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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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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一步,這人可就真的得缺點什麽了。

清音園並不難找, 作為夜螢城南區最為出名的最為風雅的地方,清音園隨口一問便就有人告知,只是在沈恪咨詢路人之後, 對方總是會先掃過緊跟在沈恪身邊的李雲曦,隨後又將目光落在沈恪的身上, 眼中透出一抹‘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的神色。而後又將視線轉回懵懂的李雲曦身上,重重嘆了一口氣,不耐煩地對著沈恪揮了揮手。

李雲曦並不明白這些路人的想法,但是沈恪心思靈敏, 不過是一琢磨便就懂了, 大抵是將他當做買賣姑娘的人了。在這南區,時常上演著, 爹賣女,丈夫賣媳婦的戲碼。

沈恪也不辯解,只是伸手拉著李雲曦超前走, 此時, 他早就失了先前講究的君臣規矩,握著李雲曦的手略微收緊,似乎是怕將人弄丟了。

兩人一前一後便就走到了一座極其樸素精致的院子前,若不是院子上掛著清音園的牌子,他們幾乎要以為這不過是一座風雅的茶樓,與之前一路行來的其他風月場所不一樣,這一座清音園很是雅致,幽幽的琴聲自園子裏傳出, 門口也未曾有身著輕紗的姑娘家在招搖誘惑。

行至門口, 便就看到門口站著兩名威武的護院。看著走到大門口的沈恪和李雲曦, 兩名護院的眼中未曾有絲毫的驚詫, 似乎對於帶著姑娘來的客人很習以為常。

其中一名有著絡腮胡的護院走了過來,拱手一禮,客氣地道:“這位公子,不知來咱們清音園,是尋姑娘找樂子,還是尋瑤娘子找銀子?”

瑤娘子便是現下清音園的主事人。絡腮胡這話問得講究,他瞥了一眼沈恪身邊的李雲曦,並未多看,不過是一眼,心中便就有了掂量。

沈恪一路行來,這般眼光見得多了,只是還是不喜歡對方無禮的眼神,他輕輕扯了一下手,將李雲曦拉至身後,擋住對方探究的眼神,開口道:“勞駕,我來尋瑤娘子,有事相商。”

沈恪本也不是來尋事的,話語間自然是客套。

護院見此,眼中透出一抹了然,笑著拱手一禮,道:“既然如此,公子請。您入了院子,徑直往大堂裏走,瑤娘子現下應該是在大堂裏訓導姑娘們。”

沈恪略微一點頭,拉著李雲曦往清音園裏走去。

看著兩人走入的身影,站在一旁的高瘦護院走了過來,他的眼神緊緊盯在李雲曦那曼妙的身段上,嘿嘿一笑,道:“老程,嘖,這姑娘,極品吶,瑤娘子可得樂開懷了。”

絡腮胡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道:“可惜喲,這姑娘看人的眼光不好,入了這清音園,姑娘家這輩子也就毀了,大抵又是癡心女子薄情漢,讓人騙了來吧。”

“咱們就是看門的,反正也管不到這事兒上,許是人家姑娘也願意呢。誒,話說,之前不是還有一對夫妻賣了個傻兒子來當龜奴嗎?應該是今天動手吧......”

“那哪裏是人爹娘,那是山裏黑來賣貨的......”

“哦,難怪難怪......”

沈恪同李雲曦步入清音園的大堂,堂中古樸大氣,幽香陣陣,倒不是那種廉價而濃郁的香氣,而是極為淡雅的清香。

李雲曦輕輕一嗅,她皺了下眉頭,略微疑惑地道:“維楨,這香,是千金難求的‘明雪’,講究的就是一個淡雅高貴。在京中,若非富貴人家,可用不起的。這......”

而如今這兒不過是一間妓館,竟然能夠燃用如此昂貴的香料,著實令人想不到。要知道這可是在大堂,四面通氣,這般香氣彌漫,想來是日夜熏染的。

‘明雪’既然能夠如此奢侈地使用,想來這間清音園背後倚靠之人並不簡單。

李雲曦看向沈恪,心頭的憂慮湧了上來,對於蘇程玉的擔心是有的,只是如今這情況,他們畢竟是被人追捕,若是鬧大了,就怕會引來某些人。

沈恪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李雲曦,輕聲安撫道:“殿下放心,臣自有分寸。”

剛剛李雲曦的話,是在提點他,要小心提防,謹慎行事。只是既然已經入了清音園,不管情況如何,總是要會一會人的。

“這位小娘子,見識頗廣。”一道清亮的聲音自大堂裏響起。

沈恪與李雲曦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一名風韻猶存的婦人走來,一顰一笑間均是風情,身上的衣裳是清麗的芍紅色,不見絲毫暴露,可那腳步輕移,仿若是步步生蓮,令人轉不開眼。面上的容顏,倒說不上是傾城絕色,但也能讚一句艷麗無雙。

落落大方的姿態,令李雲曦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移步而來的女子便是如今這清音園的主事人瑤娘子。瑤娘子看著李雲曦那呆楞楞的模樣,她不由得輕笑出聲,對著李雲曦嬌聲道:“這位小娘子,生得可真好。”

李雲曦確實是生得好,不過平日裏都是嬌養在府中,未經世事,故而這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懵懂與天真,而這一抹懵懂天真更是給她添了一絲的嬌憨感,這種姿態的女子最是討男子喜歡。

瑤娘子的眼神裏帶著涼薄的笑意,看著李雲曦嬌羞地擺擺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靠近沈恪,仿佛很是依靠身邊的男子,躲在沈恪的身旁,只是目光還是好奇地落在瑤娘子身上。

李雲曦的雙眸中並未有絲毫的鄙夷之色,有的是簡單的驚嘆與好奇。這般姿態倒是令瑤娘子心頭略微歡喜,故而看向沈恪的雙眼裏透出的神態並不是很客氣。

或許是將沈恪當成了騙小姑娘賣媳婦的人。

沈恪擡眸看向瑤娘子,他拱手一禮,開口道:“請問,可是瑤娘子?”

“是,不知公子尋我,可是要,”瑤娘子繞著李雲曦和沈恪走了一圈,隨後往後走,隨意地拉了張椅子,悠然落座,“賣了身邊這小娘子?”

沈恪眉頭一擰,他搖搖頭,直白開口道:“瑤娘子,我是來尋人的。”

瑤娘子眉頭一挑,似乎對於沈恪的回答有些驚詫,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道:“來我這清音園的,都是來尋人的。只是公子這帶著小娘子來尋人,倒算是頭一遭了。”

沈恪對於瑤娘子這調笑而帶著試探的話語並不多做回應,他直視著瑤娘子,隨後字字清晰地道:“瑤娘子,我們是來尋一名被賣入您這兒的男子。是前兩日山裏黑賣進來的。”

“面上有疤,心智上也略微欠缺。”

聽著沈恪這話,瑤娘子放下手中的水杯,沈恪的描繪很到位,這前兩日賣進來的也就那麽一個人,本是定在今日要替人清理幹凈的,如今......

瑤娘子臉上的笑意擴大,朱唇微啟:“是有這麽一個人。只是,我這兒是錢貨兩訖,公子是要來買回去嗎?”

沈恪沈默片刻,隨後回道:“是,還請瑤娘子開個價。”

瑤娘子站起來,她裊娜地朝前走,面上的笑容很是嫵媚,湊到沈恪的身邊,輕聲道:“想來公子是知道那人進了我這清音園的門,是要幹什麽的吧?”

帶著幽香的氣息掃過沈恪的耳際,沈恪面上的神情不為所動,倒是李雲曦眼中透出一抹不虞,總覺得對方太過無禮了。

她輕輕拉扯了下沈恪的衣袖,沈恪低頭看了一眼李雲曦,他的手輕輕地拂過李雲曦的手背,而後對瑤娘子回道:“想來瑤娘子這兒應當是尚未動手。”

“哦?”瑤娘子眼尖地註意到沈恪身邊的小娘子私下裏的那少許舉動,她也不多逗人,便就後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著沈恪。

“如若已經動了手,瑤娘子你便不會這般簡單直接地回覆,人在你這兒了。”沈恪沈聲應道。

如果瑤娘子已然動了手,那麽在他開口詢問的時候,瑤娘子便會矢口否認的,畢竟人既然動了手,那便不會讓人知道,免得惹出更多的麻煩事。

瑤娘子唇邊的笑意綻開,她喜歡同聰明人打交道,而眼前的沈恪不僅是聰明人,也是個明白人。

“公子真是個聰明人,瑤娘子我呢,喜歡公子這般的聰明人。”

“看在公子的份上,我可以同你錢貨兩訖。”

聽到瑤娘子松了口,沈恪心頭略微一松,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若是瑤娘子這一頭不肯放人,他們也不好明搶。

“三十兩。”瑤娘子坐回椅子上,她的手撐著自己的光滑的面頰,嬌媚地吐出幾個字。

沈恪正要取銀子的手微微一頓,眼中浮起一抹錯愕,他擡眸看向對方,沈沈地開口道:“兩日前,瑤娘子不過是花了一兩銀子買下的人,這三十兩,是不是過分了?”

瑤娘子搖搖頭,她伸手輕輕地點了點頭桌面,隨後開口道:“公子,應當知道我這清音園,一呼一吸都是銀子,這空氣裏的‘明雪’,一兩銀子可買不了多少。人進了我這兒,那便是成了鑲金帶銀的了,要想出去,呵呵......”

輕佻的笑意在偌大的清音園的大堂中響起,此時的清音園裏倒是並未有多少恩客在,便是那些裊裊娜娜的姑娘們都識趣地回了房中休憩。空蕩蕩的清音園看起來有些清冷。

瑤娘子看了一眼面上神情略微僵硬的沈恪,笑著道:“三十兩,不二價。公子呢,若是出不了這錢,便就好走不送。當然,公子若是願意用你身後這位小娘子來交換,瑤娘子我啊,不僅把那人還你,甚至可以送你三百兩。”

沈恪眼神一冷,定定地看向瑤娘子,那雙眸子裏的森冷讓瑤娘子不由得心頭一驚,她身子一僵,臉上那千嬌百媚的笑顏也淡了下去。

“禍從口出,瑤娘子應當懂得謹言慎行。”沈恪的聲音一如先前的冷淡,只是話語裏透出的冰冷卻是令人不寒而栗。

瑤娘子的目光掃過那低首不語的李雲曦,倒也不再多說什麽話,只是擡眸淡淡地看著沈恪,輕飄飄地道:“只要公子拿出三十兩,那麽我這就錢貨兩訖。若是過了今日,我這兒便沒有公子要的人了。”

沈恪垂下眼,心底浮起一絲為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們出逃得倉皇,若不是嘉寧郡主搭了一把手,他們怕是連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錢都沒有,如今要拿出三十兩,確實是無能為力。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握在手邊的佩劍,想了想,便就將手邊的佩劍放置在桌上,開口道:“這柄佩劍,三十兩還是值當的。”

瑤娘子低頭看著那一柄放置在桌上的佩劍,雖然佩劍樸實無華,但是還是可以感覺得到其中的鋒利與寒意,想來這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瑤娘子也是見識廣闊的人,自然是認得出來這寶劍的非同一般。

三十兩,確實是值當的。或許說是她賺了的。

瑤娘子的手正要觸碰到那一柄佩劍的時候,卻見一只纖細白嫩的手將桌上的佩劍取走。她擡頭看去,就見先前沈默的小娘子將那一柄佩劍抱在懷裏,在看到她的目光時,李雲曦面頰發紅,她將手中的佩劍塞回沈恪的手中,而後朗聲道:“不可以。”

“那把劍,咱們不抵。”

瑤娘子看著面頰微微發紅,仿佛是一只軟綿的小兔子一般的姑娘,她輕笑一聲,笑意盈盈地道:“小娘子,若是沒有三十兩,你們要的人可就帶不走了。過了今日,這清音園也就沒有你們要的人了。”

李雲曦手指微微蜷縮,她看著瑤娘子,雙唇微微抖動,她伸手將一只手釧放在桌上,開口道:“這只手釧應當是夠的。”

那一只手釧很是精致,鏤空的花紋勾勒出迷人的樣式,最為璀璨奪目的是鑲嵌在手釧中間的飽滿的小顆東珠,散發著明亮的光輝。

瑤娘子看著桌上的手釧,眼中的神色微微閃爍,不必多做打量,這一只手釧是上品,在這夜螢城中是難得一見的極品,不說上頭鑲嵌的小東珠,便是這樣式,怕是沒有幾家店鋪能夠打造出來的。

見著李雲曦將手釧放置在桌上,沈恪面上神情一變,他正要上前將手釧取回,只是李雲曦似乎已經猜到他的動作了,她定定地站在沈恪身前,將沈恪攔在身後,而後對著瑤娘子,道:“這只手釧,價值,定然是超過三十兩的,人,你可以給我們了吧?”

瑤娘子將桌上的手釧收了起來,撫過那圓潤的東珠,指尖下光滑細膩的觸感,她的唇邊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手一握緊,手釧便就收入掌間,她站起身來,輕笑著道:“自然是足夠的。好,那麽請兩位隨我來。”

她轉身朝著大堂後方行去。

李雲曦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過頭來便就看到沈恪擰著的眉頭,她扯了下沈恪的衣袖,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小聲道:“這清音園背後的人,非富即貴,咱們總不能在這兒鬧起來。耽誤了時間,萬一把追兵引來總是不好的。”

“而且,那蘇程玉怕是也不能等,過了今日,就......”她的耳尖微微發紅,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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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移開眼神,小聲道,“我那手釧很多的,只是如今只落下一只在身上,給了人也沒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但是你的佩劍......”

“那是要用來保護我們的。不能給別人。”

聽著李雲曦像模像樣的解釋,沈恪眼神略微暗淡,他低著嗓子道:“是臣無能。”

“沒有的事,維楨,你這般說,我可就不高興了。”李雲曦秀眉微微擰起,瞪圓了眼睛,對沈恪一字一句地道,“況且,那佩劍,是你的東西,不能落在別的女子的手中。”

沈恪看著李雲曦那一臉認真的模樣,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兩人隨著瑤娘子走至後堂。

瑤娘子在一間屋子的房門前停了下來,看著跟在後方走來的兩人,笑著點了點房門,開口道:“吶,你們要的人,就在這裏面。”

“別擔心,全須全尾的呢。”瑤娘子將房門推開,“也是你們來的是時候,但凡再晚一點吶,可就不恰好了。”

沈恪一眼便就看到房中被人綁在架子上的蘇程玉,他面上神情一變,眼疾手快地伸手掩住李雲曦的雙眼。

“嗯?怎麽了?”李雲曦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就感覺到眼前一暗,視線被遮掩住。

沈恪看著房中的情景,抿了抿唇,房中被綁在架子上的蘇程玉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褻褲。大抵他們再晚來一點,那最後一天褻褲也要被剝幹凈了。

“先把人放下來。”沈恪沒有回答李雲曦的話語,看向瑤娘子,開口說道。

瑤娘子見著沈恪小心翼翼護著李雲曦,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只是笑意隱沒之後便是一絲落寞,她揮了揮手,房中看守著的高壯男子走上前,將綁在架子上的蘇程玉放下來。

此時蘇程玉口中塞著棉布團,等到人放了下來,他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上,顫抖著手將口中的棉布團扯了出來,他張了張口,卻半晌出不了聲。

“煩請先給他穿件衣裳。”沈恪又交代了一句。

本是一頭霧水的李雲曦聽到沈恪這話,腦中登時就反應了過來,那被沈恪遮掩住的雙眼不由得眨了眨,翹長的睫毛輕掃過沈恪的手掌心,帶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沈恪的面上閃過一抹局促的神色。

等到那高壯的男子粗魯地將衣裳給蘇程玉穿上後,蘇程玉癱坐在地上好一陣子,不言不語,只是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沈恪和李雲曦。

沈恪放下手,帶著李雲曦朝屋中行去,看著手腳綿軟的蘇程玉,他的眉頭一皺,將目光落回瑤娘子的身上,瑤娘子笑著解釋道:“沒法子,這人吶,太鬧騰了,不得不餵了點迷藥,等等藥性過了也就沒事了。”

瑤娘子從走到自己身邊的高壯男子的手中取過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從中取出一張身契,放置在屋子裏的桌上,而後淡淡地道:“錢貨兩訖,這身契和人都還給你們。”

“給你們兩刻鐘的時間,歇足了,便帶著人走。當然,公子若是想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付足了銀子,想在我這兒待多久都是可以的。”瑤娘子丟下這麽一句話,便就轉身離開。

裊娜娉婷的身姿在長廊間行進,那一位高壯的男子跟在她身後,沙啞著嗓子問道:“瑤娘子,就這麽讓人走了?”

“那不然呢?錢貨兩訖呢。”瑤娘子把玩著手中的手釧,隨後輕嘆了一聲,道:“他們將人帶走也是好的,省了我們一樁麻煩事兒。”

“那兩人,端是從這言行舉止上,就能看出,他們的身份可不一般。”

高壯的男子不解地看了一眼瑤娘子,小聲道:“那何不如將人拿下,盤問......”

“多事之秋呢,如今這京中風雲變幻,誰也說不清是什麽個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瑤娘子瞥了一眼身邊的男子,而後吩咐道,“看著點人,等人離開了,即刻同我匯報。其他的事,我自會和主子細說。”

“是。”

而屋子裏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覷,半晌沒有人說話。蘇程玉或許是想說話的,只是體內的迷藥尚未散去,因此半分氣力都沒有,也就只能坐在地上,雙眼直直地盯著沈恪和李雲曦看。

那僵硬的模樣,衣裳也甚是不整,看起來破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感覺。

在蘇程玉那富含控訴的眼神中,李雲曦略微歉意地蹲下來,小聲道:“蘇程玉,我們也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我和維楨也想不到你會被人賣到這兒來。”

“沒事的哈,你看,現在這不是都沒事了嘛。”李雲曦尷尬地笑了笑,只是對上蘇程玉悲憤的雙眼,她莫名地自心底浮起一絲的心虛,而後轉開臉。

沈恪看著軟倒在地上的蘇程玉,剛剛那人給蘇程玉穿的衣裳,也甚是淩亂,看起來確實是略微不雅。沈恪想了想,示意李雲曦坐在一旁歇一會兒,瑤娘子剛剛給出的兩刻鐘的時間,大抵便是這迷藥散盡的時間了。

他蹲了下來,將蘇程玉扶起來,而後伸手輕輕地將蘇程玉的衣裳整理清楚,那系錯的腰帶也重新為其系整齊。

淩亂的頭發也稍微替他梳理了一番,沈恪低頭看了一眼蘇程玉腦後的傷口,雖說是賣到了清音園裏,倒是這清音園倒也沒有怎麽倒騰人,便是腦後的傷口也記得給人上了藥,如今業已結痂了。只是腦後的那塊血包倒是不見絲毫縮小。

沈恪放下手,低頭便就看著蘇程玉已然低下頭來。或許是蘇程玉的體質不同一般,那綿軟的手似乎也恢覆了些許氣力,他稍稍握緊拳頭,豆大的淚珠從眼中砸了出來,悶聲悶氣地道:“你們說好不會丟下我的。”

委屈的聲音傳出來,李雲曦看著蘇程玉那淚珠落下來,平日裏她自個兒落淚的時候,倒是沒什麽感覺,但是此時看著這般高高大大的男兒落淚,一絲手足無措便就湧了上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

李雲曦擡眸看向沈恪,眼中的慌亂與焦躁展露在沈恪的眼中,沈恪抿了抿唇,低首看向蘇程玉,伸手輕輕地搭在蘇程玉的肩膀。

“我們這不是來帶你走了?”沈恪低低地道了一句。

蘇程玉聽到沈恪的聲音,他驟然抱住沈恪的腰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爹,他們好壞,綁著我,可疼了。還老是給我喝會模糊的水,我每次喝完,就難受得想吐。”

沈恪低頭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蘇程玉,那淚水蹭了他一身,他只覺得一股郁氣湧在心頭,尤其是對方這聲聲句句的‘爹’倒是喊得極為順口,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蘇程玉恢覆心智以後,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我不是說過,不要喊爹。”沈恪咬牙道。

蘇程玉卻是充耳不聞,兀自沈溺在自己的情緒中,抽噎著道:“爹,你和娘跑哪裏去了?不是說不會騙我的嗎?我就瞇了一會兒,醒來就看不到你們了,那兩個醜八怪,壓著給我灌藥,可難喝了,還打我的腦袋,你看,這兒,就這兒,好疼......”

蘇程玉擡起頭,哭得兩眼淚汪汪,伸手指著他額頭上腫起來的紅包,話語裏滿是委屈和傷心。

沈恪同蘇程玉的婆娑淚眼對上,他的雙唇緊緊抿著,面上是一片僵硬,蘇程玉除卻面上的那一塊傷疤外,其實長得挺秀氣的,這般姿態倒也不是難看,而眼中的稚氣更是讓人覺得有些可愛。只是這畢竟是一名大男兒,這般扯著沈恪,沈恪著實是覺得別扭。

腰腹間尚未完全痊愈的傷口似乎也在隱隱作痛,沈恪僵著手拂過蘇程玉額上那腫起來的一小塊紅包,點了點頭,幹巴巴地道:“嗯,我知道了。你先放手,我給你上點藥。”

蘇程玉半晌沒有放手,他似乎是怕人跑了,便就低下頭,抱緊沈恪,小聲道:“我不要。”

沈恪看著犟著脾氣的蘇程玉,伸在半空中想要劈下去的手還是收了收,心中不斷同自己念叨著,這人是用小殿下的手釧換來的,不能就這麽劈了。

“我們會帶你走的,你先松手,我給你擦擦藥,咱們就一起走。”沈恪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次。

蘇程玉埋著頭,仿佛是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不言不語也不松手。

李雲曦看著僵持著的兩人,她不由得輕笑出聲。只是想著他們還要趕路離開,確實不能在這裏多做耽擱,她走上前,輕輕拍了下蘇程玉的手臂,開口道:“我們這一次真的是來帶你走的。這次你又不睡,都能看得到我們的,所以不會跑走的。”

聽到李雲曦的話,蘇程玉似乎想了想,覺得是這麽一回事,主要是他雖然心智退化了,可是直覺尚未消失,敏銳地察覺到沈恪的怒意仿佛是要到了極點了。

蘇程玉磨磨蹭蹭地將手松開,他喃喃地道:“說好了,不能偷偷跑走,不能丟下我的。”

“嗯。”

沈恪伸手從身上取出一瓶化瘀的傷藥,打開蓋子,沾了些許在指尖上,指尖點在蘇程玉的額上的紅包處,冰冷的指尖令蘇程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沈恪只是以為自己下手重了點,腦袋上的傷口給人揉疼了,故而又放輕了力道。

“爹,這藥塗著涼涼的。”蘇程玉眨巴了下眼睛,好奇地道。

沈恪聽著蘇程玉這一口一聲的‘爹’,只覺得額上青筋直跳:“這是化瘀的藥,還有不要叫爹,叫......”

他想了一下,低聲道:“喊哥。”

“哦,爹,我知道了。”蘇程玉一臉嚴肅地應了下來,只是那喊爹的聲音卻是如先前的洪亮。

沈恪的手一頓,看著蘇程玉額角的紅包,在心底琢磨著,莫不是這又磕了一個包,心智便就更加退化了?人也就更傻了?

李雲曦聽著沈恪和蘇程玉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維楨,你們現在確實是父慈子孝。”

沈恪聞言,當即垂下眼,將手中的藥收了回來,替蘇程玉塗好藥的手指隨意地擦拭在蘇程玉的衣裳上,隨後道:“現在能走嗎?”

聽著沈恪的話,蘇程玉站了起來,跺了跺腳,身子裏的軟綿感此時已然是消散了,額上的傷口在藥膏的作用下,也不似先前那般火辣辣的疼。

他朝前走了兩步,一臉憨笑著對沈恪回道:“現在不會覺得軟軟的了。”

沈恪同李雲曦對上一眼,他沈聲道:“殿下,那麽咱們現在就出發,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若是此時再不出發,只怕回頭是趕不到下一個鎮子了。”

“嗯。”李雲曦點點頭,看了一眼蘇程玉,接上話頭,道:“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沈恪帶著李雲曦朝前走,蘇程玉疾步追了上去,生怕這兩人又將自己丟下。雖說蘇程玉剛剛回說是退了藥效了,只是行進間依舊是有些踉蹌,沈恪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腳步,同蘇程玉的腳步一致。

李雲曦註意到沈恪的舉動,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沈恪,又看了一眼歡喜跟著他們的蘇程玉,心中微微一暖,眼底透出些許笑意,她知道沈恪便是這般,嘴上從來不說,但卻極容易心軟。

三人從南區離開的時候,已是午後了。

馬車自夜螢城裏緩緩行出,駕車的人是沈恪,車內坐著的李雲曦與蘇程玉卻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李雲曦略微尷尬地沖著蘇程玉笑了一下,道:“你肚子餓了嗎?”

蘇程玉重重地點了下頭,開口道:“餓了。”

李雲曦將沈恪準備的幹糧從包袱裏拿出來,遞了一塊餅給蘇程玉,又拿了個水壺給他,柔聲解釋道:“先吃點餅,墊墊肚子,等到咱們入了下個鎮子,再好好吃一頓。”

蘇程玉接過餅,歡歡喜喜地道了一句:“好,謝謝娘。”

這一聲‘娘’喊得李雲曦面頰緋紅,她的手蜷縮起來,眼神微微飄移,道:“那個,我不是你娘。你不用......”

“娘,你要吃嗎?”蘇程玉仿佛是沒聽到李雲曦的反駁,他咬了一口餅,而後截斷了李雲曦的話語,也不等李雲曦回答,他又將目光落在車架前的沈恪身上,“爹都還沒吃呢,我把這餅拿去給爹。”

言罷,蘇程玉就手腳利索地掀開車簾,從車簾後探出身子,驚得沈恪身子一抖,好在他駕馬車的速度並不快,若不然,這麽一驚,只怕這驟然出現的蘇程玉可能就落在車下了。

“你怎麽出來了?”沈恪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蘇程玉將咬了一口的餅遞過去,直楞楞地懟到了沈恪的面前,大聲道:“爹,你吃。”

沈恪聽著這一聲中氣十足的‘爹’,心頭微微一跳,額上的青筋也是一抽一抽的,握在手中的馬鞭也不知道該是往前甩,還是直接甩在這個令他糟心的‘兒子’身上。

那懟在唇邊的大餅上,還留著對方的牙印,沈恪別開臉,沈沈地道:“不吃。”

“爹,只是娘給我的,很好吃的,你為什麽不吃?”蘇程玉看著手中的大餅,面上透出一抹疑惑,好似很不明白沈恪為什麽不吃。

“不餓。”沈恪冷著一張臉回道。

“哦,那爹你什麽餓了啊?”蘇程玉幹脆就在車簾前坐下,雙眸盯著沈恪,絮絮叨叨地問著。

沈恪並不想與他多言,尤其是聽著蘇程玉口口聲聲的‘爹’,聽得他腦袋發疼,他冷著聲道:“我和你說了,不要喊爹,喊哥。”

“哦,我想知道了,爹。”蘇程玉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爹,娘說等我們入了鎮子,再吃好吃的,我們會去吃什麽好吃的?”

“......到時候就知道了。”

“什麽叫到時候就知道了?”

“閉嘴!”

“嗯,爹,什麽是閉嘴?”

“......”

令人煩躁的絮叨聲伴著馬車的車軲轆聲,在山道上一路念叨著,給安靜的山道添了些許吵雜與熱鬧。

同這一頭平靜中透出的熱鬧不同,京中最為威嚴的宮中,此時卻是一片冷寂。

“人還是沒消息嗎?”平王殿下背負著雙手,擡眸看了一眼下首站著的侍衛。

那名侍衛躬身一禮,低聲回道:“回殿下,暫且還未有消息,嘉寧郡主那一頭已然是是失了蹤跡了。倒是嘉樂郡主,聽聞在夜螢城附近有了些許消息。”

平王殿下淡然的面上透出一抹不虞,他伸手揉了揉額角,開口道:“嘉樂那個小丫頭,哪裏能夠跑得了那麽遠?同她在一起的侍衛,本王記得是叫......”

“是魏大人的義子,沈恪,沈維楨。”下首站著的侍衛急忙接了一句。

聽著侍衛的回話,平王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轉頭看向窗口,目光深遠,眼中透出一抹狠厲,唇邊綻開一抹森冷的笑意,緩緩地吐出一句話:“父皇精心培育的龍鱗衛,連個小姑娘都抓不到?沈恪,這人不過是太子府的侍衛,怎的,你們這麽多人,都比不得他了?”

聽到平王殿下這麽一句話,那下方站著的侍衛半晌沒有回話。

“本王聽聞,你們龍鱗衛裏赫赫有名的‘雄鷹領衛’現在是下落不明?”平王殿下冷哼了一聲,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別是死在了什麽地方了吧?”

“那沈恪縱然是有三頭六臂,可是拖著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還能避開你們的追捕?”

那名侍衛拱手一禮,道:“屬下只是想著要將人活捉回來,想來這才在行動間束手束腳......”

“本王是要活著的嘉樂和嘉寧,不是要其他人。”平王站起身來,他的眼神冰冷,便是那吐出的話語也是令人心頭發顫,“除了這兩人,其他人是死是活與本王無關。”

“若是嫌麻煩,那便都殺了吧。”

“只是,嘉樂和嘉寧,你們還是註意下,傷著沒關系,活著帶回來便是了。”

“是,屬下領命。”

須臾之間,那名侍衛從殿內走出,門口候著的一名瘦黑的侍衛迎了上去,開口問道:“王頭兒,怎麽說?”

王頭兒面上的神情雖然平靜,但是眼中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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