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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南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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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逃,真的有用嗎?

這般急促的馬蹄聲將茶鋪的竊竊私語聲都壓了下來, 茶鋪附近登時都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落在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李雲曦疑惑的眼神也朝著遠處看了過去,突然就看到了一隊縱馬而來的兵卒從飛揚的塵土中沖了過來。沈恪默不作聲地移動身形, 擋在了李雲曦的面前,背對著那一隊兵卒。

兵卒縱馬的速度很快, 便是離得近了也不曾減速。

馬蹄聲越發清晰,馬上的兵卒都背著長刀,而最前方的領隊後擺上背著一具長弓,很是顯眼, 在塵土喧囂之後, 路旁的人紛紛避讓,等到隊伍揚長而去的時候, 才不由得罵罵咧咧起來。

“哪裏來的臭匹夫?一點規矩都不懂!”

“粗俗,沒看著人都在這裏,也不避一避。”

“那馬不錯, 是神駒。”

“別瞎說, 那是龍鱗衛。”

“什麽?不是說龍鱗衛走了嗎?”

......

聽著這周邊的吵吵囔囔聲,李雲曦眨了眨眼,她盯著沈恪,話語裏帶著不安和擔憂:“維楨,他們這是怎麽了?嘉寧姐姐,會不會有事?”

確實,龍鱗衛這般大肆出動,想來這是有了什麽新的情況。沈恪眉頭微微擰起, 他搖了搖頭, 輕聲安慰道:“嘉寧郡主素來機敏, 應當不會有事。小殿下, 咱們現在該走了。”

李雲曦微微一楞,未曾先到沈恪會這麽突然轉了話題。她尚未反應過來,便就看著沈恪面上神情一冷,低聲道:“那人怕是認得我,趁著他們還未反應過來,咱們抓緊時間離開。”

剛剛縱馬而過的領隊,那人是龍鱗衛中的神弓領衛丁明。丁明這人倒是同他多有交集,在當年擊殺前朝餘孽時,兩人多有合作,丁明這人同蘇程玉不一樣,若是說蘇程玉是獨狼,那麽丁明便是鷹隼。

蘇程玉的性子乖戾,下手狠辣,在龍鱗衛中素來喜歡獨來獨往,除了他所馴養的雄鷹阿古之外,便就未曾見過他同誰往來親密。而丁明卻不一樣,性子尚算溫和,同樣都是龍鱗衛的人,丁明比蘇程玉要好相處不少,其為人縝密,一柄長弓使喚得出神入化,據說只要他目光所及,那麽就沒有哪個獵物可以逃得過他的長弓。雖然性子溫和,不代表他的手段就溫柔,要知道,過去死在他那柄長弓之下的人是不計其數。

沈恪沒有在這個時候同李雲曦細細解說,而是帶著李雲曦迅速上了馬車。他過去與丁明合作多次,雖然剛剛只是一縱而過,但是想來對方應當很快就會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丁明來此是有什麽任務的,但是卻不敢賭對方不會來追捕他們。

李雲曦坐在馬車裏,透過半掀開的簾子,她的目光落在沈恪的身上,沈恪面上的神情很嚴肅,眉宇間的憂色一覽無餘,這般姿態的沈恪讓李雲曦略微一怔,這一路行來,沈恪似乎很少有這般緊張的模樣,便是面對那雄鷹領衛蘇程玉的時候,也不曾這般擔心過。

想來剛剛那行過的龍鱗衛中,有讓沈恪覺得難以對付的人。抱在懷裏的包袱令她微微回神,李雲曦想了想,小聲道:“維楨,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聽著李雲曦的問話,沈恪輕聲回道:“去南溯城。”

沈恪的目光落在遠方,湛藍的天空中飄蕩著些許散落的雲朵,晃晃悠悠的,眾人的急切同它毫無關系。

與之相反方向前行的龍鱗衛並未有絲毫的停頓,而是繼續朝著前方行進,背著長弓的丁明平平無奇的面容上閃過一抹遲疑,濃黑的眉毛稍稍擰起,他側目回頭看了一眼那早就看不到的茶鋪,心中略微琢磨了下。

丁明握著韁繩的手陡然一勒,急速奔跑的馬駒陡然停下,緊跟著他的列衛也迅速停了下來,那整齊劃一的動作,可以看出平日裏是訓練有素的。

“頭兒,怎麽了?”跟在丁明後邊的一名列衛沈聲詢問。

丁明眼中的神色晦澀不明,不一會兒,便就開口吩咐道:“分行兩隊,一隊隨我追捕逃犯,一隊去同蘇大人匯合。”

那名列衛疑惑地看了一眼丁明,只是素來聽從命令的習慣讓他並未有絲毫的詢問,而是手一揮,緊隨其後的隊伍動作利索地分為兩列,在丁明調轉馬頭的那一刻,其中一列便就隨著人回轉疾馳。

丁明的雙眸中透出一抹凝重,剛剛在茶鋪處,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是他的視力極好,不過一眼,便就將茶鋪附近的人都看了個遍,沈恪雖然是背對著他的,只是他們之前合作過多次,對於這個能力出眾的合作能手,丁明自然是記得牢牢的。

那麽被此人遮掩住身形的那個女子,應當便是嘉樂郡主了。丁明想了想,既然嘉寧郡主那兒由蘇程玉在追捕中了,依著蘇程玉的能力,他就暫且不去湊熱鬧,嘉樂郡主也是聖上下的諭旨中所要的人,他且先將人帶回。

這般想著,丁明揮斥馬鞭的動作更快了些許。數匹駿馬在小道上疾馳,不一會兒便就不見了蹤影了。

而蘇程玉那一頭,正站在山道的一端,他沈著臉,看著郁郁蔥蔥的叢林,一陣風過,便見那只威武的雄鷹自空中盤旋而歸。

蘇程玉伸出右手,微微彎曲,那只雄鷹穩穩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咕的一聲,而後便就看到那只雄鷹極為靈性地朝著叢林的一處稍稍尖嘯。

蘇程玉的目光落向那一處,他伸出左手輕輕地撫過雄鷹的翅膀,微薄的雙唇勾起一道淺淺的弧線,低聲道:“是在那兒啊,不錯,阿古,我們走。”

他一勒韁繩,駿馬便就向前踏踏行去,雄鷹隨之起飛,仿佛是在帶路一般。

茂密的叢林裏,嘉寧郡主李若華定定地看著拽著她躲在石壁後的男子,她眉頭微微一皺,喘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男子轉過頭來,就著縫隙間漏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那是一張秀雅的面容,看著文質彬彬的,白皙的面色,看起來仿若是一名儒雅的書生。若不是手中虎口上的老繭,倒確實是看不出絲毫的蠻武姿態。

男子拱手一禮,開口道:“剛剛多有失禮,還請郡主見諒。”

嘉寧郡主擺擺手,她靠著石壁坐下,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後道:“杜存志,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她手臂上草草包紮的傷口,經過剛剛的一番追趕與動手,已然是崩裂開了,殷紅順著繃帶滲了出來,嘉寧郡主卻是面上的神色半分不變,低頭看了一眼手臂,也不處理,只是靠著石壁,緩了下渾身的疲憊。

蘇程玉不愧是龍鱗衛中赫赫有名的雄鷹領衛,縱然只有一個人,加上一只鷹,便就能將她追捕得無路可逃。若不是這驟然出現的杜靖岳出手相助,此時此刻只怕她早就被蘇程玉抓到了。

嘉寧郡主擡眸看向一身風塵仆仆的杜靖岳,眉宇間帶著些許疑惑。

杜靖岳的視線落在嘉寧郡主手臂上的傷處,他從腰間取出一瓶金創藥,而後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開嘉寧郡主手臂上的繃帶,輕手輕腳地給人上了藥,又扯了一條幹凈的內襯,仔細地將傷處包裹好。

“郡主放心,我沒有惡意的。”杜靖岳替嘉寧郡主處理著略顯猙獰的傷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低聲說道。

嘉寧郡主審視的目光落在杜靖岳的身上,對方是沒有惡意,但是到底是什麽個意思,這就不好揣摩了。杜靖岳是杜毅的兒子,而杜毅是太子殿下手中極為倚重的武將,按道理,他這唯一的兒子應當是子承父業,也是一名武將。但是這杜靖岳卻並不若外人所認為的那般,隨父從武,而是更喜愛習文。

自然,杜靖岳在習文一道上也是極有天賦的,年紀輕輕便已入翰林院了。

誰也想不到便是這麽一個文質彬彬的武將之子會突然出現在這深山之中,搭了她一把手。杜毅身為太子倚重的武將,這一次太子謀逆,自然也是受到了牽累,只是當時杜毅並未隨同太子叛逃,且杜家在京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世家,故而也不過是讓杜毅停職閉府。

嘉寧郡主的雙眸緊緊盯著杜靖岳,瞥了一眼已然包紮好的傷口,又問道:“杜存志,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杜靖岳將換下來的繃帶掩埋好,揮了揮手,散去空氣裏的血腥味,他對上嘉寧郡主李若華的視線,緩緩一笑,擺了擺手道:“郡主,你能出京,還得多虧了我爹高擡貴手......還記得那一日追捕你時,那城門將下之際,要不是有人動作慢了一步,你的馬又怎麽能順利地出了城門呢?”

嘉寧郡主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很快便就轉換成了一絲恍然大悟。

“既然能夠將您放出去,自然也能猜到您的蹤跡的。”杜靖岳的雙眼中帶著些許狡黠,他想了一下,看著嘉寧郡主擰起來的眉頭,溫聲笑道,“好吧,郡主,這些其實也沒您想得那麽覆雜。”

“嗯?”嘉寧郡主挑了挑眉頭,似乎是在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解釋。

杜靖岳聳了聳肩,隨後無奈地道:“我若是說過,同郡主您的相遇,真的就是一個巧合,您信嗎?”

嘉寧郡主勾了勾唇角,她忽然伸手扯住杜靖岳的衣領。

“不信,倒也不必動手的吧。”杜靖岳心頭一驚,不由得朗聲說道。

嘉寧郡主一臉嚴肅地拽著人挪開位置,低聲道:“信不信的,再說了。人追來了。”

她的話語堪堪落下,便就見著一道黑影從剛剛杜靖岳所在的地方掠過,刮起的風將杜靖岳束起的發打亂,他微微瞇眼,果然看到那一只聞名遐邇的雄鷹躍過。

“這鷹是屬狗的吧,怎的聞著味兒就來了?”杜靖岳眉頭一擰,看著遠處行來的人影,不由得喃喃自語著。

嘉寧郡主卻並未開口附和,她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前方,看著那一道越發走近的身影,眼中的忌憚意味越發濃郁。

“既然如此,就煩請杜兄攔上一攔了。”嘉寧郡主落下這麽一句話,甚至不等杜靖岳應話,便就轉身離開,幾個縱躍之間,人就不見了蹤影。

杜靖岳看了一眼已然不見了蹤影的嘉寧郡主,他看向眼前不遠處不斷走近的蘇程玉以及那一只虎視眈眈的雄鷹,他站直身形,對著蘇程玉拱手一禮,開口道:“蘇大人,我若是說,我這是迷路了,你,可信?”

蘇程玉雙眸微微一瞇,他扯了扯唇角,輕輕拍了下雄鷹阿古的翅膀,阿古呼嘯一聲,朝著空中飛揚而起,隨後他的視線落在杜靖岳身上,看著平靜的眼眸,掃過杜靖岳的時候,杜靖岳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冰涼,渾身不由自主地起了雞皮疙瘩。

“你說呢?”蘇程玉似乎並不在意嘉寧郡主的逃跑,他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杜靖岳,“從京城迷路到了這兒?”

“也、也不是不可以的。”杜靖岳呵呵一笑,小聲道了一句。

忽而間,雄鷹阿古的尖嘯聲從空中又傳了過來,蘇程玉擡眸看了一眼,最後丟下一句:“杜靖岳,希望接下來不會再看到你迷路了。若不然,我就只能送你一程......”

話音落下,蘇程玉腳尖一頓,縱躍間,整個人便就消失在了叢林中,唯有那在空中盤旋的雄鷹尚能看出他的行動。

杜靖岳伸手輕輕拍了下胸口,而後將落在遠處的目光收回,輕聲道:“果然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可是一介文臣呢,這功夫哪裏比得過龍鱗衛,攔人?郡主果然是在說笑的。”杜靖岳轉身朝著另一頭走去,喃喃自語道,“我是真的迷路到了這裏的,爹讓我出關去尋太子殿下,也不派個認路的小廝隨行......”

自然,嘉寧郡主這一頭的情況,沈恪和李雲曦並不知道,他們駕馭著馬車半分不敢停地南下。

李雲曦被顛簸的道路,倒騰得暈乎乎的,她靠在車壁,側頭看了一眼坐在車架上的沈恪,她小聲喊了一聲:“維楨。”

沈恪聽到李雲曦的聲音,他拉著韁繩的手微微收勁,而後回頭看了一眼李雲曦,註意到李雲曦面上略微不適的模樣,他將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看了下天色,輕聲道:“小殿下,且忍一忍,過了這個路口,咱們就尋個地方歇一歇。”

“嗯。”李雲曦雖然覺得難受,可並不是為了自己才喊了這麽一句,她註意到沈恪面上的神色也很是難看,尤其是今日該用的藥,沈恪一路上急著趕路,倒是未曾服用,因此她才喊了一句。

果然如沈恪所言的那般,轉過那個路口之後,沈恪拉著馬車的韁繩慢慢地緩了下來,他駕馭著馬車靠近了一間破屋。

李雲曦下車的時候,腳下一軟,險些就站不穩,還是沈恪扶了一把,這才沒當場跌跪在地。她扶著沈恪入了破屋,那屋子應當是一間荒廢的土地廟。

沈恪稍微整理了一處幹凈的地方,讓李雲曦坐下歇著。

他燒了幹柴,又不知打哪兒取來的水,而後在李雲曦的身邊坐下,將水壺遞給了李雲曦,聲音裏難掩虛乏地道:“小殿下,咱們稍微歇一會兒,便就轉道南下。”

聽得出沈恪話語裏的孱弱,李雲曦將包袱裏的藥瓶取出遞到了沈恪的面前,她輕聲地道:“你今兒的藥都還沒吃,對了你身上的傷......脫了衣裳我查看一下,看看是不是要重新上藥......”

沈恪沈默地接過藥瓶,聽著李雲曦這毫無芥蒂的擔憂的話,他握緊手中的瓷瓶,從中倒出兩枚藥,徑直放入口中,咽了下去,又將藥瓶收了起來。他看了李雲曦一眼,而後搖了搖頭。

“小殿下不必擔心,臣身上的傷並未有問題。再過些時日,便就能痊愈了。”

身上的傷口綁得紮實,這一路的疾行,倒是並未崩開,加上服了藥,身體裏的隱痛也緩和了不少,沈恪面無表情地拒絕了李雲曦的建議。

李雲曦握著金創藥的手微微收緊,她看著沈恪,好一會兒,便就挪開視線,輕聲道:“哦,好的,沒事就好。”

她小口地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屋子裏忽而就安靜了下來,李雲曦小心地瞥了一眼沈恪,不知怎麽回事,她總覺得自今晨醒來,沈恪似乎變了,她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但就是覺得沈恪同之前不大一樣了。

只是,如今他們尚在逃命之中,這些不同,她也不知該如何說,也或許是她太過敏感了。李雲曦想了想,不再琢磨這些,而是開口問道:“我們為什麽去南溯城?是我阿爹在那兒嗎?”

沈恪搖了搖頭,他攏了下柴火,目光落在火光之中,低沈著道:“南溯城裏,有臣的兄長在。臣想將小殿下暫且安置在那兒,而且南溯城離京都距離尚遠,兄長在南溯城,根基深厚,定能護得小殿下安全。”

如今他們帶著天子權柄,那一方玉璽看著不算大,只是帶著這麽一件東西,他們的行動定然要三思而行。沈恪仔細琢磨過,將李雲曦安置在哪裏都不大妥當,他也不放心,唯有安置在兄長那裏,才算安心。等到將李雲曦安置好了以後,他再轉道去邊城,尋一尋太子殿下。

雖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在哪裏,又是從何處行動,但是沈恪知道,按著如今的局勢,太子殿下要想翻身,勢必需要有足夠的兵力在手,而如今邊軍裏,還算是太子殿下的人的便就只有黑翼軍了。

說來,若不是嘉寧郡主將這一方玉璽裹挾而出,如今太子殿下的處境怕是會更加難過。沈恪心頭沈沈,也不知道嘉寧郡主是否順利脫逃了?

“維楨的兄長?”李雲曦的眼中閃過一抹淺淺的欣喜,她小心地又問了一句,“可是望舒兄長?”

沈恪的兄長,也就是魏朝輝大人的嫡長子魏景鑠,望舒是他的字。魏景鑠此人,文武雙全,性子沈穩,長得更是一表人才,在京都中,極有桃花運的。若不是魏朝輝大人對於婚娶之事不甚了解,且魏家主母早逝,這才耽擱了長子的婚事。

後來,魏景鑠又高中狀元,更是得聖上看中,特地放置在南溯城任職,待任職期滿,便就回京高升。而南溯城,這一座城同其他的城池略微不同,看著偏遠,可是卻極為富饒,地理位置更是精妙,可以說是兵家必爭之地。

普通人想要在這南溯城任職,可沒那麽容易。不是天家看中的有才之人,想要培養起來的國之棟梁,便是不可能放置在這般重要的地方。自然,魏景鑠也不負眾望,入了南溯城,不過是短短兩年的時間,便就將南溯城打理得整整齊齊,城中百姓對於這位年紀輕輕的邊城令很是愛戴。

本是再有一年,魏景鑠便就任期滿了,然後回京高升,這之後的仕途自然更是平步青雲。只是,現下這太子謀逆,而作為太子心腹的魏朝輝更是隨同太子叛逃,若非是考慮到南溯城的特殊,魏景鑠怕是早就被押解進京了。

只是,到了現在,隨著這一方玉璽的失蹤,遠在南溯城的魏景鑠只要不是自己回京,那麽便就真的是高枕無憂了。所謂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沒了玉璽的平王殿下,自然也不敢對魏景鑠動手。

“嗯。正是在南溯城任邊城令的家兄魏景鑠。”沈恪並未註意到李雲曦眼中的欣喜,他的心思急轉,正在琢磨著該從哪條路前去南溯城比較好。

到了這時候,那丁明還未追上,或許是當時並未反應過來,同他們錯開了。若真是如此,那算是他們的運氣了。

李雲曦想到會見到魏景鑠,她垂下眼眸,心中的歡喜一點點地湧上來。只是,他們帶著玉璽去尋魏景鑠,也不知道會不會節外生枝?

“咱們帶著玉璽,去尋望舒兄長,會不會給他惹麻煩?”李雲曦的眉頭悄然擰了起來,“還有,你剛說是送我去南溯城,那之後呢?我們不尋我阿爹了嗎?”

沈恪搖了搖頭,他擡眸看向李雲曦,忽而從李雲曦的眼中看出來些許異樣的情緒,他抿了抿唇,垂下眼,沈聲道:“如今在這局勢之下,臣能信任的便就只有兄長一人,咱們帶著玉璽,一言一行更是要斟酌清楚,尋太子殿下還是要尋的,只是不能給太子殿下帶去不必要的危險。”

“小殿下,先在南溯城等等,等臣尋到了太子殿下,再來接小殿下。”

聽著沈恪這一句話,李雲曦心頭一驚,她楞楞地看著沈恪,而後略微失落地道:“你、你不帶著我一起嗎?”

沈恪垂下頭,他的雙眸盯著前方的火光,隨後才慢慢地開口道:“為著小殿下的安全著想,還請小殿下諒解。”

李雲曦看著一臉淡然的沈恪,她也低下頭來,想了想,才緩緩地輕聲道:“我知道了。”

“南溯城,好像離京都,有一段距離,聽說挺遠的?”李雲曦隨口轉了話題,低聲問道。

沈恪點了點頭,而後接著道:“嗯,有點距離。不過小殿下放心,臣會護著小殿下的。”

他看了一眼天色,便就又開口道:“算算時間,現下出發的話,路上縱然是耽擱點時間,大抵在入秋之前就能到的。小殿下,應當是還未見過南下邊城的景致,這一路行去,小殿下便就可以看到同京都完全不一樣的景色了。”

沈恪不想讓李雲曦太過擔心,便就刻意挑著輕松的話題說了兩句。

“嗯,聽維楨這般說,我倒是有了興致了。”李雲曦知道沈恪這是在安撫她,他們這是在逃命,又不是在游山玩水,如何談得上欣賞風景。只是她也不想拂了沈恪這一番好意,故而便就順著沈恪的話頭,說了下去。

兩人在破屋中不過是歇了一小會兒,沈恪怕太過耽誤時間,也就收拾了柴火,帶著李雲曦繼續上路。李雲曦在一旁看看沈恪收拾東西,面上浮現出一層遲疑之色,輕聲問道:“維楨,你看起來面色不大好,要不再歇一歇?”

“無妨,已經服了藥了,待會兒在馬車上歇息也是一樣的。”

聽著沈恪這話,李雲曦面上的猶疑之色並未減退,但是卻也不再勸說,而是幫著沈恪一同收拾了東西,隨後就乖巧地跟著人一同出了破屋,朝著馬車行去。

沈恪註意到李雲曦臉上的疑惑,他想了一下,輕聲問道:“怎麽了?小殿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李雲曦抱著包袱,她安靜地坐回馬車內,接著道:“咱們這樣逃,真的有用嗎?我們真的尋得到阿爹嗎?還有京中,阿爺......”

“若是不逃,便是坐以待斃。”沈恪手中的馬鞭一甩,駕馭著馬車穩穩地前行,他聽得出李雲曦這話語裏的惶然,“而京中,聖上如今還是安全的。”

“沒了玉璽,若是連聖上都出了事,只怕平王殿下更是會穩不住局勢的。因此聖上定然會是平平安安的,至少在太子殿下未曾落入平王手中的時候。”

李雲曦低頭眉間微蹙,心中思忖:“也就是說只要阿爹尚在,京中的阿爺定然是會平安無事的。那不是只要他們尋不到阿爹,咱們也就不用擔心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去尋阿爹,會不會給阿爹添麻煩?要不,維楨,你同我一起在南溯城待著?”

沈恪低頭深思,斟酌一番後,他搖了搖頭,道:“一時尋不到,對太子殿下來說是利事,可若是一直尋不到,那麽久而久之的,太子殿下便也會失了機會,那謀逆罪名,只怕就蓋棺定論了。屆時,太子殿下也就無法正名了。”

“而現下,玉璽在我們手中,我們若能盡快尋到太子殿下,將之送到太子殿下的手中,那麽太子殿下便就能名正言順地起兵,清君側......”

李雲曦握著手,她咬了咬牙,開口道:“若是這樣,你將我送到南溯城,再去尋阿爹,豈不是耽誤時間?”

沈恪微微一怔,他未曾想到李雲曦會想得這般多。李雲曦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只是對他來說,帶著李雲曦一路冒險行事,不是一個好法子,若只是他一個人,在行動上更為方便。況且,如今龍鱗衛已然出動了,他擔心的是,對方很快便會發覺玉璽不在嘉寧郡主手中,那麽等到這一夥人調轉回來追捕他們的話,他帶著李雲曦,只怕就更是麻煩了。

沈默了片刻,沈恪小聲解釋道:“倒也不算耽擱時間,咱們這般行動,便也算是牽扯住了平王的目光,他們既要盯著嘉寧郡主,又要追著咱們,還有四處找尋太子殿下,這般分心,找尋到太子殿下的蹤跡便就渺茫了些許。”

“這樣的嗎?”李雲曦聽著沈恪這般說法,覺得似乎也有道理。

沈恪揮了揮馬鞭,車馬繼續朝前前行,他面上的神情一片漠然,淡淡地道:“等你到了南溯城,或許太子殿下也早就和兄長聯系上了。那到時,咱們這尋人,便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聽著沈恪這簡簡單單的話語,李雲曦不由得輕笑出聲,她側頭看向沈恪,笑吟吟地道:“若真如維楨你說的這般,便就好了。”

“小殿下洪福齊天,自是會順心如意的。”沈恪唇邊蕩開一抹淺淺的笑,他看了一眼李雲曦,接著道,“小殿下,你先睡一會兒,這馬車,臣行得穩一些,想來那龍鱗衛應當是同咱們錯開了。”

李雲曦眨了眨眼,而後乖巧地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而沈恪口中所言的龍鱗衛丁明,倒也不算是同他錯開來了,不過是恰好當時來了一封急報,將他的腳步攔住了。

這才未曾追上沈恪他們的馬車。

丁明看著手中的竹管,他看向身旁疾馳而來的列衛,低聲問道:“這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回大人,便就是在剛剛。是鴿衛送來的。”

丁明捏碎了竹管,將管中的紙條取了出來,他沈著臉看著手中的條陳,面上的神情明滅不定,很快,他將手中的紙條一捏一搓,那紙條便就成了粉末,隨風散落空中。

“走,繼續追捕嘉樂郡主和沈恪。”丁明落下這麽一句話,一揮馬鞭,便就迅速朝南而去。

剛剛遞送來的消息裏,明確地點出,在清河城中,嘉寧郡主與嘉樂郡主已然見過了,那被帶走的貴重之物,也有可能在嘉樂郡主的手中。此時,蘇程玉正在追擊嘉寧郡主,嘉樂郡主的蹤跡既然讓他發現了,那這正是時候,他須得將人拿下。

丁明想了想,對於沈恪,心中的顧慮倒是深了一層。沈恪的功夫在京中也是排得上號的,尤其若是對方拼命的話,縱然是重傷在身,只怕他也討不得好。

而那一則消息,不僅僅是告知這個玉璽可能易手了,更是下了一個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將嘉樂郡主帶回京中。想著嘉樂郡主身邊的沈恪,丁明心頭略微發沈,幽幽嘆了一口氣。只是發愁歸發愁,追捕的動作卻是半分都不曾猶豫。

只希望那一方貴重之物還在嘉寧郡主的手中,蘇程玉的手段,他是相信的。

蘇程玉在叢林中仿若幽魅一般,輕飄飄地前行。那在空中盤旋的雄鷹阿古時而攀高,時而俯低,每一次掠過一陣後,便就回旋過來,對著蘇程玉尖嘯出聲。

在雄鷹阿古的帶領下,蘇程玉不緊不慢地前進著,及至到了一處荒蕪的懸崖邊,他擡眸看向狼狽倚靠在墻壁邊的女子,一步步地慢慢走了過去。

蘇程玉的眼中閃過一抹欣賞,能夠在他和阿古的眼皮底下周旋了這般長久的時間,嘉寧郡主算得上一位人物了。尤其嘉寧郡主這般一個養尊處優的人,能夠如此有勇有謀地逃離,確實很了不得。

看在嘉寧郡主這有勇有謀的份上,蘇程玉對著人躬身一禮,恭敬地道:“郡主,你若是將東西交出,並乖乖同我回去,我定然不會為難郡主的。”

嘉寧郡主緩緩吐出一口氣,她看了一眼閑庭野鶴一般行來的蘇程玉,雙腳綿軟無力,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脫力而導致的。她知道自己如今這體力已然告罄,就算是想逃,那也是有心無力了。

便是可惜了,都到了這裏了,竟然還是讓人追上了。慶幸的是,那一方玉璽早早就交給了嘉樂妹妹,若不然,此時可就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若是,我不同意呢?”嘉寧郡主沙啞著聲音,開口回道。

對於嘉寧郡主的回答,蘇程玉並未有絲毫的怒意,他只是一臉奇怪地看了一眼嘉寧郡主,仿佛是在疑惑對方到底是有什麽底氣這般回答。

“郡主,我不想同你動手的。”蘇程玉慢悠悠地走近,他露出的半面臉上呈現出一抹笑,只是這笑沒有什麽溫度,令人看著毛骨悚然。

嘉寧郡主面上一如先前的安靜,她攤開手,隨後接著道:“可我確實不同意啊。”

蘇程玉走至嘉寧郡主的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嘉寧郡主的臉上,而後一點點往下,掃過她的脖頸,那微涼的目光,讓嘉寧郡主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一陣發涼。

“郡主,我想,你應當聽過我的兇名。”蘇程玉的聲音很輕,他的聲音不難聽,相反很悅耳,只是自蘇程玉的口中吐出,卻莫名地透出一股濕冷的氣息,仿佛是藏在陰暗之處的蝰蛇,隨時可能竄出來,讓人一擊斃命。

“在我的眼中,沒有尊卑之分,沒有男女之別,有的只是任務。”蘇程玉伸出手來,他的目光掃過嘉寧郡主的身子,而後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若是郡主不識相,那我就只能親自動手,搜一搜了。”

嘉寧郡主李若華雖然曾經聽聞過蘇程玉的兇名,但是她總還以為自己畢竟是嘉寧郡主,縱然帶了那玉璽私逃出京,但是郡主之名尚在,對方總該有三分忌憚的。

可是此時聽聞對方的話語,那話語說得簡單,但是嘉寧郡主卻是知道對方是認真的,她若是執意嘴硬,只怕對方是真的會動手搜身。

然而嘉寧郡主卻還是咬著牙,並未即刻就將消息吐出,她沈默地瞪著蘇程玉。

蘇程玉看著嘉寧郡主這番模樣,他嗤笑一聲,而後開口道:“看來,郡主是小看了我了。”

“我說過,我的眼中,有的只是任務,如此,那麽郡主,便就得罪了。”

一聲輕微的噗呲聲,嘉寧郡主的雙瞳略微收縮,她微微垂下眼眸,註意到那腰帶處出現的裂痕,而後那裂痕一點點地綻開,劃拉一聲,那纏繞著的腰帶瞬間斷裂開來。

嘉寧郡主的手陡然一收,勉強抓住了這一根斷裂開來的腰帶,若不是這一番眼疾手快的動作,這一身衣裙怕是就要四散開來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怒意,羞惱在心頭浮現,只是她的性子素來是吃軟不吃硬,對方尚未動手的時候,她心頭尚有三分懼怕,如今這般動手了,那三分的懼怕便就化成了十分的羞怒。

嘉寧郡主低著頭,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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