳濡目染,學得也很輕易,雖然緊張,但依然完美地完成了,只是在對拜之際,看到君至臻低下去的腰,恍惚了一瞬。

自己也低折腰肢,朝他拜上一拜之後,他們就真的是夫妻了。從以前的無知少女,真的要變成一個人的妻子,所帶來的的沖擊和挑戰,讓她心有戚戚。但,也只是那麽一瞬間,之後,她便婉孌對拜,與之相互叩首。

大禮成。

後面的流程,幾乎不需要苗瓔瓔的參與了,她在嬤嬤的攙扶之下先行回到婚房,等待著前廳夫君應酬完畢之後,來到婚房與她行最後一禮。

苗瓔瓔累壞了,想著先歇了,伸手要去脫冠子,恒娘勸阻她道:“娘子,這冠是要等殿下回來之後才能脫的,他親手為你脫了才是。”

苗瓔瓔哼哧吐苦水來:“真的好重啊,我戴了它一整日了,什麽時候到頭。”

“快了。”

恒娘安撫瓔瓔,其實心中也沒底,方才前廳烏泱泱的人她也看到了,這些人要是為難起秦王來,恐怕一時半會結束不得,那娘子就得戴著這沈重的冠一直在這兒等著。

這時終於來了消息,秦王派了身旁的內侍過來傳話,就在婚房外隔著大紅雙喜朝裏悄聲道:“殿下吩咐,他可能一時脫不得身,王妃若是覺著累了,可以自行更衣先睡。”

恒娘聽了不禁盛讚道:“秦王瞧著不顯,沒想到這麽體貼。”

苗瓔瓔只好點頭,也不說別話,終於把著壓了她脖子一整天的冠子脫下來了。順帶她還除去了鞋襪,躺平了往床榻上一擺,便似雷打不醒的模樣,閉上了眼睛。

恒娘嘆了口氣,也覺得沒法子,只好任由她去了,她就在門口守著,等秦王什麽時候回了,她再來叫醒瓔瓔。

苗瓔瓔覺得太累了,困意越來越明顯,等恒娘她們都走了,室內又安謐,她便真的打起了盹兒。

靜悄悄的四周,高腳仙鶴頸式樣的燭臺高高擎著的龍鳳雙燭,火光透過羅帷,晃動在緋紅薄紗的簾帷上,微微瞇著眼看,好像灼燃了一片,苗瓔瓔勾著嘴角,像是吃醉了酒似的,身體軟爛,深深地陷在了錦被裏頭,覺著自己好似要融化了。

也不知到了什麽時辰,身旁,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就像被黑暗處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那樣不對勁。

苗瓔瓔迷茫地睜開眼睛,榻上不知何時已經來了一人,他半邊身子側臥,目光沈靜專註,像是看了她很久了,俊美無儔的臉點綴著些微鮮紅。

“啊,秦王。”

苗瓔瓔才反應過來,可是身體軟得不可思議,居然動不了,連稍微起身都做不到。

苗瓔瓔困倦又窘迫,半低下頭,道:“殿下你來多久了?”

他看著她,沈聲道:“來了些時候了,看你睡得香,便沒打擾你的美夢。”

苗瓔瓔赧然不安:“沒、沒什麽的,本來就該叫醒我。”

君至臻問道:“睡得可舒服?”

苗瓔瓔“嗯”一聲,表示疑惑。

君至臻嘆道:“新婚都要撒帳,你身下都是桂圓紅棗,怎能臥得安心,明早起來只恐怕腰睡壞了。”

苗瓔瓔才想起來這事,對,她只是小憩,小憩而已,沒想到居然睡了這麽久。

她連忙使出吃奶的力氣坐起來,邊起身邊問:“殿下,現在什麽時辰了。”

君至臻道:“醜時正刻。”

醜時?那豈不是洞房良宵都過了?

苗瓔瓔心頭惴惴,不敢看君至臻臉色,羞紅了臉望外那對龍鳳燭:“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君至臻回道:“亥時末。”

那豈不是,他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天爺,她都做了什麽了,新婚之夜睡得這麽香甜,活生生把自己的洞房花燭睡過了!

苗瓔瓔不知是喜是憂,紅光滿面,灰溜溜地低垂著螓首從床鋪上往外爬,趿拉上繡鞋,繼續往外去,直至整個身子完全卡在了紅帳之外。

隔著一道紗簾,能隱隱約約瞧見裏邊的人影,君至臻向內臥了片刻,將床榻上撒的幹果全部揮落。

豆子劈裏啪啦地從簾門內滾出來,跳落在地,就像苗瓔瓔極不規律又急促萬分的心跳。

但她等了很久,也沒等到裏頭有動靜,苗瓔瓔試探地喚了一聲“殿下”,仍無應答。

她咬住下唇,悄悄地靠近,將簾子撥開,只見他似醉了,橫在拔步床上,閉著眼睛,只眉宇緊緊攢蹙,苗瓔瓔又喚了一聲,他朦朧睜開眼,手捏了捏眉心,歉然向她道:“對不住,我吃多酒了,有些頭暈。”

苗瓔瓔羞澀道:“不妨事,殿下你先歇吧。”

君至臻醉得厲害,其實這麽看她,已有好幾道重影,她在燈光裏站著,窈窕於幽靜,姽婳乎人間。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道光,她和她身後的璀璨萬丈,緊密相連,不可拆分。

君至臻喉嚨幹澀疼痛,伸手去抓,影子在光裏游走,他伸手抓下來的,只有她的一只柔荑。

紅荑香酥,如玉削成的蔥根。

苗瓔瓔本來被抓住手,心就是猛然一跳,他還要握著,一點一點地,送到他面前去。

內心當中說服自己,遲早要過這一關的,早一日晚一日沒有什麽區別,夫妻恩愛本就離不開這種事,她不應感到害怕。

可是,可是……

當她的手離他的嘴唇愈來愈近,苗瓔瓔終於忍不住了,“啊”一聲長長的尖叫,急忙縮回了手。

掌中落空,君至臻的手停頓在半空中,靜默看了半晌,忽然坐了起來,再一次揉了一下眉心:“我真是酒喝多了,對你的輕薄,你莫放在心上。”

苗瓔瓔餘悸未消,說不出話來,胸脯急急起伏。

君至臻撥開簾帷走了出來,向她再一次致歉:“怪我不勝酒力,你先睡吧,我不會再來了。”

“不……”

不是這樣的。

苗瓔瓔上前欲解釋,她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她願意的,她真的願意,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而已,但君至臻朝她點了一下頭後,已經垂目轉身步出了房門,他走後,門又合上了。

新婚之夜,洞房大門,就這樣關閉了,一個在裏邊,一個在外邊,隔絕不相親。

作者有話說:

現在不是好時機,瓔瓔的怕不是一朝一夕,由怕到不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其實她完全可以勉強自己接受,但君至臻不可能容忍自己在欺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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