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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誰敢在日軍司令部唱“楊家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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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菜花蛇”焦侯陪著螞蟥隊長前來祝壽。

眼前的焦府大門洞開,鄉丁們一個個倒斃地上,整個院落失去了往日的威風。踏進壽堂,焦萬財及焦壽已是“壽終正寢”。小心地提起那張布告一看,更讓他不寒而栗:“……正告屈膝求榮,甘心讓日本鬼子驅使的漢奸走狗,如不懸崖勒馬,繼續出賣國家利益,與民族為敵,焦萬財就是你們的下場!”

螞蟥隊長目睹此景此情,哇哇吼叫一通,命令士兵四處搜索亂放一通槍後,退回了五岳廟。オ

回到城裏,焦侯垂頭喪氣地來到本野大佐面前:“太君,不得了啦!大冶鎮出現大股八路軍,可憐我的老爹和兄弟都被**宣判了,鄉保安隊也完啦。太君,你一定要給我報仇啊!”

本野一聽大為吃驚,扶正眼鏡,伸長了胖脖子:“你說什麽!八路軍出現在大冶鄉,不可能!不可能!皇軍正在圍剿消滅太行山、中條山裏殘餘的八路軍,這股八路軍是從哪裏飛過來的?”

在本野的征戰記憶裏,山西駐軍第一軍司令官梅津美治郎派他率軍攻占獲澤城時,除了有股流竄此地的東北軍略作抵抗外,再沒遇到過什麽像樣的抗日武裝,那些躲進深山老林茍延殘喘的閻、蔣殘餘隊伍更是連面都沒見過。眼下,**領導的八路軍竟然沖破重重封鎖,從太行山躍入太岳南部直插晉豫交界,好似一柄鋒利的長劍指向獲澤防禦網的鎖合之處,直指他的後背,怎不寒意逼人!オ

大冶鎮鋤奸行動為八路軍南下支隊打擊日寇拉開了前奏。

為打破日軍企圖鞏固山西統治的“第二駐晉”大掃蕩,太岳部隊按照八路軍總部部署成功地進入中條山後,繼續向太岳以南的敵占區進擊,以開辟晉豫邊區聯手抗日的新局面。軍區唐東十七團的兩個主力營、一個迫擊炮連和一個特務連組成八百餘人的南下支隊,星夜渡過沁河,以急行軍的速度掠過大冶,順道除掉為日寇充當耳目的漢奸焦萬財,扯開敵人的聯防網後,支隊直逼緊靠晉豫邊界的獨泉村。

獨泉村落座於獲澤最南端的深山之中,一條青石鋪成的大道翻越崇山峻嶺直下濟源,成為接連山西、河南兩省的重要關卡之地。此地地勢險要,歷朝歷代均在此設立團防、鋪兵和驛站,緊緊控制著兩省的經濟流通、人員往來。日軍攻占獲澤後,閻錫山任命的獲澤縣長——人稱東府縣衙的謝之從逃命似地躲到了這裏。他深知這處關卡的重要性,費盡心機籠絡靳福忠、李正德兩個民團盤踞此地,不擇手段地吸食當地百姓血汗,盤剝過路行人錢財,還喪心病狂地把當地農戶的當家人關押到山寨嶺上充當“肉票”,勒令其家人不斷地送錢送財送糧食,成為占山為王橫行一方的土匪。

獨泉村外,常松林老漢與南下支隊**獲澤特派員、原獲澤犧盟會會長,自己的老上級楊良取得了聯系。原來,松林同志曾秘密擔任過獲澤**農委委員一職,在閻系頑軍大開殺戒向**領導的“犧盟會”“抗日決死縱隊”發起罪惡的“十二月政變”中,他與組織失去了聯系,只得躲到深山裏面潛伏下來。為遮人耳目,他到處要飯,時時關註著時局的變化,盼望著重新找到組織。大凹村血案現場,他發現了先期過來的梁彤同志,並由此與黨組織取得了聯系。特派員楊良扶住身體瘦弱的松林十分感慨地說:“老常,三年多了,難得你還能堅持下來,你可受苦了。”

松林兩行熱淚地說道:“楊會長,我一直在盼著你們快點回來呀,許多同志都被反動頑軍殺害了,我心不甘啊,難道抗日也有罪嗎!你知道嗎,狗縣長謝之從占領的山寨嶺上就關押著我們的三個同志呢!”

“老常,你放心,這次八路軍南下支隊過來,一來是打擊日本鬼子,開辟晉豫抗日根據地,二來就是要恢覆咱們的黨組織。一定會把同志們救出來!現在,咱先去給支隊首長提供一下獨泉周圍的敵情,以便部隊展開行動。”

南下支隊隊長陳康詳細聽取了松林反映的當地敵情後,決定為了爭取和團結一切抗日力量,支隊先禮後兵、規勸對方以民族利益為重,與八路軍攜起手來共同抗日。常松林老漢當場主動請纓,以當地人的身份前往送信。

土皇上謝之從自躲進深山後,滿以為這裏遠離日軍,有土圍子和數百民團保護自己,竟恬不知恥繼續打著獲澤縣政府的旗號茍延殘喘,做著土皇上的美夢。此時,聽說八路軍回來了,不由地膽怯起來!難道**、八路軍專程到此清算十二月政變的血債來了,想想自己曾做過的一筆筆壞事,那可是一筆筆血債啊!正想著下一步怎麽辦時,有兵士進來報告:老百姓上山送信來了。

看過常老漢遞過來的信,他松了口氣,八路軍非常大度地提出了:“按照國共合作抗日之大計,以民族利益為重,不計前嫌,雙方聯手,共同抗日”的要求。搞了半天,他八路軍還有求於我,謝之從當即腰挺直了,神色也驕狂起來了,大言不慚地說道:“一幫共黨流匪,不來拜我,認我國民縣政府,反倒讓我帶著武器聽他們的指揮,這不是犯上作亂嘛,不行!眼裏還有沒有閻會長的尊嚴啦!沒有閻會長的開恩,他八路軍能進入山西嗎!老頭子,告訴那個啥南下支隊,幹緊離開此地,否則別怪我機槍伺候。”

松林老漢朗聲回言道:“縣長大人,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可要掂量好了,現在連老百姓都知道抗日是民族大義所在,兩軍合作共同抗日那是得人心的好事啊!”

“嗨嗨,一個糟老頭也給我講啥民族大義,我看你是**吧!副官,鞭子侍候,給我把他打下山去。”謝之從吼叫起來。

眼見民團把機槍架到高高的寨上嶺和龍洞坡,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抗日的南下支隊,紅軍出身作戰勇猛的陳康支隊長怒火中燒!眼下日寇猖獗,急盼咱華夏兒女團結起來共同奮戰,大山之中竟然也躲藏著如此不明民族大義、頑固不化的敗類,膽敢阻攔晉豫邊根據地的抗日行動。他一聲令下:淩晨五時,部隊兵分兩路打響戰鬥。

二營突入村內把李大隊民團包圍在院落之內,戰士們搭起人梯,翻墻入院,揮起大刀吶喊著殺向敵人,生俘了藏身床下的頑軍頭目李正德。一營在迫擊炮的掩護下,兵分四路攻上高高的寨上嶺和龍洞坡,殺的頑軍匪徒哭爹叫娘,頑固不化的東府縣長謝之從見勢頭不好,逃跑之中命喪槍彈之下。

松林老漢領著戰士們沖進後寨,把頑軍抓上山來充當“肉票”的二十幾戶當家人全部解救出來。曾任獲澤縣農會主席的劉晉民,工人自衛隊隊長的李高山,還有通訊員王明理都被解救出來。鄉親們聞訊奔走相告,家家戶戶高興地把八路軍戰士拉到家中,熬上熱騰騰的軟米、小豆、虹豆、綠豆加柿餅的五豆甜飯熱情招待,慶賀深山老林終於撥雲見晴天。

八路軍南下支隊迅速消滅了“東府”頑敵後,十七團繼續向南向西擴展,對同樣頑固不化阻攔抗日行動,人稱西府的蔣系縣長馬博民餘部展開圍剿。部隊接連奪取對橋、杏樹圪堆、西交、柏底頭八個村莊,把這股頑軍堵擊殲滅在險峻的鰲背山下。南下支隊趁熱打鐵,對遠離獲澤城的鬼子據點連續實施打擊,清除了一批死心塌地的漢奸,恢覆了獲澤地區的黨組織,形成了抗日鬥爭的新局面。

面對如此驚人的變化,本野火燒屁股地急報駐晉日軍本部:“晉豫交界之南部空白山區出現大股八路軍,極大地危及著皇軍對華作戰,危及皇軍對山西的占領,危及對太行山八路軍餘部的進擊,急需調集重兵再次掃蕩清剿!”オ

回到警備隊的“菜花蛇”想起為吃獨食,連夜派人以轉送名義偷回城裏的岳玫姑娘來。他向跟在身旁的疤條班長命令道:“去,把那八路軍的娘麽給我帶到後街來,我要讓她給我好好補償補償!”後街那處掛著紅燈籠的深宅大院,正是“菜花蛇”胡作非為的“天堂”場所。

疤條班長屁顛屁顛地從警備隊帶出岳玫送往後街,行至大街正碰上天蒼一郎少佐檢查城內防務。天蒼騎在馬上看見幾個黑狗推攘的女人面熟,厲聲喝道:“站住,什麽人?”

“太君,她是八路軍的娘麽,是我們焦警長親手抓到的。”疤條班長忙點頭哈腰地報功。

“巴嘎,抓到八路為什麽不報告!”

“這、這、這正要送到你哪裏去呢。”疤條班長腦袋轉的還算快。

“帶回去,等待審問。”天蒼一聲令下,岳玫被轉押到城防指揮部。天蒼自從中條山掃蕩回來後,被本野任命為城防司令,正在全力打造獲澤城區的防禦系統。

寂靜的夜晚,居室內燃起一柱清香,留聲機傳出緩緩的日本歌謠。門輕輕拉開了,兩個士兵把岳玫帶了進來,席地而坐的天蒼擡頭看了看、揮揮手,兩個兵士退了出去。

“請坐,天長媳婦”天蒼向對面的坐墊一擺手,作了個請的姿勢。岳玫嚇了一跳,糟了,這日本鬼子認識我呀。

“怎麽,不認識我了,還記得咱們在石柱峰的見面嗎,要說也是熟人了。天長是我的小弟弟,我叫他二郎,你可以稱呼我一郎君。中日親善,親善,懂嗎!你聽,有這美妙的音樂做伴,你我和睦相處,相互交談,多好啊。”天蒼慢條斯理地敘說起來。

岳玫自從被焦狗子抓起來後,精神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一會怕不小心被狗咬了,一會又怕被蛇纏住手腳任其啃噬,哪料想,此時又落在生死難料的鬼子窩,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她斜眼看去果然是那個在石柱峰下見過的高個鬼子,特別是那雙審視過她的小眼睛,讓她記憶猶深。只是,眼前的天蒼身穿和服面露和善神態,那雙小眼睛也瞇成了一道縫,在香氣、樂聲的環繞中,滿屋子彌漫著溫情詩意的氛圍。岳玫緊繃著的神經不由地放松起來,像雪遇到爐子暖暖地融化起來。她真想好好躺下睡上一覺再說。

天蒼端詳著站在窗戶前仍穿著男裝的岳玫,俊俏的臉上帶著淡漠的表情,兩只緊扣著的手分明掩飾著心中的不安,特別是那一雙亮麗的大眼睛多像自己的韓姑呀,他很想盡快解除掉她心理的戒備,也許,通過這個姑娘還能找到自己的試驗品——天長呢。

“你和我能夠交談,懂嗎?談談生活,談談你的家,談談感興趣的事情,也可以談談你的天長。”天蒼試探地說道。

岳玫擡起眼來,她看不懂眼前這鬼子想幹什麽,她想閉上眼睛不予理睬,可冷不丁又看見墻上掛著的長刀、手槍,眼前冒出了老族長、瞎二嬸、小須姑娘被害的慘像,不由地又瞪大眼睛,心想“鬧不好,這是個笑面虎,別看他中國話說得挺利索,不定擺得是啥迷魂陣呢!那天,焦狗子談論日本人捉拿要犯天長的事,準是跟眼前這個東洋鬼子有關!”想到這裏,剛剛放松的神情再度警惕起來。她緩緩開口道:“你、我能談啥呀!日本的啥親善我不懂!你們來了,我們失去了生活,能談啥呀。我只知道鄉親們是被你們殺死的,我的姐妹是被你們害死的!”

“不,這是誤會,大日本皇軍是不隨便殺人的,那些該死的都是與皇軍作對的暴徒、魔鬼!是他們在自尋死路,你和我是可以親善的,懂嗎。”

“不懂,難道瞎了眼睛的女人,是暴徒?難道,七、八十歲的老人也是魔鬼?我的村民都是與世無爭的老百姓,是見了你們這些扛槍持刀的,都要小心避讓的草民。要說魔鬼、暴徒,你們才是。讓我和你們親善、交談,能行嗎!中國有一出大戲——楊家將,你知道嗎,那就是中國人對你們這些外夷敵寇的血性。”岳玫說開話了,也許是一種潛意識,對了,夫君不怕鬼子,我也不怕!

“嗯,你會唱戲?會唱楊家將,那就給我唱一段吧。”天蒼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交流的話題。

眼前的女子眼神變亮,神色膽大起來:オ

“校場上來了咱楊家將,

眾兒郎與將士同仇敵撼,

遼國侵咱大宋朝,

萬裏江山豈容染指……”

岳玫開口唱起了鏗鏘有力的上黨梆子“楊家將”,唱得是那麽自如、流暢、激憤、大氣,豁然間給這陰沈的大院洋溢起一股正義之氣。一曲唱罷,滿院子、滿屋子都沈浸在抗敵殺寇的氣氛之中。

天蒼意識到自己——錯了,一番交談並未與岳玫取得任何溝通,對方根本就沒有把他說的話當回事,無奈之下揮手讓她走了,臨出門讓士兵給她帶上一套女士衣裝。

回到監室的岳玫沒理會那套衣物,意猶未盡又唱起了戲曲“佘賽花”的段子:草青青,賽綠氈,千頃沃土變荒原,飛馬射箭登雁山,春guang雖好人寡歡。烽火連年燃,睹亂世,佘賽花暗暗立誓願,練刀槍,為國終將身軀捐……岳玫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痛快,時才的擔憂、恐懼不但一掃而光,還盡情地宣洩了一番抗日殺敵的抱負。

天亮了,那個中年人又來送飯了。只見他從籃子裏端出吃喝後,壓低嗓音說道:“姑娘,你真行,竟敢在鬼子司令部唱大戲,唱楊家將,唱得真好!”看姑娘笑了笑,他又問道:“你名字叫啥,家是哪裏的?”

“我家石義村的,叫岳玫。”

“石義村,你認識天長嗎?”

“他是我男人呀,你見過他!”

“哎,巧了,上月的這個時候,天長也被關押在這裏的。”

“是嗎,那他後來去了哪裏了?”

“不準說話,快出去!”門口站崗的喝斥起來。

“姑娘,我姓苗,回頭咱再說。”中年人低聲叮囑道,轉身走了。

岳玫心裏頓時充滿了希望。但願這位善眉善眼的苗大哥能把訊息給傳出去。オ

聽說岳玫被天蒼少佐給帶走了,“菜花蛇”氣的狠狠扇了疤條班長幾個大巴掌,大罵道“你他媽的真會辦事,到手的美女居然沾不上,讓別人給搶跑了。快去,再給我打聽打聽消息去,要不回來人,我一槍崩了你。”

疤條與日軍城防指揮部的便衣隊費利隊長關系不錯,這費隊長體形似梨,人送外號肥梨。疤條好容易找見這位大哥,拉到大街上的醉仙居二樓吃喝起來。

“大哥,昨黑夜帶進司令部的女八路怎麽樣了?”疤條端起酒杯敬了過去。

“問這幹嘛。”肥梨仍自顧自地張開大嘴吃著酒菜。

“哎呀,我們那位警備隊長被那女人迷住了,心急的像個紅屁股猴。媽的,太君把人帶走了,他倒拿我問罪。”

“‘菜花蛇’那還是個東西!兄弟,別跟他幹了,到我這裏來吧。”肥梨與“菜花蛇”一貫不合,借此罵了起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要不是看他以前幫我教訓過債主,我早離開了。”疤條恨恨地也喝了口酒。

“不看你兄弟的面,我才不說呢。你猜太君對那女人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打了一頓?睡了一覺?”

“笨得要死,作個夜晚太君聽她唱戲呢!知道麽,今個又讓收拾幹凈房子,鋪蓋齊全滿招待呢,”

“哎呀,這太君不是要娶她吧!”疤條聽肥梨這麽一講,不由地驚嘆上了。オ

“醉仙居”進來一個頭戴草帽的人,是長腿孫喜子。他挑了個桌子坐了下來。

跑堂的小強子看見來客,忙招呼著:“客官來了,吃點啥?”

“先給來碗茶,歇息一會再說。”

話音剛落,門簾掀起又進來一人,強子一看認識:“喲,幹爹來啦,有事嗎?”

“噢、見個人,你忙去吧。”他擡眼掃了掃四周,徑直走向孫喜子的座旁。這幹爹正是郵局做飯的苗大哥。

“福成大哥,打聽個事,有個名叫岳玫的姑娘是不是被抓進了城?”喜子低聲問道。

“石義村人、天長的媳婦。”

“對呀,在啥地方?”

“就在我哪裏。”福成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倒給了喜子。

“有人托我來城裏找熟人打聽打聽情況,要在你那裏,咱就更好說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好嗎。”喜子、福成前後腳離開了醉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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