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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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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狂風起,應是風雨將至。

“沒什麽不可能的。”蘇程玉已然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勁裝, 他擡眸看向沈恪,而後低聲道,“宮中, 聖上還在,如若出事, 到時候聖上便就成了人質,你們只怕是要投鼠忌器。”

此時屋子裏並未有其他人在,唯留下沈恪。他本就是身子不舒坦,現下又看著蘇程玉犟著脾氣要進宮, 心頭更是煩躁, 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後, 擡眼看向蘇程玉,低聲道:“不說你現下能不能進宮,依著你目前的情況, 縱是你順利進宮, 到了聖上身邊,你覺得你能帶走聖上嗎?還是說到了那時候,你能護得住聖上?”

蘇程玉低垂著頭,他自然知道沈恪這是為他好,只是他此時要進宮自是有他的道理。

見蘇程玉這般模樣,沈恪站起身來,簡單直白地道:“你且在這裏歇著,其他的事往後再說。”

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哄人, 況且蘇程玉又不是李雲曦......等到杜毅的消息傳來, 他得同陳紹楠去截人, 這些日子趕路趕得急, 他也未曾好好歇一歇,現下著實是沒什麽精力在這杵著。

蘇程玉本是不想說的,只是此刻見著沈恪這般不虞,他沈著臉,輕輕地道:“能夠證明那汪承業身份的印鑒,以及他們同外敵來往的信件都在宮中。”

這些證據定然是要拿到手的,他想著龍鱗衛裏定不可能全部都是汪攏真的人,效忠於聖上的人還是有的,只是汪攏真畢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沒有確切的證據,龍鱗衛裏的人是不可能同汪攏真作對的。

“宮中?”沈恪挑了挑眉頭,只是很快便就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話語裏的意思,“你拿到的證據?”

他仔細思量了下,卻並未想到當時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那時候他出手相救的時候,蘇程玉身上未曾帶有任何信件等東西,除非......

“汪府中,當時你還有其他同伴?”沈恪微微側頭,他盯著蘇程玉,註意到蘇程玉面上的不自然,他赫然反應過來,蘇程玉還瞞著人。

蘇程玉緩緩吐出一口氣,他並未看向沈恪,似乎是在深思,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嗯,當時在汪府中的人不僅僅是我,還有一個人。現下這人應當是進宮了。”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們本就商議好,若是拿到確切證據,便就進宮想法子見到聖上,將罪證呈上,屆時也就能夠由聖上下令阻止汪攏真。

沈恪沒有詢問是誰與蘇程玉一起行動的,他只是稍稍沈吟,而後開口道:“你們有多久沒有見到過聖上了?或者,我應該問,這段時間,有哪一位大臣見到聖上?”

蘇程玉不由地一楞,他轉過頭來,與沈恪的雙眼對上,“你是說,聖上可能已經......”

沈恪搖搖頭,他輕聲道:“聖上應當還活著,只是被人囚住,況且如今平王的立場,誰也說不準?”

他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平王到底是否知道汪攏真的打算?是被欺瞞在內,還是與之同流合汙?

“不管如何,我總是要進宮的。”蘇程玉稍作沈吟,而後便就堅持道。

人在宮中,東西也在宮中,他總是要進宮去看看。至於聖上的情況,他也是要親自去確認一番。

沈恪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忽而間將一瓶藥丟了過去,低聲道:“拿著,我可不想給你收屍。”

言罷,他就走了出去。

蘇程玉伸手接住拋過來的藥瓶,藥瓶小巧,潤白的瓷瓶落入掌中,他低頭看了一眼,輕輕揭開瓶塞,一股淺淺的藥香飄了出來。

他扯了扯唇角,而後略微放松地靠在床欄上,挑了挑眉,提氣朗聲道:“餵,汪攏真這人不簡單,他們那位前朝太子爺更不簡單,你可別讓我給你打幡摔盆。”

沈恪聽著身後傳來的話語,他輕笑一聲,這還真是打算給他當兒子了?他伸手擺了擺,而後就默然走遠。

這宮外因著蘇程玉的這一番動靜鬧騰得並不安寧,而宮中卻是風平浪靜。

平王李康倒是極為悠哉地陪同著‘病重’的聖上,往日裏他極少同自己這一位雄心大志的父皇見面,如今這般陪同,著實是少有的情況。

他一邊喝著茶,一邊端詳著略微憔悴瘦削的聖上。這一段日子,聖上仿佛是認命了一般,不再鬧騰,也不再嘗試著求救。

這般安靜的模樣,令平王覺得驚奇,卻又安心。

“父皇,今日可有想吃什麽?”平王淡然問道。

聖上轉過頭來,他盯著平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而後開口問道:“誰是你的同夥?”

“嗯?”平王似乎也沒想到聖上會這般發問,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隨後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走到窗子處,窗外一股涼風吹來,帶著些許冷意,如金子般細碎的陽光灑在窗外的花草上,平白添了些許的迤邐。

“父皇,您猜猜?”

聽著這話,聖上靠著床,他微閉著眼,沈沈地道:“朕的龍鱗衛......最開始,他沒發現也就罷了,可是到了如今,卻沒人出聲......是汪攏真吧。”

一開始,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等到他後邊冷靜下來之後,便就發現了端倪。可惜那時候他已然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龍鱗衛本就是他一手掌控的,他當初重用汪攏真,不過是千金買馬骨。只是到了後來,卻發現汪攏真確實挺好用,而且......聖上低下頭看著自己虛白的手掌,掌心中明顯地可以看到一道暗紅的線,順著掌紋往手臂上延伸......

前些年他身子就不大好了,力不從心的感覺越發明顯,哪個帝王不想要長生的?汪攏真獻了不少好東西上來,他也不是傻的,自然是讓太醫驗過了,確實不是什麽毒物,這才用上。這用了以後,原本的精力不濟也好了不少,精神頭明顯地好起來,這就越發地器重汪攏真了......況且,他這小心思,自也不想讓兒子們看出來,故而也就越發離不開汪攏真。

只是,他想不明白,這藥怎麽就成了催命的毒藥?太醫分明是驗過的。

“父皇果然是明察秋毫。”平王並不意外聖上能夠猜到,畢竟這麽久了,宮中竟然依舊是一片安靜,作為聖上左膀右臂的龍鱗衛不見絲毫動作,聖上又如何會猜不到龍鱗衛的叛變?當然,正是因此,京中的老大臣們雖然有所懷疑,卻並未多想。

聖上掀起眼皮,看向背對著自己的平王,他似乎是從未認真打量過這個孩子。他的兒子其實並不多,可是這個兒子卻從未在他的記憶裏留下什麽印象。

“你可知汪攏真是前朝乾明帝的......”

“老師。”

聖上的話並未說完,卻就讓平王截斷,他笑意盈盈地轉過身來,緩步走了過來,眼中閃過一抹覆雜,隨後平靜地道:“汪攏真是乾明帝的老師。”

“我為何敢同他聯手,便是因為他的誠意。”平王註意到聖上眼中的詫異,他笑著接道,“他是乾明帝的老師,所以啊,恨透了你。”

“我與他,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聖上的臉色很難看,半晌,他才冷聲道:“你這是與虎謀皮!”

“那又如何?”平王嗤笑一聲,隨後接著道:“兒臣想過了,時間拖了這麽久了,也該有一個了斷了。下不了諭旨也無妨,幹脆就將顧命大臣請來,父皇親口下達禪位便就是了。兒臣也想試試坐上那把椅子的滋味了。”

聖上怒視著平王,他強自壓下心中的怒意,讓自己浮蕩的心神穩定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沈聲道:“你就不怕朕將事情捅出去?”

“父皇,你總不會想讓兒臣殺了那些個顧命大臣吧?”平王嘆了一口氣,似乎很是無奈。他坐在聖上的榻邊,而後伸手掩了掩聖上的被衾,意味深長地道,“父皇,那些老臣可是跟著你打江山下來的,你總不會是這麽狠心吧?”

聖上擡眸看向平王,對上平王那涼薄的目光,他忽然反應過來,他這個兒子,估摸著是真的會如此下狠手。他抿了抿唇,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許久,平王見聖上不再言語,便就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道:“父皇,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聖上看著平王往外走的身影,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與虎謀皮,要小心虎噬其主。”

平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停下腳步,側頭道:“那不過是一只無主的畜生。”

聖上張了張嘴,最後也只是幽幽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悔就悔當初太過沖動,現下這局勢,卻是半點不由人了。

“哎......”

聖上滿腹的愁緒與悔恨都融入這一聲哀嘆中,眼下這一盤棋局似乎是走至死胡同裏了,卻也不知是否有人能夠盤活這棋局?

“哎,那日一別之後,我們是許久未曾手談過了。”杜毅的雙眼掃過清雅的大廳,笑著對坐在面前的汪攏真開口說道。

汪攏真面上的神情一派淡然,他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白子,隨後接著道:“是許久了。我這府邸,杜大人是從未登門上訪過。”

杜毅看著棋盤上暗藏殺意的棋局,他慢慢斟酌著,許久放下了一枚黑子,輕聲道:“這不是平日裏,汪大人貴人事忙,下官哪裏敢打擾?”

汪攏真扯了扯唇角,隨後道:“我還以為是杜大人看不上我這區區汪府。”

“汪大人言重了。”杜毅擡眸看向汪攏真,想了想,狀似無意地道,“汪大人,下官今日前來,主要是想問一句,聖上的病情,不知如何了?”

汪攏真似笑非笑地端起手邊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低聲道:“杜大人如此擔心聖上,怎的就未曾見到杜大人遞折子入宮請見?”

杜毅將一枚黑子放置在棋盤上,隨口應道:“聽聞秦大人遞了折子請見,聖上不見。還有王大人,以及劉大人,都被駁回請見了。下官這等身份,自然更是見不得聖上了。”

他的身份地位比不得話語裏提到的三位大人,況且他既是前朝遺臣,平日裏也同太子殿下略有交往,如今太子殿下叛亂外逃,他自然不好入宮請見聖上。

汪攏真沈默地看向杜毅,這話裏的意思,他心知肚明,便是今日這杜毅為何來汪府,他也是心有揣測。杜毅同他一般,都是前朝遺臣,當年尚還留在朝中的前朝遺臣並不多,前朝的那些大臣,要麽是殉了朝,要麽是隱入民間,大抵也就他們這些‘沒骨氣’的投誠降敵。

他與杜毅交往不深,但對此人倒是略有耳聞,出身大族,卻能憐憫世情,算是一個難得的好官。汪攏真看著桌上縱橫交錯的棋盤,輕聲道:“聖上身子抱恙,正在休養。現下情況倒是還算安穩。杜大人不必擔心。”

聽著汪攏真這話,杜毅垂下眼,他面上的神情稍微緩和,仿若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垂下的眸子裏依舊是一片深沈。

“既然如此,那下臣也就放心了。”杜毅幽幽地道了一句。他想了想,遂又開口問道,“對了,我聽犬子說道汪家公子博覽全書,他甚是仰慕,若是得空,希望能同汪公子好好交流交流。”

汪攏真聽著汪攏真的話,他臉上神情一如先前的平淡,只是話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輕聲道:“小兒生性靦腆,並不喜同人交往。平日裏極少外出交友,這也是我這心裏的一塊擔憂,令公子能夠有此想法,我也是同意的,這般吧,這些日子,小兒都在府中,令公子若是有空,隨時可來。”

他笑著飲了一口茶水,視線掃過杜毅,其實杜毅的兒子在不在京中,他很清楚,故而才這般言語。他並不在意對方的試探,反而是光明正大地回應。

這話說得簡簡單單,但是落在杜毅的耳中,卻是令他心頭一沈,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小聲道:“汪大人,過去的事如過眼雲煙,早就湮滅了。汪大人,你現下已然是身居高位,得聖上器重,前途無量......青史留名,不就是我們這等臣子所求的?”

“是啊,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還有誰記得呢,”汪攏真的笑容裏透出一抹滄桑與怔忪,“青史留名?呵,杜大人,咱們終究是前朝的遺臣。”

他盯著杜毅的雙眼,低低地說道:“杜大人,你當年也是受了先帝恩惠的。”

而後,汪攏真幹脆利落地放下一枚棋子,清脆的落子聲在屋子裏顯得異常清晰,重重地砸在杜毅的心頭,轟然一聲響,屋外驟然響起一道悶雷。

杜毅眉心一跳,他避開眼,朝著窗外看去,窗外此刻還是陽光明媚,卻無端端地響了滾滾的悶雷聲。他稍作沈默,看著桌上的棋盤,那棋盤上的棋局已然是廝殺到了尾聲,現下棋盤上正是黑子處於下方。

“這日頭甚好,沒想到就起了雷。”杜毅將手中的棋子放入一旁的棋盒裏,低聲道,“汪大人,看著快下雨了,那下官先回去,這棋......咱們改日再下。”

汪攏真看了一眼天色,倒也稀奇,剛剛還陽光明媚的,現下不知怎的就飄來了些許陰雲,不過一會兒,天就暗了下來,他看了下棋盤,而後輕嘆了一口氣,道:“風雨要來了。”

“杜大人,慢行。”

汪攏真看著杜毅緩步離開,他眉頭微微擰起來,須臾間,汪承業從屋外走了進來,他看向坐在位置上盯著棋盤的汪攏真,而後走至他的身邊,目光落在那已然是窮途末路的黑子,低聲道:“父親,那杜毅今日前來......”

“怕是有人回京了。”汪攏真直截了當地回道。他擡起頭來,與汪承業的雙眼對上,他扯了扯唇,“杜毅是來探探風聲的,昨夜的事啊......”

汪攏真閉了下眼,而後睜開眼,目光銳利地道:“穎兒。”

“是。”

“你同王煬換一組行動。”

“是,穎兒領命。”

杜毅前腳出了汪府,後腳就迅速對著馬車外的心腹低聲道:“將消息遞去給他們,今晚他們就會有所新行動,我會安排人盯著四個城門,以及汪府......你讓帶兩組人配合他們。”

“是。”

驟然,一陣狂風起,將馬車的簾子吹起,杜毅微微瞇眼,他看了一眼天空,烏泱泱的一片,風雨將至,卻不知這次京城中能否安然度過?

天色漸暗的時候,一身勁裝的沈恪沈默地將薄薄的匕首貼身收好,他看了一眼陳紹楠,低聲道:“若是攔不住活的,那就都殺了。”

“是。”

從屋後走出來的蘇程玉步伐虛浮,只是已然換了一身的銀邊龍鱗服,他的視線掠過陳紹楠,落在沈恪的身上,隨後開口道:“他府上藏著不少能人異士,你小心點。”

沈恪輕點了下頭,想了一下,輕聲道:“若事不可為,你便就退一步。太子殿下......”

他斟酌片刻,才悄然道:“他應當很快便就會回京,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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